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香椿的怀念
韦野
门前的柳叶已经枯萎。没想到门前的那棵小香椿树,光秃秃的枝身上,却露出花骨朵样的绿色的嫩芽,老人们说是喜兆,仿佛“椿龄无尽”,孩子们却渴望它快长,再尝尝那滋味独特的鲜美的香椿菜。
瞧着它,不由地想起了小香椿的来之不易,以及岁月的流逝,风雨的骤起,那万里迢迢而来的可爱的儿女。
一个初春季节,我到潴龙河的千里堤游览。这里有个小村庄布里,远在二十年代之际,就和巴黎有不断的往来。当地盛传着我党的创始人之一蔡和森同志在这里办学的佳话。
蔡和森同志又名蔡林彬,青年时期和毛泽东同志组建新民学会,团结了许多有恢宏大志的爱国青年,为中华民族的崛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1918年夏,他离开长沙到北京,8月来到布里,这里有个“留法工业学校”,是我国最早的一所专门培养留法人材的学堂。蔡和森在学堂任国文教员。他为使新民学会将来成为“中国之重心点”,“立一可大可久的基础”,在布里广泛接纳全国各地的有志之士,并增设了一个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招收高小毕业生,以“造幼龄之学生”,将来为国家解放出力。他写信给在湖南的毛泽东同志,组织动员了一批湖南的高小学生来布里学习。这批十四五岁的少年,初来北方生活不适应。刚进冬季,有的同学的手脚就冻得红肿,一到夜晚痒得难以入睡。和森同志象慈母一样,给小同学用药水烫洗,往手脚上涂药。
蔡和森同志有浓重的湖南口音,这给他学习法语增添了很大困难。可是,他一面教书,一面向法语教员学,夜以继日地学,终于在数月内就掌握了法语的一般会话。
“从师万里外,访友人之渊”。蔡和森来北方求学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也不畏艰辛来到布里。李维汉、张昆弟等同志也为追求革命真理,“洞察世界之真象”,来此作赴法勤工俭学的准备。1918年10月,毛泽东同志为欢送赴法勤工俭学学生,从湖南第一次来北京时,曾到保定和布里,接待与看望湖南留法勤工俭学的同志。他们在潴龙河同舟共济,并到保定莲池和湖南的同志们摄影留念,就餐于一个货栈,大家畅谈国事,抨击时弊,意气风发。
走进一座古老的街门,我参观了当时曾为实习工厂的地方。冲着门口的迎宾墙下,一棵古香古色的类似藤萝样的老树,引起客人们的注意和赞许。这是什么树呢?主人笑着回答是香椿。我有些惊喜,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香椿,它的皮色象松柏那样苍老,淡雅,没多少叶子了,外乡人是不能轻易辨认的。主人介绍说,这树虽小,却有百多年历史了,年年采摘,哪能长粗、长大呢!据老奶奶讲,蔡林彬在这住的时候,特别喜欢这棵香椿树,他们家乡也有这种树,而且也有采吃它的嫩芽的习惯。为了给湖南班的小同学改善伙食,他攀着高凳从树上摘香椿菜,给他们作香椿炒鸡子。可是,他也怕采叶采多了影响树的生长,常常为其浇水、培土,还给树砌了个砖池子。这株树许多年没有发芽了,在林彬的培育下,那年竟冒出了一大丛新芽。后来,都被人们移走了,村里的香椿树也从此多了起来。
离开这里时,主人送给我们一棵尺把高的香椿树苗,让我们带回去种下,好叫同志们也分享一下她的芳香。我愉快地带回来,种在我们宿舍的大院里。一年过去了,这棵小树果真没有辜负人的心意,新春佳节,就吐出新叶,招得孩子们纷纷来观看,渴望尽快尝尝那鲜美的滋味。我想,它岂只是好吃呢,它对人们是无所求的,而自己却能最早地给人们以春、以香、以美,成为我们大院里最受尊敬的小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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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调歌头
访三苏祠
蔡若虹

古阁焕新彩,浓荫画残春;燕子无心陪我,闲步踏黄昏。壁上铭文照影,碑上刀痕留印,历历数艰辛。毁誉一身缚,坎坷在龙门。
纸上风,笔下雨,口边云;风云溢乎文苑,风雨洗心神。千百年前旧故,昨日今朝又遇,规律已生根。且看池旁柳,垂首似招魂。

文采三苏好,碑碣一家春;词坛独帜高竖,异彩出尘昏。断了教坊吹弄,破了绮罗酣梦,功绩在苏辛。谪客走边外,乐府唱蓬门。
眉山雨,黄州月,海南云;投入幽人怀抱,随物赋形神。纵欲乘风归去,岂在琼楼玉宇,萍迹本无根。海角天涯远,到处有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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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林漫步

《烽火》影印本问世
丁言昭
由上海书店影印的抗战初期杂志《烽火》(包括《呐喊》)影印本问世了。火红火红的封面衬着民族战士呐喊的塑像,把我们带到了抗日战争烽火连天的年代。
《烽火》最初取名《呐喊》,创刊于1937年8月22日,编辑人茅盾,发行人巴金。它在1937年“八·一三”全面抗战的烽火中诞生,是王统照编的《文学》、巴金和靳以编的《文季》、黎烈文编的《中流》、黄源编的《译文》的战时联合刊物。《呐喊》的创刊号上写明:“为我前方忠勇之将士,后方义愤之民众,奋其秃笔,呐喊助威,爰集群力,合组此小小刊物。”同年9月5日起改名《烽火》,1938年9月迁广州出版,改为旬刊,同年10月11日停刊,共出《呐喊》二期、《烽火》二十期。
《呐喊》、《烽火》均为三十二开小本,每期十六页。刊物虽小,内容丰富,精悍多样。诗、散文、小说、评论、杂感、报告文学、信札、译文等,都只几百字或千字文,迅速地反映了人民群众在抗日战争中的战斗精神和时代风貌。主要撰稿人有郭沫若、茅盾、巴金、黄源、靳以、王统照、郁达夫、叶圣陶、郑振铎、骆宾基、杨朔、克夫(沙可夫)等。撰画的有蔡若虹、陈烟桥、丰子恺、郝力群等。文章和画都本着《烽火》创刊的宗旨:“中华民族开始怒吼了!中华民族的每一儿女赶快从容不迫地站上各自的岗位罢!向前看!这有炮火,有血,有苦痛,有人类毁灭人类的悲剧;但在这炮火,这血,这苦痛,这悲剧之中,就有光明和快乐产生,中华民族的自由解放!”正因为这小小的刊物如“烽火”燃烧在敌人的阵地上,烧向敌人的后方,所以时时遭遇到种种意外的阻挠和困难,在办了一年多后,就停办了。
《烽火》影印本的问世,为现代文学研究者提供了珍贵的史料,无论是对现代作家作品的研究,还是对抗战初期文艺工作的了解,都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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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编辑及出版杂议
陈治国
年初,我们收到一位年轻作者的来信。信中说,他写成了一本书,希望我们出版,并愿将稿费的一半酬谢编辑。读了这封信,在座的同志无不感到惊讶。无独有偶,旋赴江南出差,有几位大学教师又告诉我一件奇闻。他们说,有两个教师将某人的文章汇拢成册,里面还附有他们两人撰写的评论文章。文集出版后,编者突然由两个人变成为三人。朋友问那两位教师,名列第二、后补的编者是谁呢,答曰不识。听后不禁为之瞠目。
著书立说,有益于社会科学文化的发展,也有益于人民群众文化水准的提高。但以上述手段出书、“编”书,多少有些“牟利”沽名之嫌。而且,作为科研成果,还可以带来一连串的“实惠”,比如提级,比如晋升职称,据说一个主编是可以换来个副教授的。
自然,问题不全出在作者。有一本书稿,让某出版社压了几年。几年前该社编辑不止一次告诉作者,大作已发排。其实编辑将书稿借给了另一个研究者去写书。原作者一再索要,才迟迟退稿。
我不禁想,这也许是罕见的,却又是不能容忍的。要办好出版事业,编者与作者都需要一种以事业为重的职业道德,更需要加强出版工作的党性。列宁的经典著作《党的组织和党的出版物》中,前两段,直接指出了党的刊物和非党的刊物的尖锐冲突,从而提出了党性问题。我想,文学事业和出版事业的党性得以加强,上述种种现象便会得到克服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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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虽晃实稳
曾看过某杂技团一个节目“晃梯”:演员坐在一架竖于小圆桌上的长梯顶端,一面不住晃动身体使长梯保持平衡,一面伸手、抬脚,把下面扔上来的一只只瓷碗接住,踢到自己头顶叠成一叠。妙在整个表演并非那么从容沉稳,而是每踢一碗都巍巍颤颤,让观众悬着心。直到最后一只碗盖踢准盖好,表演者和观众,同时舒了一口气,掌声雷动。
是技巧还不娴熟呢?还是故作险状,以使观众更加关注?人们议论纷纷,猜是后者。
寓沉稳于晃动中,非有真功夫、大功夫不可,“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但在我们工作学习中,往往止于二层:初学三年,天下去得;再学三年,寸步难行。但愿从此再学三年、更学三年、续学三年……学无止境,功夫越来越深,坐“晃梯”踢碗虽晃而实稳。 孙珊
标语的文明
号召人们讲文明的标语,本身应该是文明的。比如那条“为了您和他人的幸福,请您遵守交通规则”,使人感到愉快信服,也乐于接受。
可也有这样的“准标语”:“墙根下取土一担,罚款二百元”、“往池内倒脏物者不是人”等等。俗话讲,话是开心钥匙,用尖刻甚至不文明的语言去讨伐不文明,未必能使不文明的文明起来。某大学院内栽有许多白皮松,每棵树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写:“白皮松。常绿乔木,树皮片状脱落,露出白色内皮。我国特产。其木材贵重,种子可食或榨油。树姿优美,树皮奇特,可供观赏。让我们大家共同来爱护她吧。谢谢。”看罢既得到知识,又如坐春风,谁会忍心践踏这些文明之树呢! 杜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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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绿的卫士
——写给护林员
阵容
绿叶拥簇你的身影,
岁岁溶入生命的年轮。
你用汗水描绘画卷,
果实坦露你赤子之心。
雪雨中你跨上了马,
小路留下深深的脚印。
雷鸣了,你睁亮了眼,
注视着不测的风云。
你爱树,
爱绿色的生命,
爱密密的叶,深深的根。
你和树木化为一体,
年年焕发绿色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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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睡牛栏的感想
高彬
中纪委写信动员某些党员干部,在今年7月前,主动退出多占的住房,刹住住房问题上的不正之风。读后为之欣慰。是日夜间看“延安文艺丛书”的一本清样时,又读了一篇名为《八面山中》的报告文学。记叙了三五九旅自延安南下,又从江南返回延安的战斗历程。其中几个段落,写得精采。
“王胡子”(战士们这样叫我们的王震司令员)打着一只赤脚,另一只脚上鞋子开了大洞,侦察队的政委把草鞋脱给他,他拒绝了:“你有很重要的任务,还要去侦察,我不要紧。”宿营时,分给他一间房子,他也拒绝了,自己找了一间牛栏,让房子给战士们好好休息。这就是战争年代领导干部的写照。联想到中纪委关于住房的信,我不禁陷入沉思。
共产党人时刻想着群众,群众才拥护共产党。在这方面,我们是有着光荣传统和宝贵经验的。然而,近年来,这个传统和经验,却被一些人渐渐遗忘了。他们只想着个人,忘记了群众。也许,某些同志看到中纪委的信时,还会提出一大堆个人苦恼以及好多条“理由”。但我想,如果回忆一下过去,再多想一想战争年代里让住房睡牛栏的同志们,个人的“苦恼”和“理由”未必就能站得住脚。什么是最要紧的,一个响亮的“我不要紧”,足以“点题”。指挥员与战士甘苦与共,也就造成了冲锋陷阵的巨大力量。群众的利益毕竟是我们不断取得胜利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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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甜在眉梢〔雕塑〕 张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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