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2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论“人心大快”
何北仁
王仲伏法,全国报章都报道:“人心大快”。这“人心”是包括民心和党心的。民心大快自然无疑。党心也果真大快吗?答曰:是!有人不能无疑:共产党人对于一个党员、一个县委书记被枪决,难道就没有一点顾惜之情吗?答曰:不!王仲并非共产党人的同志,虽然他以前曾经是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早于去年被捕前已被清除出党,并非共产党员了,而是因为他更早自蜕化变质以后,就已成了戕害共产党的蟊贼。这也不仅是由于他玷污了共产党的形象,有毁党的声誉,而主要是因为他败坏了党的事业,腐蚀了党的肌体。“他给海丰县带来了严重的灾难”,“在他的纵容影响下,海丰县走私贩私一度泛滥成灾,社会秩序混乱,使一批干部受到腐蚀,一些基层党组织甚至烂掉了。”……这才是王仲的实质所在。
共产党人是十分看重革命情谊的。对于为人民、为党的事业付出过辛劳的人,总是怀念备至,顾眷不已。“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难道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还有什么错误不能抛弃吗?”革命的先烈们,其中也包括所有尚非共产党员的先烈,这才是共产党人的同志。这种怀念顾惜不已,念念不忘以之自励的感情,能说不重?
共产党能永葆革命的青春,就在于能排除自身的污毒,始终保持纯洁的革命品质。这好比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常青大树,任何的狂风暴雨,鸟兽摧残,野樵柯伐,都毁它不了。事实证明:共产党的组织确是任何外部敌人也破坏不了的战斗堡垒。但王仲其人之流的败类,却从内部使它的部分组织由腐化而“烂掉”了。这种人好比是大树内部的蛀虫,一面吸着大树的汁液自肥,一面从中营造着巢穴,孵育繁衍同类,从而使大树的内部组织不断糜烂,直至大树全部凿空腐朽。剔除这样为害巨大的蛀虫,去了心腹的疾患,又怎能不党心大快呢?这不也正是共产党人看重革命情谊的另一面吗?
执了政的中国共产党,对于自己队伍中的“犯官”的态度,一贯都是明确的:那就是不管他们功劳多大,地位多高,惩办一定要严于一般。四十年前毛泽东同志对此宣示于延安(见给雷经天同志的信),四十年后党中央又对此申明于北京(见《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从四十年前黄克功在延安明正典刑,建国初刘青山、张子善的徇众,到历史新时期的王仲伏法,作了这态度保持一贯的干证。人心于当前的犯者千百伏法一人的现象,虽不无小怏,但仍大快的原因,就在于从此看到了共产党的这种鲜明态度的实证,从而于“三个根本好转”有了更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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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山村的夜啊,欢腾的夜
徐志茂
看了你的来信,我禁不住偷偷笑了。
你问:“山村的夜晚还是那么寂寞和清冷吗?”
记得前年这时候,你也这样说过。那情景还清晰地刻在我的心头——
横卧在月光下的山村进入了梦乡,只有顽皮的溪水在轻轻吟唱。不!还有你和我,在蜿蜒的山道上漫步。
“山村的夜晚还是这么寂寞!”你淡淡一笑。接着讲起了城里文化宫里的笑语,图书馆里明亮的灯光,公园里来回走动的人群……“可这里,人们早早地爬上床头,睁着大眼数天花板儿。不过,”试图冲淡一下骤然冷漠的气氛,“山村的夜晚,自古以来就这样。”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生活应当是充实的,无论白天和黑夜,物质和精神。山村之夜自古以来的寂寞就不能改变么?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真的,可以回答你了——山村之夜已经苏醒了。
还记得那座过去常用于“触及灵魂”的会场吗?如今,它已正式命名为:冒角山农民文化宫。
一台十四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占领了当年的主席台。你知道电视机的主人是谁吗?说来吓你一跳。就是那位常因锅里多放了点油,同老婆吵嘴闹架的田大伯。你曾经不客气地叫他“葛朗台老头”。为这,他一再声明:“我姓田,种田的田,同姓葛的老头没瓜葛。”而今,他可真的同“姓葛的”沾不上边了。文化宫刚成立那天,他就把家里新买的电视机送来了,说让大家饱饱眼福,待队里有了电视机再收回。不过,这电视机小青年要动一下,准得挨他的烟杆脑壳。刚才,我建议他把彩色调淡一点,浓了刺眼睛。你猜他怎么说?“死眉白眼有啥看头!”这会儿电视里正演《月亮湾的笑声》,大伙儿看着乐得前仰后合。
那边那一伙人为啥也笑了?哦,是黑娃在讲评书。嗨,他为啥老改不过口,老把张飞的丈八长矛说成八丈长矛!这不,有人提意见了。他却鼓起眼睛,将大腿一拍:
“笑啥?八丈长矛才显得张飞更威风!”当然,同先前相比,他进步多了。刚上台那阵,他抖抖颤颤捧着《三国演义》,把孔明曰读成了孔明日,让人笑了好多天。瞧,他的听众还不少呢,连最爱讲《红旗谱》的张二毛都在那儿观摩取经。
这里最安静的要算那些正读“刊授大学”的书呆子,他们稳坐在会场右角的书架下,聚精会神,目不斜视,好象除了什么“农科技术”、什么“文学”之外,别的都不存在。老队长也爱去凑热闹,每次总是抓住《中国农民报》不放手,戴着老花镜边看边念。对了,他还是这家报纸的通讯员呢,文化宫的事也给他写上报了,标题是:《一个活跃的农民文化站》。对此,青年们意见可大啦,说:“明明是文化宫,咋变成文化站了?难道那些宫啊馆的词儿,就不能下放到山村里来?!”老队长再三解释:“意思都一样嘛。什么东西都不在乎名称,关键在于实际内容。”这场“论战”至今还没结束。
共青团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在主席台的对面开辟了“根据地”。为了庆祝新春佳节,正在赶排土作家王大明创作的小歌剧《我们的生活》,主题么,当然是描写八十年代农村青年的理想和追求。调皮的二黑本来总扮演老头,可这次他硬要演年轻人。这并非没有缘故,因为这个角色有一段表达爱情的台词,而他至今还是个光杆司令。大家对此都没意见,扮演他的未婚妻的玉梅更是喜笑颜开。据有关人士透露,她对那位光杆司令还挺有意思哩。
是的,我们的乐队差劲点。几把二胡叽叽嘎嘎,常常一会高八度,一会低八度。不过他们找学校音乐教师指点了几回,已经渐渐悦耳动听了。本来,我们这些下里巴人不想去登大雅之堂。可县委张书记却偏要我们春节去县城表演表演,说是让城里人也开开眼,重新认识认识我们山里人。听到这消息,大伙儿的心就象浇了油的火苗,呼喇喇直往上窜。瞧,就连那些抱着独生子女的妈妈们,也围在边上帮腔助兴……
也许,你还会挑剔说:设备太简陋。是的,条件的确差点。不过,会好起来的。完美的事物,往往是从不完美中起步的,就象那弯弯的月亮,慢慢地圆了;慢慢地更圆了。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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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的影子
张鹤
*巡道员在站房前撒下一捧花籽,又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钢轨上,于是他听到一种声响。
* 种子在黑油油的泥土里张嘴,柳絮在蓝湛湛的天空中翻飞。
* 你从南海踱到北山,每一个脚窝都被绿色灌满。
* 花蕾还在枝头上颤颤悠悠,蜜蜂的心却早已甜透。
* 我分不出那枝丫上覆盖的,是梨花串串还是雪花片片。
* 芳香来自心房,也来自土壤。
* 万物从你的怀抱里复苏,你却鼓励它们走自己的路。
* 你把世界打扮得象个新嫁娘,等候着夏日熏风轻轻吟唱。
* 你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也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你欢天喜地而来,也欢天喜地而去。
* 你不因为离去,而感慨绿瘦红残,你把更浓的绿色、更香的果实,留给了夏天和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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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地球深处的旋律
湖南株洲木材厂 聂鑫森我代表燃烧的炸药,代表旋转的风镐,代表煤车沉重的轮子,代表弯弯曲曲的巷道,在承受巨大压力的地底,向地面上的世界报告——啊,我代表永恒的夜,向光亮的白昼报告!我代表星星似的矿灯,向太阳和太阳下的风景报告,我代表粗犷的黑色,向鲜红的火苗报告——我代表温暖,向企待温暖的生活报告!——又一片掌子面在手心展开,凝固化作翻腾的潮。我的话那么短,甚至缺乏动听的音调。为了这句话,长长的炮引燃短了,长长的钻头磨短了,在石头与煤之间,反复地精选,不断地推敲,就象矿灯投射的那个焦点,闪着压抑不住的骄傲,不,我的话分明很长。节奏和音律的组合十分奇妙,短短的巷道逶迤地伸向深远,每一节短短的煤车,联接成一串金属的省略号;沿着汗水滴穿的时空,扑向调度室的桌面,化作意味深长的阔笑。在地球的深处,我向地面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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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游子的心声
——摘自海外来信
左弦昨夜,在睡梦中,我登上故乡的宝塔,那熟悉的城市、房舍、行人,它们是那样的近,可又是那样的远。今朝,我第十次把玩着你寄来的信封,我端详着你苍劲的笔迹,好象看到了你苍老的容颜,还有那亲切的邮戳,邮戳上面的“上海”二字。它们是那样的远,可又是那样的近。假日里,学校组织了旅游,是这里最美丽的风景区,但我总觉得不如家乡的山水。这里万圣节多么热闹,大人、小孩都那么兴高采烈,但我却感到寂寞和孤独。如果寄东西来,我要的是国内的书报杂志,还有一卷江南丝竹的录音带。为了技术和学业,我越过了重洋,但为了祖国,我终将回到你们的身旁,我青少年时生活过的地方。虽然,现在是那样地远,可对我终究是那样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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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乡与城
有人讲到,目前改革的形势有点象“农村包围城市”,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是我们革命取得胜利的正确道路。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出现了新的“农村包围城市”,这无疑是新的胜利的开始。但最后取得胜利的标志,仍将是城市改革的彻底完成并建立新的城乡关系(城市依然能够领导农村)。否则,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就会悬空成为海市蜃楼。
当然,过去包围城市是包围敌人,现在包围城市则包围我们自己,这里只是类比而已。而今日被包围的是需加改革的旧事物和它的维护者,凡是站在改革的前列并作着切实的改革的,也都是包围者。但这需要有新的历史的主动性。何况,这一改革的大本营和指挥中心,正是设在城市。 吴吉
更新
新春佳节,走朋访友。除了聊叙一些家务事之外,也还要谈论些新的打算。多数同志想着除旧布新,开创新局面,也有少数同志皱眉叹息:“事业好干,关系难处”。这个“关系难处”,内容自然很多,诸如:对“关系户”藕断丝连,取舍难定;“一刀两断”了,怕工作迈不开步;亲友拜年,上言托事,顶了不够人情,答应了违反《准则》;更有那原来比自己“肩头低”的同志,现在当了上级,说话办事怕分寸不好掌握。如此等等,归结为一句,“关系”缠住了手脚。于是也就有所顾忌。
迎春的核心是迎“新”,“更新关系”自然也在迎新之列。借整顿之风一扫十年内乱给人们关系中带来的灰尘积垢,上下左右的关系一齐“更新”,难处的关系也就好处了。
张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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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猪颂
黄苗子 诗
黄永玉 画
癸亥大有年,肥猪胖又圆。
人饥猪更瘦,忍说七年前!
农富工源裕,民丰国运昌;
但看猪满圈,定是国家强。
猪仔不妨多,人口不妨少;
生众食者寡,道理易分晓。
皮毛骨肉粪,一一供人需;
浪费国家饭,不如养头猪!
猪年岁首,永玉画图,苗子戏为打油,以伸其意。愿读者康乐,国运兴隆。
“生之者众,食之者寡”是古语(见《大学》),意思是生产的人多,消费的人少,国家经济就富裕。(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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