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

浮想联翩
——致燕妮
(十四行诗)

亲爱的人呀,
我愿意和你一起翱翔。
飞到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
山洪在悬崖峭壁之间迸发,
飞流直下,
巨浪跌宕,
怒涛高扬。
我们悠然伫立,
这片刻的欢娱由我俩共享。
在这个时刻,
世界已被幸福笼罩,
鲜花在芳草地上开放,
阳光洒满在美妙的画面上。

明亮的大厅里华灯初上,
华灯中有一盏最辉煌,
它不怕暗夜的阴影,
这是爱情之火炽热发光,
快乐的心跳动激荡。
光明已使阴影消失,
相爱的心温热舒畅,
美妙的声音嘹亮高亢。
风神演奏起优美的竖琴,
扣动心弦的音响悦耳悠扬。
这声音正往高空飞翔,
飞到了光辉灿烂的宝座,
然后又突然降落,
投进发出这美妙之音的心房。

假如你感到疲倦,
躺在开满鲜花的青苔上,
爱情却使我生长双翼,
飞到你的身旁。
你的双眸让我陶醉,
我沉浸在幸福的瞬间;
爱情的歌声,
使我鼓舞欢畅。
我恳求天上的众神,
把吉光普照人间,
我还要不停地呼唤:
请把我的歌儿
洒上花儿的芳香,
让它永远生气昂扬。

如果你心胸郁闷,
我要为你歌唱,
歌儿把你召唤,
你会喜泪盈眶。
你心受感动,鬈发低垂,
聆听着悠扬的歌声
和舞曲的音响,
感受着我心情的激荡……
这时我全身热血沸腾,
我认识到宇宙永恒,
我拥抱万里长空,
怀着理想宿愿,
和你一起
去涤荡尘世的污浊与庸俗。

我们的心里掀起火热的激情,
绽开着生活的甜蜜花朵,
幸福正随着爱情而来,
在我们的面前开花结果,
这被两颗心孕育的幸福,
闪耀着美妙的光华,
让我们摆脱了灾祸,
使我们心中燃起希望之火。
旧世界在暗淡中衰落,
新世界在我们的面前升起,
是那样的生机蓬勃,
它们的光热多么谐和,
象是心灵中盛开的花朵
星球的旋转——是它们的动
作。

啊,金色的美梦,
不过是心中发出的甜蜜呓语,
生活中哪里有幸福,
欢乐已隐匿在险恶的远方。
在你的头上出现了别样的身
影,
又一个黎明,
在向你致意,
风儿吹拂——异于往常。
我看见的唯有你的身影,
你仿佛是在梦境,
我看到的你美丽的容貌,
也宛如是在幻影里,
可是我无论怎样祈求,
你片刻也不向我靠拢。
译注:此诗原登载在卡尔·马克思诗集《诗歌之书》中,写作时间约为1836年11月至12月之间。


第8版()
专栏: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

查理大帝①
遵循美的法则创造的万物
和人类的心灵同一渊源,
它曾被野蛮人的手破坏污染,
罩上了重重昏暗。
伟大的希腊诗人,
曾对万物兴奋地歌唱;
那远古无名时代的圣火,
曾引起他丰富的想象。
德摩斯梯尼②描述过这一切,
当人民面临黑暗,他满怀悲
愤,
在集会场上,
把骄横的腓力二世斥训。
缪斯③所创造的仙境,
有多么崇高和美好;
那些令人倾心的创造,
却被汪达尔人④一手毁掉。
伟大的查理挥舞起威武的权
杖,
使缪斯的事业重新兴旺,
美变得更加和谐高尚,
艺术之花也绽开怒放。
他用教育的手段,
改变残暴王国里的野蛮风习,
在茅屋中能享有权利,
那里的人都严格遵守法纪。
他的征战路上血流成河,
苦难孕育出的胜利之果,
要比远征的果实更丰硕,
它是英雄的巨手所获得。
他对人类的贡献,
赢得了我们的称赞,
在野蛮的时代,
他夺得了教育的美丽花冠。
他将永远生长在大地上,
也必然在历史上万世流芳,
大地将为他编织不朽的桂冠,
时代的风暴也无法把它冲刷消
亡。
译注:①这首诗和另一首诗《人生》,原记在马克思姐姐索菲亚的笔记本中,诗后注明的日期是1833年,当时马克思只15岁。
② 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公元前384—前322年),是古希腊雅典的雄辩家和民主政治家。他极力反对马其顿入侵希腊,曾在大庭广众间发表著名的演说《斥腓力》,谴责马其顿王腓力二世的扩张野心。
③ 缪斯(Mousai),希腊神话中的九位文艺和科学女神的通称。
④ 汪达尔人,属于日耳曼人的一支,公元一至三世纪分布于奥得河中上游到多瑙河一带。公元455年渡海攻陷罗马城,大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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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

人生
瞬息云烟,
为时多么短暂,
被时光带走的一切哟,
永远不再回还。
生命有如文火徐燃,
死亡将是永恒久远,
因需求而产生的一切哟,
正是我们的意愿。
眼前的万物,
即将消失,
理想和激情,
也会化作虚无的云烟。
对你从事的事业,
魔鬼可能在一旁讪笑;
千百万人拚命争夺,
也许是无谓的辛劳。
心乱气恼,
是世上一切祸患的根苗;
惊慌烦忧,
意谓“幸福已经遁逃”。
无聊的目标,
也可能被人苦苦追求;
转眼即逝的人生,
正是一次激情的战斗。
心胸狭窄的人,
往往自命伟大不凡,
这种人的命运啊,
只有自怨自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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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

致燕妮
(自由体十四行诗)

燕妮啊,欢笑吧!
你也许要惊奇:为什么我的诗篇
都用同一的标题《致燕妮》?
世界上唯有你呀,
是我的灵感的源泉,
快慰之神,希望之光,
照耀着我的心灵之窗。
从你的芳名中我看到你美好的形象。
燕妮——这是两个多么奇异的字样,
它的每个音节美妙悦耳,
象是金弦琴的清音嘹亮,
宛如神话中善良的仙灵,
仿佛是浮动在春夜的月影,
到处为我歌唱。

你的名字,我要写满千万册书中,
而不是只写几页几行。
让书中燃烧起智慧的火焰,
让意志与事业之泉迸涌喷放,
让现实的一切显露出它那不朽的容貌;
让诗的圣坛、宇宙的永恒之光、
无神的欢笑和尘世的悲哀,
全都展现在世界上。
燕妮这个名字,
我要在点点星光之下琅琅而读,
因为它是风神带给我的幸福。
我要永久一遍又一遍地把它歌唱,
直到人人皆知:
燕妮这个名字就是爱情的时候!

语言是什么呢?是为了荒诞和虚荣?!
它能否表达崇高的感情?!
而我的爱情——万能的巨人,
能把拄天的高山削平!
语言,这精神宝库的盗窃者啊!
它能把万物化为渺小和微薄:
因为它惧怕别人的轻视目光,
而喜欢炫耀自己的装潢。
燕妮哟,
如果我有雷鸣般的嗓音,
如果我有说仙语的神通,
那么,我就要用明如闪电的文字,
在全宇宙对你宣布爱情,
让全世界把你永志不忘。
译注:此诗原记载在卡尔·马克思诗集《诗歌之书》中,写作时间约为1836年11月至12月之间。此诗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中只有第一、二两首十四行诗。后来苏联《外国文学》杂志根据新材料,发表了三首十四行诗,此译文据后者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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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高尚的情操 优美的艺术
陈玉刚 陈玢
怀着对革命导师马克思的崇敬和悼念心情,我们翻译了这部《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马克思的诗歌作品约有200多首,按其保存情况约可分为七部分:《狂热之歌》、《爱之书》(第一集)、《爱之书》(第二集)、《诗歌之书》、《献给父亲的诗》、《记在索菲亚纪念册中的诗》、《记在索菲亚笔记本中的诗》。马克思的这些诗篇约写于1833年至1837年之间,正当马克思在特利尔中学、波恩大学、柏林大学读书时期。
马克思的诗歌,思想深刻,诗味醇厚,艺术感染力强,富有强烈的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激情。他的某些诗篇,如《查理大帝》、《人生》等写作时作者只有十五岁,而诗中已闪耀着少年时代的马克思的崇高的思想光辉。诗人以极其饱满的热情表示对人生的理想和对美好事物的赞扬。这些有如大河奔流、一泻千里的气势和豪放雄浑的意境,在马克思的同时代的诗人的作品中是不多见的。
马克思写了很多献给燕妮的诗歌。这些以《致燕妮》为题的抒写爱情的诗篇,表现了革命导师青年时期对待爱情的忠贞不渝的道德情操。他不是把爱情当做个人狭隘感情的寄托,而是作为鼓舞自己奋勇前进、凌空翱翔的力量。1837年马克思在写给父亲的信中提到自己的诗歌时说:“含糊的,不定型的感情……完全出自头脑中的杜撰,用浮泛华丽的词藻代替了诗的意境。但是,这些诗里也可能有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实现凌云壮志的渴望——这就是这些诗的特色。”
马克思的诗歌是他在革命理论、学术著作以外留给我们的又一笔宝贵财富。这些感情真挚、诗意盎然的诗篇正是马克思追求美的心灵的结晶,诗中所反映的革命热情和理想,能给人以前进的鼓舞力量。
翻译是一项难度很大的工作,诗歌的翻译尤其困难。“诗无达诂”,从某种意义上看,诗是不能翻译的。我国有些诗意浓郁、脍炙人口的古典诗歌翻译成现代汉语后索然无味,其原因就是古今语言色彩不同、结构不同、表达思想感情的方式和规律不同。同一个民族的古今语言的互译尚且如此,更何况翻译外国诗歌。
我们自识学识浅陋,翻译马克思的诗歌是力不从心。可是,当我们为这些优美的诗歌所吸引、所感动,从中得到思想启示和美感享受的时候,就想:如果把这些诗歌介绍给我国读者,特别是介绍给青年朋友,让大家共享欣赏华章的幸福,将是很有意义的。抱着这种愿望,我们试译了这部诗选。如果这些拙劣的译文能把马克思诗歌的精华表达于万一,我们就感到最大的安慰了。
〔编者附记〕文化艺术出版社在马克思逝世100周年之际,将出版《马克思青年时代诗选》一书。这里发表的几首,是从书中选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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