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众英雄和小捣蛋〔科普童话〕
袁静
秋天，大丰收了。
稻子谷子，大穗儿沉甸甸的。黄豆绿豆，豆荚儿鼓包包的。苹果鸭梨，压得树枝儿弯弯的。大人小孩，乐得笑眯眯的。
天空，细腰蜂嫂嫂和赤眼蜂嫂嫂肩并肩地往前飞行。细腰蜂嫂嫂看着下面茂盛的庄稼和果园，喜得心花怒放：“看，丰收的景致多美妙！今年大丰收咱们都有功劳。赤眼蜂嫂嫂还记得吗？今年夏天又旱又热。那些祸害庄稼的粘虫啊，地老虎啊，草地螟啊，又多又狠。我们细腰蜂可卖力气了，把那些吃得肥肥胖胖的害虫一条一条拖到我们窝里。不是这一手，能有今天的丰收吗？”
“不错。”赤眼蜂点点头，红眼睛闪闪放光：“咱们昆虫大家族里，有些坏蛋专门糟踏粮食、蔬菜、水果，和强盗小偷一样，真可恨！细腰蜂嫂嫂，我想问您个事儿，我挺纳闷，常看见你们把一条条大青虫、大肉虫拖到窝里，好象装罐头鱼似的，码得整整齐齐。这些虫子死了吗？为什么它们也不爬，也不逃跑，一动不动地待着呢？”
“咯咯咯咯！”细腰蜂一阵大笑：“你真是傻瓜！虫子要是死掉了，肉就不好吃，也没营养了。我怎能让小宝宝吃不新鲜的腐烂的食物呢？小虫子当然是活的呀！那，为什么不动呢？我告诉你，你可给我保密！我呀，我给它们打上麻药啦！”
“新鲜新鲜，我从来没听说过。那，你的注射器在哪儿呢？”
细腰蜂扭动着她的细腰，好象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姿势非常优美地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两周转体，轻盈地一个亮相，在她的尾巴尖上露出小小的尖尖的“注射器”针头。“看，我就是用它给那些强盗小偷一个一个打上麻药，它们就乖乖地等着我的小宝宝来吃啦。”
“哦，原来是这样，你真是好妈妈，想得这么周到。我们也有我们的高招儿。”赤眼蜂嫂嫂得意地说，“我们也有‘注射器’，不过不打麻药……”
“那打什么呢？”
“我把小崽儿下到强盗的蛋蛋里面，我的孩子就在蛋蛋里吃蛋蛋。哈哈，老强盗在旁边守着蛋，等呀，盼呀，盼它的孩子早早出世。谁想出世的不是它的儿女，却是我的小宝宝。我的孩子可不客气，出来就把老强盗咬了。哈哈哈……”
她俩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下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大嗓门骂道：“小坏蛋，往哪儿跑！……人们为了绿化祖国，辛辛苦苦种一些树容易吗？要伺候它十年，才能长成材啊。你们这些懒蛋，膀不动，肩不摇，专吃现成饭，吃得香，吃得美，我让你美、美、美！……”
她们低头一看，原来是螳螂大哥正在一棵松树干上追捕松毛虫。螳螂两只明亮突出的眼睛盯着目标，昂首挺胸，六只健壮发达的脚，噌噌噌几下子就撵上松毛虫，再举起前面的两只大刀脚，把松毛虫牢牢捉住，尖嘴巴狠狠地咬起来……
细腰蜂想起光荣榜上也有螳螂的大名，他能消灭五十多种害虫呢，真不愧是保护植物的大将军，就亲热地招呼说：“螳螂大哥，您好！怎么您还在这儿忙着？咱们快去参加庆祝会吧！”
“好好好，”螳螂抬起那高贵的小脑袋，说：“二位先走一步，我把工作安排安排，马上就来。”
两位嫂嫂见螳螂大哥去开会还要先布置工作，这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真叫人钦佩！她俩也不走，就在松林上空盘旋，很想趁此机会亲眼看看螳螂大哥是怎样“安排工作”的。
这时候，螳螂大哥飞了起来，姿态英俊威武，振臂高呼：“孩儿们，你们的面前，有很多很多的松毛虫在毁坏人类的劳动果实。我知道你们的年纪都还小；但是，你们都是很懂事很勇敢的好孩子。爸爸要去开会，把消灭松毛虫的任务交给你们，希望你们奋勇杀敌，一个不剩。要知道现在留下一个敌人，到明年他生儿育女，就会变成成千上万，消灭起来就费劲啦！亲爱的孩子们，为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好好干吧！”
赤眼蜂嫂嫂和细腰蜂嫂嫂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一大片绿油油的松树上爬了那么多松毛虫。这一条条丑陋的恶棍，牙齿锋利无比，咬起松针松枝，凶狠无情。可是，小螳螂们真是螳螂将军的好后代，他们一点也不怯阵，个个举起两把大刀，勇敢地扑向松毛虫，整个松林一片拚杀声。
松树快活极了，伸出长长的手臂，向螳螂招手说：“螳螂将军，谢谢您，谢谢您教育出来的好孩子！要不是有你们保护，我们都得叫松毛虫咬死！这一下，我们得救了，您安心地开会去吧！”
螳螂看见二位嫂嫂还在，忙问：“你俩怎么还没走呢？”
“我们在等你呀！”
“你俩头前走吧！咱们走不到一块儿，我飞不了你们那样高。可是，放心，保证迟到不了！”
赤眼蜂和细腰蜂告别螳螂，飞了不远，只听地上一片哭泣、咒骂声。这是怎么回事？赤眼蜂奇怪地望望细腰蜂，细腰蜂努努嘴：“下去看看！”
她俩往下一飞，看清楚了，原来是一片菜地，茄子、辣椒被那凶恶的拉拉蛄（注）咬得没处藏没处躲。有的哼哼，有的啼哭，有的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拉拉蛄，太黑心了，咬得人这么痛！”
拉拉蛄一点慈悲心也没有，只管自己吃得有滋有味，哪管人家死活？咬断茄子根、辣椒根，整棵茄子辣椒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细腰蜂嫂嫂看得心酸，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着急，对赤眼蜂嫂嫂说：“怎么办！你的个儿多小，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咱们都不是恶霸拉拉蛄的对手，这不把我急死呀！”
沉着的赤眼蜂嫂嫂眼睛转了一下，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别急别急，拉拉蛄的对手放屁虫弟弟来啦，咱们在这儿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来的那一帮小勇士，头上是“工”字形的黑头巾，身披带有黑斑的黄盔甲。细腰蜂嫂嫂心里想：“这些小家伙个头那么小，还赶不上拉拉蛄一半大，能打得过它们吗？”
谁想到这些小勇士有着特殊的本领：他们噔噔噔地跑到拉拉蛄的前面，屁股对着敌人，“咚”地一炮，出来一股毒气，雾雾沼沼，这个大臭屁熏得拉拉蛄晕晕抖抖，站都站不住。小勇士趁机扑上去，美美地吃起来了。一霎时，这一片菜地，东面一炮，西面一炮，南面一炮，北面一炮，放屁虫大放其屁，菜园里烟雾弥漫，杀气腾腾，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拉拉蛄，现在全败下阵来，成了放屁虫的美餐了。
赤眼蜂和细腰蜂看得拍手叫好，赞叹不止。细腰蜂嫂嫂尖声尖气地喊道：“放屁虫弟弟，你的屁可算是赛过最新式的化学炮了，真是好样的！”
放屁虫弟弟腼头吧嘴儿，吃得香甜，顾不上多说话，只把两根长长的触须转过来，朝细腰蜂嫂嫂弯了弯，以表示敬意，他那塞得满满的嘴巴口齿不清地说：“过奖，过奖。细细（谢谢）！”
“收到请帖了吗？怎么你还不去开会呀？”
“修（收）到了，这就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细腰蜂和赤眼蜂正愁看不清，恐怕走错路，忽然看见一帮俊俏的姑娘，打着一盏盏小灯笼，仙女似的翩翩飞来，莺声燕语地说：“赤眼蜂嫂嫂，细腰蜂嫂嫂，你们来啦！我们是来接你们的。”
赤眼蜂很有礼貌地鞠躬：“谢谢，谢谢！”
“萤火虫妹妹，”一向心直口快的细腰蜂嫂嫂忍不住问道：“你们也是代表吧？”
“当然喽，我们也是有功之臣嘛！”一位萤火虫姑娘自豪地回答。
另一位姑娘抢着说：“您大概不知道，我们萤火虫一年要消灭好多好多地老虎和鼻涕虫呢！”
“哎呀，我从来还不知道呢！”细腰蜂脸红了，赶紧和萤火虫姑娘握手：“失敬，失敬！”
“过去我也不知道，”赤眼蜂坦率地说，“我的知识太贫乏了，以后我还要多读书呀！”
一位美丽的萤火虫姑娘说，“二位嫂嫂，你们太谦虚了。我们都年轻，还得向你们学习哪！”
细腰蜂咯咯咯地笑起来：“得得得，都别客气，咱们互相学习吧！”
她们正谈得高兴，忽听一声狂喊：“喂，打灯笼的小妞儿，给我来照照亮！天黑了看不见路。”
“你是谁？这灯笼是接代表的……”
“我就是正经八百的代表，你们快来接我！”
“代表也得有名有姓，谁认得你呀！”
“你们这帮丫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大名鼎鼎的花大姐都不认得！”
一个小萤火虫姑娘拍着手叫起来了：“哦，我知道我知道，您的外号是花大姐，大名是‘瓢虫’大姐，您是中外闻名、消灭蚜虫的能手，认识您，我感到非常光荣。您也是去开会的吧？”
“当然是去开会的。”那瓢虫大姐抖动着脑袋上的两个触角，得意洋洋地说，“象我这样的大功臣，还得上主席台呢。喂，姑娘们，你们听说了吗？有小道消息吗？这回开会发什么奖品？有多少奖金？给代表们什么好处？”
大家听了，不觉一愣，这位代表怎么提这些问题呀？！细腰蜂嫂嫂肚里有话藏不住，也不怕得罪人，坦率地说：“你这位代表真怪！大家想的是怎么保护庄稼、果木、蔬菜，怎么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脑瓜儿里尽是些什么肮脏玩艺儿呀！”
那些萤火虫姑娘也面面相觑：“哎呀，真对不起，您提的这些问题我们都不知道。”
“哼，你们真是大笨蛋！”瓢虫激怒了，唾沫星子四溅地骂起来，“死丫头，别给我来这一套，假正经！谁不知我花大姐是保护粮食的大功臣，金牌获得者……”
一个长得和她差不多的瓢虫大姐，飞到她的跟前，“啪”地一记耳光，打得她摔了个大跟头，她捂着脸怪叫：“你怎么打我？”
“打你是客气，应该杀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手！说，你叫什么？”
“我叫花大姐，你……”
“呸，你冒名顶替，你是什么花大姐，我才是花大姐哪！”
“我是我是我是！”
“你是骗子，大骗子！”
“你才是骗子，大大大个的骗子！”
“你是假花大姐！”
“你才是假花大姐，假模假样的假花大姐！”
赤眼蜂嫂嫂对那个自称“大功臣”的假花大姐威严地说：“你别吵，让她说。”
真花大姐喘了口气，理直气壮地说：“各位姐妹，我叫七星瓢虫。”她转过身子，“你们看我背后的翅膀上，左边有三个黑点，右边有三个黑点，中间还有一个黑点。我们七星瓢虫专吃害虫，保护庄稼。我的兄弟姐妹很多，什么九星瓢虫、十一星瓢虫、十三星瓢虫、异色瓢虫……都是保卫农业、林业的英雄，唯有这个二十八星瓢虫，就是她，是个大坏蛋！喂，骗子手，转过身去，让大家看看你这强盗的标记……”
“我不……”
七星瓢虫叉着二十八星瓢虫的脖子，强迫她转过身去，说：“大伙快看，她背后的翅膀上，左边有十四个黑点，右边有十四个黑点，所以她叫二十八星瓢虫。她专门祸害茄子、土豆、西红柿、大豆和各种瓜类，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坏蛋！她的儿女也都是小坏蛋。它们专门藏在菜叶的反面，把尖尖的嘴巴扎进叶肉里吸收营养。好好的蔬菜，叫它们糟踏得一死一大片。各位姐妹，对待这类敌人，我们绝不能手软，绝不能仁慈！”
“对，揍她，缺德的！”
“她真没羞没臊，还冒充代表，假装功臣呢！”
“她的心灵多肮脏，还配当代表？”
七星瓢虫刚举起手揍她一拳，她就大叫：“打死我喽！”两只手抱住脑袋从半空中一个跟头接一个跟斗、叽里骨碌滚下来。
细腰蜂嫂嫂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说：“叫这个小捣蛋闹得误了半天工，咱们快去红领巾昆虫研究所开庆丰收大会吧。谁知道这次会怎个开法？”
“我知道。先汇报，后讨论。”赤眼蜂嫂嫂说。
“讨论什么？”
“讨论、评论，谁的能耐最大，消灭的害虫最多，繁殖得最快。谁优秀，就把谁‘人工饲养’起来。听说今年科学种田，享受‘人工饲养’待遇的要扩大。反正，还有我们赤眼蜂。”
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赤眼蜂：“给你创造好条件，你更能为人民立功啦！”
她们说说笑笑往红领巾昆虫研究所飞去了。
那只狡猾的二十八星瓢虫摔到地上，并没有摔死。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七星瓢虫飞走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口：“哼，好你个老七，不是今天倒霉遇上你，老娘准当上代表啦！等着吧，我跟你没完。不把你老七拉下马，我死不瞑目！”
〔注：拉拉蛄的学名是蝼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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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给你拭泪
李长英
向小冀的妈妈迈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宿舍楼。这些天，她懊恼、沮丧。不是工作中有什么不顺心，而是因为儿子，这个不易驾驭的独生儿子。“唉！”她不觉叹了一声。当她拾级登楼越来越走近家门时，心里似乎感到了一种隐痛，星期日的事太使她伤心了：要他去复习，准备参加学校最近举行的数学竞赛，可是让他看了女排比赛的结局还不够，他高低要等着看升旗，倔得使人不得不动起手来……那一巴掌打得不轻啊！
到了四楼楼梯上。她不由得停了下来。她真后悔，那天儿子冲出家门，不该再去追打的，致使他失脚跌了下来，前额上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嘴巴皮都摔破了。她用手去摸摸那水泥地，真硬！可儿子毫不顾及。爬起来，抽泣着说：“我到小毛家去看，我要看升旗……前次也不让我看，嗡，嗡，嗡……我要看升五星红旗……”凭你怎么嚷叫，他也不回头。
她又紧走几步，一到家门，便轻轻转动钥匙，似乎看到了儿子那张布满伤痕的搅乱人心的脸。
儿子从里屋蹦了出来，接过妈妈的拎包，又把妈妈拉到里屋，走到桌前，用手按住抽屉说：“妈，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还没等妈妈领悟过来，他便以一个飞快的动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奖状，双手把奖状展开，高高举在头上。“向小冀同学在四年级数学竞赛中成绩优异，荣获全年级第一名，特发此状。”他一边听妈妈念着，一边举着奖状，跃上了一个小方凳。“妈，今天发奖会上，老师让我们站在主席台前，给我们照了相。台下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对着我们笑呀，拍掌呀。”说着，把头轻轻一晃，眼睛微微一闭。“只可惜没有升旗，要是象女排领奖时升起五星红旗，那该多好！”此时，妈妈眼前仿佛出现了长得十分高大的小冀手捧奖杯站在庄严的领奖台上的影像……忽然，小冀跳跃着猛扑到妈妈怀里。妈妈紧紧地搂着儿子，抚摸着那额上还未完全消肿的大包。向小冀感到有一颗暖暖的水滴落到了自己脸上，他抬起头看见妈妈眼眶里滚动着泪珠，泪痕越过了她脸上那道总不消褪的刀伤。他曾经看见妈妈流着泪给一个阿姨讲她脸上伤疤的来历：“这是‘文化大革命’留给我做纪念的……”“……‘也让你这狗崽子的漂亮脸蛋挂点彩。’”那个欺侮妈妈的坏蛋讲的这句话他总记得。“妈，你又想起你的伤疤啦？！”“傻孩子，不是的。”妈妈摇着头。他连忙掏出手绢来，说：“妈，我给你拭泪。”他擦拭着，在那刀伤处，动作格外轻柔徐缓，似乎想把这疤痕也拭去，但又不愿触痛了它。此时，妈妈感到小冀拭去的不仅仅是几颗泪珠，而是拭去了她所有的忧郁、惆怅，填补了她心中的虚空。
敞开的窗户使室内洒满了晚霞的绚丽光彩，带来了大自然的美好祝贺。“妈，你不是希望我成绩好吗？”妈妈连连点头：“孩子，你希望的比妈妈希望的更多，懂吗？”小冀圆瞪着聪明的大眼睛，那么清澈、明亮。妈妈搂着小冀的头，深情地说：“那天，妈不该不让你看升旗，不该打你的。”然后在儿子的额上脸上热烈地亲着、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