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绝知此事要躬行
许斌
据传,宁夏回族自治区有座鸣沙山。人坐沙上滑动,沙子非但会叫,而且声如闷雷。听者无一不把这种说法看作是当地人迷信的传闻罢了,读完笑过也就抛之脑后。这事却使一位有心人常年为之牵肠挂肚。他便是著名地理学家竺可桢。趁某次在宁夏开会的机会,他亲自奔赴鸣沙山探个究竟。此时正值盛夏中午,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暑气蒸人,这位七十老翁不顾大汗淋漓,一爬上山顶就往坡底滑。果真,一阵“轰隆隆”雷鸣由身下传来!声音之大就象载重卡车从身旁压过,令人惊心动魄!原因何在?不信鬼神的老科学家抓起一把沙子细细玩味起来。滚烫的沙子如炒过般干燥,里面掺杂许多石英颗粒。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炒”过的石英晶粒,一经摩擦,就会发出巨响。这不是主观臆断,而是科学原理。
如果没有竺老扶杖躬行,揭开谜底,“沙子会叫”这桩公案,势必至今仍会被常人当作奇谈怪论的。由此观之,世界上的事物,总是千差万别和千变万化的。用一成不变的尺子去量则会贻笑大方。对具体事物作具体分析,这才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调查研究之重要是不言而喻的了。
你要建设四化么,你就应当是强者。强者之所以强,就在于一手抓了解情况,一手抓掌握政策;前者是认识世界,后者是改造世界。只有认识世界才能改造世界。而要跨进“认识世界”这道门槛,非得深入实践采集第一手资料不可,别无捷径可走。一言抄百总,“情况明,决心大”。情况若明若暗,不是下不了决心,就是下错了决心,其苦果只能是既误国又误民的。
这不,手头就有份材料:上海高压容器厂用新工艺生产的氧气瓶,在国际市场名列前茅。要订货的外商源源不绝,外贸部门一开口便要十五万只。可是这笔货却无法成交。为什么?只因为有关领导部门有个条文,只有机电系统出产的气瓶方可出口,而这家厂却被划入轻工系统。对不起,靠边站吧。于是乎,一纸规定活活断送了七百万美金!倘若有关同志能走出高楼深院实地摸摸情况,解决此类憾事,不是易如反掌么!
此例虽小,恰有如暮鼓晨钟,使人“振聋发聩”。看来,凭想当然和老经验吃饭,在新形势下,是很难“滥竽充数”下去了,或迟或早要在严峻的实践面前碰得鼻青脸肿的。
这并不奇怪。我们面临的四化大业,是个重大的新课题,在很多方面还是个未被认识的王国。为使我们的主观符合客观,在实践中达到预期目的,“沉”到第一线摸清底细,实属必要。宋人陆游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倒是说到点子上的。
当然,真正做到“要躬行”,绝非一件易事。没有点对新生事物的敏感,没有股从事务中挣脱出来的勇气,要想“绝知此事”的奥秘,无异于纸上谈兵。
近几个月来,胡耀邦同志赴辽宁,下四川,走陕西,到福建,去安徽,巡视五省,千里勤躬行,为各级领导和各行各业的行家里手深入基层多搞调查研究,树立了楷模。日理万机的中央领导尚且能够如此,我们的同志为什么就不行呢!
层出不穷的新事物在第一线呼唤,扑面而来的新问题在基层招手!“稳坐钓鱼台”是愈来愈坐不住了。你想获得认识上的真知灼见么?你想取得领导的主动权么?那末,迈开你的双脚到第一线去解剖“麻雀”,摸索规律吧。这是时代无声的命令,也是人民迫切的要求!
(选自《安徽日报》,本报有删节。)


第8版()
专栏:

大队政委
王哲伟
他睡了,睡在颠簸的卡车上。
飞行一结束,“小鹰”们叽叽喳喳地涌上了大轿车,带着一天飞行的欢悦回营了。可是,他默默地留了下来,和往常一样,拿着扫把细心地打扫完候飞室,又把飞行员们喝剩的半保温桶开水扛到了敞篷卡车上。他记着那个从长白山下入伍的朝鲜族小伙子,和别的飞行员不太一样,喜欢在飞行后用热水擦擦澡,这半桶水,够他洗个痛快的了。
保温桶里的水咕咚咕咚晃荡着,象奏着什么音乐。他睡着,和风掀动着他的衣襟,夕阳映着他疲倦的脸,他轻轻地打起了鼾,那么香,那么甜。
上午,团长问他:“老周啊,眼睛怎么这么红?没睡好觉?不舒服?”他摇摇头,憨厚地笑着。
细心的团长没有看错,他确实显得疲乏。往日他可不是这样,精力充沛,风风火火,在停机坪,在候飞室,他都是个顶忙顶忙的人。可今天却有些没精打采,这是咋了呢?
我知道得最清楚。
五天前,我从上级机关调到了这个航空兵团。正赶上全区部队进行空地靶射击考核,人们可真是忙坏了。夜里,刚九点,空勤宿舍的灯就熄了。因为第二天,“小鹰”们要顶着晓星出航哩!
我住在地勤人员的平房里,对过就是空勤宿舍。临睡前,我突然想起,到部队来时有人托我捎一封信给一个飞行员,便连忙披上衣服,向空勤人员宿舍走去。
我“当”地一声推开空勤楼的门,刚把脚迈进楼里,突然,从月光下蹿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谁?干什么?”声音虽低但却十分严厉。“我,我呀,新调来的李干事。”我吓了一跳。
“啊,是新来的。”他语气缓和了些,把我拉出来,又轻轻把门掩上,小声地说:“10点多了,飞行员们都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咱们这是飞行部队,凡事得想着他们哪!”他用手指了指楼里。
够败兴的,事没办成,还被他软绵绵地教训了一通,我心里老大的不舒服。第二天,我知道了,他是飞行大队的政委,叫周忠路。
整整三天,我没有理他,我记得他给我的那次“下马威”。可是,昨天晚上,我却实在忍不住,主动和他搭上了话。
事情是这样:我在机关里养成了个晚睡的毛病,通常不到12点很难有睡意。刚下到部队,自然不会很快改掉,所以每逢夜里11点多的时候,我都要走出房子,在习习的晚风中站一阵子,数数星星,数得眼睛蒙眬了再回屋入睡。可是在整整三天的夜里,我都望见周政委在空勤楼前那排白杨树下徘徊。这使我很有些纳闷,莫非他也有晚睡的毛病?可是不行呀!长期生活在基层,又是飞行部队的干部,经常和飞行员一道起大早,这样怎么受得了哇!
“政委,怎么还不睡呀?”
他看出了是我,凑过来说:“啊,我再等等。”
“还等什么,都11点了,明早不是4点半进场吗?”我好生奇怪。
“他们刚刚睡下。”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大惑不解。
月光照着他那张充满倦意的脸,他嗫嚅了半天才说:“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轻感冒吧,这几天晚上,我……打起呼噜来了……我想等他们睡熟后再进去……”
“啊?!”我望着他,心猛地被牵动了一下,周身有股热流在流动,是因为这三天来错怪了他而惭愧,还是为一种美的东西所触动?我说不清。
……此刻,敞篷卡车在疾驶着,保温桶里的热水在摇荡着。可是,他睡了,睡得那么安详,那么香甜!
(选自《解放军报·长征》)


第8版()
专栏:

寄君匋
许杰
万叶余晖映晚霞,
晴空极目数归鸦。
溪山风定风光好,
彩笔诗心更着花。
钱君匋同志是我五十年前的老友。他工于篆刻,善画封面,向为熟悉朋友所称道。我曾用张子三笔名,出版过一本文艺论文《明日的文学》,就由他代作封面,至今记忆犹深。近二三十年来,很少交往,但亦时在念中。去年年底,上海市政协五届五次会议,我在一处会客室中,看见他写的一幅隶书横幅,笔意疏放潇洒,殊觉可爱。一转眼间正好当面相遇。我对他说,我只知你长于篆刻绘画,却不知你于书法亦所擅长,你当赐赠我一幅墨宝。不久,他果然寄来一纸条幅,并写上他的近作七绝一首:“花家山下暗余霞,秋木枝头噪倦鸦。馆阁酒酣争落墨,一时灯下笔生花。”我想起君匋同志曾经办过万叶书店,出版过《鲁迅笔名印存》。三中全会以后风光大好,晚景光明,吟诗作画,自然是灯下笔生花了。我就依照这个意思,依原韵写出这首绝句寄他。
(选自《新民晚报·夜光杯》,本报有删节)


第8版()
专栏:

“野无遗贤”与“曳白”登第
曹晓波
唐天宝六年,唐明皇李隆基下旨诏求天下通一艺者诣京应试。考试结果,竟无一人及第。口蜜腹剑的宰相李林甫上了一道“野无遗贤”的贺表。意思是说,天下有名的贤士都已在朝,民间没有人才了!其实参加这次京试的就有著名诗人杜甫与元结,由于奸臣当道,人才受抑,他们无法脱颖而出。
李林甫不仅断绝杜甫、元结等人的才路,而且对于朝廷上有才干的大臣,皆排挤、打击、陷害。他自开元二十四年执政,至天宝十一年病死,前后十六年,使在野人才不得起用,当朝人才或贬或杀,其中如张九龄、李适之、李邕等。在李林甫的眼里,有才便是有罪的代名词。
李林甫一方面压制与排挤人才,另一方面又大搞所谓选“才”丑剧。天宝二年,李林甫令亲信主持京试,内定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张奭为第一名。张奭外号“曳白”,人称憨大。他登第后,“朝野沸腾”。唐明皇召张奭面试,张奭“手持试纸,终日不成一字”。原来是个“白卷状元”。
“野无遗贤”与“曳白”登第,充分反映了李林甫的用人特点,也是他本人不学无术、嫉妒才能的灵魂大暴露。李林甫以“深结宦官及妃嫔家”而被起用,他虽官居宰相,却腹中空空。由于李林甫本人的无才,因此也嫉妒下属的有才,李林甫当政十六年,也是扼杀唐王朝人才的十六年。
是扼杀人才,闭塞才路,还是广开才路,起用人才,这是一个国家政治是否开明清朗的标志。由于李林甫在用人问题上的倒行逆施,终于助长了唐王朝的由盛而衰。“安史之乱”的爆发,究其原因很多,但李林甫对人才的压抑与排挤,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
(选自《解放日报》市郊版副刊《晨露》)


第8版()
专栏:

开“条件”与搭汽车
最近,听说两件事:一件是一个区文化宫举办文艺创作讲习班,邀请一位诗人去介绍创作经验。没料到这位诗人在接受邀请时,却开了三个条件:没有小车接送不去;一般“工厂礼堂”不去;“讲授费”低于“标准线”的不去。这三个“条件”给讲习班的同志出了个不小的难题,他们只得四出想方设法,一一照办。
另一件是市郊一家工厂举办写作讲座,邀请新华社一位记者去讲报告文学的写作。由于工厂离市中心较远,工厂准备派小车接这位老记者去讲学,可被他婉言谢绝了。这位老记者,尽管已年近六十,仍不顾路远,冒雨转搭三辆公交车辆,按时赴约。事后,人们对他这种联系群众的踏实作风表示赞赏,他却说:“我搭公共汽车习惯了,每天在车厢里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听到群众的各种议论和呼声,这对我们搞文字工作很有利!”
两相对照,思想境界的高下就显出来了。作家和记者有没有道德修养,不仅表现在笔头上,更重要的是要看他们的言行。 卢威


第8版()
专栏:

变相剽窃
在重庆听说一件新闻:一位年逾花甲的老画家行七千里路,爬山涉水,探索嘉陵江的源流,准备画成长卷献给国家。
这时,画室的门被敲开了。来访的电视台同志借口要把老画家的一路艺术活动拍成电视片,要求老画家拿出沿路采访来的第一手资抖。画家和盘托出,提供了路线、食宿点和联系人,直到引路人的全部资料。
这位摄影记者拿到资料后,丢开画家,背着他与别的单位协作,改拍为一部沿途风光片。画家历尽千辛万苦搜集来的材料,并准备通过艺术创作表现的一种首创精神,却不料被别人拍了一部沿途风光片,“首创”在先了。这种“首创”,是不是一种变相的剽窃呢?万雄
(以上两篇选自《文汇报·文艺百家》)


第8版()
专栏:

雪花儿
孟阳
她,轻轻地、轻轻地从那遥远的北方走来了。
她来到沃野上的水井旁时,水井睁着疲惫的眼睛,欣喜地望着,说:“哈!雪花儿,你来干什么呢?”
雪花儿深情地表示:我也是你的一份血液……
雪花儿轻轻地、轻轻地向前走着。她来到一片果林时,果树卸去了丰收的果子,脱下了绿色的衣服,就要开始休息啦。“你来做什么呢?”
雪花儿亲切地表示,要赠它一身洁白的睡衣,祝贺它来年……哦,我还是你的未来的叶脉。叶绿枝繁,才能绽开更鲜美的花朵。果树满意地点着头,在风中打起唿哨。
雪花儿轻轻地、轻轻地继续往前走着,经过了数不清的高山、森林、草坪、田园、小溪……她亲吻着它们,把自己的爱,变成它们的憧憬和理想……
呵,雪花儿一直轻轻地、轻轻地走到遥远的南方……也许,她走完了应走的路程吧?她渐渐走得浑身热起来,但她回首自己的往事时,感到自己的一生是洁白无瑕的,没有因自己的“轻飘”而碌碌无为。于是,激动得化成滴滴泪珠儿——不死的英灵——春雨。
(选自《河北日报·布谷》)


第8版()
专栏:

山,为大自然孕育着孩子
冯增荣
一地球,要成为绿色的行星,可是,大山急着呢,有的地方,连小草也还没有觅回绿色的生命。
二从蓓蕾初育,到最后一粒种子收获,山,做了多少甜蜜的梦?可她欠下债了啊,向春,向秋,向雨露、空气、阳光,还有温和的风……
三山,为大自然孕育着孩子,她辛勤的汗水,就是甜美的露珠啊。
四大山最爱青松,因为它,只有它给了大山永恒的绿荫。
五太阳越吝啬,大山越贪婪,虽只是一掠而过的阳光,却被用来酿造了满山浓荫。(选自《新疆日报·东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