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蒲剑
曾经有同志强调:知识就是力量,结果挨了很凶的批判。无非整他重智不重德。批斗者自己有多少德?又有多少智?都很难说。
从生活经验的俗语“利令智昏”看来,如智不昏,可以少做或不做缺德的事,有识之士是能够维护道德的。
那么,为什么常有人拿德压智呢?
把“智力投资”理解为“能源投资”,是思想上的飞跃。
从“广开财路”到“广开才路”,认识到有人才,就有财富,是工作上的飞跃。
蒋筑英、罗健夫两位同志的光辉,激励着千千万万人,也促使我们深沉地思索。
有人说活着的蒋筑英、罗健夫多着哩。
请多加关照活着的蒋筑英吧!
请多加关照活着的罗健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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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清泉中的投影
戴砚田
初冬时节,乍寒忽暖,来了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乘此良辰,我和老伴高医生去她们医院党委成员张松菊家串门,听说她添了个大孙女,去分享她的欢乐。
真巧,才跨过石岗路,老张沿着堆积如山的大白菜垛迎面走来。她是去妇产科主治医师宋竹梅家表示感谢的,一听我们的来意,笑着说:“正好,咱们一块去。宋竹梅的副教授职称已经批下来了。”
我第一次拜访一位科学家,竟是这样开始的。
在宋副教授家门前,路西面的电线杆下,有一眼四面是岩壁的清泉。泉水清澈闪亮,象镶嵌在这新兴城市额顶上的一颗夜明珠。进门一问,老宋没在家。一边等候,我一边盯住老张。“老张,你了解宋副教授吗?”
“我刚到医院不久,了解得不深。我们儿媳妇胎位不正,是她检查出来的,这次剖腹产顺利,又多亏她掌握得好。”
“你着重讲讲她的特点吧。”
“特点,技术高。没听说她出过事故。那天,我去看儿媳,听说老宋上了手术室。剖腹产,还用她上?我正感动,手术完了,前后就是二十五分钟吧。值班的郑医生说,副教授强调这类手术不可轻视,要稳妥迅速。计划生育,个个应该是优生。”
老张的话不多,却引起我很大兴趣。是啊,宋大夫的眼睛象清泉一样亮,给人温暖,给人安全感。母亲和孩子从那眼里看见自己平安的影子。
五天后,刚过小雪节气,天上飘下几片细碎的雪花。我想看到她在工作岗位上的情景,处理完书稿,奔向医院,穿上白大衣,戴好口罩,我坐在妇产科墙角静静的长椅上,注视眼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值班的吴医生笑着站起来,忙说:“宋大夫开会去了,听文件呢。”她让我坐下,合上病历,接着说,“张松菊家小彭胎盘前置,宋大夫说剖腹产。预产期过了两三天,没有反应。老宋一检查,听出胎儿心音显弱,与你们家庭监护发现胎动减轻吻合,她考虑有脐带绕颈的可能。当即决定住院。第二天手术,一打开,胎盘正开始剥离。顺利来自细心。”听得出,她为有这样一位老师而骄傲。我忙说:“你们辛苦了。”
“辛苦,不假。宋大夫说的好,我们比炼钢的不轻松。动脑筋,卖力气。多的时候,一夜生过十几个孩子,有一次,一中午就生了八个。脐带一剪断,孩子哇哇一哭,宋大夫看着重不过六斤八两、长不过二尺的小人芽儿,象是个个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她好象听懂了孩子到人间第一声哭喊是什么意思,那个高兴啊!”
两访未遇,我不罢休。托朋友带个话,请宋大夫安排个时间。定下星期天九时三十分,到她家。
这天,一清早,大雾弥漫。我走到她家的路口时,雾散天开。太阳向她家门前的清泉投射一束又暖又亮的光芒。站在清泉边,水中映出她家窗里的人影,她在家。我转身敲门。开门的是她爱人外科严医生。他含着歉意地说:
“真对不起。老宋说您今天来访。十分钟前,医院有急重病人,把她接走了。请坐,等一会儿吧。”
也好,利用这个时间,请她爱人谈谈。
“她呀,太认真,不会来事。”严医生象有许多感慨。
我说:“搞科学技术就得认真。认真不算缺点,我看算知识分子的特点。”
我环视他们的居室,是三室一厅有暖气设备的新房,铁窗框,大玻璃,满室阳光灿烂。“这房子——”我没说完,他笑容满面地说:“国庆节前调给我们的。大改善啦!”
门外有脚步声,我以为宋副教授回来了,忙站起,原来是请老宋去看病的。
我虽然没有见到她,但我又仿佛见到了她——一个具体而鲜明的、怀着一颗赤心为人民献身的知识分子的形象。
告别后,我又在清泉边久久停留,心中涌动着赞美这清泉的诗句。纯洁,清亮,深邃,干旱不能使她枯竭,暴雨不能使她混浊。大千世界在上面投影,岁月的线条是如此清晰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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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答读者问

感谢和呼吁
王蒙
问:请介绍一下最近写作的情况和在新的一年中有何打算?
答:我刚写完一个短篇小说《青龙潭》,一篇散文《群山如潮》,一篇论文《生活呼唤着文学》,都将从今年1月起陆续发表。
将在今年发表的还有中篇小说《风心浪息》,短篇小说《黄杨树根之死》,随笔《作家应无恙、当写世界殊》。
最近我在我国南方的海军部队深入生活。这是在去年3月军事题材创作会议上确定的。
不久以前我在京郊门头沟、密云、房山农村转了转,看到农村形势的巨大变化,颇受启发鼓舞。这种触发的结果,已经表现在上述待发表的我的一些新作里了。
我写的不算少,但我很惶恐。这几篇近作都不算深厚精致,我想这首先是由于我对新的生活变化还了解、感受、体验、思考得不够。今年,我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深入生活和学习上。
我趁此机会想呼吁一下,再不要来慕名盲目约稿了!全国各地报刊几十个,信件、电报、专人,有的还辗转通过我的老上级、老战友、老同学、亲属来约稿、催稿,有的采用激将法,说我未寄稿是“看不起”他们,“架子”(?)大了,不给面子,使他们难以交差云云。这样下去,一个作者,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而且,这也是过多地产生“急就章”乃至粗制滥造的客观原因之一。
把主动权还给作者本人吧!他确有所感所思,就会欣然命笔的。让每一篇手稿在作者的抽屉里存放一段时间,多推敲推敲,删改删改,再与读者见面吧(正象酒一样,“窖存”的阶段是不能略去的。)盲目慕名约稿,既是对读者不负责任,也是对作者不负责任,甚至客观上会“毁掉”一个作者。
当然,我对约稿的编辑同志的信任和热情十分感谢。
类似的还有文学青年直接寄来的手稿和信件,一般我也只能转给有关报刊编辑部处理,在这里谨向青年朋友致歉。有的青年直截了当地要求我代为“推荐”,并在信上说:“我相信你是有能力为我推荐稿子的”(重点是原写信者加的),这实是一个误解。我没有能力,也不相信谁有能力推荐任何不够发表水平或不符合该报刊需要的稿子。至于真正有希望、有苗头的稿子,即使几经曲折,也必定会破土而出,受到社会和公众的承认,这一点,古往今来的文学史便是证明。
形势大好,形势逼人,而我的水平、能力、精力都太不够,太差太差了。在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我希望因为我未能满足他们的热切希望和要求而对我恼火的人们对我能有所谅解,同时,我也决心加倍努力做好我的力所能及的创作和工作,以报答编者、读者、广大文学青年的期待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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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等待雪花
吴晓民

秋天的黄叶在风中散落而去,
你在向哪里张望?
把什么等待?在等待什么?
飘飘的白云从蓝天上飞去,
你独自向哪里走?
把什么等待?在等待什么?
等待着最后的一朵鲜花。
让它们都去吧,不必感伤。
那雁群、浮萍、小草和菊花。
我就站在这儿迎接。
把雪花等待,在等待雪花。
我看见了她们俏丽的身姿。

梦里,我轻声地笑过。
清晨,她们都涌上眉梢。
多么多么久远了,
当时我还那么年少。
梦啊,果真都是梦,
一年一度,她们准来拜访。
那时,我快活地展臂扑去,
现在,又等到了这个时节,
可我早已不那么年少。
怎么办呢?用什么姿态?
还象孩童时那样?
我摇摇头,含蓄地微笑,
在心中,我系上春天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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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腊月
安徽繁昌县 鲁谷风
三月春光,七月流火,
九月金风,
孕育了一个,香喷喷的腊月。
酿蜜的夜,孩子嘴馋,
老人不困。
灶膛里,惬意的火苗,
把农家瑞气烧红,
今年的冬米糖,好香好脆,
石磨咿咿呀呀甜了嗓音!
乡村大道上,
泛着欢腾的溪流。
忽地又是几声,
上梁的鞭爆。
炸响青靛的黎明,
几个拾粪的老头,
扳着指头:
哪家攒钱买瓦,
哪家新屋落成……
腊月,一岁之末,
寒冷和温馨的交替,
大地冬眠的苏醒。
人们还来不及解开衣扣,
春姑娘就已兴冲冲地串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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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岂不可怕
由于种种历史原因,有不少同志(包括某些负责干部)过去对科学文化所知甚少,这是可以理解的。也由于种种原因,建国以来,他们未能在这方面专心致志地去努力,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今天在举国关心四化、努力为四化作贡献的时候,如果仍然安于所知甚少,人们就不能原谅了。至于那种身居领导岗位,手中有点权,自己不学,却又不愿提拔有学问、懂科学的中青年干部,就更可怕。这种情况,每个地方都可以列举一两件,虽然程度不等,情况也不相同,但其实质是一样的。结果是延误了那个地区或单位的四化进程,损害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阻碍了干部的成长,也增添了自己的过失。你说还不可怕!?  郑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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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返璞归真
很难以正确的词汇来描述大地的广博、深厚,及多彩多姿。在北国正是冰封雪冻的时候,而厦门的朋友却来信说:“这里的三角梅开得真好看!”
即便是同样面对着秋收以后坦荡的土地,各人的感受也是大不一样的。悲秋、惜秋者虽然不少,但,郭小川的《秋歌》却是回荡着火一般的激情,而安徒生的很多童话,则往往离不开严冬和白雪,从此,冰清玉洁便和童话世界联系在一起了。
至于生活本身,更不因为季节的更替而稍有停滞——只是各有色彩,各领风骚而已。试看茫茫大雪中飞快地滑行着的那一张雪爬犁,不就是生命之船向着春天的行进吗?当然,这种景致是只能由那些敢于在雪地上寻路、行走的人,才能看得见的。用厚厚的棉衣包裹着心灵,只知道在火炉旁取暖的人,在他的眼睛里,连火光也是没有亮色的。
一到春天便活跃起来的诗人的灵感,在冬天里,一样是不应该被冻结的——这是一个返璞归真的季节,它在期待着人们创造出返璞归真的美来。  路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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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第一次合影〔摄影〕
 杜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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