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向江丰同志遗体告别后
  林默涵
9月13日下午,电话传来江丰同志突然逝世的噩耗,据说他是在会上发言时倒下的,这很使我震惊和哀痛。江丰同志从三十年代之初参加左翼美术活动,是中国革命木刻的奠基者之一。在抗日战争时期和建国后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对人民美术事业有很大贡献。他是一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在白色恐怖下,曾两次坐牢,面对顽敌,他象一棵挺拔的青松,巍然屹立,坚贞不屈。建国后,他不幸遭到“左”倾政策的打击,含冤受屈达二十年,他又象一棵坚韧的青藤,紧紧依偎在党——这株参天大树的身边,他炽热的心并没有须臾离开党。
粉碎“四人帮”以后,江丰同志的错案得到改正,党分配他担任文化部顾问、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等重要工作,又被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近几年来,由于工作关系,我和他见面较多。他为了补偿失去的时间,积极地忘我地工作着。今年3月间在重庆召开美术创作教学座谈会,我考虑到他的高龄和健康状况,曾劝他不必去了。但他出于工作责任感,还是去参加了这次会议并讲了话。就在会议期间,他的心脏病发作了,经过抢救,在医生护送下返京,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才逐渐恢复了健康。我曾去看他,再一次劝他:年龄不饶人,今后可不要硬拚了。可是他不考虑这些,仍然一心扑在工作上。
江丰同志对于我国美术事业的发展,极为关心。他坚定地主张:艺术是属于人民的,它的主人公应当是人民,它应当为人民所理解和喜爱。他积极倡议建立中国民间美术馆,以继承和发扬民族民间美术的优良传统,这件事得到了文化部和美术界的支持,正在筹办。他还建议派遣美术家赴欧洲,去临摹西欧古典绘画名作,以借鉴和吸收西洋艺术的精华,这也得到了许多有关同志的赞成,正在商办之中。
江丰同志出身于工人家庭,始终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和品质,为人耿直、朴实、作风正派。他胸怀坦荡,心口相应,怎么想就怎么说,从不掩盖自己的观点。他是在鲁迅先生倡导下,第一批从事革命版画工作的美术家之一,他们曾经一起为新的、年青的、前进的艺术在榛莽中苦斗。这使我不由得想起鲁迅在回忆青年战友韦素园的文章中说的话:他的致命伤是太认真。一认真,便容易趋于激烈,发扬则送掉自己的命,沈静着,又啮碎了自己的心。这些话简直好象是指江丰说的。当然,这是鲁迅先生的感慨之言,决不是叫人不要认真,遇事敷衍马虎,得过且过。相反,我们事业的希望正是寄托在千千万万象江丰这样的认真不苟、埋头苦干、不计利害甚至不顾生命安危的人们身上的。这正是江丰同志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江丰同志死了,他的躯体将化为灰烬,而他的这种高尚精神则将长久地留在许许多多人的心间。 1982年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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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答读者问

  理工科学生应该学些文学
  苏步青
问:近来一些理工科大学纷纷增设文学史课。您是一位著名的数学家,文学造诣亦深,想请您结合亲身体验,谈谈为什么学理工科也应学些文学?
答:回答这个问题,还得从我的少年时代谈起。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假日回家放牛,我常常骑在牛背上,一首一首背诵《千家诗》。乡下能找到的书,如《唐诗三百首》、《史记》、《东周列国志》、《西游记》等,我都借来阅读。诗读多了,便跃跃欲试,十二三岁就开始学写诗。这些都为我以后写诗填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后来,我虽然对数学发生浓厚兴趣,并转而从事数学研究,但我从未放弃文学的学习。
我觉得,搞数学的人,整天和数学公式打交道,大脑容易疲劳,生活比较枯燥。搞点形象思维,对打开思路,活跃思想很有好处。半个多世纪来,我养成一个习惯,研究数学疲倦了,就拿出《唐诗选》、《陆游诗选》等翻阅诵读一阵,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再接着写数学论文,思路就开阔多了,写起来也顺手。可见,搞数理化的人,学点文学是可以起到调节思维方式的作用。同时,数学和文学都是十分重视逻辑推理的,两者间的关系又是非常密切的,学些文学对研究数学和其它自然科学,也是会产生促进作用的。
还有一点,有些同行和编辑,常来函要我为他们的著作写个序,或者写点散文、诗稿。他们明知我的专业不是搞文学的,但盛情难却,只好挥笔写它千把字,以满足他们的迫切要求。我想,要不是青年时代我学点古文,写诗填词,遇到这类情景,我就会陷入困境。联想到我翻阅大学毕业生论文时,有的质量很高,但那段二三百字的导言,就是写不好,究其原因,不外是缺乏用词遣字的能力,这跟文学修养差有关系。所以,我常对大学生说,不论学数学也好,学物理、化学也好,都应该懂得中国文学、中国历史,这对继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提高阅读和文字写作能力,促进科学研究都是十分必要的。
我现在已年过八旬,但仍爱好写诗。去年一共写了54首,其中有10首已经见报。三中全会以来,国家形势越来越好,我觉得诗的题材也相当广阔、丰富。今年7月,我到巴黎访问,一周内就写了10多首诗,有的书赠了外国朋友,以促进中法人民的文化交流。8月份,我到过浙江定海,看到农村、海岛兴旺发达,也接连写了好几首诗,其中有几首是怀念海峡对岸台湾友人的诗。理工科学生将来从事科学技术研究,总要和外国同行进行学术交流;理工科学生将来也会有各种社会活动,学点文学,写点诗歌,不仅可以陶冶思想情操,还有利于开展社会活动,以诗交友,促进中外文化科学的技术交流。
青年是祖国的未来,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正处在长知识、长身体的重要时期,一个人兴趣不能太狭窄,业余生活更应该充实、丰富多采,学点文学就能起到这方面的作用。当然,理工科学生有自己的专业,应把主要时间用于专业学习。但在课余时间,我还是提倡同学们学点文学。这种学习可以从书本中学,也可以到现实生活中学,考察各地大好形势,领略祖国的壮丽风光,从而抒发振兴中华的情感。一些大学开设文学选修课,帮助学生学习文学,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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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注意出书的质量
  陈正宽
产品的宗旨,应该讲究用户至上,质量第一。三中全会后我国出版事业的发展,使人注目,单以文艺刊物和报纸而论,全国不下千种;而文艺书籍的印行,更开创建国以来的纪录。然而事情总是有其利也有其弊的。比如说吧,去年,某出版社出了冯梦龙的《全图古今小说》,印制质量比较一般,但因出得早,是“冷门”,很快销售一空;为时不久,人民文学出版社又出了一套《古今小说》,大32开本,装帧、印刷较之前者好得多,但销行却不如前者快,原因自不待言。《聊斋志异》、《红楼梦》、《三国演义》为前几年奇缺书籍,后来,有几个省级出版社争相出书,印刷量几近“饱和”,所以出书迟的,吃了“亏”,排在书架上,久久站长串儿。我想,如果在出版前,各出版社互通情报,大抵不会出现这种“双跺脚”甚或是“三跺脚”的弊病吧。
这使人想起出版工作的另一种情况。前几年,各出版社争出“全日制十年制中学语文练习册”,北京出版社出了一套,内容、编排、印刷均较好;另外两个出版社也各出了一套,其内容便不理想。何以使然呢?需要量大,利润优厚,是合算的买卖嘛。
再细想,出现这毛病,与出版社分工过细不无关系。业务上忙闲不均,某些专业出版社甚为清闲,为了“企业化”与“利润”,必得来个“跨行业经营”。只是跨行出书,“隔行如隔山”,纰漏自然不会少。日前,《人民日报》载文,建议压缩现有质量上不去的刊物,以免劳民伤财,这非常好。能不能借机关、企业整顿之风,对出版社也加以适当调整?要企业化,但尤要计划性;要多出书,但首要的是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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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试剑石(外一首)
  莫文征
桂林的一个岩洞里,有一根石乳悬空而下,至离地十余厘米处戛然而止,相传为古代一位骁将试剑所砍。如果,那一剑溅起灿烂的火花,那火花定来自炽烈的情焰;如果,那一剑发出轰然的巨响,那声响定发源于深沉的爱恋。我想,他一定饱览这儿的风光,在美的怀抱里往返流连,峰峦塑神女,江流拨琴弦,画一般的地,梦一样的天:我想,他一定领略这儿的风情,处处透我中华古朴,南国鲜艳,刘三姐的歌加三花酒的醉,不似天上神,也如云中仙!面对着无限的江山无限的美,心海怎不掀起爱的汹涌狂澜;面对着不自量的疯狂觊觎者,爱火加恨火就能铸造青锋龙
泉。集千腔壮怀于一身,凝万种锋刃在一剑,于是,一剑砍个石破天惊,一箭射穿重重大山……那是一股不息的爱的旋风,给祖国大地传送去无数春天;那是一股永恒的恨的余威,给敌胆卷过去千年的冬寒。在美的景色中留一处刀痕,在爱的园囿里刻下恨的纪念,这该是多么深刻的含义啊,旅游者呵可曾细细品尝、体
验!?
放筏山几排?雾几排?山色雾色一样的彩,朦胧中是谁喊号子,声声都是闯关隘。云影来?浪影来?云花浪花重叠开,放筏人,好自在,歌里笑里摆擂台。不是三月桃花汛,不是五月龙舟赛,放筏人哟放筏人,为何筏比流水快?!山外的穷村要盖楼,欢喜也传进咱心怀;山村正安发电机,现代化之花在山沟里开。回想那十年水路断,时刻也想讨还那笔债;如今,祖国处处在前进,怎能耽误这一江栋梁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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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史小品

  雍和宫的大佛
  雍和宫管理处 南军
雍和宫是北京地区最大的喇嘛庙之一。雍和宫内有着众多的保存完好的佛像,最使人赞叹的佛像,是万福阁的木雕大佛。
这尊大佛像从脚到头顶共有十八米高,地下还埋有八米,是由一根全长二十六米,直径八米的白檀木雕刻而成。这尊佛像的天竺名、蒙古名都叫“迈达拉佛”,西藏名叫
“占巴”,汉语一般都管他叫“弥勒佛”,也就是“未来佛”的意思。这尊佛像左右胳膊上各有一个花篮,篮内莲花都是含苞欲放,他的手势称作扶天盖地,这一切象征着他将继承释迦牟尼佛的地位成为佛教的未来统治者(见附图)。现在我国寺庙天王殿内供奉的胖弥勒像,实际上是我国五代时期的一个和尚名为契此的塑像,因传说他死时自称是弥勒的化身,故后人塑像作为弥勒供奉。
雍和宫在改建喇嘛庙时,并没有万福阁这座殿,更没有这尊大佛像。原来这里只有一座不大的观音殿,殿内供有木刻的“娃娃山”。雍和宫为什么要建造这尊大佛像呢?因为乾隆皇帝是很迷信风水的,他嫌雍和宫的后面太空旷了,想建立一所高大的楼阁,作为雍和宫北部的屏障。这消息被西藏驻京的贡使带回西藏,第七世达赖活佛知道后,在西藏搜寻到这棵巨大的白檀树,从西藏经四川运到北京进贡给乾隆皇帝,运送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为什么达赖愿意耗费巨资向清廷进贡呢?因为乾隆十五年(公元一七五○年)时,西藏的藏王朱尔默特那木扎勒,杀了清朝的驻藏大臣,举兵叛乱。乾隆皇帝派兵平息了叛乱,使第七世达赖得以掌握西藏的军政大权。达赖非常感谢乾隆皇帝,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把这棵大树送到北京。
这棵白檀木运到雍和宫后,经过无数工匠的辛勤劳作,雕塑成一尊巨大的佛像。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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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朱老总在广西民族学院(中国画)    瑶族 盘桂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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