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一幅画像
常君实
这些天来,我不断抬头望着在我的书桌前悬挂了三十三年由徐悲鸿先生作的毛主席画像,当年徐先生精心绘画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1950年初夏的一天上午,我到中央美术学院去拜访徐先生。在这之前,我曾几次去看他,希望他在有空闲的时候为我画一幅毛主席像,所以那天在美院楼下他一见到我,便说:“你来得正好,我画好一幅毛主席速写画像稿,你跟我到楼上去看看。”我同他一起走上二楼,在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门侧的沙发上,他让我坐下,然后他从办公室套间里取出他已画好的这幅面带笑容、象是在讲话时的姿态的毛主席画像稿。虽然这只是草稿,但一看就很逼真,他说:“你看,这象毛主席吗?”我激动地说:“很象,很象!”他说:“那你坐着等一会,我再精确地画画。”于是,他便取来画板、铅笔、炭笔、毛笔等画具,放在沙发前的小桌上,他还拿来一张报纸给我看。因为我们坐的地方,光线有点暗,他又把电灯打开,就坐下来将速写稿夹在画板上,开始进行仔细的描绘。一位在中外享有盛名的杰出画家在绘画着人民领袖的肖像,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观赏机会。我不觉地将报纸放在一边,凝神专注地看着他先用铅笔把原来画好的线条加重些,有的地方改动了一下,然后用炭笔、毛笔把眼睛、鼻子、嘴、牙齿作了些许加重,用铅笔把面部阴影部分又略作点染,显得层次更分明了。最后,他又用毛笔把头发加重画画,把衣领重画了几笔,然后他拿着画稿远近看了又看,又让我看了看,再作些加工,就这样定了稿。最后他在画像的右侧写上“悲鸿”二字。大约用了半个小时,这幅炯炯有神的毛主席画像就画好了。
他画好之后,用纸谨慎地包起来,站起来笑着对我说:“这幅画像送给你作个纪念吧!”我双手接了过来,带着感激之情向徐先生告辞,离开了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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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毛主席〔速写画像〕 徐悲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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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珍贵的“孤纸”
臧克家
我有三张“孤纸”,珍存了二十多年。它,薄如蝉翼,色若雪莹,长不足尺,宽约八寸。绿色的字,标出了十七个诗词问题。
对时间回忆,是很难完全正确的。大约在1960年前后,袁水拍同志把我和叶君健同志约到他的办公室去,对我们说:毛主席诗词要翻译成外文,有不少字句,大家意见纷纭,我们把这样一些句子凑一凑,请毛主席亲自回答。那时,水拍作中宣部文艺处长,君健在外文出版社搞翻译工作,我呢,喜欢读毛主席诗词,写了一些学习随笔。
我们三人,谈了一两个小时,凑了十七题,水拍把它打印了,分给了我一份。过了一段时间,水拍来访,二人对坐,清茶一杯在手。他一面吃茶,一面慢悠悠地对我说:关于那天谈的诗词问题,主席约了时间去谈,不巧碰上有重要会议,又改了一个日子。按着我们提出的句子,主席一一回答了。“真好!真好呵!”我有点乐在心中,喜出望外。水拍说,我来就是向你谈一谈情况的。一听这话,我立即回到内室,将那白纸绿字的三张纸取了出来,揩揩玻璃板,铺在上面,然后有点着急地说:“你说吧”。
室内严肃而静默。我二人的心快乐而紧张。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第一说,对。我立即用铅笔在“由谁来统治中国”上面,划一个“○”,将第二说打上个“×”。
“莫道君行早”:“君字指作者一人,还是多数?”水拍说指作者。我在上半句上划个“○”,下半句上打个“×”……
就这样,许多疑难便迎刃而解了。心里感到轻松愉快。在以后写毛主席诗词读后感时心里有个底子了,在《毛主席诗词十八首讲解》中的错误也得到了改正机会。
这三张白纸上的绿字,打开了诗人的心扉,方便了亿万读者。
现在,我把荦荦大者,抄录在下边,意在存真,也含有在毛主席九十诞辰的吉日表示我个人的怀念之忱。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二句中“在望”与“相闻”均指我方。
“中流击水”——指“游泳”。
“国际悲歌歌一曲”——“悲壮”
《娄山关》:说的是“一天的事。”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地下看天”。
“红雨随心翻作浪”,“红雨”指“桃花落”。
“飞鸣镝”——指“革命力量”。
这十七条中有两条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一条是“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我的草草铅笔记录是“两说均可”,也就是说:部队视高山峻岭如细浪、泥丸;或说它们本身象细浪、泥丸。
谈到这一条,使我想到,前年有一位同志拿第二说疾言厉声地斥责另一位持第一说的同志。
再谈一条:“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
三年前,有位跟随毛主席很久的老同志来,谈及上面这两个句子时,他说:一般都解释错了,弄得敌我颠倒。
我问:你的意思?
他答:我的意思,当然是指敌人。
我笑了。接下去说:对于一首词,一句诗,各人理解不同,甚至相反,这是正常的,但主席本人的意见可以供我们参考。我到内室从放重要文件的破皮包里拿来了这三张绿字白纸,交给了这位老同志,他看完了,没说一句话。
这三张绿字白纸,我什袭而存达二十余年矣。当年草草数字,仅记大意,而今纸张折叠已略残损,铅笔小字,日渐模糊,我常为它担着一份心。我想为它拍个照片,有的同志说,太模糊,怕照不出;也有的同志说:可以照,我心中存一个希望。
这三张绿字白纸,堪称“孤纸”了。我问过君健,他说他没有。水拍逝世前,特别借去看了一个多月。归还时无限感慨地说:保存到现在,太不容易了!
是的,太不容易了,象一位患难与共的老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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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第一枚毛主席像章
李建庆
这是我国第一枚毛主席像章。它是锡质的,直径二十七毫米。深灰的颜色,庄严、简洁,朴素得象是大地。它显得有些古旧,但毛主席的形象栩栩如生。它同我们一起经历了漫长的艰苦岁月。
在主席像的衣领右下侧,有两个小小的英文字母:L.F.。
那是一九四四年的事了。战斗在晋察冀边区的西北战地服务团,奉命于春末返回了延安。同志们在杨家岭礼堂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不久,毛主席又于百忙中观看了西战团从前方带回的剧目的演出。
同志们十分激动,有赋诗的,有作画的,有写词的,有谱曲的……而多才多艺的L.F.同志,在这年夏天,用一片砚石精心雕刻了这枚像章。大家都想得到它,最后形成了一致的决议:翻版。
这时正处在抗战胜利前夕,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物质条件极端困难,要啥没啥。怎么办呢?大家动手。从木工张文、炊事员郑哑巴,到编导洛汀、牧虹、朱星南,演员陈强、吴坚以至团主任周巍峙,西战团的同志们都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了。而作者L.F.——即凌风(L.F.,为“凌”、“风”两字英文字头)同志,也就是新近导演了《骆驼祥子》电影的凌子风同志,一时成了中心人物。
大家从墙根、窑洞旮旯寻来砖头瓦片,砌成了自动鼓风小炉子;从伙房灰堆里拣来煤核,做焦炭燃料;从桥儿沟后沟西坡上挖来上好胶泥,制成模子,把仅有的少得可怜的津贴费凑凑,到桥儿沟街上,延安新市场买来了锡料……终于,第一枚毛主席像章诞生了。(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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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闽山情思
朱碧森
清流,一个现实的甜梦
清流,一个水灵灵的名字,
牵给我一幅湿润的春图。
有谁知,你曾是
一个枯藤缠绕的梦?
当毛泽东沾着露水的脚步,
叩醒沉睡的小山沟,
挥动的巨手如犁头,
穿破冻结的硬土,
在人们心里,开出一条沟渠。
于是,禁锢山野的土炮楼,
连同几千年的污秽,
被洪涛卷走;
山泉,也仿佛摆脱了
卖身契的桎梏,
欢跃着,奔向江河,
载着第一声欢呼……
虽然,几十年
波涛起伏,生死搏斗,
希望的原野上,
总有清水长流。
宁化,一条弯曲的小路
一折,立一面峭壁,
一弯,垂一条深谷,
白昼、黑夜,
包裹在浓雾之中,
方向、道路,
失落在密林深处,
唯有天上一线裂隙,
给摸索者一张隐约的示意图。
哦,阳光、蒺藜交织的路,
哦,星星、卵石铺就的路,
光明与黑暗交接,
希望与失望同途,
一段历史的经验
留给后来人,提醒前进的队伍。
铁流,在这路上涌过,
战旗,从这路上飘出,
毛泽东指挥了一次
胜利的进击,威震八闽,
也是一回积极的防御,
为了红色堡垒的巩固。
也许,革命多险阻,
这路才如此弯曲;
也许,这路太曲折,
革命才迂回反复——
一个深沉的思想,
在大地上记录……
归化,一个消逝的名字
你选择这个名字,
是表达必然的归宿,
还是自己的意志?
真的,在中国版图上,
我再也找不到你。
你和你的业绩
飘然而去了,
象太阳烤干的气体?
你和你的荣光
暗淡失色了,
象月夜隐去的云霓?
我不敢,有这样的怀疑!
你不再是一个行政区域,
新的地名并不会隔断历史。
田野上有绿柳、金浪,
山巅上有青松、红旗……
你被一个伟人
写进不朽的诗词,
僻山野岭,才有
世人注目,举国名气。
你又证明着他的伟绩丰功,
如同你的事业正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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