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1月1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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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标语牌上的求实精神
徐城北
最近,随剧团赴大庆慰问演出。在“龙凤——大化”公路段上,见到这样一块写给司机的标语牌,上面赫然标明要开安全车的两条理由:一是“为了党、国家和四化建设”,二是“为了你的父母、妻子和儿女”。
不到大庆,不见到那风驰电掣般的重载货车相互错肩的情景,体会不到这块标语牌的极端必要;不到大庆,不回想以往那种蔑视私念、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也不会惊讶这块标语牌的丰富内涵。
我伫立在这块标语牌前,脑海中跃动着大庆人——当然包括货车司机和立这标语牌的人——的形象。过去战天斗地,“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如今开安全车,则是一为国家、二为自己。哪一个形象更加真实?过去,喜欢用“白手起家”和“平地打出个大油田”来概括大庆的成功途径,今天再看还是否准确、还符不符合求实精神?……
我们伫立了很久——这是一个应该引起普遍思索的问题。我觉得,“白手起家”和“平地打出个大油田”这类字句,如果从热情的革命口号的角度去理解,是应当允许其存在的;但一用严格的科学精神去分析衡量,它就未必能立得住脚。因为在创业前及创业中的大庆,并非真正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李四光所创立的找油理论,难道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那么多意气风发的大庆工人和必要的机械器具,难道能视而不见?……
今天,我们在谈论求实精神时,似乎立脚点应该更高一些——不能仅仅看到工作中的种种实情,而且应该看到包括生活问题在内的更广阔也更复杂的实情。因为工作是由人——许许多多的活人——一点一滴地去做的,所以就不能讳言这些活人的一切需要——从吃饭穿衣,一直到建立家庭、安置后代。过去在艰苦创业的阶段,曾以主要精力抓了前者,比如提出过“先生产后生活”的口号,这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内,是可行的,或者是必要的。但是日子一长,群众一多,我们需要的还是今天在大庆看到的动人情景——一片片崭新的居民楼冲天而起,式样美观、经济实用;文娱生活空前活跃,全国各地的著名剧团联袂而来,在国家补贴下,公开票价一律是一、二、三角;大庆人在外地农村的直系亲属,想调到大庆就业,至今仍可随时办理手续……
这种情况完全如邓小平同志所说的:“革命精神是非常宝贵的,没有革命精神就没有革命行动。但是,革命是在物质利益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只讲牺牲精神,不讲物质利益,那就是唯心论。”(《邓小平文选》第136页)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大庆的那块标语牌立得好——它是立于更加深厚、更加客观的根基之内,为了大庆在思想和生产上的双飞跃,它随时向路人发出友好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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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奶妈
刘国萍
我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母,一个是乳母。按照上海人习惯的称呼,乳母叫奶妈。算起来,奶妈离开我已近三十年了,她今在何方?我不知道,但,对她的怀念之情却绵绵不尽……
我刚生下来时,母亲大病缠身,不能哺育,便托人找了个三十挂零的奶妈,于是,奶妈抱着我离开浦东,在老西门度过了一年多时间,这些年,我常向母亲问起奶妈的事,从中得知了奶妈的经历和为人。奶妈常穿一件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却绾着一个“婆婆头”,温和而慈善的脸膛象初升的太阳。这便是母亲向我描绘的形象,我想象中年青的奶妈。
听母亲说:奶妈出身在书香门第。十九岁那年,屈从于父母之命,嫁给近乡一个年过五十的大财主,当了三姨太。与她青梅竹马的一个恋人,因此相思致病而死。解放初期,她毅然离开这个“火坑”,来到上海,住在老西门她表姐家里,靠做娘姨谋生。
奶妈没有亲生儿女。我算第几个受她哺育的孩子,不得而知。但她是把我当着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当我会吃东西后,每天清晨,她从楼窗上用绳子吊下一只竹篮,买一碗汤圆喂我。夏日的傍晚,奶妈用背兜背着我,去一个妇女们常聊天的老地方,让我对着许多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摇响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铃。此时,奶妈会亲我、逗我:“宝宝,叫阿妈”,“妈妈爱宝宝”。过路人有时会说:“新娘子真有福气,有这么个白胖儿子。”奶妈则面露喜色,开始哄我吃奶。
我母亲每月给奶妈的工钱或高或低。有时家境不好,只能再加一、二件半新旧的衣衫抵补工钱的不足,而奶妈好象不在乎这些,但她表姐会煽耳朵:“哟,我阿妹可是个省吃俭用的人,常把帮人做针线的钱贴补给宝宝的……”奶妈却抢过话头,说:“宝宝在我身边,还缺个啥啦!”无私的母爱啊……
在我会叫人后,奶妈愈加疼爱了,但,她哪知这般疼爱会带给她无穷的痛苦。据母亲回忆: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她做完夜班来看我,奶妈告诉说我会叫人了,我却把头藏在奶妈的腋窝里。……临近月底,我母亲突然提前与奶妈结算了工钱,提出要领我回家。奶妈怔住了,含着眼泪恳求说:“你让我再领宝宝几个月,不给工钱也不要紧……”在孩子面前,母爱有时是自私的……
奶妈走了,只留下一块白粗布的背兜。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背兜、抚摸它时,仿佛还能闻到奶妈的乳汁味和她温暖的气息。我写了一首诗《背兜》:
我仿佛又睡在背兜里
看她发髻上的银簪
摇落一滴滴晨露
敲击在我的前额。
她的肩
是我的地平线
我看到白云驮在鸟的翅膀
从霞光中飞走……
奶妈离开我时才三十刚出头,恰好与我今天的年龄相仿。倘若她还健在,同我母亲一样已六十多岁,也许是白发苍苍了。而我,三十成家,幸福美满,遗憾的是我不能报答奶妈的哺育之恩。但我聊以幸慰,深信一点:旧社会带给她不幸的遭遇,新社会将一定会带给她重新生活的美好希望……我不知道还能否找到她,尽管如此,我仍然热切地期待着奶妈——我的第二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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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灵魂的工程师与灵魂
崔永生
近年来,报刊、电台议论文德艺德问题的文章,时有所见。有的引经据典,远采近撷,有的以身之所历,心之所会,去说明它们的重要。虽然问题难以立竿见影的解决,今后还要议下去的,那也是正常的;但是,问题的症结何在呢?
“我们希望,文艺工作者中间有越来越多的同志成为名副其实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要教育人民,必须自己先受教育。要给人民以营养,必须自己先吸收营养。”(《邓小平文选》)这就是灵魂的工程师与工程师的灵魂关系的立论基石。
德行是灵魂的力量。文品就是人品,文德、艺德体现人的品德。当然,对于品德,不同的时代、社会、阶级,有不同的内涵和标准。作为受着社会生活、社会关系和不同文化影响的文艺工作者,由于生活观念不同,其品德也不尽相同,通过艺术作品反映出来之后,就不一定都顾及“对实现四个现代化是有利还是有害,应当成为衡量一切工作的最根本的是非标准”了。所以,小平同志在那段话中,用了“希望”、“中间”、“名副其实”的限制词,说明“人类灵魂工程师”,自封或相互馈赠是容易的,若要得到人民的承认,就难得多了。
文艺是神圣而崇高的事业。从事这样的事业而又有工程师造诣的人,自然更令人敬仰、羡慕。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是大好事,是“我们希望”的。
不过,人类灵魂工程师之所以崇高,在于文艺有认识价值、审美价值和教育价值。而这些价值,都要通过艺术来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陶冶情操,达到设计、塑造人类灵魂的目的。这样,工程师就必须先设计、塑造好自己的灵魂。否则,难免谬种流传,造出许多怪胎来的。
问题恐怕恰恰就发生在这里。有的人只追求工程师的桂冠,而忘了其职责,既不认识自己的灵魂,也不管把别人的灵魂弄成啥样子,或用资产阶级思想,去“匡正”被十年内乱扭曲了的灵魂,或用封建主义的污水,去冲涮资产阶级的秽迹。其结果,只能在扭曲了的灵魂中,又加了几个弯道,或在纯洁的灵魂中,播散污染。另一些同志,播散了污染,反以为只有自己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真谛,是匡时济世的氧气袋。于是就出现了无处不在的人与社会的“异化”,出现了所谓“人性复归”的文艺。其结果,把自己放在了与马克思主义完全对立的地位。
我觉得,某些不称职的灵魂工程师的灵魂也需要认真剖析清理一番,只有这样,才有助于党和人民的文艺事业的繁荣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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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甜蜜的歌
黄秉荣
放 蜂啊!多么美丽的小精灵,抖动着亮翅儿飞西、飞东,一群——一朵金色的云,飞进果园,飞进花丛……这是一朵会唱歌的云呀,飘飘,飘飘,洒一路歌声,春天,把赞歌唱给春光,秋天,把情歌唱给秋景。党的富民政策太好了,崭新的边疆充满画意诗情,何用问,蜜蜂不停地唱些什
么!我听得懂,你也听得懂。
葡萄沟情歌谁将珍珠储满葡萄沟,累累挂挂,把翡翠枝儿压弯,晶莹的珍珠,彩色的珍珠,绘出塞外迷人的画卷。摘葡萄的维族姑娘在唱歌,绣花帽映着霞光,一闪,一闪;运葡萄的小伙子心醉了,说:“歌声飘过这里也变甜。”小伙呀,是夸耀情人的歌声
美,还是礼赞这流蜜的秋天?——甜蜜的生活,甜蜜的歌,培育的爱情之花最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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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罚吃猪肉”的结果
冯梦龙的《古今谭概》中说,五代时,有个叫李载仁的小官,性迂缓迟钝,不食猪肉。一日,将赴召,方上马,见部属相殴,非常恼火,急命于厨中取饼及猪肉,令相殴者对餐之。并且一再警告说:“如敢再犯,必于猪肉中加之以酥,罚你们吃!”
这个笑话,颇能启示人们思索现实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比如有的人,在这个单位搞得乌烟瘴气,却一下被“罚”到另一个单位去升了官;有的人,在基层弄得怨声载道,忽的一下被“罚”到领导机关去了。这样“罚”的结果,可想而之。
一个人犯了错误,酿成罪过,这只是问题的结局,并不是问题的根源。犯罪之前,肯定有一个过程。就是说,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作为领导者,及时发现,防微杜渐,当然属于上策;发而后止,严肃对待,也算得上个中策。最糟糕的是那种类似“罚吃猪肉”的迁就,纵容,包庇,甚至重用。一些本可经过惩前而达毖后,经过治病而可挽救的人,由于某些领导软弱涣散,放弃思想斗争,以至少数领导同志任人唯亲,隐恶饰非,赏罚颠倒,致其积小过为大错,积大错为犯罪,是个严重教训。
秦 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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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文谈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戈尔丁
申 奥
据报载,英国小说家威廉·戈尔丁已荣获1983年诺贝尔文学奖。瑞典科学院宣称,授奖给戈尔丁,是“因为他的小说用明晰的现实主义的叙述艺术和多样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神话,阐明了当今世界人类的状况。”
戈尔丁1911年9月19日生于英国西南部的康沃尔郡。1934年,当他还在牛津大学求学时,就出版了一本诗集《诗》。大学毕业后,他在伦敦一家小剧院当过演员、导演和编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海军服役五年。1954年,他的第一部小说《蝇王》在美国出版后,立即名噪一时,这部书在英、美学生中广泛流传。
戈尔丁是一位有丰富想象力并具有独创性的作家。他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腐朽深为不满,在作品中有所揭露。但他并没有认识这些弊端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却把它们归咎于人类的天性。他赞同古代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关于人类缺乏理性的看法,在他的代表作《蝇王》中,描绘了一群英国学童在一次原子战争中,由于船舶遇难漂流到一个热带海岛,后来他们竟由天真活泼的孩子退化成为嗜血的野蛮人。
戈尔丁的作品语言优美,风格独特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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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走向大海〔摄影〕 李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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