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想起了猪八戒
舒展
几十年少有的红火欢乐的春节期间,我之所以想起了猪八戒,倒不是由于至此已进入农历癸亥,也来赶一赶猪年说猪的时髦。而是由于目前正在进行的改革,触动了我的心绪,想起了鲁迅说过的一句话:“猪八戒真是懒汉的代表人物”。
多年来的大锅饭,把人的性格搞得有点畸形。懒散,几乎成了一种常见病、多发病。从猪八戒身上的确可以照见我们某些懒汉的影子。
一遇强敌、苦差使、硬任务,老猪就爱向后转。在狮驼山,行者要他打妖精,他不愿去;在碗子山同沙僧迎战黄袍怪,由于怯阵,他让人家前去抵挡,诡称“老猪要出恭去”;在火云洞与行者同战红孩儿,一见喷火,生怕烧着鬃毛,忙离阵跑过涧去观战;当行者即将取胜时,他又怕没了他的功劳,随即打了上去;叫他化斋,巡山,常常是找个草棵一眯,睡大觉去了。一遇难关,容易动摇,动不动就撂挑子、摔耙子不干,要求散伙,总想回高老庄找媳妇去……
可是一遇有利呢,就恐后争先。在朱紫国,国王设宴酬谢行者治愈其病,老猪在一旁急得咽唾液,忙向国王争功道:“陛下,吃的药也亏了我。”在乌鸡国,让他下井捞尸,他不干,但一听说井下有宝,捞上来归己,他就欣然入水。在四人组成的小集体之中,惟独老猪有小金库,攒小份子,把银子塞在大耳朵眼里。
反正以懒和私为特征的毛病,老猪一应俱全。但,话说回来,八戒毕竟是个小生产劳动者的形象。有不少阵战,也亏他助了行者一臂之力。有些劳务,若遇到他高兴,还是不惜气力的。千辛万苦,取经全过程,八戒还是有一定功劳的。若给他做个鉴定,可不可以这么说:他丑而不恶,狡而不诈;有个人主义,尚未达到极端;贪小便宜而不出卖同人;爱发牢骚(直至拨弄点小是非),一旦自知理亏尚能认错。吴承恩最后给他弄了个“净坛使者”的封号,也不乏深意。
八戒的根性源于小生产,更源于私有制。按说,在我国公有制占优势的情况下,八戒一类人理应减少;但可惜,多年以来,大锅饭不仅掩盖了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优越性,而且使勤者变懒,惰者更懒了。
社会主义决非培育懒汉的温床,就其分配制度的本质来说,恰恰是要根治不劳而食者。何况有些同志原来并不懒,只是由于体制的弊病,懒人吃勤劳者,于是有的勤劳者也变了,跟着懒汉一起吃起社会主义来了。所以,要把懒汉减少到最低限度,还得从体制改革上作文章。这正是:
饭在大锅做,人人都有份,
即令是悟空,也要变悟能(无能)。
改革之所以“势在必行”,原因也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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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域外集》序
艾青
这个集子所收的,是我在国外写的和写外国的诗。
1929年我在法国住了三年,将要离开的时候写了一首《会合》,记录了我参加反帝大同盟开会的情景,这是我写诗的开始,有人说是我的处女作。这首诗没有收入这个集子。事实上我在中学时代已经写过诗。
1932年春天我回国,参加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5月参加,7月被捕,关了三年零三个月。我在监狱里写了不少诗,其中一部分是回忆外国的诗和属于幻想的诗。
接着是八年抗日战争、四年解放战争,曾以雄心写第二次世界大战,完成了四五个片断。那些诗没有收进这个集子,因为它们失去了连贯性。
1950年我在苏联住了四个月,写了不少诗,曾以《宝石的红星》单行本出版,大都是肤浅的颂歌,收入这个集子的就只有五六首。
1954年我应邀到智利,取道欧洲,路经许多国家,沿途写了一些诗,大都收入这个集子。
1957年到1977年,我被窒息了二十年之久。“四人帮”垮台了,我才得到重新歌唱的自由。
1979年我随中国人民对外友协代表团访问了西德、奥地利、意大利三国;1980年我访问法国,又一次到意大利,这期间写的诗,大都收入这个集子。
同年秋天,我应邀参加美国爱荷华大学的国际写作中心所写的诗,均已收入这个集子。
此外,如《寄广岛》、《马布鲁克》、《铁托》等诗,均系应约之作,一并收入以志纪念。
这个集子曾经由周红兴、骆寒超同志和我的妻子高瑛收集整理,费了不少工夫,我在这里表示感谢。
* 此书即将由河北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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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葛洲坝(外一首)
赵志萱〔遗作〕
三峡直下葛洲坝,
万里新堤从容跨。
明灯耀太空,
天堑映彩霞。
水轮巨桨乾坤转,
咆哮奔腾泄水闸,
工程多壮丽,
一枝报春花。
电子绿红千帆驾,
高峡平湖自上下。
人民力量大,
振兴我中华。
“伟大的母亲!
伟大的国家!”
送故人
椰汁未干战马催,
依依别情故人归。
玉树琼楼无限意,
蓝天白云比翼飞。
海南相送一日回。
回头逐鹿鹿蹙眉。
天涯海角千顷水,
难填离情滴滴泪。
行行止止步步随,
三大工程有青翠。
送君沧海去万里,
鹏程捷报人欲醉。
椰汁未干战马催,
南岛情深一日回。
愿酬蹈海英雄志,
归时同看海棠翠。
编者附记:赵志萱同志是参加一二·九运动的老战士,建国以来一直在基层工作,受到工人、知识分子的好评。去年得知身患癌症,她在病中仍念念不忘为党工作,写了回忆录等诗文。我们特发表她的遗作两首以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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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林漫步

用生命和鲜血写成的书
——《法卡山一日》
光文
《法卡山一日》征文,是1981年底广州军区政治部仿照当年《志愿军一日》征文的做法,委托广西军区政治部发起的。因为,恢复和镇守法卡山的战士们喜欢称自己的阵地为“新的上甘岭”,祖国人民不也赞誉他们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吗?是的,在法卡山保卫战的日日夜夜里,多少勇士挺立在成吨倾泻的钢铁和弥天漫地的烈火之中,以艰苦卓绝的战斗,一次次击退了丧心病狂的敌人,乃至将自己伟壮的血肉之躯铸进了坚守的阵地,为我们竖起了振兴中华的不朽丰碑。我们有责任把它记载下来,报告给祖国人民和我们的后代,让法卡山战斗的精神,在我们民族、我们军队的血脉里经久不衰地奔流下去,激励我们开拓前进!正是基于这一想法,我们排除种种困难组织了这次征文活动。
《法卡山一日》征文的作者(含口述者和整理者),都是这场战斗的直接参加者或目击者,包括了参战的各兵种部队、领导机关和后勤保障人员,支前民兵,军属以及深入前线采访、慰问的文艺工作者、新闻记者、大学生等。其中,有的是他们利用战斗间隙,蹲在猫耳洞里、伏在弹药箱上,晚间借着摇曳不定的烛光或单元电池,用罐头包装纸或炮弹防护纸急就而成的;有的是撤下阵地后,怀着对英雄的崇敬之情信笔补记的;有的则是战后含着泪水口述或起草,请别人协助整理的……尤其不能忘记的是,鏖战在法卡山上的新一代有文化的战士,一面持枪与敌拚搏,一面挥笔写诗作文,他们把战争的真实写照留给我们,而他们之中有的却已经壮烈牺牲了,手稿被鲜血染红,以至无法辨认,为了弥补这一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们尽可能约请一些烈士身旁的战友追忆当时的情景,将它写成征文,以寄托对烈士的缅怀。还有许多军内外文艺工作者为了真实记录火线上英雄壮丽的生活,不畏艰险、不辞辛劳地深入到了敌人冷枪呼啸的战地采访,给征文增添了光彩的新篇章。从某种意义上说,《法卡山一日》,是一本用鲜血与生命写成的书。
这本书编选了157篇文稿,一文一事,写的都是作者在战斗中亲身经历,用的都是第一人称自述的纪实性散文形式。这些文章也许还粗糙,甚至有疏漏,但它毕竟是战斗者们真情实感的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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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萧三同志诗笺
吴明墀
1953年初,当时我在《人民画报》工作,受命编辑一本《西藏画集》摄影图册。萧三同志的夫人叶华同志是位摄影家,到西藏进行过摄影采访,为了搜集有关西藏的图片资料,萨空了同志介绍我去拜访萧老和叶华同志。那时,我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拜读过萧老的诗,对这位国内外知名的老诗人,十分景仰。
萧老和叶华同志象对早已相识的同志般热情地接待了我。记得在我介绍了编辑《西藏画集》的情况和带去的一些图片资料后,萧老亲切地对我说:编辑一本《西藏画集》是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应该编好,过去反动分子对西藏有过不少歪曲报道,我们要做好这方面的宣传,对国内外都是很需要的。他和我们一同翻阅了叶华同志在德国出版的一本有关西藏的大型摄影画册,当时,叶华同志的中国话讲得还不太流畅,萧老就帮着向我介绍她当时到西藏拉萨、江孜、阿里等地拍摄照片的情况,例如早年藏胞在江孜抵御帝国主义侵略的时代背景等等。萧老还和我们一起选择了叶华同志拍摄的图片资料。他那慈祥和蔼、平易近人的风度,以及对待年轻人所表示的关怀爱护,至今想来犹历历在目。当我告别时,萧老和叶华同志一直热情地送到门口。后来,大概在中山公园中山堂一次新年除夕联欢会上,萧老在座,他还十分关心地问起《西藏画集》的出版情况。
时隔近三十年之后,我已调来江苏工作,去年,为准备编辑一本中国现代学人自书诗笺集,很自然地想到令人尊敬和怀念的萧三同志。当时不知他已因病住院,我写信请他为此集抄写一两首旧体诗词,以光篇幅。很快,我在4月中旬收到萧老用彩色水笔写来悼念梅兰芳同志和1940年9月13夜雨声中作的两首诗作。萧老因病中执笔吃力,由别人回信说,这是萧老在医院病榻上根据记忆写的。
萧三同志在病榻给我们写的两首诗,或许是他最后抄写的两首诗作的珍品了,它倾注了萧老对出版事业的热情和晚辈工作的支持。(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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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铭”
近代学者刘师培先生考证,“铭”始于黄帝;《汉志》道家类列《黄帝铭》六篇。厥后禹铭筍虡,汤铭浴盘,武王闻丹书之言,为铭十六。而周代公卿大夫,莫不勒铭于器,以示子孙。《诗传》亦曰:“作器能铭,可以为大夫”。可见“铭”的出现历史久远。其目的是“称功德,申鉴戒”,“儆励之词也”。“铭”文风格,晋代陆机评之为“博约而温润”。
由铭文创造为“座右铭”的人是东汉崔瑗。据说,“瑗兄璋为人所杀,瑗遂手刃其仇,亡命,蒙赦而出。”于是作铭文置座右,故曰“座右铭”。后人效其法,以“座右铭”抒志励行。在近代有志之士中,可以说已成风气。正因如此,许多志士仁人,铭于座右,见于行为,他们为国为民一生奋战,浩气长存。然而,也有些人,其“座右铭”中的凌云壮志,虽已为世人所知,可惜其品行已背铭而去。铭与行相比较,怎不为世人所嗤笑?
铭于言可贵,铭于行更可贵! 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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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干活
到理发店理发,听理发员之间议论:“公私合营的时候,经理都干活,现在当个主任什么的,活不干了。”另一个为我理着发的姑娘说:
“我们一天剪十六个发,得养活那么多不干活的人,工会、宣传、卫生、计划生育……”
我想这无疑是实行经济承包责任制之后暴露出的矛盾。上层领导机关必不可少,比如必要的党政领导干部、财会人员。然而基层单位花样不能繁多,经理主任不能排号,要因事设人,不可人浮于事。不然一个庞大的“上层建筑”,让下面怎样支撑得了呢?这问题几乎各行各业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
高树生


第8版()
专栏:

山乡小路〔版画〕 任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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