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1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刘少奇同志像
刘林 程允贤 雕刻
朱碧森 配诗你的塑像也象泥土般素朴,身后无一片霞彩,身前无一叶翠柏。正如生日:没有蛋糕、祝词,正如死时:并无花圈、挽歌。走得匆忙,骨灰盒也差点失落,只把一身风骨留给了祖国:一件布坎肩,能使人想起安源的山峦,一部《论修养》,培育千万党员的品德。炭子冲清风拂过你的衣裳,西柏坡烽烟燃在你的眼眸,广袤的苍穹展开在你的前额,回荡着一个深沉而广阔的思索……长城也须防风雨侵蚀,脊梁哪能容半点弯折。历史,毕竟是人民写的,人民用洁白的心灵将你雕塑。


第8版()
专栏:

梅兰芳和美国工人“活报剧”
梅绍武
先父梅兰芳1935年在苏联访问演出后,京剧艺术影响了德国进步剧作家布莱希特的创作,这已为国内外所公认。但是,早在他1930年访美演出后,美国工人“活报剧”就已吸收他的表演手法,却在国内不大为人所知。那种“活报剧”后来在美国还引起一场政治色彩极为浓厚的风波。
三十年代初期,由于美国经济大萧条,工人戏剧在美国蓬勃发展,各地相继出现不少工人剧团;他们曾于1932年在纽约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工人戏剧斯巴达克大会,建立了一个工人戏剧同盟,还举行了一次全国工人戏剧节,声势十分浩大。上演的剧目内容大致可归纳为四类:(一)工人罢工事件;(二)个人的阶级觉悟,从而信仰共产主义;(三)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四)中产阶级的衰落;如《等待莱夫蒂》、《码头装卸工》、《让自由鸣响》和《进行曲》等剧均可说是起宣传鼓动作用的无产阶级戏剧。当时著名的美国戏剧家兼导演海丽·佛拉纳甘女士曾说:“今日美国只有两种目的明确的戏剧。一种是商业性戏剧,为的是赚钱;另一种是工人戏剧,为的是促成一种新的大会秩序。”
1933年到1936年间,美国的工会组织有了很大的发展,陆续拥有150多万会员。1935年,剧作家埃尔莫·莱斯力促罗斯福的“新政”对戏剧和失业的戏剧工作者加以关注,当局遂制定一个“联邦剧院计划”,机构总部设在华盛顿,由海丽·佛拉纳甘主管。联邦剧院协助那些靠领取救济金过活的戏剧工作者就业,管理46个州的剧院,雇用的人员最高时达1万人。它上演古典剧、现代剧、歌舞剧和儿童剧等,票价低廉,65%的演出均免费入场。其中最活跃的是纽约的“活报剧”剧组,它以工人戏剧特有的简短而敏捷的素描手法把时事新闻改编成讽刺剧上演,剧目中有谴责墨索里尼侵略的《埃塞俄比亚》,反映农民困境的《锄翻农业调整法》,叙述美国工人阶级受剥削的《禁令已下》,以及有关公用事业和贫民区住房问题的《一个国家的三分之一》和《权力》等。这些短剧或多或少都批评了政府当局的行政措施,颇受广大群众的欢迎。但是,联邦剧院演出越成功,争论也越大,以致美国国会最后认为它是一种共产主义威胁,终于在1939年6月通过法案把它扼杀了。
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当时曾为此事传讯过不少艺术工作者。海丽·佛拉纳甘在听证会上阐明工人戏剧运动的性质时说:“工人戏剧与今日美国存在的其他艺术迥然不同,旨在从社会、政治和企业这三方面来描绘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面貌。它试图不在金钱资助下重新组成一个社会结构——仅这一抱负就使这项事业具有马洛式的狂热。”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马洛是十六世纪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剧作家和诗人,曾对莎士比亚的创作有较大影响,而当时亚拉巴马州众议员约瑟夫·斯达纳斯竖起耳朵,竟厉声问道:“你方才引证的马洛那个家伙,是一名共产党员吗?”此事记录在美国国会文献档案里,一时传为笑谈。
佛拉纳甘女士进一步说明美国工人“活报剧”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的手法是“借自希腊阿里斯托芬的喜剧、意大利的即兴喜剧、莎士比亚戏剧的独白和梅兰芳的表意动作。”①
据我揣想,这大概是因为京剧的象征性表演手法灵活敏捷,既省去舞台上的大块真实性布景和道具什物,又解决了时空问题,正适用于那种流动性很强的“活报剧”剧组,因此便被他们“中为洋用”地吸收过去了。
由此使我联想到祖国的传统戏曲艺术早为西洋人所重视所借鉴,伏尔泰曾根据元杂剧改编过《赵氏孤儿》,布莱希特直接套用中国戏剧的基本情节写成《高加索灰阑记》,法国剧作家让·热奈五十年代中期看过中国京剧团在巴黎的演出后写了一出话剧,其中有一场完全模仿《三岔口》那种台上虽然亮着灯、却谁也看不见谁的模黑儿手法。最近在剧协召开的一次欢迎美国剧作家阿瑟·密勒的座谈会上,笔者谈到他前年写的一出反映美国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的戏《美国时钟》,其中有的人物出场先报名,说明身世,很象京剧里的
“自报家门”的手法。密勒先生笑着答道:“是啊,我这是从你们的元曲学来的啊!”真是一连串的“中为洋用”,使我们为祖国拥有这样一份宝贵的戏曲艺术遗产而深感自豪。
但是,近来也常听人说,传统戏曲中的“引子”、“定场诗”和“自报家门”是一套陈旧的出场手法而应以摈弃。这些究竟是精华还是糟粕,倒真是个值得商榷研究的问题。
祖国现在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国际交往频繁,“洋为中用”和“拿来主义”之声不绝于耳,而祖国的艺术精华被“中为洋用”的例子,却较少听人提及。我想起先父1935年访苏时,曾在一次招待会上说过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中西的戏剧虽不相
同,但是表演却可互相了
解,艺术之可贵即在于这
一点,所以‘艺术是无国
界的’一句话,诚非虚言。
现在中西的戏剧,有一个
相接触的机会了,我很希
望……不久即有新的艺术
产生,融汇中西艺术于一
炉。”②
至于中国传统戏曲艺术对外国戏剧所起的影响作用,诸如以上所提到的例子,似也应在中国戏曲史上记上一笔吧。
①见埃森·莫尔顿:《美国戏剧》,牛津大学出版社,第183页。
②见戈公振:《从东北到庶联》,生活书店,1935年,第207—208页。


第8版()
专栏:

“开卷”、“领进门”小议
石飞
一 “开卷有益”,这得要看“开”的是什么“卷”。诲淫诲盗、低级下流的污秽品,还是不“开”为妙。
不好的书,恰如不好的朋友,是很可能把你戕害的。
我们县有十几个小青年,非常热衷于“开”一种“手抄本”,结果全部“开”进了刑事犯罪分子的行列,就是令人心碎的教训。
“读一本好书,好象交了一个益友”。多“开”进步、健康、有益之“卷”,才能真正获益。二 “毒草还可作肥料”,这也得看是否会“锄草”。拿着毒草当甘蔗吃,吸进去的只能是精神鸦片。
用自由主义、甚至欣赏的态度对待毒草,让其自由泛滥,“茁壮成长”,即使得到的是“肥料”,也必然会散发出毒化社会的恶臭。
没有识别毒草的眼力,缺乏预防中毒的抗菌素,不具铲锄毒草的本领,在和毒草“打交道”时,就不能象神农那样尝百草。
要善于在提高“免疫力”上下功夫。三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于指导青少年读书,怕不能全采取这种态度和方法。
“领进”有益于他们健康成长的正“门”,无疑是重要的。但“领进门”之后,还要循循善诱,用心辅导,帮助他们象选择益友一样选择好书,并力戒浅尝偷巧。要引导他们熟读精思,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精益求精。
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古今行事,未之有也。”青少年的可“琢”性最大,只靠他们自己去“修行”,且不说可能会步入歧途,就是单从“效益”上着眼,也可能事倍功半。


第8版()
专栏:

小街
吴静文
小街的雨天,到处都是浓黑的、滚着圆圆油珠子的泥泞,每当这时,我便想起乡间常见的钉鞋来。
孩提时候,我家乡小镇的雨天,也是这般的泥泞;我常爱伫立在齐膝的高门限内,看那些大人们,穿着钉有大圆钉的半头木屐,“嗑、嗑、嗑”地响着,多么神气!到了谁家门前,将钉鞋一褪,便见一双皂面粉底的布鞋,洁净极了。——总之,我在怀念着木屐、钉鞋。
“鬼路!……”这时,不知谁个或几个,也在泥泞中抱怨着。而那另一个或几个的怨艾之声,却是希望的又一种暗示。总之,人们盼望这条小小支脉,能尽快冲刷净旧日的陈迹。
出差几个月,今年春时的一个早晨,我一如既往地走在这条小街上。一缕含着春之信息的薄霞,透过粼粼的白杨树叶,闪闪地、柔柔地撒到我的脸上、身上,有如轻轻的《梦幻曲》旋律的呼唤,小街亮堂极了,纯净极了——小街变了!
我顺着小街仔细打量过去:承着霞光的白杨,挺立在一个圆型的水泥花坛中央,坛的直径约莫3尺,玲珑精致;一束束含丹泛采的花,一丛丛飞翠流液的绿,缭绕萦回于白杨的四伏;如是的树,如是的坛,如是的花,一处、两处、三处……沿着平整、光滑的水泥道,它们均匀地绵延于街的两侧,直至尽头。
我不禁从那紫薇伸出的一围土墙的窄门里望了过去。我依稀地看见,这里是两户人家:一户是红墙石阶,一户是茅檐草舍,它的灰黯的脊背上,正长着一两丛嫩绿的新草呢。
砖楼、草舍,这两个迥然不同的建筑物,竟奇妙地圈在一围之内,网结于全个小街之中。也许是百十年前吧,历史的车轮辇平了这块满是孤坟荒冢的黄土坡地,往后三家五户、十家八户地在这狭长的地段上筑起了茅屋板舍;随着时日的代序,生活的行进,风雨的剥蚀,小街尚余下这样的茅屋三五间,被作为旧时代的明证和点缀,而板楼也早已褪去它早日的色泽与光彩,仅依借旧力的拉扯保持住平衡;而今,滚滚的车轮,又拥着新的潮流猛烈地冲击过来了,以至冲破了这道小街的禁锢的门槛。那积木般拉扯的板屋,忽地某日,谁家改为红砖墙面了,另一家又改成青砖墙面了,白砖墙面了;又不几日,一座粉色楼层矗然而立了,再几日,一座乳黄色的又拔地升起了……。热情的耕耘者们,有如不知疲乏的雕塑家,不断地在这条小街上塑出新的、更新的花纹和图饰。于是,在那斑斓驳杂之中,在那陆离奇妙之中,便显示出一种绚丽的色彩美来,一种矛盾而统一的和谐美来,一种新旧交迭中的精神美来。——呵,小街,你是个何等美丽、奇幻而又庄严的世界,从你的身上,不也可以看出时代前进的脚印么?


第8版()
专栏:

北疆画页
黑龙江大学 杨川庆
乌苏里渔归
一颗硕大的红玛瑙在西天慢慢地滑落,倾洒出一把把金黄的色彩,江水漾起一圈圈美丽的波纹……
江心,鼓满了晚风的白帆升起来了,乌苏里江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厚重的喜悦托向岸边。只只渔船载满了赫哲人民的欢乐,也载着充实的今天。笑声象爆竹一样在岸上炸响,渔船在江畔卸下一个金色的黄昏……
小艇,划开一道水线
黎明,迷蒙的雾霭在南岸缭绕,树木在雾中隐隐约约地挺立着身躯。一艘巡逻艇离开码头,箭一般地驶向江中……
小艇上,鲜艳的五星红旗下,站立着两个解放军战士,机警的眼睛向江面眺望着,后面的水线在延长,翻腾着朵朵洁白的浪花,倾吐着边防战士赤诚的心声。那一条水线,是一道长长的屏障呵,阻挡着野蛮和侵略,卫护着如花的祖国和勤劳的人民。
小艇,划开一道水线,很长,很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