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11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是库克发现了澳洲,还是澳洲发现了库克?
——澳洲旅思之一
陈泯
我们中国文联代表团访澳期间,澳大利亚这片广袤的大陆,给我以新奇的印象,也引起了我对历史和未来的思索……
1769年,出身于英国约克郡工人家庭的詹姆士·库克船长,率“努力”号航离英国,首途南太平洋。他们在塔希提岛观察了金星凌日的景象以后,又绕新西兰航行一周,然后北折、西进。就这样,他们在海天相接之处,惊喜地发现了一片新的大陆,1770年宣布英国占领该地——这就是现在的澳洲。从此,“库克船长发现了澳洲”一说,便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成为西方毋庸置喙的至理名言。1788年,英国向澳洲送去了首批移民;至19世纪末,英国在澳建立了六个殖民地。1901年,它们组成了澳大利亚联邦,成为英国的自治领。1931年,澳大利亚才成为独立的英联邦成员国。于是,库克成了“澳洲之父”。
在澳首都堪培拉的格里芬湖上,还建有纪念库克船长的巨型喷泉,极为壮观。
然而,据说库克实非到达澳洲的第一个外国人。早在他“发现”澳洲之前约一个世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艾贝尔·塔斯曼就曾率船航抵现属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岛。1688年,英国海盗威廉·丹皮尔也驾船从菲律宾到达澳洲大陆北岸——当时称“新荷兰”。他返英后,将一路上的见闻大肆渲染一番,说得天花乱坠。英国著名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还据此写下了传世名作《格列佛游记》中的一章。
澳大利亚人民对“库克船长发现澳洲”一说提出了更为严肃认真的挑战。我们在南澳大利亚州首府阿得雷德市大剧院的外墙上,看到一幅长约30米、高约5米的壁画。它当时虽未竣工,但图象和主题已十分清晰:色彩绚丽的澳洲海滨飘扬着澳土著人的旗帜;一位健康活泼的土著男孩面对蓝色的海洋。他的白色背心上有几个大字,赫然抢入我们的眼帘:
“土著人发现了库克”
这幅壁画(见图)生动而深刻地反映了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民族自尊心与自豪感,以及他们正视历史,希望澄清历史事实,纠正历史偏见的正当要求,给人以强烈的印象。
同一天下午,我们在阿得雷德市中心的草坪上参加阿市艺术节作家周活动时,一位肤色棕黑,头发浓密的中年妇女主动前来攀谈。她说,她是澳大利亚的土著作家和说唱艺人,看到来自中国的客人,分外亲切。她听到袁文殊、才旦卓玛等同志讲的是中国话,就感慨地说:“很羡慕你们能讲自己的语言。我们原来也有自己的语言,但是从1870年以后,就没有权利使用自己的语言了。土著人民惨遭杀戮,只剩下少数人跑到干旱荒凉的内陆。”她还给我们每人送了一枚纪念章,并且解释说:“这是我们民族的旗帜。上面黑色的,代表我们人民的肤色;下面红色的,是我们流过鲜血的土地;中间黄色的太阳,象征我们的斗争精神和希望。”
澳大利亚这个幅员辽阔、资源丰富的国家的确是有希望的。但它也有过曲折、痛苦的历史。据考证,这片地老天荒的大陆三万八千年前就有人居住了。他们年复一年,一代接一代地在这里生活、劳作,创造了独特的文化。库克船长踏上澳洲土地时,这里已有三十多万土著居民,并不是一个荒阒无人的死域。从这个意义而言,“我们土著人发现了库克”,而不是库克“发现”了澳洲,这才是历史的真实。连库克本人也承认:当他率队登上澳洲东岸时,“在好几处地方望见袅袅炊烟,说明肯定有人居住”。此后的一百多年里,土著人遭到殖民主义者的严重摧残。迄今为止,其人数尚未恢复到库克初抵澳境时的一半;欧洲移民及其后裔则从零增加到一千多万。这种历史的创伤现在受到澳大利亚一切有良知的人们的正视,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在,土著居民的处境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土著艺术品比比皆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博物馆——新南威尔士州美术馆还新辟了土著文物和艺术品展览厅,展品颇为丰富。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内政部秘书(相当于常务副部长)麦克米歇尔先生还对我们说:“澳大利亚政府鼓励发展多民族文化,特别是土著文化。”
我们在阿得雷德艺术节与那位土著女作家邂逅相遇的第二天,她登上了作家活动周大会的讲坛,当众朗诵了土著歌谣和传说的片断,感情深挚,语言生动,受到在场的白种人、黑种人、红种人、黄种人,特别是各种肤色的澳大利亚人的热烈欢迎。这是令人欣慰的。因为这种热烈的场面不只具有文学上的意义,而且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澳大利亚人民正视历史的勇气和精神。这是目前激荡于澳洲大陆上的一股暖流,必将对促进澳大利亚各民族的团结和繁荣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附图片)
悉尼一条街  苍石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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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人物专访

米猜博士的心愿
马胜荣
在泰国,米猜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
我在泰国的外国记者俱乐部见到米猜博士时,他自我介绍说:“我叫米猜,还有人称我‘考登先生’(注:‘考登’为避孕套的英文名),因为我与泰国的计划生育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位身材高大的博士,四十开外,能讲一口标准而流利的英语。他彬彬有礼,而谈吐却生动、幽默。一见面,他就向我谈起他的经历和计划生育问题。他颇为风趣地说:“我个人是微不足道的,而我的工作却关系着未来哩。”
米猜出身于书香门第,1965年得经济学博士的文凭,后在泰国经济和社会发展委员会工作。他不久就发现,泰国的经济虽然有所发展,人口增长却很快。他苦苦地思索:照此下去,泰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要到何时才能提高呢?
祖国的未来,人民的困苦,使这位正准备在专业上大试身手的经济学家改变了初衷。他毅然放弃了体面的工作和优厚的待遇,投身于计划生育的服务与推广事业。1974年,米猜创办了泰国第一个计划生育服务机构——人口和社会发展协会。
有人认为他是一位不务正业的经济学家。然而,他自己却不那么想。是啊,计划生育不是与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吗?一个经济学家难道不需要关心人口问题吗?
当然,“要做成一件事,道路总不会是平坦的。”米猜回忆起了当初工作的情景。
泰国是个佛教国家,旧的传统、习俗影响较深,许多人都有多子多福的思想。1973年,米猜到北碧府的一个自然村去了解情况时,看到许多农户因人口太多而陷于贫困。米猜想,教育村民的最好办法是用事实说话。他就用实行计划生育而使生活得到改善的一户村民的实例,和那些因子女多而生活困难的家庭作对比,使大家深受启发。去年,这个村的大多数育龄夫妇都已采取避孕措施。
“泰国的许多家庭都希望有个男孩,将来可以继承家业。”这是实行计划生育的又一思想障碍。谈到这里,米猜也面露难色。他认为,要消除重男轻女的偏向,涉及到发展经济、教育和提高女权等方面的问题,光靠人口和社会发展协会的努力是不够的。为此,米猜经常拜访政府官员,同他们讨论国家的经济问题,敦促这些官员在内阁会议上为推广计划生育和发展农村经济而作出努力。
在泰国,许多人往往认为,谈论避孕和宣传计划生育是“不洁”、“不雅”,这种思想严重阻碍了计划生育工作的进展。人们忌谈避孕,报刊也很少刊登避孕的消息。米猜决心改变这种风习。一次,泰国的一名副总理正为一个外国代表团举行宴会,米猜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去,当众送给各位一包避孕套作为礼物。在场采访的记者拍下了这一生动的场面,并刊登在次日报纸的头版。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以后,无论是到农村还是到学校,他和同事们总是带着一包包的避孕套。一次,1,000多名教师听完他的计划生育知识讲座后正准备离开会场,米猜突然拿着一只特制的大避孕套当着教师的面吹起来,并且让它飘到教师们中间。这时,会场外的学生纷纷涌进来,把一包包的避孕套送献给老师。会场气氛活跃,人们对避孕难于启齿的古板观念又一次受到冲击。
近十年来,米猜首创的人口和社会发展协会已遍布泰国三分之一的乡村地区。这个协会共有33,200多工作人员,其中520多人是专业人员,成了泰国最大的非赢利性协会。协会除了宣传计划生育知识外,每年“五·一”或其他节日还免费为农村和城市居民做绝育手术。
他的工作赢得了泰国人的高度称赞,并受到国外的重视。美国《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以及其他国家的报刊都登过介绍米猜和泰国计划生育工作成就的文章。然而,米猜对现有的成绩并不满意,他谦虚地说:“我常告诫自己,整天坐着清谈是无法为人民做任何事情的。必须行动起来。我们还要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呢?”他深表歉意地和我握过手,跨出大门快步走了。
他走了。他似乎还继续在苦苦思索着。是的,他时刻在想着祖国的未来啊!(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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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外胜迹

埃及古庙乔迁之喜
秦杏宽 陈今韫
埃及是人类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尼罗河则是这一文明的摇篮,河两岸,古代文明的遗迹星罗棋布。努比亚地区的22座古庙,更被称为古代艺术的宝库。
可是,数千年来,由于尼罗河水常年泛滥以及自然风化,努比亚地区的神庙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破坏。自1902年修建第一座阿斯旺水坝,以及随后这个大坝两次加高以后,这些古迹中的一部分在不同程度上已被淹没。六十年代初期,埃及人民在阿斯旺修建了另一道高坝,水坝以南形成了一个大人工湖,这些古迹更岌岌可危了。
为了抢救这些珍贵的文物,埃及政府和人民作出了长期的努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一些国家也纷纷给予人力、物力和技术上的援助。来自20多个国家的60多个考古专业队,曾对这一地区的古迹进行了实地考察,提出了具体方案。1972年,神庙的迁移工作便正式开始了。
卡拉布沙神庙的迁移,是整个工程的序幕。这座庙比较小,仅用了1,600多块石头就把原来的庙迁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一工程是带有试验性质的,它的成功证明,把这些古神庙迁移到安全地方是切实可行的。
菲莱岛上神庙群的迁移是整个迁移计划的主要部分。这些神庙建于公元前两千年左右,其中最大的是艾兹斯主神庙,长122米,宽70米,是古代埃及艺术的珍品。在神庙的石壁上雕刻着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反映古埃及人民生产、社交和娱乐活动和神话故事的图案,以及神态各异的飞禽走兽,雕象神态逼真,工艺十分精湛。
为了抢救这组神庙,埃及政府决定将大庙迁移至阿吉勒基亚岛上。
动工之初,先在菲莱岛周围将3,000多根17米长的铁桩打入水底,再把铁板将岛团团围住,筑起一道临时性的护堤,把里面的水抽干,把庙群以至全岛拍摄下来。接着把周围数万立方米的砂石清除掉,把被淤泥埋没的部分冲洗干净。然后再进行肢解切割,共切割成37,362块。其中各种石雕柱子就有100多根。这里还不包括从水底捞起来的900多块石头。每块石头重半吨至12吨,总重约5,000吨。石头上有艺术价值很高的雕刻。为了不至在搬迁过程中发生差错,每块石头上都编有号码,标上印记,注明它们原先所在的部位。再把它们运到新址按原样重新装起来。经过5年努力,原来在菲莱岛上的神庙群现在已全部迁移至阿吉勒基亚岛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阿布辛贝尔神庙离阿斯旺280公里,这里有努比亚地区最大的建筑即阿布辛贝尔大小神庙。这两座庙都建于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时期
(约公元前1317——1251年)。大庙高33米,长60米,正面是4尊高达20米的拉美西斯二世的巨大雕像。这两座庙是在尼罗河谷的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整个庙宇浑然一体。神庙的壁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浮雕和壁画,工艺精湛,巧夺天工。搬迁时首先要把石壁分割开,而石壁的质地是很松脆的,稍不留神就可能把古建筑毁坏,因此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细致的工作。而且整个工程都要靠手工操作。庙宇被切割成1,041块,每块13吨到30吨。运到新址后还要经过复杂的工序才能组装起来。现在,当你走进这新庙时就会发现,搬迁工作确实做得十分完美,简直连一点接缝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阿玛达神庙长22米,宽9米,高4.68米。虽然它是座小庙,迁移规模也不大,但这项迁移工程在技术上有其独到之处。工程师们不是把它切割成小块,而是在它的周围加上两道铁箍,把它慢慢连根拔起,再在它的底部加上钢筋水泥的梁,然后连梁托起放到11辆大平板车上。这11辆车分驶在三股铁道上,一点一点向新址方向移动,短短的2,600米路程,整整走了三个月,迁移工程才告完成。
努比亚地区古庙的整个迁移工程,从开始准备到正式完工,前后经历了将近20年。工程的胜利完成,使稀世的文物珍宝得到安全保护,重新焕发夺目的光彩,吸引着世界各国的游客。
古庙乔迁之喜,充分显示了埃及人民的勇气和智慧。正如这些古代文物的创造是世所罕见一样,这次大规模的迁移工程从许多方面来说也是举世无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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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火山灰与地球气候
墨西哥恰帕斯州的“埃尔·奇琼”火山在去年三、四月间突然爆发,已喷出五亿吨灰烟和气体,绝大部分虽然在一个月内逐渐沉降下来,但还有一千五百万吨火山灰在同温层中飘移悬浮。夏威夷的美国科学研究机构对火山灰团作了详尽的观测,发现它的密度是一九八○年美国“圣海伦斯”火山喷发出的火山灰的七倍。“太阳系中圈探索者”号卫星也观测到,“埃尔·奇琼”火山灰云团一直绕地球飘浮,并向南北扩散。火山灰好似一幅硕大无朋的“灰幔”,笼罩着大部分地球。云团基本散布在离地面十八公里的高空,最高在三十八公里处。
“埃尔·奇琼”火山爆发对大气造成的影响远比“圣海伦斯”火山为大。
美国大气物理学家估计,由于火山灰减弱了太阳的热量,二、三年内北半球的平均气温至少降低摄氏四分之一度或者半度左右,这只是指平均降温而言,有些地区降温的幅度还会大些。
大量的火山灰给墨西哥南部的古代玛雅文化遗迹帕伦克带来了麻烦。火山爆发后,帕伦克众多的玛雅石雕上落了厚厚一层火山灰。当雨水把火山灰冲刷干净后,石雕上的红褐色涂料和一些雕刻细部都腐蚀剥落了。这个地区的许多其他玛雅文化遗迹,只是因为受到周围浓茂树林的蔽荫,才幸免于难。·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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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盖洛普和“民意测验”
严维明
在美国,民意测验已有一百五六十年历史,几经盛衰,至今仍很风行。民意测验在1824年首次用于总统选举。之后,政客们常常依照民意测验结果来制定或修改自己的策略。上世纪末,假投票(即测验民意的试验投票)盛行一时。最著名的要算是1936年的那一次。《文学文摘》周刊邮出了一千万张假选票,但选举结果正好同试测结果相反:罗斯福战胜兰登,登上了总统宝座。这对民意测验是个重大打击,用假选票进行民测的办法基本上宣告结束。
1935年,出现了所谓科学民意测验法。人们熟知的“盖洛普民意测验”即其代表。
乔治·霍勒斯·盖洛普,毕业于衣阿华大学新闻系,后来在广告公司工作,专门从事商业民意测验。他从心理分析、统计数字和市场调查出发,采用“随意抽测”的方法,得出比较准确的结论。1935年,他在新泽西州的普林西顿创建“美国民意测验所”,开始把他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商业民测的一套理论,用于政治和社会调查,很快成为“舆论工业”的显赫人物。政治团体,新闻单位,私人企业,白宫官员,无不求他帮忙。他的民意测验所越办越大,办事机构遍及全国,拥有大批专家和工作人员。他还把活动扩展到国外。到1966年,他在世界五十多个国家进行过民意测验工作,并在二十几个国家设有专门机构。此后,老盖洛普把民测所所长的交椅传给了小盖洛普,自己专管国外事务。
盖洛普民意测验所使用电子计算机等现代科学手段,不少调查取得比较准确的结果,赢得了声誉。当然,他的民测结果也并不总是很准确的。1948年总统选举时,他预测杜鲁门落选,结果打了哑炮。
现在,美国民测专家门一致认为,“随意抽测”是最可靠的民意测验方法。调查对象一般以一千五百人左右为宜,太多会增加费用,太少则会大大增加误差。
美国民测专家们还认为,分析调查结果是一项十分细致复杂的工作。测验的准确程度除与人数有关外,还取决于所提问题的措辞等多种因素,因而有很大局限性,表面结果有时不一定反映实际情况。特别是一些有关外交政策、总统选举等问题的民测,许多人不愿坦然表明自己的观点。但是即便如此,只要分析得当,其结果仍有一定参考价值。
美国从上到下有许多“民意测验迷”,其中包括担任过总统的罗斯福、肯尼迪和约翰逊。尤其是神经过敏的约翰逊,口袋里总是装着最新的民测结果,不时掏出来向记者或外国客人表明“人民”对他的看法。美国对民意测验不惜工本,以1978年为例,全国花于“舆论工业”的资金达40亿美元之多。
目前,美国的“舆论工业”可谓一片兴旺,除大名鼎鼎的盖洛普以外,还有哈里斯、赛林格等六七家全国性的专业公司。近年来,三家商业电视网,以及《纽约时报》等报刊也开始全国性的民测活动。许多联邦和州的政府机关,也设有专门的民意测验机构。
从事商业民测的公司更是不可胜数。它们进行名目繁多的社会调查,从牙膏、去污剂的销售,到新电影的放映,都要进行一番测试。这些公司或按合同定期向工厂企业提供民测结果,或主动送“货”上门,从中获得许多利润。 (附图片)
方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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