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2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大路上的光和影》序言
贺敬之
由路易·艾黎同志精心选编并翻译的中国现代诗选——《大路上的光和影》将要出版了。在这本书的正文之前,“路易·艾黎”这个亲切而又令人敬重的名字之后,让我为这本书的出版写下一些话语以作序文,这是使我感到十分荣幸的。
路易·艾黎同志是中国人民久经考验的忠诚朋友,是享有盛名的卓越的国际主义战士。他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活和工作了半个世纪之久,亲身经历了中国历史上一个最伟大的变革时期。他同中国人民心心相印,休戚与共,始终不渝地和我们一起,走过充满艰难险阻、曲折坎坷的漫长道路。在这样的前进道路上,他无数次地分担过中国人民的巨大痛苦,也许多次地分享过中国人民的巨大欢乐。这使他成为中国人民真正的患难知己,因之也就使他能够成为更高意义上的“中国通”。他通晓中国的社会历史,了解中国人民的生活、思想、感情和语言。他熟悉中国古典诗歌的悠久传统,深知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状况。经由这样的编选家和翻译家之手而产生的英译中国现代诗选,无疑是能够使它的原作者们和广大读者都感到满意的。
路易·艾黎同志是有多方面才能和功绩的社会活动家、教育家和翻译家,而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如果说中国读者看到他本人用文字写出的诗不是很多,而现已年逾八十的这位艾黎老人,用他大半生同中国人民并肩战斗的行动所写下的诗篇,却是为千万中国人民所共知的。是的,用行动写下诗篇的人,是最有资格品评写成文字的诗篇的。由他来编译的这本中国现代诗选,不仅理所当然地具有权威性,而且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激动人心的诗意。对此,我是这样认为的:这是路易·艾黎继编译《李白诗歌二百首》、《白居易诗选》之后,为中外文化交流所做的又一重要贡献。特别重要的,这是他同中国诗人们又一次携起手来,共同建立的又一座友谊的诗碑。
正是这样,我这个中国人,作为这本书的一名读者和许多位原作者之一,不能不借此机会向路易·艾黎同志表达诚挚的谢忱。
与此同时,由于下述的原因,又使我不能不感到心情激动:正象我们中国的读者有越来越多的人们已经认识莎士比亚、拜伦、雪莱、惠特曼、休士、艾略特……等英语诗人一样,广大的英语读者继认识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之后,又在进一步熟知郭沫若、闻一多、艾青、臧克家、萧三、田间、郭小川、李季、阮章竞、张志民、鲁藜、绿原、辛笛、公刘、邵燕祥、李瑛、流沙河等中国著名诗人的名字,并读到这本选集里包括他们在内的400多位中国诗人的作品,这是无法不令人高兴并为之感到自豪的。
诗,属于本民族,属于自己的人民,属于自己的时代。但同时,它也属于整个进步人类,属于世界各民族,属于永远前进的历史巨轮。正如本书的书名《大路上的光和影》所表明的那样:一切真正优秀的诗,都是在历史的大道上因车轮旋转而闪耀出来的光和影。这些光和影又正是催动在大路上奋进的人们和旋转的车轮而闪耀的。
为此,我向一切这样的光和影欢呼。我向为采集这样的光和影去照耀通向未来的历史大道而辛勤劳动的路易·艾黎同志致敬。 198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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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多切几刀
宋志坚
一般说,知识分子的职称,标志着专业知识达到的实际水平。因此,评职称应当看重的是被评者是否具有相当的知识和是否用这种知识为社会作出相应的贡献,至于有没有学历,倒不该是唯一的尺度。福建省有位对毒蛇的研究成果及论文水平在国内居领先地位、并且治愈了数以千计的蛇伤病人的专家张震,竟然因为没有学历而评不上一个“助理研究员”的职称。以此类推,未曾进过任何学校的张海迪,大概是连知识分子的边也沾不上的。
以牌子取人,按学历评职称,这固然失之于名实观念的颠倒,也失之于方法上的一刀切。唯学历是问,就抹煞了自学也能成才这一客观事实。这样一刀切,很可能造成有职称的不能称职,能称职的没有职称——你切掉的那一边,本来就有不少象张震那样难得的人才;你所取的一边,也未必都能名符其实。在靠学历评上职称的人中,南郭先生怕也是有几个的。
现在有些地方评职称,除了学历而外,加了个同等学力,开始考虑到自学成才这个因素。“力”比
“历”多一点实际的内容,这无疑是比按学历评职称多切了一刀。经过文化考试,合格的承认其同等学力,也可以使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得以评上职称。但这一刀仍然会切掉不少人才。仍以研究毒蛇的张震为例,要他考高等数学(基础课),就未必能够合格。是否要他为评职称而去重新学习高等数学呢?实际上,有不少正规大学毕业的同志,在实际工作中锻炼相当时间后,某个方面的专业知识和实际能力大有长进,但要应付现在这种考试,怕也是未必能够过关的。那么,又何必一律苛求于那些自学成才的人们?
看来,“一刀切”不行,“二刀切”也尚有不足之处,要使有真才实学的知识分子都能评上相应的职称,还得多切几刀,看看其在专业上所达到的水平,看看其运用专业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以及在这方面对社会作出的贡献。这些东西,人们其实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攻克一个科研项目,要撰写一篇学术论文,要确诊一个疑难病号,谁行,谁不行,一起工作的人都心中有数。在工作需要的时候,都会把他们推到前面;那么,在评职称时,为什么就把他们筛掉或是挤到后头去呢?当然,要这样做,“走后门”的会来浑水摸鱼,有权势的也会来假公济私,但总不能因噎废食。应该解决的问题是用什么方法堵死后门、切除弊病,而不是切断人才进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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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故乡人的怀念
丹琳
二十多年过去了,上了年纪的韶山人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毛主席解放后第一次回到故乡来的情景。
1959年6月25日这一天,金灿灿的霞光,洒满了韶山周围的群峰和黄熟的块块稻田,洒满了田边山上葱茏的竹林和桂花树。池塘里洁白的粉红的荷花箭,从密密的绿绿的大荷叶丛里,争先恐后地露出头来,惊喜地凝视着小路上走来的一行人。
毛主席走在最前面。被露水打湿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天刚亮,毛主席就趟着露水爬山,看望母亲的坟,视察了韶山冲所有的稻田。他发现对面山腰樟树丛里冒起一股青烟,一个短发妇女,正用筢子把草丛里的烂纸、陈叶搂出来,放进火里焚烧,便走了过去。短发妇女闻声猛回头,看见是毛主席,便抱起三岁的儿子一面大声喊着“毛主席来了!”一面把一行人带进一栋干净宽敞的堂屋里。
毛主席象到了自己家一样,坐在竹凳上,抽着烟,亲切地同大家拉起家常来。他先问:这栋房子住几家?“若住不下就搬到我家去住。”又问他小时候的好朋友土地老倌和四道士有没有后代?
大队党支部书记指指短发妇女介绍说:“她就是四道士的儿媳妇。”
毛主席高兴地问她:“我怎么没见过你?”
她回答:“你老人家1927年就走了。我是1931年生的,所以没见过我呀!”
毛主席又问:“你是哪里人?姓什么?”
“我是如意亭的。姓汤。”
毛主席摇摇头:“如意亭没有姓汤的。”
“我小时候从宁乡逃难来的。”
毛主席点点头。发现她穿着解放鞋,知道他爱人当解放军、去抗美援朝回国不久后,就说:“你是军属啊!他在外面打美国鬼子,你在家里打美国鬼子,你俩都打美国鬼子。”
“我一定听你老人家的话,搞好生产,多打粮食,支援国家建设。”
毛主席问她的儿子叫什么,孩子乖乖地回答:“命军!”毛主席说:“很好!长大了就当兵,当解放军!”命军拍着小手说:“我就是喜欢当解放军!”逗得大伙都笑了。
大队书记说,她们三户军属,组成湘潭县第一个互助组,受到大家的拥护。湘潭县政府奖给她们一头大黄牛。
“互助,合作,大有发展!”毛主席高声赞扬。“今年每亩能收多少稻谷?”
这一问,可把大家难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因为他们想:人家亩产千斤、双千斤,甚至上万斤,我们少说行吗?可多说了达不到啊!
正在为难时,毛霞生爽爽快快地回答:“亩产八百斤。”
毛主席摇摇头:“能产八百斤?依我看平均亩产五百斤就谢天谢地了。要实事求是,要革命种田,要计划种田,要科学种田。”说着看看大家,风趣地说:“我看见韶山的稻田绿化了。但山上没有绿化。韶山人多山多地少,要腾出田来种庄稼。”
大伙点点头:“感谢毛主席……”话没说完,就被毛主席打断了:“不要感谢我,要感谢人民。人民团结起来力量大。”
下午,韶山水库淡蓝明澈的水,被晒得温温和和的,毛主席在水里自在地游泳,还朝挤满石坝的故乡人招呼道:“都下来游泳啊!”有的摇摇头,有的说:“我们不会啊!”
“不会学习呀!”毛主席看一看陪他游泳的人,冲岸上说:“他们都喜欢蛙式、蝴蝶式。我给你们表演一个新名堂!”
毛主席游泳真象“闲庭信步”:仰游,象躺在床上睡觉歇息,舒坦轻松;“坐凳子”,真象坐在竹凳上,从容自如,还可以抽烟;“立正稍息”,直挺身子在水里,就象列队在操场上操练那样,姿势正确,动作利索。岸上的老乡们,又是赞叹,又是高兴,笑得合不上嘴。
毛主席游泳完,稍微休息一下,就开座谈会和报告会,还请故乡人同吃“团圆饭”。他老人家亲自给乡亲敬酒敬烟。
“毛主席敬酒敬烟,岂敢岂敢!”
毛主席举着酒杯亲切地笑着回答:“尊老敬贤,应该应该!”
山峰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舒叶茂。高直挺拔的杉树干显得格外地突出,一棵挨一棵,数不清,望不断,真象护林的哨兵啊!我问她命军现在哪里,汤大姐捧出一张大照片,指着那位军帽上套着防空帽、握着冲锋枪、在硝烟弥漫的铁丝网前,和战友们一同呐喊前进的解放军说:“这就是命军。14岁参军,对越南自卫还击战中,立了三等功。现在当指导员了。他儿子也有当年他见毛主席时那么大了。命军接过他爸爸的枪,我的小孙孙还要接命军的枪,一代一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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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月亮颂
计小为
月亮,
挥洒着皎洁的光带,
舞动着洁白的衣裙,
好比窈窕的少女,
在如雪的云层里徘徊。
一束束的光波,
荡漾在辽阔的大地,
莽莽的原野,
浩瀚的湖海。
月亮,
没有太阳辉煌,
没有灯光明亮。
却比一切的光波,
都要温柔、迷人、飘香。
八月中秋,
银河水涨,
浩渺宇宙,
升起一轮晶莹的月亮。
啊,
啊,
多美的夜晚,
一连串的想象:
嫦娥、玉兔,
桂树、吴刚,
多么神奇的幻想。
杨开慧、柳直荀,
烈士、忠魂,
多么深情的歌唱!
然而,月亮,
她只知不停地运行,
完全不理会人们的
想象,
也不懂得人们
的爱慕、思恋,
欢喜、悲伤!
对宇宙飞船来访,
也不表示欢畅。
她满载着人们
最奇妙、最深沉、
最美好的感情,
运动、旋转,
将那起伏的思潮,
带到遥远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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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文理之差
常见报刊上一些文章说,文科是社会科学不可缺少的学问,学文同样有出息,还举出鲁迅、郭沫若佐证。但至今为什么还有很多人——包括在校学生——不愿学文?同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学文,一个学理,都是高材生,毕业时都分配到对口单位。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学理的任职、晋级、提薪,都榜上留名,还挂上了很多令人钦羡的徽章。这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而那位学文的呢,和同窗比,却逊色得很了。
这就要求社会科学单位也要订立各项职称和晋升制度,象自然科学单位那样尽快实行起来。 李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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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爱“名”一解
连续读到议论求名与崇实、表扬与荣誉一类问题的文字,忽然想起瞿秋白烈士说过:
“人爱惜自己的名誉,就象鸟爱惜自己的羽毛。”爱惜自己名誉的人,才能洁身自爱。
平时严以律己,临危挺身不惧,拳拳服膺政治道德的规范,念念不忘生前身后的影响,希望流芳在人心,不愿遗臭于道路;如果这被叫作“好名”,好名正所以知耻。
失去正常的荣辱观,就分不出光荣与羞耻,辨不清美名与恶名;不顾群众戳后脊梁,一心“要名,要利,要地位”,结果是臭名远扬。
自然,爱惜名誉应该是自觉的“慎独”,不务虚名,并以追名逐利为耻。不然就难免流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台前一套,幕后一套;夸夸其谈的是一套,实际干的又是一套。这类把戏,迟早会被戳穿,可怜无益费精神。
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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