1983年5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赵州三桥
徐家常
我仰慕赵州石桥,是从卅年前听唱《小放牛》“赵州石桥鲁班爷爷修”开始的,却一直无由得睹。不久前如愿以偿,见到的却是三桥并列的景象。“鲁班爷爷修”的那座石桥,已经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对象。那巍巍的桥身,神奇的传说,加上名驰中外的独特构造,使人顿生敬意。在它的东边,刚刚建起了一座新的大桥,规模与形状虽似石桥,但由于使用的是现代建筑材料,色彩更鲜亮,也更给人以凌然挺秀的感觉。相形之下,自然给人一种新老交替、皆得其宜的联想。两桥之间,还有一座称作“安济便桥”的水泥小桥。没有石桥那样高大巍峨,也没有新桥那样鲜亮新颖,但在老桥停用,新桥未通之前,它却用自己的身躯,担负了全部南北过往运载的重量。这座桥将来肯定得不到大石桥那种荣誉,也比不上新桥有前途。而且一旦新桥通车,它很可能是连痕迹也不会有了,但它舍身济世,甘当承前启后的接头桥。这倒很给人以启示:在我们的干部队伍里很有一些负担着承上启下重任的同志,论资格,算不得太老,论知识,似乎又赶不上后来者,他们虽然也在拚命地学习,而且也在各条战线作出了巨大成就,毕竟还受着“先天”条件的限制。即令如此,也还有两种不同的态度,或消沉,或奋进,后者的劳绩,同样会记载在历史上,引起人们的崇敬。事实上,在历史的长河中,任何人都负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而在开创着历史崭新局面的今天,也就更需要许许多多“便桥式”的建设者和开拓者。
记得鲁迅说过:“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这正是便桥式的人们精神状态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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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她不该被遗忘
——忆关露
萧阳
她走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
她的身边没有亲人。唯有那个从玩具店买来的大塑料娃娃,在她的枕边陪伴她,目送她悄然离去,为她唱着无言的歌。
她的名字——关露,似乎被流逝的岁月逐渐湮没了。如今的青年也许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位当年驰骋文坛的女作家了。
她是一个诗人。她曾经在严寒的日子里为我们歌唱过春天。你听过那“春天里来百花香,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的歌声,那正是关露为电影《十字街头》写的一首主题歌,由贺绿汀谱曲。歌词的初稿比现在流行的这首歌词更为激烈一些,国民党的检查官通不过,只得作了一些删改。《十字街头》上映以后,这首主题歌立刻成为家喻户晓、最受群众欢迎的流行歌曲。经历了半个世纪漫长的岁月,它的艺术生命至今没有衰朽。
她是一个忠诚的战士。当革命需要的时候,她毅然放下手中的笔,抛弃了个人的名誉地位,接受党的派遣,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在潘汉年领导下,做党的秘密工作。
她是有才华的作家。早在三十年代,她的诗集《太平洋上的歌声》和自传体小说《新旧时代》就受到当时文艺界和广大读者的赞赏。《新旧时代》原是她计划写作的三部自传体小说的第一部。后来,由于上述的原因,她没有能再写下去。抗日战争胜利以后,周恩来同志怕国民党会加害于她,要上海的党组织把她送到新四军中去,征求她的意见时,她很高兴地说:“好!”到了新四军里,当时的华中局组织部长曾山对她说:“现在你到了解放区了,又可以做文学工作了,仍旧做一个左翼文人吧,你看党多么需要你!”她高兴得笑了。可是,当时的新四军也受“左”的思想影响,在整风运动中,她被拘留审查,一直到潘汉年到新四军去,为她作了证明,陈毅为她写了批示,才重新获得自由。后来,她随苏北建设大学迁到东北大连。在大连街头,她遇见一个流浪儿,她将这个孤儿送进了学校。这个流浪儿后来成为劳动竞赛中的模范。全国解放以后,她以这个流浪儿为模特儿,创作了中篇小说《苹果园》。到1955年,她就受潘汉年案件的牵连,被关进了监狱。她写了一首题为《祖国》的词表明心迹。
1957年出狱后,她对党没有一句怨言。她回到原单位。电影局没有给她分配具体工作,却动员她退休。她想,她还不到五十岁,还应该为党工作,不该退休。但是,她又觉得,怎能不听从组织?于是,她听话地办了退休手续,在北京郊区香山租了几间房子住下来,那一年她刚满五十。在香山,她花了十年时间,创作了长篇传记小说《党的女儿刘丽珊》。这部小说还没有出版,1967年,她又因潘汉年案件牵连再次被捕入狱,在狱中又度过了八年漫长的岁月。在监狱里,她仍旧念念不忘创作。后来发表在《野草》诗辑上的11首《秦城诗钞》,就是在狱中创作的。在牢房里,既没有纸,又没有笔,她只能用脑子去想,然后在心里反复默诵想出来的诗句,直到能背诵为止,出狱以后再把这些诗句写到纸上。她写诗明志:“云沉日落雁声哀,疑有惊风暴雨来。换得江山春色好,丹心不怯断头台。”有一次,狱室的自来水管坏了,彻夜嘀嘀嗒嗒漏水,声声如哭诉,她触景生情,写了一首诗:“铁门紧锁冬无尽,雪压坚贞一片心。钢管无情持正义,为人申诉到天明。”听说外面正在斗“走资派”,她写了《感慨》一诗:“罪衣幽室夕阳迟,玉洁金真只自知。锦绣江山谁是主?战场悲彻马声嘶!”她在诗中表达了对文学事业的热爱:“戎马从来喜战场,驰驱不为世留芳。文章兴祸成冤狱,犹恋风流纸墨香。”在狱中,她也曾经绝望过,曾经想用打碎的玻璃片割断手腕上的动脉,但是终于战胜了自己的软弱,她要活下去,活着出去,还要继续为党工作,为青年写作。1975年,她终于盼到了重新自由的这一天。她又回到香山的住处,整理旧稿,长篇传记小说《党的女儿刘丽珊》的原稿抄家时被抄丢了。她重起炉灶,改写成诗剧。这部诗剧不幸又在一次旅途中丢失了。如果不是由于1980年脑血栓症夺去了她的健康,她一定还会不折不挠地写下去的,一直到她的生命的最后一息。
患脑血栓症以后,为了治病,她离开香山住到城里的机关宿舍。三张单人床挨个儿放在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里(同室的一个是照料她生活的保姆,另一个是帮助她记录整理文稿的朋友),挤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一张书桌了。在中国的当代作家中,也许她是唯一的连一张书桌也没有的作家吧。她就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度过了最后几年孤独而寂寞的岁月。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充满阳光,但是阳光照不到她的身上。熟知她的人都说,她的性格是乐观开朗的,但是生活的重压扭曲了她的性格,使她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的心灵是负了伤的。
“左联”时期,她为了维持生活,一面写诗,一面在上海启秀女中教书,同时在上海第二中华职业夜校讲授文艺学。在她的影响下,许多青年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她住在香山的时候,青年文学爱好者经常去找她,称她为可敬可爱的老师。她的诲人不倦的品质成为他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她的事迹激励他们为祖国作出更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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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件珍贵的艺术纪念品
——张大千先生赠毛主席的荷花图
一九四九年一月三十一日,北平和平解放。寓居香港的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出于对毛泽东主席的景仰和热爱,专意作了一幅《赠润之先生荷花图轴》,托何香凝先生带往北平转呈给毛泽东主席。
此图轴系纸本,纵一百三十二厘米,宽六十四点七厘米。墨画荷叶莲花,设淡色。左上方题款:
“润之先生法家雅正 己丑二月 大千张爰”。旁压两方朱印。图中近景画舒卷自如、卓然而立的茂荷两叶,中景画掩映于荷影中的白莲一朵。画面清新秀美,仿佛溢发着阵阵荷香之气,给人一种生机盎然、万象一新的印象。
全画构图饱满而疏密有致;用笔雄魄豪放,圆润凝重而脉络分明;墨色洒脱恣肆,却又浓淡有韵,直如一曲“水晕墨章”的交响乐。
此画现藏毛泽东故居。作为一件珍贵的艺术纪念品,它已被收入即将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故居藏书画家赠品集》中。
(刘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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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贝雕
山东烟台 朱相如
劳动者的手脑真是无价之宝!
哪片人间胜景不是它的缔造?
就连大海那埋得很深很深的心灵呀,
也在汗水和脑汁的灌溉中绽出花苞;
就连大海那被风浪揉碎了的梦幻,
也在创造和追求中去而复归了——
我是说集起潮刃上卷来的贝壳,
那些重新组合的五彩贝雕!
原来大海怀中不仅有红日喷薄,
原来大海胸中不只是万里惊涛!
它那心灵的一隅也开满了星星似的小花,
小花的周围也长满碧叶如洗的小草;
红蜻蜓轻轻落在草叶上吸吮露珠、
绿青蛙静静蹲在小花下寻觅佳肴……
原来大海不仅有绮丽的海市蜃楼,
原来大海不只有千帆竞逐的壮丽风貌!
它也有雅兴欣赏燕鸟细语,百灵高歌,
它也有逸致逗弄活泼松鼠,天真熊猫……
它也有少女爱情中纤细而敏感的触觉;
它也有孩童思维里
连珠般飞向世界的问号!
原来大海不仅有风涛喘动的呼吸,
原来大海不仅有犬牙密布的暗礁!
夜黑如漆的夜晚也有流萤般划动的渔火、
朝霞升起的清早也有此起彼伏的螺号!
微风里月光下
有如孔雀开屏般抖动的风骚,
星光下微波里
也常荡起思乡人幽婉的洞箫……
原来大海的梦幻也充满生命的情趣,
原来大海的心灵也花朵般芬芳娇娆;
涨潮落潮仅是它一缕感情的起伏,
粗犷和细腻的交织
才是足以凸显大海的线条,
苍劲和童稚并行
是它活力驾驭的两条杠杆;
一个立体的大海
却常常掩埋于浑圆的波涛!
感谢贝雕艺人给大海以新的风貌,
对思想里亘古的形象作了如此纵深的解剖!
大海仿佛不再那样遥远而神圣了,
好象它的浪涌
就在我蓝色的血管里咆哮!
好象我就是它万千气象里的光点,
就是它浩瀚乐章中一个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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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海棠香国”
四川大足县(古昌州)名“棠城”,又称海棠香国。据大足县志和《蜀中广记》载,唐代多种海棠。时有“调守昌州者,以大足瘠穷,求易他郡”。郡人彭渊材劝他:“海棠有色不香,惟昌州之海棠,色香俱胜,非佳郡而何,昌州号海棠国土。”苏东坡十分喜爱昌州海棠,曾咏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明袁宏道送友人还大足也有“青袍白马翻然去,念取昌州旧海棠”的诗句。及至清代刘超儒在白塔石岩上书“海棠香国”,大足海棠的名声也就更大了。
我国著名的国画大师张大千生前也十分怀念大足海棠,他曾经赠给画家张采芹一幅《海棠图》,并且题诗:“锦绣裹城忆旧游,昌州香梦接嘉州(内江),卅年家国关忧乐,画里应嗟我白头。”
张大千于一八九九年生于四川内江县,因内江同大足相接近,留下了怀念故乡海棠的诗句。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回来观赏海棠,便长逝了。 赵甫华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海热”
新故事片不少,许多影片都带海字。《海之恋》、《海神》、《海望》、《海囚》、《大海在呼唤》自不必说,而有些内容与大海没有多大关系,甚至毫无牵联的影片,也尽力借用大海来为影片增色。
剧中人出现不幸,用海浪来反映其激荡不已的内心世界;情人谈恋爱,海便是最佳场所。海,吸引着众多的电影主角与配角!
一部电影有了海,题材就广阔了?我们并不是岛国。即便是岛国如日本,也未必有此“海热”。公式化是最能省力的。 贾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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