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闲话“挂牌”
李百臻
太原“六味斋”3号营业员李丽挂牌的事使人振奋,事隔八个月,中共太原市委第一书记李修仁在全市五讲四美活动经验交流会上,当着一千多人的面,也来了个公开“挂牌”。牌曰:一、同党中央保持一致,坚决同违背中央路线、方针、政策的言行作斗争。二、不走后门,不搞歪风邪气。如果对不正之风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也要以严重失职论……这块“牌子”一挂,社会反响更大。这不止是因为市委第一书记的“牌子”特别大,更重要的是因为李修仁同志不仅取“守势”,还有凌厉的“攻势”,如遇歪风便“狠起一板”。如果说李丽的挂牌尚属“保证牌”的话,李修仁同志的挂牌就是“保证牌”加“宣战牌”了。
无庸隐讳,挂牌之事,也是社会现实的一种折射现象。这正如人世间有病疾,才会出现医疗者的挂牌一样。如果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中根本没有“缺斤短两”、“走后门”和“违背党中央路线、方针、政策的言行”,李丽和李修仁的挂牌也就无从出现;换言之,既挂牌,就是有敢于正视现实的勇气,就是有为改变民风党风不怕招致非议的大无畏气概,就是有克己奉公、严于律己的韧性。否则,牌子是挂不出去的。明朝时有一个比较廉洁的官员曾经在自己的大门上挂过“牌子”,他写道:“受任于朝者,以馈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今动曰贽仪,而不羞于入,我宁不自耻哉!”“牌子”赫然门上,一时门庭寂落,“苞苴”和“贽仪”真得“羞于入”了。记载这件事的一位太史感慨地说:“使非真诚积久而孚,亦自不敢书之,适足以增多口矣。”旨哉斯言!试看今日,一些空举着“为人民服务”幌子的同志,一些瞎挂着党员“金字招牌”的干部,一些视“关系”为“王牌”,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却高挂“免战牌”的同志,不要说李修仁式的牌子他们“不敢书之”,就是李丽式的牌子,他们在挂的时候又何尝不因为“适足以增多口”的顾虑而手足发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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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寮子村的好时光
薛宗碧
眼前,秋山寥廓,秋水清远,可我的心境却似乎有些狭窄!转过鹰嘴山,村舍在望。很怕遇见人,偏偏遇上,而且还是阿福老汉,我真有点不知所措了。老汉倒不计较,远远地就招呼:“前几天听说有人进山来讲十二大精神,想不到就是你呀!”他笑眯眯的,满脸秋阳,容光照人。
“大伯,多年不见,您老倒愈来愈年轻了。”
“哈哈,寮子村碰上了好时光,人当然变年轻了。”
老汉是下地掘番薯的,为了拉我到他家叙一叙,宁肯牺牲大半天时间。盛情难却,只好随他进了村。
寮子村说是个村,其实只有三户人家,原先的三间草寮旁边,眼下突兀着三座二层楼的瓦房,而且都有阳台,新崭崭的,漾着喜气。跨进阿福老汉家院子,我受到了盛大的迎接——鸡、鸭、鹅奏起和谐的乐曲,小黄狗狺狺地摆着尾巴。阿福大妈直喊:“稀客,稀客,什么风吹来的!记得那年也……”
“还不快倒茶!”阿福老汉紧接嘴,还直朝她递眼色。
“呵……呵呵,看我乐的。”
大妈一阵风旋进厨房,又一阵风地端出两杯茶,还有好多圆溜溜、红橙橙的柿子,说:
“要是六月来,桃子、李子随你挑。”想不到羸弱蔫蔫、沉默寡言的大妈,如今说话行动竟如此利索。
等我喝完茶,阿福老汉抓了几个柿子往我口袋一塞,拉住我的手:“走,瞧瞧去!”
他带我走进草寮——这里成了蘑菇房,告诉我,去年种蘑菇多少平方米,收了多少钱,今年种了多少平方米,计划收多少钱。接着又带我看了大肥猪和长毛兔。然后,我们登上屋后山坡,他指给我:哪片是他的承包地,哪片是他的山林。老汉一家八口,去年的收入,跟我搞路线教育那年相比,现钱翻了四番,粮食翻了两番。
中午,阿福大妈炒了五六碟小菜,温了一壶米酒招待我。邻居的两个主人也来了。米酒落肚,话渐渐多起来。他们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这几年翻天覆地的变化,比醇醪更能醉人。他们愈兴奋,愈使我感到尴尬。可是,我一提起前些年干的蠢事,他们便立即把话堵了回来:“过去的事还塞在牙缝里干吗?那时候你有什么法子?”我无限感激地点点头。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饭后,我准备去大队,他们怎么也不放,非让我晚上给他们讲讲十二大精神不可。阿福老汉还搬出一叠《福建日报》,拍拍说:“虽然这上面天天都在宣传,可是我们的文化浅,有些话还是琢磨不透,今天你来,还能错过?”
热乎乎的话烘得我心里也热乎乎的,我想走也走不脱了。
下午,跟阿福老汉一起掘番薯,一个个汤罐般的番薯确实令人喜欢。我流了不少汗,秋风吹拂,浑身舒坦。
吃过晚饭,已是八点,全村大小十六口,集中在阿福老汉家听我宣讲十二大文件。开始,我一人讲,到后来,他们便不时提出问题,要我解答。十点多钟了,大家还不愿散去,最后还是阿福大妈下了逐客令:“怎么,你们不睡就不想让客人睡了?”
虽然忙了一天,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上了床,压抑了一天的不愉快的往事又窜上心头——1975年秋,我们县委机关八个工作队员进驻王庄大队搞路线教育,我是组长。听说寮子村是个“死角”,三户人家都“走资本主义邪路”,特别是阿福老汉,便先拿他开刀。我们冲杀了一个上午,把山缝缝里种的蕉藕、烟叶,一株一株地消灭掉了。中午,大队干部让阿福老汉做顿午饭,老汉气鼓鼓的,理也不理,大妈泪涟涟的,吭也不吭。其他两家说没米。我们只好空着肚子往回走。想到这里,我不禁脸红心跳起来。两次进村,两种不同景象,这是为什么?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很久……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推开窗户,芬芳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贪婪地呼吸着,顿觉心胸开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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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沁园春
三八节献词
王莲芬
喜看今朝,飒爽英姿,女将成城。昔败家亡国,咎归女子;违风抗俗,罪罚恶名。封建吃人,枷锁灾重,酷压深渊最底层。犹叱曰:女,“无才是德”,“国不予政”。
千年怒吼抗争。春雷响,漫漫长夜明。获翻身解放,同工同酬;当家做主,能武能文。改地换天,挑山担海,不让须眉气宇宏。今道矣:女,天也能顶,国之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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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走在浓荫里
沈阳矿山机器厂 鲁 娟我没有丢失什么,无须到这深山密林寻觅,只因我心里藏着别人的痛苦,因此,要去寻访僻径、小溪。春天,我走在浓荫里……不是采集鲜蘑,木耳,不是到这儿探找珍奇。我的眸子在寻找一种奇异的草,柳条篮中装着一个秘密!夏天,我走在浓荫里……我的心境是如此透明,因而我不怕迷路、孤寂,我寻找着他人的希冀,即使是一丝儿,也要俯身拾起。秋天,我走在浓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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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不是笑话》的补正
戴耕种
去年在上海举行的全国红学讨论会上,中国《红楼梦》研究学会秘书处对延续将近一年之久的关于“农民红学家”的宣传,作了三点澄清,而这正是去年不少报刊作了广泛宣传的,所以消息传出,人们都十分惊异。我就是在那以后,有感于某些报刊的宣传作风,写了《不是笑话》那篇短文,发表在去年12月13日《人民日报》副刊上。这篇文章有一半是对新闻界极少数同志的不严肃工作之风进行批评的,其余则交代了作此文的因由,特别是概述了当时这一宣传的第一篇和最后一篇报道的内容。文章发表以后,最近看到了一些不同意见。如有的同志认为先前报纸的宣传是“捧杀”,现在我和《羊城晚报》上尘言同志的文章是“批杀”。有的同志还认为我嘲笑了胡世庆同志的爱情和婚姻。因此,我认为有必要作几点补正。
第一,报刊上宣传胡世庆同志自学的范围,还包括史学,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是,不少报刊的撰稿者,几乎都用醒目的标题,突出胡世庆同志的研究红学成就,这也是客观事实。比如《农民当上“红学会”会员》、《农民饲养员成了红学家,胡世庆被吸收为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农民胡世庆钻研红学卓然成才,撰写了二十七万字学术论文,得到京杭专家们赏识》,等等。而胡世庆同志到我写那篇短文为止,并未发表过一篇有关红学文章,也没有被吸收为中国《红楼梦》研究学会会员,1983年更没有所谓中国红学会和国际红学会的联席会议。我在短文中说这是一个“假报道”,就是针对这一情况的。至于胡世庆同志在史学研究中的文章,我一字未曾涉及,谈不上有否定的意思。
第二,在这场严重失实的宣传中,某些报刊的责任是非常明显的。至于胡世庆同志本人是否有责任,我当时不敢肯定,因此作了回避。最近看了绍兴市文联和《浙江日报》的两份调查,知道胡世庆同志起初对报纸的失实宣传是反感的。比如《文学报》刊出消息后,他曾去信要求更正;他还在给一位同志的信中说:“《时代的报告》那篇报告文学《农民红学家》,原来的题目叫《艰难之路》,后来改了,我听说了,但也没有办法。不料这个‘本刊说明’就更糟了,这也不能怪他们编者,《文学报》作俑在先,层层拔高,势使然也……他们只图自己快意,不管人家死活”。这就证明我在文中严格局限于批评报刊工作中的“客里空”是对的。虽然调查材料也指出,随着宣传温度的升高,胡世庆同志的态度后来也受到一定的影响了。
第三,我的短文,为了说明问题,概述并引证了几篇报道的内容,但没有增添新闻报道以外的东西,更无意嘲笑胡世庆同志的婚姻,如果在客观上造成些误解,那是我始料所不及,我深表遗憾和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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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观黄果树瀑布
(外一首)
苗 波水声百里震山寨,晴日无云雨洒苔,彩虹凌空映峡谷,飞云推雪落天来。
少女盘髻山如少女盘髻首,发髻朵朵布贵州,人道贵阳见日少,莫是少女面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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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平等了吗?
“三八”之际,想起了这个节日的倡导人蔡特金,她主编过一份《平等》杂志,男女平等一直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一个核心问题。
平等是不易做到的,因为歧视妇女的思想意识根深蒂固。口头上很少有人申明自己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但实践起来,不免露出长长短短的尾巴:招工要招男的,职工对调也以男易男,分房以男方为主,甚至高校招生也要女的比男的多考几分,方能录取。于是那些喜生男孩而不喜生女孩的也多了一份口实。某机关一位人事干部到一所大学看应届毕业生的材料,无论学校怎么介绍一位三好学生,总是摇头,就因为这是位女生。而这位去看材料的干部,本人也是女同志。她倒不怕人家反问一句?
男女平等,应该包括政治、经济及文化的平等,需要渗透在各个环节中。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该把这个说起来很老、而其实至今并未真正解决的问题当作一项重要内容,家里讲,社会上讲,作领导工作的更要讲。认认真真、切切实实地去消除男尊女卑封建观念的影响。      司马双
谁该“牺牲”
家务事繁忙,双职工往往发生一些内部争论。你有事业,我也有事业,时间又是个恒数,自然会出现顾此失彼的矛盾。解决矛盾照例是一个作出“牺牲”,作出牺牲的照例也该是女同志。但我想,如此“牺牲”,怕牺牲掉的不是一个性别,而是无性别区分的人才。
成才难,女子成才更难。这里有需要继续解决的社会福利问题,也有一个如何使“半边天”真正顶起半边天的问题。偶尔听到一种议论,于今干活的人多,妇女还是回厨房去。难道绕了一个大弯子,还要回去?这岂不正应了“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句害人不浅的话吗!
顺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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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阿姨请坐〔年画〕  王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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