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扼住命运的咽喉
石飞
人们身困逆境,往往抱怨“命运不好”。有的竟至“破锣破敲”,听任“命运”的摆布。这使我想起了与此恰恰相反的贝多芬。贝多芬在失去听觉、困于逆境之后,依然刻苦进取、奋斗不息。他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这绝对办不到。”结果是“命运”向他低了头。
四川开县有个徐心仁,走的也是这条路。他从小因病致残,八岁时才学会了艰难的跛行。初中毕业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找工作,全因残废而被拒之门外。有人甚至认为他“没有存在的价值”了。面对着这样的逆境,他并不气馁。他说:“你要我自惭形秽,屈从于命运之神的安排么?我偏不!”“我要努力学会一样本领,提高自己存在的价值,用自己有价值的存在,去为人民造福,去改变一些人对一个残废人的看法。”他一面找一些零星的工作来做,一面发愤自学中医。十年多的时间,他先后读完了《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学》、《方剂学》等五百多本中医经典著作及其他医书,写了近五十万字的笔记,并发表了六篇学术论文。在党与群众的关怀帮助下,他边学习、边实践,治好了不少险症、难症,赢得了“高明大夫”的声望。1979年终于被国家录用为中医师,后又被破格提拔为主治医师。徐心仁的确“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虽然,他所处的时代条件远远优于贝多芬所处的时代,这是他成功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具备了条件要不去拚搏,去努力利用这个条件,机会也就失掉了。
一个身处逆境的人,只有清醒地看到有利的主客观条件,下定决心,奋起一搏,且持之以恒,才可以获得最大的成效。这其实也为八十年代的雷锋、张海迪的实践所证明了。
在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的伟大时代,个人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总是紧紧联在一起的。祖国的进步,天天为人们创造着摆脱逆境的更好条件。为了祖国的兴旺发达,无论是“命运”好或暂时“命运”不好,都应该按照人民的需要,牢牢“扼住命运的咽喉”,更多地为祖国做出贡献,真正做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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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茅盾的信
金韵琴
今年3月27日,是雁冰姐夫逝世二周年纪念日。
他一生热爱写作,临终前昏迷不醒,却还是常常作出要戴眼镜找钢笔的手势,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要写回忆录。
但是,他在十年动乱时期被迫搁笔,心情是万分沉重的!
这种沉重的心情,可以从他写给我的一些信里看出来。
1973年6月6日来信说:
“我近来深悔当年为糊口计,不得不搞创作,暗中摸索,既走了弯路,也有不少错误。假使我当年有担石之储,不必日日卖文而做古典文学的研究工作,庶可以无大过。”同年6月20日的来信说:“把我作为一个作家的身份,估价太高,我是十分不安的,浪得虚名,适足为累,过去已然,今后安知其不复然。‘评价’,对人对事,常因时因地而异。若干大人物尚不免。盖棺亦未必论定也。我真愿大家不把我作为一个作家,偏偏时有不相识者来信仍如是观,真使我笑啼两难。”1970年德沚姐去世后,他的心情一度消沉。他在1974年5月3日信里反映当时的情况说:“德沚去世后,有一个时期精神消沉,自念恐亦不久于人世。”
雁冰姐夫在1964年辞去文化部部长的职务,原是准备专心写作的。可是在大革文化之命的时期,他却和全国正直的文化人一样,怀着不胜负疚的心情,后悔搞了创作,对当时混淆黑白不分是非的“四人帮”一套做法,唏嘘不止,而且坐以待罪。在粉碎“四人帮”以后的四年里,他才又抓紧时机,赶写回忆录,想把自己走过的道路记述下来,留给后代,但是他毕竟已到了垂暮之年,自叹已力不从心。1978年11月4日信里说:“我现在是时间不够,写作方面不能集中于一件事,忽着不得不搞古典文学,忽而搞外国文学介绍等等,写回忆录也是不能专心,常常搁起。老了,精神大不如前,而人家则以二、三十年前之我看待,那就没法说了。”这种自叹精力衰竭、力不从心的话,也涉及到他写字和写信上。1977年10月10日,他在信里先说写字,觉得“越来越坏,因为眼力大不如前,腕力也易倦”。又说到写信时不断出错:“即以写信而言,现在写封短信,错字百出。”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在生命的终极时期,奋勇拚搏,写作回忆录,一直写到油尽灯灭——生命的最后一刻。
雁冰姐夫曾经先后给我写了大约近五万字的信。其中的一部分,为了躲避“四人帮”的追查,曾遵嘱“付诸丙丁”。今天,我再一次翻看他的来信,写了有关他写作生涯中一度波折的一点感想,作为我对他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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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迎春花(外一章)
沙蕾
金色,绿色,小朵小朵的迎春花,是艳阳的絮语,还是春姑娘的微笑?
这位性急的报春使者,等不及发叶,便象小铃铛似的挂在枝头,让人们隐隐地听到它对新季节的宣告;但待到百花争妍时,它又匆匆地谢去了,犹如启明星在曙光前消失一般。
它是那样忠于自己的职责,又是多么谦逊呀!
松柏
松柏常青,可是在冬天,它们却显得一片灰绿灰绿。
春风一吹,它们又回复了鲜嫩的翠色,仿佛积在它们身上的尘埃被拂去了。
也许,它们看到花儿展放,草色青青,心里一热,便急忙脱去那灰纱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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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还是地上好
佘树森
久居地上的人们,常常会幻想天国的美好。
去年秋天,也有机会凭借这双“翅膀”,作了一次短暂的天国之游。
在飞机离开地面凌空而上的时刻,一幅工笔彩绘的青绿山水图卷,便在眼下豁然展开:平日看去颇有些拥挤、杂乱的屋舍、树丛,此时显得井然有序,错落有致;那起伏的山,深深的谷,也将其平时藏匿的寺庙佛塔的碧瓦金顶呈现出来。我平生第一次真正感到大地的美丽。随着飞机的升高,图画亦渐趋精致而朦胧:起初,如晃漾于澄碧的水底;继而似笼上蓝烟的轻纱;终至消失于茫茫云海之下。此时只见机窗外,似白絮滚滚,如雪涛奔涌。有时,翻涌的云絮又犹如一列战舰,喷着烟雾,在那天际飞驶……霎时,这跃动的云海又顿然凝固,眼前矗立起一座座雪崖、冰柱,宛如一组巨型的冰雪雕塑,宇宙变得分外的肃穆和神圣。转瞬之间,崖崩、柱折,又化作一片平展展的雪地,我们的飞机就好象一架雪橇,在上面滑行……。啊,这天国景观真可谓奇哉!
然而,惊叹之中,我又不禁产生出一种隐隐的空落之感。我清楚地知道,在这壮观之下,乃是一个万丈空渊啊!于是,我又想起我所生活的那坚实而自由的大地。虽然,我曾抱怨过街上行人的拥挤,嫌弃过路旁的痰迹和纸屑;在山林旅游时,也曾慨叹过一些名胜古迹的残破;穿过旷野时,也曾遇到过雨水的淋浇、冷风的侵袭……,可是,我毕竟是在坚实的大地上,怀着一个希望,向着一个目标,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的啊!不管眼前有多少曲折和困苦,我的心都不感空虚,而只有踏实与自信。……
飞机开始下降了。一幅江南水乡的风景图画,从朦朦烟霭里透现出来,逐渐清晰和斑斓……。当我走下机舱、重归大地的时候,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倍感地上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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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绿粪兜”
张宝林
前些日子,一位农民投书报纸,说他家祖孙三代坐马车去齐齐哈尔市看马戏,行前特地按标准尺寸做了一个帆布粪兜。谁知还没进城,就被“环卫处”的几个人拦住,说是粪兜“不合格”,老汉争辩不过,被罚款五元。为了争取“合格”,他进城后到杂品店买了一只蓝色粪兜。不料回来时还被指为“不合格”。怎样的才合格?答曰:非绿的不可。于是,老汉只好又从腰包掏出五元。
粪兜有尺寸规格,合于事理,以颜色来裁定合格与否,乃是天下奇闻。但一了解了底蕴,奇闻也就不奇了。原来,这个管理处有个“小型工业”,专卖自产的“绿色合格粪兜”。凡粪兜系红黄蓝白黑者,一概违章,科以罚款;若想平安无事,请买指定的绿兜。好一个广开财路的锦囊妙计!当然,这条“土政策”并非只同陈老汉作对,据说,十个月里,仅这位农民所在的大队,因“粪兜问题”被罚款的就有五十八起。
旧时有种“看街的”,专门诈唬进城的“乡下人”。于今是社会主义,当然不该有这等事发生。检查马车有无粪兜,本是关系到“环境美”的一桩大好事;对违章者罚款,也不为过分;为农民的马车制作了粪兜,更是难得。然而杂有其它想法,好事也搞坏了。
“绿粪兜”事件虽然是个别现象,而有关部门也已采取了纠正措施,但从“绿粪兜”透出的,却是一些人的错误思想。看见农民稍微富了一点,就要千方百计朝他们腰包里伸手。这比名为“支农”,实为“坑农”的还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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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林漫步

《中国的旋风》
曹礼尧
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的旋风》,是罗达成的一本报告文学集。在这些报告文学作品中,作者善于制造各种不同的氛围,鲜明地刻画人物的性格,显示作品的主题。
拿《中国足球队,我为你写诗!》来说,描写的是中国足球队和亚洲劲旅科威特的一场恶战,那是牵动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的。作者起笔写道:“傍晚之后,整个广州好象面临大战前夕一样……”紧张、激烈的基调使足球健将们有了更鲜明的出场背景。
他写陈肖霞的表演:“墨西哥的观众给陶醉了,他们专注地欣赏她走台步,象看芭蕾舞中娇柔的白天鹅,款款走向天鹅湖,象看维纳斯女神恬静地浅笑着,在水池边悠然静步……”这是诗,这是散文,但它又确确实实是报告文学。
写棋手们纹枰对坐,从容谈兵,是在一种舒缓从容的氛围中。写远征在爱情和事业上执着、专一,则是在意绵绵的淡蓝色的气氛里。
作者正当盛年,刻苦、勤奋,随着创作视野的不断的开阔,会有更好的作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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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奈何不得
某科研单位前几年搞规划,头脑一发热,说是人手少,外国类似的部门有多少多少人,我们为什么不能超过他们?结果一下子进了几百人。
后来一“调整”,才感到盲目了。赶紧精简。那些涌进来的,虽然多数不是科研人员,却有各自的关系,似乎谁都减不了。倒是那些无
“牵挂”的中年科研骨干成了“向外送”的对象。并且可以堂而皇之地说,拿出最有水平的人去支援兄弟单位。至于走后门来的,虽非骨干也说不得有科研任务,却可以高枕无忧。因为,他们并没有到“花甲”之年,你是奈何他们不得的。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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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定论
有些“定论”,似乎也可以重新研究一下。《韩非子·说林》中有一则寓言,说鲁国有个会织麻鞋的人,打算把家迁移到越国去,好心人劝他别去,越国人习惯打赤脚走路。“以子之所长,游于不用之国,欲使无穷,其可得乎?”
然而,最近又见到一则记事,同样谈卖鞋子,却另有寓意。一家英国鞋厂和一家美国鞋厂,各派了一名推销员,到太平洋上一个岛屿去开辟市场。上岛后,他们各自给自己的工厂拍回一封电报。一封是:“这座岛上的土人不穿鞋子,明天我就搭头班飞机回来。”另一封电报是:“棒极了,这个岛上的人都还没穿上鞋子,潜力很大,我拟常驻此岛。”
第二位推销员可谓有胆魄。所以我想,鲁人徙越,不一定就是做蠢事。今天搞四化,既需要调查研究,又需要开创新局面的胆识,敢于用实践去推翻定论,而不是浅尝辄止地想当然。朱兆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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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崂山青松
姜维朴面向大海的一片蔚蓝,你用层层翠绿把山峦浸染,当你苍劲的身肢凌空起舞,阵阵松涛和海涛互唤。不向往处境的舒适安坦,偏愿在悬崖峭壁上攀援,嶙峋耸起的岩石为你相照,穿云而下的雄鹰为你盘旋。虽然脚下没有一寸沃土,扎下的深根与岩石紧紧相嵌,在岩层的无限深处,吸吮着母亲的乳汁的甘泉。根根松针都发着大地的幽香,颗颗籽粒都含着虔诚的心愿:即使山石坚硬,大地干旱,也要在母亲的身前撒遍。当山瘴缠绕,云雾弥漫,你呼啸而起,愤然把身前的帷幕撕断,托起那黑白分明的航标,让海上的远航者绕过暗礁,驶向平静的海湾。啊!花岗岩上长起的苍松,身带伤疾,却终年挺立山崖;在你每一重年轮里,都孕育着母亲赋与的刚毅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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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幼苗〔剪纸〕
谢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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