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抢救中的《最后晚餐》
阮章竞
达·芬奇的《最后晚餐》,我从刚进入青年时期直到昨天,只是从画册上看见过。几十年来,总希望能亲眼看看这幅伟大的名画,但都是梦想。这次有幸到了米兰,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访问参观节目又很多,但我的最重要的愿望是看达·芬奇的《最后晚餐》,第二是听一场音乐。对这两项艺术,我都是门外汉,却不知为什么兴趣那么大?好客、热情的意大利主人为我们安排的节目多了一些,几乎错过时机看不上达·芬奇的名作。又因为这幅壁画,正在抢救复原,12时后,就停止参观,我们能去的时间,不多了,已经快到11时20分钟了。我和同行的同志们一样,心里实在着急。幸好,路,不算太远,十分钟就可以赶到。可是很多事,常常是在你最着急的时候,偏偏不顺心,因中途有事,停车等人。我们今天下午,就要离开米兰,真叫人行坐不安啊!好不容易赶到米兰的圣母玛利亚修道院的时候,能参观的时间,还有30分钟,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晚餐》这幅达·芬奇的代表作,是画在通往厨房的那面墙壁上。我们一进门就看见搭有脚手架、正在抢救中的名画时,不禁使人大为吃惊。这幅壁画同我过去多次从画册中得来的情景,不完全一样了,它的画面,已经漫漶不堪了:光暗混乱,线条糊涂,色彩剥落、混浊。如果过去不曾细心阅读画册图象,许多人物的细部,餐桌上的盘子餐具,恐怕很难分辨出来。如画中的第二个主要人物犹大,左手拉回的餐盘,右手紧抱着的钱袋,很难分清是什么东西。耶稣背后窗外的夕阳景物,也模糊不清。整个画面花花斑斑,脱落得非常厉害。主要人物耶稣,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块块和黑色的线条,没有曾是有色彩的感觉。在他左边的两组门徒中,最左端的那一个站起来的,下部分全都看不出来了。餐桌右端的两个年老的和一个双手伸向耶稣的门徒,已经被脚手架上的东西,全挡住了。似乎那部分是正在抢救施工中,因而完全看不到画面。根据过去记载,说达·芬奇在创作这幅壁画的时候,颜色和土混合使用,泥土粘不住颜色,画家当时已经察觉。画成以后,又因画中的餐桌下面,是厨房门口,修道士们打门的震动、厨房蒸气的侵蚀,都潜伏下毁坏这幅画的祸根。后来也进行过修复,但因从事修复工作的人,技术很不高明,在相当程度上,损害、歪曲了原画的面目。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米兰遭受到多次飞机轰炸。在这个食堂左边窗户下,陈设着两张1943年飞机轰炸后拍下的放大照片。照片里的这所修道院,是一片坍墙的凄惨景象。但是,绘有《最后晚餐》的这个食堂,却完好地保存下来。这个奇迹是米兰人民创造的。米兰人民为了保存这幅名画,用大量的沙袋,把这间食堂,前后垒成一座沙袋山丘。我们今天还能看到这件世界艺术瑰宝,应该感谢米兰人民。我听了这个介绍,深深感到意大利人民,是个有珍爱自己文化遗产美德的民族,很值得人们学习和尊敬。前几天,参观罗马古迹和画廊的时候,一个同行的同志深有感慨地说,如果在罗马,也搞一两个月“文化大革命”,会怎么样?我说,不用两个月,十天,就什么文化都荡然无存!
圣母玛利亚修道院,在1946年修复了。据说1954年,专家们曾用新方法,对这幅壁画,进行重修,把歪曲了原画的颜色线条,全部剔去,恢复了它的本来面貌。但是二十多年之后,这幅壁画,又一次出现脱落褪色的严重景象,再一次面临厄运。现在我看到的就是正在抢救中的《最后晚餐》。脚手架上,正在进行的是一项全世界注目的重大工程。许多人都在为这项工程的胜利祝福。
允许我们观看这幅伟大杰作的时间,是太短太短了。我一分一秒也不敢用去看别的东西,但是,闭馆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匆匆回头去看对面壁上另一幅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壁画时,已经不能再停留了。我急忙地走出这个长方形的古老食堂,心里祝愿这幅世界名画,在高明的专家抢救下,早日恢复原作面目,留之千秋万代,让人们欣赏、学习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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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闪亮的绿灯
——写在青藏铁路第一期工程通车的日子里
铁道兵某部 吕希杉
黎明,曙色给昆仑山披上了彩衣,戈壁在晨雾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驻扎在新建车站的三营战士们早已起床整装,把站房周围清扫得干干净净。朝霞洒落在候车室的窗玻璃上,快活地闪耀着绮丽的光彩。测量班的战士精心整修着昨天刚砌起来的“月台花坛”。为了这个花坛,他们几天来起早摸黑,爬山过河,采来了红、黄、白、紫等各种颜色的石子,在四周镶上美丽的花边;又搬来一块三米多高的笔架形的山石,移栽了两棵碧绿碧绿的龙爪松。通讯班长于强,一起床就拿着一团棉纱,攀上导杆,扶着信号灯擦呀擦!忽然,绿色信号灯亮了,于强看着这碧绿的光亮,心里感到莫大的欣慰!几年来,高原上的风霜雪雨洗白了他们一身身军装,千里工地上洒下了他们辛勤的汗珠,不正是为了今天这绿光的一闪吗?!
“呜——!”一列长龙似的货车,满载着四化建设的物资从车站隆隆驶过。于强目送着远去的列车,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对面荒山坡上的“烈士陵园”。纪念碑象巍峨的山峰,高高耸立,四周的青松象一堵绿墙,迎春花已经满坡开放。花丛中那一座座的坟墓里,躺着长眠的战友;一块块墓碑上镌刻着烈士的生平……望着,望着,不由得又想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读书,一起参军,一道筑路的好伙伴——郑宏春……
那还是前年春节前,于强拿到批准休假的报告表到十连找郑宏春去,约他一起回陕西探亲。宏春是个闲不住的人,营里上星期就批准他休假回家办喜事,可他磨磨蹭蹭总是动不了身,一天到晚在隧道里忙施工。没办法,于强只得又跑到工地去找他。
云岭隧道是全线的重点工程,十连担负掘进任务,郑宏春所在的一排又是掘进的尖刀。于强匆匆来到导坑尽头,一眼就看见郑宏春和一个战士正在掌子面打风枪。于强一把拉他过来,只见他浑身湿淋淋的,圆圆的脸庞上到处挂着晶晶汗珠和点点泥浆。于强递过毛巾,他一边擦一边问:“什么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于强把休假报告在宏春眼前一亮,说:
“咱俩明天一起探家去!”
“不行!排长休假还没回来,排里工作……”
“哎呀,正副班长们都在,走你一个副排长,隧道就打不通了?!”
“话虽这么说,可眼下导坑碰上断层,万一出个事故就会影响月底提前打通隧道的计划。”他思忖了一下又说:“算时间,排长后天就回来。要不,你先走一天,到西宁把火车票预定好,排长一到,我就起程。”
“行!”于强转身欲走,宏春又叫住他,叮咛道:要是等不住我,你就先走。回去告诉我妈,说我过几天准到。
“要不要再告诉腊梅准备好嫁装?”于强有意追着问。
“去你的!”宏春捅了他一拳,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掌子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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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和与战
东生
二、真心诚意
“毛泽东来了!”这个消息,象一颗炸弹,在国民党内部引起了“爆炸”。有人目瞪口呆:“不会吧?他真的吃了老虎胆?”有人拍案叫道:“佩服,佩服!共产党耍的这一招真厉害呀!”更多的人却说:“毛泽东冒着性命危险来,可不是耍着玩儿的,表明人家是真心诚意要和平啊!”
毛主席来到重庆,成了震动世界的大事。他微笑着走下飞机,第一句话就是:“和为贵。”他在飞机场发表谈话说:“目前最迫切者为保证国内和平,实施民主政治,巩固国内团结。”
“毛先生来了!”这个消息,象一阵春风,驱散了山城的迷雾和人们心头的愁云。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下,中国有希望了!抗战胜利,加上国共团结,真是双喜临门呀!”有的说:“毛先生顺乎民心,毅然前来,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乃中国历史上之壮举!”
毛主席和蒋介石单独会谈时说:“蒋先生,我们有十八年没见面了。”蒋介石掐着指头一算:“是的,是的,十八年了……”
十八年来,蒋介石屠杀了多少骨肉同胞?为了人民免遭他的屠杀,毛主席置个人生死于不顾,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气魄,深入虎穴,要得“虎子”——和平!
“毛主席来了!”这个消息,象一股清泉,流入重庆每一个党内外同志干渴的心窝里。他们常常彻夜不眠地工作,既兴奋,又担心——毛主席的安危,关系着中国的命运呀!周恩来副主席一边同国民党谈判,一边精心照料着毛主席的安全和健康。毛主席住的地方,他要仔细检查。毛主席吃的饭菜,他得先尝一尝。为了让住在对面的毛主席安静地休息,他在房间里穿着袜子走路……
延安的人们日夜想着重庆,翘首盼着和平。代理党中央主席职务的刘少奇同志,在中央的会议上提出,为击破国民党的内战阴谋、有利于和平谈判,我们可以把南方的一些部队撤到北方。这个建议得到了毛主席的同意。后来,在谈判出现僵局时,我党主动作出重大的让步,答应从南方八个解放区撤退,人民军队从原来坚持的四十八个师缩编成二十个师。协定签订前夕,毛主席在盛大的宴会上,词恳意切地说:“中国今天只有一条路,就是和,和为贵,其他的一切打算都是错的。……全国人民各党各派一致努力几十年,在蒋主席的领导下,彻底实现三民主义,建设独立自由富强的新中国!”
就在10月8日这天晚上,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秘书、廖仲恺先生的女婿李少石被枪杀了。这起严重的政治暗杀事件,使人们为毛主席的安全捏着一把汗,为谈判的前途揪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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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香溪桔歌
欣 秋
南国的“嘉树”
呵,柑桔林,
你,南国的“嘉树”,
绿色的枝叶,
金色的果实,
在这群山之中,
一片片,一层层,
“青黄杂糅”,
多好的一幅“金碧山水”图。
记得儿时,
读过《桔颂》,
从“绿叶素荣”的诗丛中,
曾窥到三闾大夫沉思中的气骨。
今日,再看眼前:
人面金橙,笑语欢歌,
昭君村的儿女,
正把一腔豪情
向柑桔林倾注!
五月橙
五月橙,五月橙,
个头儿不高,一蓬蓬矮林,
既缺少自身应有的妩媚姌袅,
又没有柑桔姐妹那般风貌娉婷!
然而,她却有一颗金子似的心,
是那样朴实,那样忠贞!
当一场秋风,
醉了所有的蜜桔,
也醉了其它的柑橙,
只有她,五月橙,
还那般自持,
脸儿不红,身影儿端正,
她守着自己的本份,
绝不和姐妹们去赶热闹,争宠于人。
可是呵,
一当春风从冰雪中走来,
她的心便开始萌动;
一当爱情成熟了的时候,
便跑着、跳着向她所爱的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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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并非“怕死”
殷国安
一位参加革命多年的老同志,最近说自己真有点“怕死”了。为什么“怕”呢?原来这位同志打算在有生之年把某方面的经验总结出来,唯恐时间不够。
这一段话很有趣,也令人受感动。
现已七八十岁的老前辈,哪一个不是身经千灾百害,历尽千难万险的。在过去的年月里,他们不知作了多少次为人民献身的准备,和他们一起战斗的人不知多少倒在征途上,在人民的心目中,他们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他们共同的名字就是不怕苦不怕死。
“怕死”岂止是年纪大的。四十七岁的共产党员罗健夫被确诊为“淋巴癌晚期”,想到的是“我的时间已经很少了,工作量还很大,每分每秒对我都宝贵,我要抓紧修改图纸”。这种“怕死”,实则是怕党的事业受损失,死不安心。而那位老同志所谓的“怕死”也正是基于这种可贵的精神。
许许多多退休、离休干部都和这位老同志一样,自己给自己交任务、压担子,因而有了责任感和紧迫感。这种拚命的精神是前进的力量。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人才可贵
关于蒋筑英、罗健夫两位同志的光辉事迹,在长时期内都将成为激动人们奋进的精神力量。
我还有一个衷心的愿望,希望有一些处于领导岗位的同志,能从这两位同志不幸去世这件事里,领悟到有学问、懂专业、有干劲的中年知识分子,对我们的现代化建设是多么宝贵、多么迫切需要的人才。而有些同志生前未能一展抱负,发挥所长,却被种种有形的和无形的桎梏捆住手脚,限制了学习、钻研的条件,终于赍志以没,对我们的国家又是多么沉重的损失!
确实至今还有不在少数的同志,尚未懂得这条真理:没有现代化的科学知识,没有大批的专业人才,是搞不成四化的。四化是干出来的,是凭科学、凭知识、凭技术脚踏实地去干出来的,不是靠空洞的议论、浮泛的豪言壮语吹出来的,更不是用钱、用外汇去买进来的。不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一切只会等于零。梁紫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窃人钱财,窃者心虚。窃人文字,却窃得心安理得,堂而皇之地化为己有,公诸书报,大出风头。
同是一个令人不齿的“窃”,后者何以如此安然不知羞?是了,“天下文章一大抄”,这既然是为文的公开的秘密,何不作个省劲省时的一大抄手!或者,还有孔乙己的“偷书不算偷”引为同调,把窃文也算在窃外一类的。
有人私下里介绍“经验”:窃有大小巧拙之分,大者窃意,小者窃字;巧者“化”之,拙者抄之。窃意能“化”者,暂且不去管它;初学者模仿,或者可以容忍;大段大段地抄录,或者专以东抄西摘为功夫,无论如何不能算作窃以外的吧!
创作便是创新,学术研究更要有新的见解。古诗云:“二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应该提倡使作者“流泪”的创作精神,而更少听到窃文之类的憾事。司马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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