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5月2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在梅莱山丛林里
习文
梅莱山是柬埔寨马德望省西部边疆的一座小山,方圆十几平方公里,海拔三四百米。远远望去,它象林海中的一个小岛,掩映在翠波绿浪之中。讲风景,它比不上卜哥山的云雾飞渡;论气候,也不如基里隆山的凉爽宜人。然而,近几年来,这里却成了名闻遐迩的地方。梅莱山的出名,不仅因为它象巨人一样矗立在502号公路的中枢,是控制东至诗梳风、南达拜林镇的战略要地,更重要的是那活跃在热带丛林中的抗越战士,赋予它顽强的战斗精神。
对于在平原上长大的人来说,森林可以说是个富于魅力的谜。我在梅莱山热带丛林中的所见所闻,确实是新鲜和奇异的。古树参天,藤萝高挂,修竹丛丛,荆棘遍地。在这里,绿色的生命几乎占据了大地表面的全部空间。朝不透晨曦,晚不见夕阳,就连中午的阳光,也被这峥嵘万木挤成了一条条光柱,切成了一片片幻影,洒落在青苔和绿茵之上。英勇的柬埔寨爱国抗越战士,就是在这样遮天蔽日和阴森蒙翳的环境里生活着,战斗着。
斯伦,是我认识多年的一位汽车司机,现在是个抗越战士。这次在梅莱山下见到他,也算是久别重逢了。他一见到我,就热情地握住我的手,问长问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我们共同相识的一些人们,其中有的已年老退役,有的仍坚守战斗岗位,也有一些人已经为国捐躯了。他特别提到了吉涅。吉涅是一位老战士,1979年初,队伍失散后,他身受重伤,在丛林里爬行了十多天,终于找到了部队。早在抗美战争时期,吉涅就在腊塔纳基里游击队当交通员,经常冒着生命危险为部队带路、运粮、抢救伤员。想不到抗美斗争中出生入死的吉涅,时隔十年之后,却死于越南侵略军之手。
斯伦还对我谈到了他自己的一段经历。当金边被越军占领时,他没来得及撤离,在金边和附近的几个省份辗转了好几个月。一次,他和一群人被迫去参观越南人所“发现”的“万人坑”,在“死者”的名单中有他哥哥的名字。当时他虽然不能信以为真,但因哥哥失散半年有余,生死不明,他想也可能是越军把他哥哥杀害了,反向民柬头上栽赃,便暗自为哥哥祈祷了一番。几个月后,当斯伦几经周折来到梅莱山时,却又同他的哥哥重逢了。
短暂的丛林生活,使我了解到,正在为民族生存而英勇战斗的人们,不仅深深地爱着祖国的大地,护卫着她的一山一水;而且也尽可能动员祖国大地的全部力量,包括一草一木,投入抗越的战斗。不要漠视那些修竹,它们在战士的手里,变成千千万万个尖桩,象利剑一样,刺向侵略者的魔爪和心脏。也不要小瞧那些小草,它们背后都暗暗地牵系着雷管和毒箭,随时随地可把敌人送上西天。还有那些藤类植物,有的象巨大的弹簧,有的象长长的绳索,在关键时刻,它们也能为支援战争做出贡献。当你在行军途中找不到水源的时候,当你的战友在昏迷中喊着要水的时候,你可以砍断一节藤蔓,吸吮一杯洁净而甘美的液汁!
丛林的夜晚,也是饶有情趣的。傍晚,草虫齐鸣,声扬四野。特别是那些“知了”,一会儿合奏,一会儿重唱,好象有意拨弄不同的旋律和音响,把蜷曲在吊床上的战士快快送入梦乡。清晨,鸟兽们一早就跃出了巢穴。梅花鹿在长鸣,长臂猿在啼叫,好象在唤醒战士奔赴战场。
夜,一般是平静的,但也不是绝对的平静。丛林是生命的集合体,充满着运动感和新陈代谢的节律。如果你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因为那可能是枯木朽枝被风吹断时发出的响声。斯伦曾经告诉过我,越军士兵就曾把这种声音误认为是枪声,以为遭到夜袭,因而自己相互开了火。
啊,梅莱山的热带丛林,对于柬埔寨爱国抗越战士来说,你象青纱帐,更胜过青纱帐!对于在异国他乡为非作歹的侵略者来说,你“草木皆兵”,使他们胆战心惊!(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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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海外游踪

罗马尼亚的“传奇之乡”
张汉文
罗马尼亚北部边陲的苏恰瓦地区,素有“传奇之乡”的美称。
苏恰瓦的自然风光之秀丽,在罗马尼亚全国是首屈一指的。大多数村庄沿公路而建,村与村相隔甚远。农舍以两层的居多,尖尖的屋顶,红瓦、白墙,绿树掩映,花草环抱,显得十分幽静、和谐。公路上机动车较少。不时可见到一些身穿民族服装的农民赶着四轮马车悠然而过,马蹄发出轻脆的哒哒声,这是在比较平坦的东部看到的景象。越往西走,地势越高。公路两侧出现了大片的牧场,绿茸茸的细草漫山遍野,见不到一块裸露的土地。草场上的羊群,象是飘浮的白云。“草路幽香不动尘”,这里的空气象被水洗过的那样清新。这里的野花也多得出奇,片片相连,犹如花海。远看仿佛是彩霞落地,微风轻拂,彩波荡漾。近看则千姿百态,争奇斗艳,有黄澄澄的矢菊、淡紫色的喇叭花、红艳艳的野牡丹……到了西部山区,便是树木的世界。那高大挺拔的青松、伞盖般的杉树、苍劲的橡树和耀眼的白桦,构成了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苏恰瓦地区名胜古迹颇多,因此,历史成了当地人同我们交谈的主要话题。苏恰瓦人一讲到自己的历史就兴致勃勃,尤其是对斯特凡大公更是赞不绝口。斯特凡是十五世纪莫尔多瓦公国的大公,是一位领导罗马尼亚人民英勇抗击奥斯曼帝国入侵、为维护民族独立和生存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民族英雄。而苏恰瓦地区正是他当年进行御敌斗争的根据地和大本营。苏恰瓦市近郊的大城堡遗址就是斯特凡大公及其统率下的军民英勇不屈、克敌制胜的见证。城堡内的建筑物早已付之一炬,但那些厚厚的墙基和断垣残壁仍然显示着它那宏伟的气魄。
在斯特凡时代,莫尔多瓦公国在欧洲各国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区区小邦。然而,它却同强大无比的奥斯曼帝国整整周旋了四十多年而未被征服。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斯特凡大公被后世推崇为“传奇式的英雄”,道理也在于此。也可以说,全体苏恰瓦人在历史上都是民族英雄,他们身陷逆境,却以奋斗不息的精神,捍卫了罗马尼亚民族的尊严,这难道不是颇有“传奇”色彩吗?
在苏恰瓦地区,古修道院和古教堂比比皆是,有几座修道院已成为誉满全国的古迹。它们建筑精美,古色古香,具有明显的民族风格。建于1532年的莫尔多维查修道院中的教堂更是与众不同,它的外墙上绘有大量的油画。这些壁画虽经长期的风吹雨打和烈日暴晒,仍然鲜艳悦目。尤其是绿、蓝两色更是光彩照人。据说当时画匠们使用的是一种从植物和矿石中提炼的油彩,可惜此方现已失传。庭院右角有座石楼,名曰“王公阁”,建于1610至1612年,原系供前来参加宗教活动的大公及其眷属住宿之用,是罗马尼亚目前仅存的一座古代王公宅邸。现在石楼内珍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古代珍宝、刺绣、书籍、圣像、壁毯等。楼内底层陈列着国际旅游记者和作家协会在1975年馈赠的一枚“金苹果”。这是对罗马尼亚人民和政府悉心保护古迹的表彰。早在十八、十九世纪,当外族统治者在这块土地上为所欲为的时候,一些爱国的作家、诗人、音乐家就到修道院里举行各种以宗教形式为掩护的文艺活动,用统治当局禁止的语言——罗马尼亚语朗诵诗歌、民谣,高唱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民歌,通过这种方式,发出了对外国统治的强烈愤懑和抗议。所有这些,都赋予苏恰瓦令人神往的传奇色彩。苏恰瓦确实无愧于“传奇之乡”的美称啊!(附图片)
苏恰瓦市近郊斯特凡大公铜像
张汉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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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杂谈

美国孩子的悲剧
柯江宁
衣阿华州下着毛毛细雨,冷风飕飕,约翰尼·戈斯奇的父母在儿子缺席的情况下庆祝他的13岁生日。约翰尼上哪儿去了?
约翰尼自去年9月5日离家,驾车去得梅因西部送报纸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他那装着报纸的汽车被找到了,人却去向不明。孩子失踪后,他父母万分焦虑,常常半夜惊醒,睁眼思念儿子,默默呼唤:“孩子啊,你在哪里?”
孩子的安全没有保障,这在今日美国已成为不少家长们无法摆脱的精神负担。据美国有关机构报告,现在每年约有15万名儿童失踪,最小的只有1岁,最大的16岁,3至5岁的最多,其中有5万名是被诱拐或绑架。这么多失踪的孩子中,只有10%可以活着被找回来,然而身心已受到严重摧残;另有10%等到被家长发现时,早已陈尸野外;其余下落不明。
被拐或绑架,只是今日美国儿童在“文明国度”的悲惨遭遇之一,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许多孩子被迫离家出走。据美国政府估计,每年至少有一百万孩子离家出走,其中一半是被父母赶跑,另一半则是自己出走的。他们的平均年龄约为15岁。其中,数以千计的儿童离家后不久就因犯罪而被拘禁。
孩子们这样的悲剧是如何酿成的呢?
不论是被拐骗、绑架,还是被迫离家出走,美国儿童遭受的种种不幸,都是由复杂的社会问题造成的。在社会危机深重、犯罪活动激增的美国,天真活泼的孩子自然也成了盗匪、流氓、骗子们猎取的对象。拐骗、绑架儿童,然后将他们倒卖或向孩子的父母勒索巨款,已成为黑社会中一门不费本钱的生财之道。
父母离婚,家庭破裂,也给孩子们带来莫大灾难。许多儿童遭到继父、继母的打骂、虐待,或被遗弃,纷纷逃离家门,流浪街头。目前美国每年有160万名少年儿童因家庭解体而遭到巨大的身心创伤。
更加严重的问题,是美国当代社会的精神腐朽和道德堕落极大地毒害了少年儿童的心灵。电视、电影和出版物中充斥着色情、暴力等各种诲淫诲盗或低级庸俗的东西,现实生活中接触和感染的则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尔虞我诈、享乐至上等等资本主义腐朽的人生观和生活方式。这一切都使儿童的思想受到严重的毒化和创伤,使他们变得感情冷漠,是非不清,孤独、厌世,逐渐颓废、沉沦,流落社会后便成为牺牲品。
每年成百万少年儿童失踪,已成为当前美国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并引起了各界人士的普遍关注。纽约成立了“寻找儿童”的全国性私人机构,各州也成立了相应组织,还出版了有关的杂志。在舆论的巨大压力下,里根总统去年10月也签署法令,要求有关政府机构设法寻找失踪的儿童。然而,儿童被拐或离家出走而失踪,乃是整个社会精神腐朽和堕落的一个表现,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畸形发展的必然产物。要想从根本上消除这种病态,单靠采取一些扬汤止沸的措施,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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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方“文明”舞 方 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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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交流

中国式茶会与日本茶道
绪华
“客来敬茶”是中日两国人民共同的传统习惯。日本人饮茶的习俗是从中国传入的,而后发展为茶道,成为传统艺术。今天,在日本,茶道已成为以饮食为中心的一种社交方式。
我国是世界上种茶、制茶和饮茶最早的国家。茶叶最初被当作药材。它由药用过渡到饮料,据可靠记载,当在西汉初期。至魏晋南北朝,饮茶在统治阶级中已经成为一种嗜好。到了唐朝,饮茶更加普遍。
公元八世纪前期,日本通过留唐僧侣,从中国学会了饮茶习俗,起初盛行于公卿贵族和僧侣之间。不过,当时的饮茶法是沿用我国的砖茶法。即:把茶叶研碎,加上甘葛、生姜和盐,作成团块,投入开水中煎服。然而,公元九世纪以后,饮茶之风在日本渐渐衰落了。
宋朝时,饮茶之风已在我国各阶层人民中盛行,以茶待客成为一种时尚。在这期间,日本荣西禅师于1168年和1187年先后两次来中国,学习禅宗。荣西第一次访问中国后把茶种带回日本;第二次访问中国时,考察了种茶、采茶、制茶的方法和民间饮茶习惯。他回国后,于1214年写成两卷本的《吃茶养生记》,详细论述了饮茶对养生治病的作用。
由于荣西的大力提倡,饮茶重新在日本流行,到十四世纪已渐普及于民间。后世的日本茶道有“茶禅一味”的说法,足见茶和禅有密切关系。
到镰仓时代(公元1192——1333年)末期,日本饮茶之风大盛,由入元僧传到日本的“唐式茶会”最为流行。
从茶会的形式、程序来看,中国式茶会和日本后来的茶道是一脉相承的。不过,中国式茶会讲究华丽,是助兴、享乐的,而日本的茶道则是茶友在寂静中体验“幽兴”的一种风雅的聚会。
当时盛行于日本的中国式茶会的形式和程序是:与会者来到以后,先请到客殿飨以点心。然后,与会者起座,或憩息窗前,欣赏字画;或闲步庭院,观看景致。接着,与会者再入座,开始点茶。点茶仪式以后,举行“斗茶”游戏,以品尝不同产地的茶叶,看能否分辨出本茶(产于姆尾、宇治)与非茶(产于其他地方),以定胜负。这和后来茶道的程序相似。
首先创立茶道的是十五世纪奈良称名寺的和尚村田珠光。而真正把喝茶提高到艺术水平的是千利休(1522—1591年)。千利休的主要主张是:“茶道的真谛在于草庵”。他创造的这种草庵,是一种独立于主房之外的草庵式的狭小茶室,室内陈设力求简朴,讲究精神内在的一面。他还为茶道制定了一整套规矩。
千利休的茶道传统由他的子孙流传下来,现在分为“表千家”、“里千家”、“武者小路千家”三大流派。
按茶道形式举办的茶会,全过程大约四小时,分四部分。客人就座以后,宾主致词,然后进简便的饭食,饭食之后让客人吃点心。这一程序叫“怀石”。第二部分叫“中立”,让客人在吃完点心以后,按顺序走下茶亭,在坐凳上休息。然后进入第三部分“御座入”,即向客人供奉浓茶。第四部分是“点淡茶”。不过今天的茶道,通常已简化为只有第四部分了。
客人喝茶的方式是这样的:主宾把主人献来的茶碗拿到跟前以后,先对次宾说“先偏了”,然后再向主人说“领受了”;接着转动茶碗两次,让右横面朝前,徐徐喝下。喝毕,把茶碗转回原样,观赏一番茶器,还给主人。次宾的喝法与此相同。
由于饮茶的习惯先是由僧人养成的,所以茶道带有浓厚的禅味。那种极度专注、宁静、肃穆的气氛和情绪,使人进入一种奇特的境界。
茶道作为日本的一种传统艺术,不仅曾对日本的建筑、庭园艺术、书画艺术、花道和陶瓷工艺产生过深刻影响,而且影响到日本人日常生活的礼仪。例如,少女在婚前大多学习茶道,为的是培养优雅、文静的举止和宽舒的心怀。
从中国茶叶的东传和日本茶道形成的过程,可以明显地看出中日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源远流长。而在传统文化上有着如此密切关系的中日两国人民,是容易相互理解的,也是一定能够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附图片)
日本三百多年前的街头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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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世界艺苑

世界口足画家协会及其创始人
熊光荣
阿尔卑斯山区小国列支敦士登的首都瓦杜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世界口足画家协会总部就设在这里。
口足画家协会是一个国际性的残废人艺术团体,会员都是一些缺臂少腿或手脚全无的美术工作者。他们常年卧床或坐在轮椅里,以口或脚代手,从事绘画、雕刻等艺术创作。他们大都是在残废之后自学成才的。因此该协会会员不多,目前只有一百七十人,分散世界各地。协会的常设办事机构——联络服务处,负责处理会员、出版等事务。
该协会也是一个半商业性团体,除吸收新会员、组织会员之间的艺术交流、培养残废青少年的美术爱好之外,还负责展销协会会员的艺术作品,并保证会员的起码生活需求,定期给他们经济补贴。协会成立于一九五六年。它的创始人是现任主席西德的口画家斯特格门教授。
斯特格门一九一二年出生在西德的达姆施塔特市。两岁时患了小儿麻痹症,上肢完全瘫痪。他上学时用嘴咬着笔杆写字、画画,后来进入纽伦堡印刷工艺美术学院深造。二十岁时,他的作品就在许多国家展出,受到好评。他的成名之作是一组肖像画集《南方的风暴和人民》。
他坚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受到了人们的称赞。虽然他只能用口衔画笔和刻刀,从事艺术创作,但他却精通油画、水彩画、石雕和木刻技术。他的作品先后在世界许多著名的美术馆、画廊和博物馆展出,有些美术馆还收藏了他的作品。他获得了不少荣誉称号和各种形式的奖励。近三十年来,在他的领导下,世界口足画家协会已成为一所培养美术人材、创制艺术作品的学校,为人类的艺术宝库增添了新的光彩。(附图片)
斯特格门正在作画。左下图是他雕刻的《母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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