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1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说说“闻‘风’而动”
徐城北
有个城市仿效北京的经验,把自己的“王府井大街”也改为步行街,殊不料与这“王府井”相连的,却不是如长安街般的通衢大道,于是给远来的车辆、顾客造成不便,反使这“王府井”的商品销售额降低许多。同样,在这股仿效风吹拂之下,另一个城市在闹市区盖起美观醒目的楼形厕所,而对棚户区中的简陋下水设施长期不加修理;若干个不低于省会的城市,也不约而同地在其文明礼貌月(周)中,选派医护人员走上主要街道,却置医院排队就医的长龙而不顾……
喜欢行仿效风的干部,就是习惯于向上仰视,一旦模模糊糊地感到上面有一点什么风,便立即闻风而动。何以如此?——未必全是出于对党的事业负责。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同志深入调查研究,大胆又审慎地向着昔时的某些壁垒,吹出了劲疾之风——那钩抹缝隙的灰浆剥落了,我们感受到鲜亮亮的阳光和活泼泼的空气,从而对未来获得坚强的信心。这种蓬勃健旺之风通常以普遍号召的形式出现,我们当然要迅速鼓吹并加以贯彻。然而,上级对于个别地区个别事物的特定处理方式,并不应影响我们进行调查研究的自觉与热忱,不应取代对解决本地区问题的具体方针。对每一名干部来说,来自最基层的八面来风,是首先应该全力捕捉并认真研究的。我们已有焦裕禄那样的榜样人物,他跑遍兰考的每一寸土地,通过查风口探流沙,终于取得“贴膏药”(以污泥覆盖沙包)和“扎针”(植树)的有效办法。我们每个干部,都是要把党的方针政策与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形成各式各样行之有效的措施。
站在历史的角度观察,就不难发觉那个“闻‘风’而动”,是种古已有之的处世哲学。它往往是最省事又最保险的办法。楚文学家宋玉在其著名的《风赋》当中,竟把天地间流动着的风,也故意分成“大王之雄风”和“庶人之雌风”两种。这其实也已流于讽刺。宋玉同时又是勇敢的,他能在被扭曲的命题中注入少些个真理的成分:不仅“庶人之雌风”是“起于穷巷之间”,连“大王之雄风”也同样是“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的。这对那些只顾翻起眼睛向上仰视的干部,颇堪深思一番。今天,在向党负责与向人民负责已经完全一致的情况下,如果有人仍援旧例,一味依赖指示办事而不作具体的调查研究,就更难担当改革的重任了。至于那种自己不动脑筋,只是耳听八方去寻觅“大王之雄风”者,其思想境界连宋玉都不如!


第8版()
专栏:

北疆猎趣
谷世泰
大雪封山的季节,能到祖国东北边疆的小兴安岭林区,随猎人进山打猎,那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天,大雪初晴。吃罢早饭,林业局狩猎队的老队长就喜滋滋地邀我打猎去。他递给我一件豹皮袄,一双貂皮靴,催我穿上。之后,又拿来一顶狍头皮帽嘱咐我戴上,说它不光防寒,还有特殊用处。
我戴上帽子,对镜子一照,不由得好笑。瞧那两支长耳朵,冷眼看去,真象个大狍子头哩。老队长说:“妙处就在这里。狍子是山林野兽中的弱者。若是做个虎头帽、熊头帽,小动物还敢靠近吗?”我暗自佩服猎人的细心。
听人讲,老队长是个远近闻名的“阿亚莫利根”(鄂伦春语,即打猎能手之意)。他步履矫健,动作轻捷,很快带上猎枪、猎刀和一把快斧,背足了吃的东西,把手一挥,说声“走”,便领着四条猎狗,带我跨马进山。
啊,森林里的冬天多美!浩瀚无垠的树海,白茫茫一片。忽儿一阵朔风吹来,林涛呼啸,峡谷震荡,银絮纷飞……我正陶醉在这壮丽的北国风光之中,突然听到老队长悄声唤我:“慢着!”这时,四条猎狗早已飞奔而去。不大一会儿,只见一只狍子从密林里飞跑出来。没等猎狗跑到跟前,老队长便大喝一声:“站住!”说来也怪,他这一声唤,猎狗和狍子全都立时站住了。我正感到奇怪,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狍子应声倒下。老队长告诉我:“傻狍子就是这样,你大声一喊,它不知所措,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刚好开枪。”
我们又继续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前面林子里传来一阵沙沙响,急促,细碎。
“这是什么?”
“别急!”老队长横枪驻马,带我隐在密林里观察。
呀!是野猪,一大群野猪!大的,小的,黑的,花的……咴咴直叫,喳喳乱跑,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领头的那几只足有四五百斤重,白花花的獠牙锋快雪亮的,好吓人哩!
“咋不开枪呢?”
“有猪倌!”老队长话音未了,手一指:“看,后面有豹子!”
不错,是有一头豹子。不过跟在猪群后头。豹子遇到群猪,也不敢马上去扑。那公猪的獠牙厉害呀!它们只在后边尾追。等野猪跑急了,跑远了,准有掉队的单个儿,这才下手。
我们和猪群保持一定的距离,紧一阵,慢一阵,足足跟了一上午。果然,那东北豹逮住了一头落伍的猪。它刚刚把猪咬死,四条猎狗立刻蜂拥而上,赶跑了东北豹,围住了那头猪,我们轻而易举得了一头大野猪。
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驮着狍子,拖着野猪,返回驻地。没走多远,几条猎狗又吠起来。我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响动。老队长却指着一棵足有四五搂粗的半截子老杨树说:“那里有‘天仓子’。”
什么叫“天仓子”?“仓子”是黑熊过冬时在大空筒子树里作的窝。窝在树根下的叫“地仓子”,窝在树半腰上的叫“天仓子”。看来,这个大黑熊的窝是在树半腰。
老队长翻身下马,操起身上带的那把快斧子,砍下一根木棍,走到“仓子”跟前,对准那棵半截杨树,一个劲儿地敲,震得树上的霜花、冰块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这一顿敲,狗再一阵叫,那蹲在“仓子”里的黑熊受不住啦。“嗷嗷”两声狂吼,一条黑乎乎、肉滚滚的大熊从树筒尖上蹦出来,扑通一下撺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这东西真皮实,从高处掉下来根本不在乎,又张牙舞爪地爬起来了。
我急得连声喊:“打!”老队长却按兵不动,只是手握快斧,看着那熊和四条猎狗厮打。打了好一阵,老队长才一个箭步蹿上去,照准黑熊的头部劈去。黑熊刚刚倒下,他便迅速地从腰间拔出猎刀,剖开熊的肚子,掏出一个热腾腾、鼓溜溜的大熊胆来。
我问:“咋不早开枪呢?”
他一抹额角上的汗水,脱口说出四句话:“打熊不能急,先逗熊生气,气大胆囊胀,才能捞到上等熊胆哩。”
老队长啊,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阿亚莫利根”哪!
猎归的路上,我们给大森林留下一串串爽朗的笑声。


第8版()
专栏:

长白短歌
赵恺石头的信念长白山的苍苍白发,展示着中华民族的尊严。试问山上哪一块石头,不是一部抗联英烈传?难道中国的山只会挽弓搭箭?不,翠绿的长白山捧出翠绿的松花石砚。该作诗时石头上流动着诗,该作战时石头都是弹丸!——这正是砚的颂歌,——这正是一块石头的信念。
标语树长白山一株大树上刻着:“中华民众快奋起!”我抚摸着抗联留下的标语树,象抚摸着中华民族的刀痕累累的肌肤。啊!扎着根须的热望,啊!生着年轮的叮嘱。轩辕的后裔们都来读一读吧,读一读这部刻在大树脊背上的历史教科书。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俞曲园何人?
这并不算是个艰深的问题。但我想,今天的小学、中学,以至大学生中能答出来的恐怕不会多。这事实上说明的是一个文化水平问题。不能说谁会开电视机、录流行歌曲磁带就算有了“文化水平”。这是明明白白的。
这些感想是由叶圣陶同志的一封信引起的。叶老谈起修复苏州的“曲园”,先应向地方干部宣传俞曲园是怎样一个人,和何以值得纪念。这是很切实的建议。不知猜得对不对?每一个地方的负责人能说出当地古今文化名人的名字、事迹来的恐怕并不太多。因此就需要宣传、补课,否则什么文化建设都将无从说起。
苏州有一个文征明的旧园,五年前我去看过。一座明代漂亮的水榭被用作仓库,腰身被压得弯下来了,过两年又去看,门口添了“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去年又去看,牌子依旧,但水榭腰已被压垮,成了一堆破烂了。
论名气,文征明怕要更大些,时代也更古些,文征明尚且如此,更何论俞曲园。
朱慧深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军令状”
古往今来,人们对敢立“军令状”的人,都是颇为敬佩的。因为他们敢作敢为,很有点将的风度。在当前的改革中,也有许多立下“军令状”的。有的保证限期改变企业面貌,有的签订合同包交一定数量的利润,有的还一口应承定期改善职工生活福利。凡是看准了的事,就来个不办好不罢休。这的确是改革中出现的好事。但“军令状”也不是可以随意立下的。自古军中无戏言。立了“军令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说了不做,或者说了做不到,即便是立下一打子军令状,又有什么用处?某些人把改革当成一阵风,还拿出当年那个“假、大、空”来应付,怕是不灵的。    西 璘


第8版()
专栏:

王羲之焉知写春联
白启寰
去年,某报刊出《王羲之写对联》。说: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迁居,写了一副对联贴于门上,被人偷偷揭去,后来羲之写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的话贴出,无人再揭了。到大年初一清早,他又在上下联下各补三个字,成了“祸不单行昨夜行;福无双至今朝至”。近来花城出版社出版的《古今楹联拾趣》,也收入了这个联话,只是把上下联互换了,使之平声收尾,更符合对联的格律要求。
这则联话,故事有趣,联语亦巧,但质诸史实,便觉大谬不然了。对联的出现虽然很早,但正式书写且张贴于门楹,一般公认不早于五代。宋代张唐英的《蜀梼杌》上说:“蜀未归宋之前一年(公元964年),岁除日,昶令学士辛寅逊题桃符于寝门。以其伺非工,自命笔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新版《辞源》和《辞海》,都采纳了这种说法,认为这是第一副春联。
王羲之生活在东晋永和前后,那时他怎么会想到写作对联呢?我想谈对联而又联系到书法固然好。但不一定要从“书圣”讲起,把所有的好事、胜事、扛鼎开风气之事全都归之于名人。那样作,“分量”倒是有了,却不免成为新闻界以外的“客里空”。


第8版()
专栏:

冰灯
罗荣兴一冻不住的夜,降临了一个童话的世界:无声的冰化为奔马的肌腱;有了神采飞动的眸子有了流光溢彩的热血……火与冰在这里洗礼,于是冰活了,创造了一个奔忙的世界。二即使只有块块坚冰,粗糙的双手也能赋予它多姿的外形;何况还有热切的追求,炽烈的爱情!火与冰在这里结合,哦,灯亮了,燃起边疆的不熄的生命。


第8版()
专栏:新书架

《十里店》
一九四八年,柯鲁克夫妇作为观察员,采访了河北十里店村土改复查和整党运动,写下了长篇报告文学《十里店》。七十年代由纽约众神书店出版。
柯鲁克夫妇是加拿大和英国国际友人,现在仍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从事教学工作,他们当年进入解放区,初次找到这个“真实的新世界”,体会到“在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建立社会主义的艰巨性和复杂性”,翔实地报道了工作团深入发动农民的过程。
《十里店》笔触生动,具有信史价值,今天读来仍有许多教益。正如柯鲁克夫妇的中译本前言中所言“今天,我们对中国的前途充满乐观情绪……这种乐观的态度比起一九四七年来,更为清醒、冷静并具有坚定的基础。”
本书的中译本已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定价一元一角。书前有薄一波同志的序言。
永 德


第8版()
专栏:

芦花湖上〔水彩画〕  白统绪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