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2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王仲同类小析
何北仁
王仲伏法,人心大快,然而,是否也有心中不快的呢?当然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嘛,王仲其人,也是有同类的。
王仲的同类,由拉帮结伙而成,又可析分为三部分:
一类可称“亲帮”。由那些参与犯罪的亲属组成。例如,参与销赃、窝赃、分赃的老婆、儿子、女儿、儿媳、姑爷、亲家,以及三姑六姨中成为同案犯的人等。王仲的窝赃点竟达八处之多,其中又以门当户对的居多,身在公门的居多,其势力可以概见。负主责的虽是王仲,但如果没有亲党的助虐和推动,王仲也难如此放手大干,也许还不至于被推上死路。看看王仲的下场,看看那些名列罪籍、身陷囹圄的亲党,是很值得一些尚在沉溺于党恶助虐的亲属想一想的。
一类可称“朋党”。由那些与他狼狈为奸的同伙、为虎作伥的爪牙组成。王仲的罪状之一是腐蚀了一批干部,而这些也就构成他的朋党。其中多数自然是被王仲腐蚀的,但也有互相腐蚀的;多数人自然是为虎作伥,但也有狐假虎威效恶尤甚的。这般人马被安插于各部门、各级的要害部位,有些部位还是王仲把好人赶走以后选拔其爪牙充任的。离了这一伙,就无法控制、操纵那些他想利用的部门,要为非作歹,也就此路难通。
还有一类,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后台”,是由那些充作王仲保护伞的人组成的。王仲说的“照顾领导”中的“领导”,即指此辈。称他们为伞下之盟,或简称“伞”伙亦可。这类人数当然极少,但力量甚大,为害甚剧。如果没有他们的默许、纵容、袒护、包庇,王仲怕也不能那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海丰县也就不会被搞得那样乌烟瘴气了。
凡作大案,必有这三帮,必靠这三帮人,无忌和顽抗必恃这三帮人,而最后也必葬送于这三帮人。所谓“结党”营私,无非也就是结成种种盘根错节的帮帮派派。这已经不只是王仲一案证明是如此了。
我们常说的社会风气不正、党风不正,那是比这结党营私更大的概念,但其中性质最恶、为害最烈的,却要数这结党营私。人们常常指责的关系网、关系学,其范畴也比这为大,但关系网中最恶劣、最有害的也是这一种。所以,要使社会风气、党的风气有一个根本好转,要摧毁关系网、破除关系学,也必须着力对付这三帮。比如对于结帮犯罪的,判刑就应该比单犯的加重,对于充当后台的尤应加重。这也是符合党中央、国务院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精神的。
王仲伏法,亲帮溃灭,朋党崩散,大好大好。“后台”们下落如何?尚须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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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老辈萧三
珠珊
两个月前,当我从医院走出来,对你的健康抱着信心,你神态清晰,谈吐含情,那不时发出的哈笑声,给我的印象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战胜了病魔,只等体力恢复,就可以搬回家生活了,我因之很快活。
昨晚,我在电话里,带着灼伤的心灵和你儿子谈话,你与世长辞的消息,又一次证明是实,这使我垂泪沉思。
我初次与你相逢是在延安王家坪,你从苏联回国,年青潇洒,热情豪放,我们在桃花树下紧握着手。这次的偶尔相见,使我印象很深,而王稼祥同志告诉我的一句话,至今未忘:“萧三同志是一位有名的诗人,早期参加中国革命。”我抬头睁大眼睛问:“他写了诗?”稼祥同志又认真地点着头:“他作的诗,在延安看见的不多,在苏联却有名望,一些学校的语文课本里,有中国诗人萧三的作品。”
好使人兴奋的消息,使我对你产生了尊敬和爱慕。
你还记得?刚建国不久,在那碧波静谧的中南海边,我们又相遇于毛泽东主席的小院里,你的几句话,犹留于我脑际:“仲丽同志,我和你爸爸朱剑凡是很熟的。”我回道:“真的?”这惊异的表情使你又往下说:“是呀!在年青的时代,你看,我的年龄和毛主席差不了好多。”这几句话勾引我发生兴趣,想再听下去,你却没有多讲;这成了我心中一个长期隐藏的哑谜,直到早几年,我才从吴黎平同志著《毛泽东一九三六年同斯诺的谈话》一书中,得到了这个答案;啊,原来你又名萧子暲,于1917年就和毛泽东同志,和许多革命青年一块,发起了在中国革命历史上著名的“新民学会”,这使我感慨不已,你那么年轻就献身于中国民主主义的革命,是中国最早的老革命作家。你谦虚,不摆老资格,不吹捧自己,不功劳自居。
政治上的灾难,折磨你那么多年,你身上的铁甲是打不破的,你钢铁般忠于党的意志是摧毁不了的,你好容易从茧子里咬了出来,我一听说你人身已获自由,就立即怀着一颗切盼看望你的心,跑到你暂时栖身的东城的院落里。当时,你惊讶我的来访,殷勤地接待我和我的侄女,我发现你被林彪“四人帮”的阴风恶雨,横扫去了青春健康,患着哮喘病,比以前苍老多了。我虽然担心你的身子,但又为你全家的团聚,身心已获自由而高兴。
岁月悠悠,我也如同许多老同志一样,慢慢地流到了岁月的黄昏。在这个时候,我每日惜光阴如箭,怨时不再来,想在暮年做点什么事情,马上想起了你,我在写作方面发生了兴趣,曾给你写过信,你的回信是那么的认真,诚恳地和我谈了许多问题。你知道我是长年从事于医务方面的医生,你却不忽视我还刚萌芽的创作愿望,你关心我这个花甲年龄的妹子的事业,你在热心赞助我这个离职的、在文学上又毫无基础的人的前进心。当我的小说《江青野史》在香港出版后,你曾怀着阶级仇恨,仔细阅读,还写信来责怪我只给上册,忘记及时给下册。当我的长篇小说《爱与仇》在人民文学出版社问世之后,你于1982年4月25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名为《给〈爱与仇〉作者的一封信》。不久,又主动和草明同志一起劝我加入中国作协。
这些,都是你这位老辈革命家和作家对文艺园里一支幼芽的爱护和培植。你鞭策我前进,使我产生了写作的信心,使我得到强心针兴奋剂,更使我晚年的离休生活有了支柱和归宿。啊!这就是珍贵的共产党员的作风和友情。
老辈萧三同志,我和你认识很早,相见不多,来往不密;我们同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员士卒,你树着红旗,站在革命文艺战线的前列,冲锋陷阵,你的战斗的一生,是人们不能忘记的。
而今,你溘然长逝,同我们永别了。我深深怀念你,永远向你学习!
1983年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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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湖小札(外一首)
金谷
一孤零零的一支桅杆耸立在湖心篷帆尚未升起是等待风还是等待潮汛?
二西山的夕阳摇落于渔家的橹上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莫非是一支催眠曲吗?
三鼋头渚闪光的灯塔真是一枚烧红的铁钉?看来往的航船再不必担心掀风作浪的任性呵!传说使我神往纵然我并不相信……
四晨光熹微的湖上千补百纳的风帆挂着历史的自信毫不理睬超越它的机帆船的咄咄逼人!
泥塑艺人的手日日捏弄泥巴,染上了泥土的颜色,呵,这春葱也似尖尖的十指,有诗人与雕塑家的气质。纤巧而灵敏,能结晶智慧,体现创造的伟力,思想从指缝里流出。意念从指尖上表达,形象在手掌中站立,一团泥巴,在你手中,脱颖出一个活泼的生命。一个可爱而美丽的灵魂,一首立体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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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观话剧《少帅传奇》
苏敏生命的路上,何谓血肉之躯?历史在多大程度上,应允以他——超越文字的评议?他低首恳听,阵阵呻吟冲出地底;他调正枪口,烨烨火焰追随正义!民族的魂歌呵,我在内心听到了继续,因此,当帷幕合闭,从坐席上站起时,我不愿谈论什么戏剧。他令我惊异,站立着审视自己。在他面前,我感到羞于呼吸。愿把我的懦弱,隐藏在他的刚强里。愿把我的幻想,由他的血泪再擦洗。他遣来滚滚波涛撞击这飘摇不定的心,在轰然的共鸣声里,我穿起泪的珠,献上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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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郁达夫与孙荃的诗词往还
于听
作家郁达夫早期与元配夫人孙荃有诗词往还。从已出版的《郁达夫诗词抄》中,确曾发现孙荃夫人写过不少诗,而且从其它资料中,发现她还曾写过些反映时代的论文和杂文。如一九一七年十月十一日郁达夫的日记中载:“兰坡书来,附有《戒缠足文》”(按:孙荃原名兰坡,小字潜媞)。同年十月二十一日的日记中也载有:“得兰坡书,有诗、文六篇附入。”郁达夫对她的作品并有过赞赏和评论。一九一七年夏,他回国探亲,在八月九日的日记中说:“薄暮陈某来,交予密信一封,孙潜娣氏手书也。文字清简,已能压倒前清老秀才矣!”一九一九年八月五日的日记中说:“接兰坡书,附有诗四首,其《夜雨》一首云:独坐窗前夜已深,愁怀孤冷伴灯吟。无端一夜空阶雨,滴碎离人万里心!颇可诵也。”第二天,他就给孙荃写了信:“来诗大有进境。‘无端……’佳句也,已欲与文诗相抗矣!”(按:郁达夫名文,达夫是他的字。)但孙荃是个谦抑自牧的人,她对自己的作品一直视如敝帚,却从不自珍,诗文是写给自己看的,顶多抄付达夫一阅。倒是达夫曾在一封信中劝过她:“应该保存”,“异日年老,亦可发表。”一九一八年三月十六日郁达夫的信中还为她开列过诗集的名称、署名直至式样:“予已为汝改诗若干首。下次书来,乞寄数张抄清诗稿来,当为汝制小序一篇,夸示同人。若有能文者,当为汝乞题序也。抄时用玄书纸亦可,土纸亦可”。他还亲自设计了格式,定诗集名为《夕阳楼诗稿》。第一首为《秋闺》,诗曰:“风动珠帘夜月明,阶前衰草可怜生。幽兰不共群芳去,识我深闺万里情?”然而,她似乎依然雅不欲传示外人,至今没有发现这本诗稿,只是从郁达夫的日记和书函中查检到二十首左右。她的诗,明显地受到了郁达夫感伤气质的影响,同时,郁达夫的早期诗作也受过她的影响。一九一八年二月一日达夫的信中说:“读到‘年光九十去难留’句,更黯然魂销,盈盈泣下”。“觉技痒难藏,走笔为君裁一和句何如?”乃有《寄和荃君原韵四首》之作,其中一首是:“十年海外苦羁留,不为无家更泪流。鬼蜮乘轩公碌碌,杜陵诗句只牢愁”。一九一九年和一九二○年,郁达夫还两次把她的《有感》第一首和《寂感》后二首,夹在自己的两组绝诗内,分别在杭州《之江日报》和日本的《太阳》杂志上发表,竟乱真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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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没啥了不起
多年来歧视知识分子的结果,出现了一种专门贬低别人长处的人,其口头禅是“没啥了不起”。象是一把锋利的剃刀,能把任何人的头发都剃光,留下一个个光溜溜的和尚头,显不出什么差别来。既不用打棍子、抓辫子、戴帽子,而且让你有口难言。你一辩,准上当,紧接着话头一变:“自以为了不起,其实没啥了不起。”再接着就撂出来一串帽子:“狂妄”、“骄傲自满”。
“没啥了不起”,似是而非,故意混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把个人努力与集体主义对立。“没啥了不起”就是要求别干出“了不起”的事,干出来也不承认,跟着别人的脚印走,一样念着有腔无字的经,三顿饱,一觉倒。在那样的环境里,不革新,不创造,成了真正的“没啥了不起”——死水一潭。
搞四化必须有无数“了不起”的创举来推动。口念“没啥了不起”的人,肯定干不出“了不起”的事来,因为他只会妒贤嫉能,压制“了不起”创举的能源——人才。
临风以史为鉴
我们常说要以史为鉴。有些历史的确可以为鉴,一照即明,无需多说。
汉高祖刘邦在未夺得政权之前,曾拿儒生的帽子当溺器。但在得天下之后,却来了个大转弯,主张和士人交,加以重用。为什么?巩固天下的需要。如果对照有些人说的:“我们打天下,知识分子坐天下”,不是还赶不上刘邦能顺应历史潮流么?
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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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南国水乡〔中国画〕 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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