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1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酒泉之酒及“铁碗人家”
冯并
前年过酒泉,特地到酒泉公园去看看。湖光潋滟,柳色青青,但惹人兴味的还是那一泓泉,传说里霍去病勒部西征,将御酒倾入泉中,与士卒共饮,因而得名。我曾想,泉以酒名,地以泉名,是寄托着生活资料分配上的一种“平均主义”吗?似乎是的,却又不是,因为那士兵们饮的毕竟是“与子同袍”的一种气氛。若是在平时,且要惠及士农工商,未必就会出此千古佳话,遑论有那么多倾入泉中的酒呢?
但总有耽于幻想的。另一处有名的酒泉,说是在商周的澄城,喷溅出的传说更令人神往。泉既甘美,且可疗饥裹腹。与此有关的是“铁碗人家”,既然大家都去舀食,碗便出了学问,泥碗易碎,木碗易朽,铁碗就在竞争中显出了优越性。一代传之一代,形成相对无忧的保险户。说相对,是因为还有一句,叫作“铁碗易锈”,讲的是一户饱食终年,乐而游荡,及至归来,铁碗竟然锈破,只好舍碗而操起耒耜。看来,铁碗也是不大保险的。
但也不必担心,不保险的是过去。于今是社会主义,当然是“铁碗”时代。但有铁碗并不等于有了一个吃饭的铁的衡器,拿来均着份儿去吃,有谁多吃了几口,不必问他多吃的理由,只管用碗去比:你有我也有,咱们谁的碗就比谁的小,谁的又不是铁的呢!近来又听到一桩新闻,上海某厂一位科技人员搞出一项发明,分到的奖金仅得一角钱。那奖是按人头分的,管你参与没参与发明,“见面有份”。分者还振振有辞:没有厂里全体职工的支持,能够搞出发明吗?这真有几分“铁”理。然则没有全社会的支持,发明者或将衣食不保,如果种田的、开店的乃至守卫边防的都来分,又当何以处之?
看来问题并不在“铁”碗,而是在于某种铁的平均法则。有谁打破了,似乎就不合社会主义。但那平均下面藏着不平均,譬如奖金,原本是按劳动支出的超额程度平均分配的,在某些单位里,竟成了不可变更的人均收入奖,那铁碗里多出来的,已不是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而是一种什么铁的机缘了。
当然,铁碗未可抛,因为社会主义制度总要保证基本工资,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是铁饭碗,不能砸烂。但是“铁碗人家”却不该再有。有句老话:“金缕玉衣饥冻死,酒泉铁碗不可活。”戒的是坐吃山空的惜力者。捧着碗而不思开掘物质财富的源泉,终归不是善策。那传说中的“铁碗人家”不也操起耒耜,舍力田亩了吗?人们历来是靠锄而不是靠碗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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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古罗马斗技场漫步
江晓天
走出罗马机场,前来迎接的意大利主人,坐在汽车上就向我们介绍说,罗马城里有三多:教堂、喷泉和雕塑。好心的司机为了让我们尽早观赏一下这座古山城的市容,特意沿着穿过市心的第伯尔河岸兜了一圈,而后才送到下榻的旅馆。罗马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很触目的印象,还应加一个古建筑保存得多。大如古罗马水道、梵蒂冈城堡、梅契提家族的古老府邸,小到中世纪露天剧场的一片观众座席,乃至古代居民住宅的一角残垣断壁。为了保存这些古建筑,现代化的柏油马路,通统绕道铺设。但是,对我吸引力最大的还是古罗马斗技场。
拉·乔万尼奥里的长篇历史小说《斯巴达克思》,我曾读过不止一遍。暴君苏拉为了使自己在欢乐中忘却皮肤病的折磨,驱使斯巴达克思等一百名角斗士互相残杀,那震撼人心的场面,今天自然不会再见到了。但是,古罗马斗技场的遗址还在,很值得一看。第二天上午,我们先坐车到无名战士墓,而后步行去参观斗技场。路经一大片罗马古城遗址,位于低洼处,象是古代的一片山谷盆地。一些古建筑回廊的圆柱竖立着,三三两两连在一起的,上边横着参差不齐的长石板,单根的圆柱上边,残留着几片东倾西斜的石块,猛眼看去很象天安门前的华表。地面平整,一块块铺着大小不等的石板条,有的残破零落,有的还比较规则,有一段约五十米长的石台阶,还比较完好地躺在那里,可以看出是古建筑的基地。两条笔直地贯穿整个遗址的石块路面,大概是游人不断践踏之故,没有杂草,轮廓清晰,路面洁净。西南角有一段长方形的水池,原来是真女庙门前的广场,由于地形变化,下陷成了池塘。我站在一座拜占庭式的三道门下,打开刚买的一本游览手册,看到上面一幅绘制古罗马城的彩图,呵!这片遗址原来是古城人口极多最热闹的古罗马公会区的街道。这里就是当年达官贵人们坐着马车,市民们步行,前去斗技场观赏那杀人游戏的主要通道。拉·乔万尼奥里在小说一开头所写的:“一批又一批川流不息地向前涌去……形形色色,喧哗吵闹,数也数不清的人群,使这伟大的城市充满了一片含糊的、乱纷纷的、但是快活的哄响,那片喧闹声,只有千万个蜂房放在街道上发出来的嗡嗡声才能够跟它相比。”那情景,仿佛又再现于我的耳边脑际,我也好象进入那喧闹的人流中,向斗技场走去。
这座古罗马斗技场是圆形的,似乎比北京东郊的工人体育场还高些大些,据说能容纳五万观众。外围有一道五层楼高的护墙,如今东北面约占五分之二的一大段还保存着,护墙外,为了防止关在场内地下室的猛兽跑出来伤人的深水沟填了,铁栏杆拆了,铺上了柏油路面。外面是一道圆柱连拱,一段段的可以通行的回廊。里边分两层,各由一道道坡形砖墙隔开,象剧场里的一个个包厢似的。台顶上也有一道宽大的圆柱拱廊,据说是专供妇女们观看表演的。我们从北门进西门出,看到地面上,观众席与斗技场地之间,除了一道五六米宽的人行道,还有一圈不完全连接的砖石小房,这是关角斗士的地方。有的小房铁栏门和上锁用的铁链条还在。场中心的地下还有一层,如今只剩下一道道宽厚的石墙,在晴空秋阳下,阴影处象一张张要吞食人的大嘴,原来那是关养狮子老虎等猛兽的地方。据说,角斗士的来源一直是战俘和奴隶两种人,他们在角斗中,被打死或快要死的鲜血淋漓的残缺肢体,成了地下室的猛兽们的美味佳肴。斗技场呵!这座罗马独有的古迹,这座巨大惊人的奇特的建筑物,这座角斗士与角斗士互相拚杀,角斗士与猛兽搏斗的残酷野蛮的娱乐场所,反动统治君王、贵族们,曾驱使多少角斗士在这里鲜血流淌、生命死亡!
现存的这座古罗马斗技场,不是《斯巴达克思》书中所描写的,那座建于罗马纪元675年(即公元前78年)以前的斗技场,是后来建造的。乔万尼奥里的这部描写公元前一世纪七十年代奴隶起义的历史小说,于1874年出版。关于斗技场的描绘,不是按照他当时看到的这座现存的斗技场,而是严格地依照故事发生时代已建成的那座斗技场。比如当时的斗技场是椭圆的,是一圈圈石阶座位、可容12万观众等等。环境、场景描绘的真实,增强作品的时代感。许多中外古典名著都严格遵循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这一基本要求,而我们有些现代小说却往往不注重。
十九世纪的意大利民族英雄加里波第,读了初版的《斯巴达克思》,给作者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赞誉这本书。他大声疾呼道:“我希望我国的同胞重视这部作品的伟大价值,……让我们的同胞,在想起那些长眠在再没有角斗士和奴隶主的祖国土地上的伟大英雄时,把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吧。”可是,这部具有“伟大价值”的作品,在意大利文学史书上,却一笔也没有提及,不能不令人难以理解。我带着这疑问,想找意大利朋友寻求解答。到罗马后的第四天下午,在意大利著作家与出版家协会总部的一次聚会上,没有等我提问,曾任意大利作家工会总书记、当代著名小说家比贾雷蒂先生发言,说他1981年访华,在上海看到《十日谈》的中译本印制得很精美;《斯巴达克思》在中国已印了几十万册,可当代许多意大利人却不知道这部小说。他还说,小时候见他祖父爱看这部书,还给他讲过斯巴达克思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文学史书上没有提这部小说,我们要研究清楚。”
有的文学作品问世时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后来被人遗忘了;也有些作品当时不被世人所重视,后来却成为名著流传,这两种情况,历史上倒是不乏其例的。但是,象《斯巴达克思》这样一部描写奴隶起义的长篇历史小说,在十九世纪意大利革命年代曾产生过重大社会影响。为什么很快就在它的祖国被遗忘了?这的确是一个难以令人理解、值得探讨清楚的问题。(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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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起飞的煤海
山东新汶矿务局 鹿强煤海里,升起一轮红太阳,它攀着井架的肩头,亮开了光的翅膀。呵,凝滞的夜和冬一起去了,看眼前,天高、地阔、路广。汽笛象布谷鸟唱得人心沸腾,煤峰在拔节哟天轮在翱翔。歌声,笑声追逐着煤浪,每双眼睛都盯着潮落潮涨,每双大手都把时间攥得发烫。把昨天留给记忆和思索,把今天唱给信念和希望,只要我们奋力向前,生活就不会停航。呵,起飞的煤海,起飞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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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文谈

电子计算机写的小说
申奥
据合众国际社去年12月4日从华盛顿报道,世界上第一部用电子计算机写的小说已经诞生,并在16分钟内通过遍布全美国的网络传送给订户。
这部二万英文字的小说《瞎眼的法老》(“法老”是古代埃及的君王),是由伯克·坎贝尔在加拿大多伦多的艺术文化资料中心完成的。坎贝尔操纵一台个人用的电子计算机于去年11月14日下午9时37分开始写作,于17日上午11时7分完成。历时61小时30分。
坎贝尔写作时,编辑就在旁边逐章审阅,进行加工,改正其中的一些错误,出版过程只用了3小时。这部19章的小说在当天就由多伦多传送到华盛顿郊区的资料中心总部,并迅速转发给订户。
这部小说的第一位读者《芝加哥太阳报》的编辑亨利·凯索尔说:“它正如人们所预料那样是粗糙的,但它叙述得很好,足以弥补其缺点,我很欣赏它。”至于用电子计算机写小说,会不会象用打字机那样流行,现在还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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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保护“傻子”
胡乔木同志最近指出:甘当“傻子”是雷锋精神的精华。这一精辟的论述告诉人们:在我们这个时代,在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艰难事业中,我们多么需要象雷锋这样的克己奉公、助人为乐、专门利人的“傻子”!
我从心底里拥护乔木同志的讲话,正因为如此,也想到了保护“傻子”的问题。在现实生活中,“傻子”的境遇如何,是值得注意的。比如蒋筑英、罗健夫这样的同志生前坎坷,少为人知,很多荣誉及公正的评价,都是在死后得到的,这一点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吗?而某些不学无术、见风使舵、钻营拍马的“聪明人”,在有的地方不是仍然吃得开吗?
人们应该鄙视那些“聪明人”。但愿使甘当“傻子”的精神受到保护,蔚然成风。
路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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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扫净落叶
古人云:“校书如扫落叶”,似乎说书上的错字不易一眼看尽,一校再校,仍难免落有不是处。但借此来原谅自己,那就不妥了。古书尚与今书不同,常遇歧义,颇费周章。今书多半是语体,错字讹字是不应当多有的。近年某出版社印的《大学语文》内,《前奏曲》误植《前秦曲》,另一出版社编的书中,“赋诗”误植“贼诗”,更使人啼笑皆非。记得某同志负责校对《毛泽东选集》,上百万言,没有出现一处标点符号错误。
所以问题还在于校者是否具有高度责任感。当然,校者水平也是一个问题。那把校对看作是谁都能干得了的,无疑是一种不懂行。我倒认为,当前提倡责任制,有关方面能否每年提出几个全年校书无错字的校对同志,公告全国,让广大读者评一评他们编校的书,投一投“最佳”票。
张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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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诗画配

美容术
易和元诗 方成画厂容要美化,治理脏、乱、差。道旁栽名树,窗台摆奇花,油漆墙上涂,地板打上蜡。只要环境美,花钱不算啥。惟有一件事,心里常牵挂,那个废品堆,硬是不象话,破铜和烂铁,密密又麻麻;钢管和铁架,横七又竖八……看着不顺眼,一点不美化。一声大令下,统统厂外拉,破烂任人拣,治了脏、乱、差。领导很得意,拾者笑哈哈:能发“卫生财”,感谢美容家!(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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