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期 望
夏衍
现在,千千万万人注视着电影的状况,观众想看好电影,领导上期待我们“更上一层楼”,《中国青年报》和《文汇报》开辟了专栏在讨论这个问题。这看起来是压力,但我想这种压力可能化为动力。
为了建设高度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为了尽快地实现三个根本好转,每个电影工作者都应该负起以高质量的电影来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责任。
提高电影质量,在目前的情况下,得下决心进行一次综合治理,空口讲白话,已经没有用了。
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下决心办三件事。
一、有计划、有步骤地对电影事业进行体制改革。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吃大锅饭,以劣挤优,“群雄割据”,浪费国家资财、人才的现象,不能够置之不理了。
二、整顿和加强领导班子。用邓小平同志的话来说:“要有人负责,每个项目要有几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作骨干”。这里所说的本事,应该包括政治思想,文化水平,乃至道德品质。也可以说,要让一批“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守纪律”的人来负责电影事业。
三、所有电影工作者都要认真学习。学习马列主义,学习历史,学习科学常识。
拖、推、怕、混……都不行了。新党章从通过之日起生效了,今年就要整党!要象女排一样地高标准,严要求,勤修苦练,团结奋斗。中国人有志气,有才能,现在可以说中国已经不是“东亚病夫”,体育界已经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体育界能,文艺界不能?电影界不能?我不相信。我衷心希望:咬碎牙根也要拚搏一下,争取电影在“六五”期内来一个真正的翻身。
(选自《文汇报·文艺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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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意大利随笔
胡芝风
“又唱又跳”
汽车奔驰在从佛罗伦萨到那不勒斯的路上。我参加苏州戏曲团要在那不勒斯作访问演出。路上,一位意大利朋友对我说:“我对大家倒还比较随便,可和你却不大好意思说话。”这位朋友一直从威尼斯陪着我们活动,失礼得很,我叫不出他的名字。
“是吗?为什么呢?”我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你是‘主角’。”他回答说。我想:“主角”和大家不也一样吗?我换了一个话题,问他:“我们苏州戏曲团的演出,你都看过了,你喜欢吗?”
“太好了,太好了,太喜欢了!”接着他又说:“我们意大利的演出,要嘛光是唱,要嘛光是跳。象你们那样又唱又跳的演员很少很少,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
“我们中国传统戏曲艺术形式,就是唱、做、念、打——就是你说的‘又唱又跳’。”我又告诉他:“在中国,象我们这样‘又唱又跳’的演员,很多很多。”
他听了十分惊讶。
我呢,我为我们祖国有如此丰富如此优秀的戏曲艺术,感到无比自豪,也为我自己能献身戏曲艺术,感到无比自豪。
为了观众
11月9日,在那不勒斯演出。
下午五点钟要演《李慧娘》。领导通知我:今天由翻译勒菲拉小姐陪伴我,原来文化部长要开汽车来送我到剧场去。我每逢有戏,总要早点到后台,因为化装总要一个半小时。唉,偏偏汽车又来晚了,等得有点着急了。等到汽车来了,路上又拥挤,开不快。我更着急了,心里直嘀咕:要是耽误了演出怎么办?他们安慰我说:“不要紧的,这里的剧团没有准时开演的。越是好剧目,越是好演员,越是不准时。”
我很诧异,便问他们:“观众难道没有意见?”
他们回答:“没有意见的,延迟开演意大利观众已经习惯了,象你们这样的好戏、好演员,就应该晚些开演。”
我笑了。我在脑子里画了一个问号:“应该”?
到剧场时,已经四点五分了。我看到剧场门口停满了小汽车,看来观众已提前到了不少了。我急促地跑到后台化装。我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延误开演时间。我迅速地化好装,准时开演了。如果拖延了开演时间,怎么能对得起那么多提前到的观众和准时到的观众呢?
(选自《羊城晚报·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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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作文与做人
叶圣陶
品德教育重在实做,不在于能说会道。
譬如去年高考的作文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要是有一位考生写得头头是道,有理论,有发挥,准能得高分数。但是当他离开考场,挤上公共汽车,就抢着靠窗坐下,明明有一位白发老太太提着菜筐挤在他膝前,他只当没瞧见。你说这位考生的作文卷子该不该得高分数?依我说,莫说高分数,我一分也不给。他连给老太太让个座的起码的好习惯都没有养成,还有资格谈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
也许有人说,你太认真了,那是作文,那是考试。对,是考试,在公共汽车上给不给老太太让座,这才是真正的考试,他一分也得不到。
文当然要作的,但是要紧的在乎做人。
1983年元旦
(选自《中国青年报·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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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船厂,我的情怀
傅月华
船厂 我看到致敬——用我兴奋的眼睛。而你也用簇簇焊花、声声汽笛,用钢的旋律、铁的诗情,丰富了我儿时的梦。本来是沉重的钢板,在这里变成羽毛和鳞片,那么柔软,那么轻盈;本来是锈迹斑斑的旧船,在这里又成海上浮城,昨天搁浅的地方,刻下永久吃水线。啊,祖国!在这里,我看见你插着翅膀的形象,飞进八十年代画册中。
船台抒怀用闪闪的弧光炙人的热,把钢与钢焊接;用力的作用电的色泽,把偌大船体组合。这里需要默契、协调、合作,追求统一构图下的同心同德。这不就是我们今天的中国么?热烈而不忙乱,准确而又认真;把信念、意志熔铸,然后启航,承担新时期的负荷!
(选自《辽宁日报·鸭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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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樟木雪(四章)
张清亮

雪,似朵朵白絮,从混沌的苍穹飘飘洒洒而下,装饰着珠峰南麓的山城——樟木。樟木越发素洁、秀雅、美丽。它亭亭玉立、冰雕雪砌,多象第三女神那般楚楚动人的轻盈体态。
看!远山披银裹玉,璀璨夺目,近山瑶华点散,瑰奇惹眼。平视,只见漫天飞舞的雪花象无数温柔、纯静的天使,姗姗徐落,漾溢着诗情的希冀。俯视,地面上的雪倏地不见了,唯存润物无声的甘霖。
啊!樟木雪是“喜雪”。

大概山野接受了雪的千般钟情,然后才慷慨地让雪扑进它的怀抱。但是,雪真正托住人们足履的时日,一年不过寥寥几天。
那时,松软的雪地上,游动着一个个照相机,赶拍樟木雪景的年轻人,脸上荡着欢愉。若在树下留影,画面有白也有绿,还有枝头上欢蹦乱跳的鸟儿;若在温泉旁取景,画中有白且有红,石缝的小花,正努着小嘴向你示意。
牧篷、木楼的旮旯里,木桶、瓷缸储满洁雪。雪水做就的酥油茶,愈加醇香扑鼻、清芳沁脾。喝茶人乐在眉梢,喜涌心底。
啊!樟木雪是“甜雪”。

常青的原始森林,点缀着“银边翠”,似擦了层浓淡不匀的脂粉。雪贴近了杜鹃含羞欲绽的蕾。雪套住了白菜娇嫩的裙。雪给泛绿吐芳的花卉蒙上了一层薄被……。
这不免使人担忧:雪中的绿色生命能耐几时?可当抖去积雪一看,它们正生机盎然,蒸蒸腾腾。是雪温暖着它们的“玉体”?不,是它们的恋情吻化了雪的冰肌。
啊!樟木雪是“暖雪”。

下地的土豆,张开焦渴的口,暂歇的玉米地,畅开松弛的孔。原始森林抹上了春色,更加葱郁;碧绿的青稞,醉饮着乳浆,抽身向上。大片大片的草毯,织进了新绿。
雪作纸,又作墨,使林、牧、副、农四笔挥成个特大的“丰”字——写出了雪的心意!
啊!樟木雪是瑞雪。
(选自《西藏日报·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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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火燎杆”,你在哪里?
庄稼
“火燎杆”,你在哪里?你的乡亲在呼唤你、寻觅你。
你我没见过面,前不久,我在你家乡林口县朱家公社牛心五队采访,人们并没告诉我你的真名实姓。全村老老少少,连你那爱妻都这样称你为“火燎杆”。人们说你放火烧荒易跑火;队干部说你爱提意见,煽风点火;家里人说你脾气急躁,点火就着……我想这都不是你离乡远去的真正的理由。
“火燎杆”,你在哪里?你知道家乡实行双包责任制带来了的巨大变化么?牛心山,雪覆素裹,在阳光映照下,满树银花,诱人爱恋。当然,有了今天,人们也不会忘记过去那种吃粮靠返销、花钱靠贷款、干活靠人喊的年月。人们被生活逼得无奈,悄悄实行了包产到劳、包产到户的“双包”责任制;到秋后从“三靠”队一跃成为贡献队,远近闻名,连县委领导都去你家乡访问了。你们全大队有八个生产队,征购粮任务是30万斤,而你们一个队一下子卖粮12万斤,尤其出人意料的,卖粮最多的竟是93岁的“老寿星”杨玉年家。他一家的卖粮数,比“大帮轰”的二队交粮总数还多呢!
那天,我一进你家就有一种富裕的感受:新插的猪圈养着两口大肥猪,鸡鸭鹅狗在院子里嬉闹,一绳晾晒的新衣衫,花花绿绿。你老伴在忙家务,看上去,她不象五十岁的人,头发乌黑,笑容满面,一点也不显老。你的东屋,可能是因为地上的粮袋碍事,不得不把新买来的缝纫机“请”到炕头上。西屋当了仓房用了。我扫视一下,炕上炕下足有20多条鼓鼓登登的粮袋。可能是穷怕了,口粮真没少留啊!
面对这富裕的情景,我迫不及待地问你老伴:“‘火燎杆’咋还没来信,他现在在哪?”
“谁知道他死那去了,没有他我们娘几个倒也省心。”这语气是又恨你又痛爱你,“这不,春起两个孩子包了两垧多地,除交公粮外,还剩下够两三年吃的了。”
你老伴曾打发孩子寻找过你,据说你在合江地区的一些社员家里教书,包教包学,专心培养考大学的孩子,怕也是搞“双包”吧!我这才知道,你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原是大连的一座高等学府的毕业生。1957年一场政治风暴把你卷了进去,被迫下乡务农。难怪你不会种地,每次放火烧荒就跑火。这时,你老伴又一次提到你出走的真实原因:那些年,生产队搞的是大帮轰,当时孩子还小,你下地干活跟不上趟,挣一个工分不够买一盒火柴的;你能教书,谁也不敢请你。队上一年换三茬队长,你又爱多嘴多舌,有人说,你是煽风点火,加上几次跑山火,你一走了之。
朋友,你回来吧!“双包”责任制激发了农民干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农民,真正成了大地的主人。我们呼唤你,该回来了!
“火燎杆”,你在哪里呀?
(选自《黑龙江日报·百花园》,本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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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篮子里怎能孵出小鸡?
查震宇
没有一定的温度和必要的条件,鸡蛋是孵不出小鸡来的,这是人所熟知的常识。然而却也有例外。影片《烦恼的喜事》中的魏婶,当她有所省悟并怀着歉意拎着一竹篮长期积存的鸡蛋去探望赌气出走的女儿玉婷时,篮盖被人打开,却象变魔术一样,鸡蛋竟变成了满篮小鸡,于是引起了观众的一阵哄笑。
无疑,影片编导是想通过这一细节,善意地讽喻魏婶为奢办女儿婚事宁可节衣缩食而造成的窘境。不过借助违反科学、不符合实际与生活的手法一般说并不能取得好的艺术效果。我认为,作为喜剧艺术允许运用夸张的手法,但夸张必须合乎情理,不能离开现实基础的可能性。“在艺术和知识上,亦如行事一样,一切决定于对对象的精确理解和根据它的性质来加以处理”(歌德语)。如果夸张得出格,观众不一定能够接受。
(选自《解放日报·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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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精简的“窗口”
乐胜利
现在看病苦恼多,苦恼之一是窗口多。
日前感冒发热,去就近一医院就诊,从把药方递进去到把药拿到手,竟要通过四个窗口。第一个窗口先核价,第二个窗口付钞票,第三个窗口递药方,第四个窗口把药拿。由于人多手续繁,每个窗口都得站上六七分钟,四个窗口折腾下来,脑壳嗡嗡直响,估计热度又高了几分。
当前大力提倡精简臃肿的机构,减少重复的层次,这个精神我想也适用于医院的窗口。象现在这样四个窗口“分而治之”是否必要,合并成两个又为什么不行?这当然不是说不需核价而直接付钞票,但把核价和付款放在一个窗口我看也未必就会出乱子。合并窗口并不是减少必要的工作程序(但合并窗口一定能提高工作效率),而是少让病人排几次队,正如医院墙上的标语所说的,“急病人所急,一切方便病人”。
由这标语我又想起:我们有些话说是常常说着的,但真的往心里去,实际地去做的,却又不那么多!
(选自《新民晚报·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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