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生命的六分之一
  谢益美
邓拓同志曾经在一篇杂文里提出要珍惜“生命的三分之一”——夜晚的时间。读后记忆犹新。推而延之,又想到另一个题目:“生命的六分之一”。
何谓“生命的六分之一”呢?以常人为例,一个人若从二十岁参加工作,到六十岁退休,论工龄足足有四十年,可谓不短矣。然而,若论实际工作的时间,这四十年其实也是一个虚数。因为我们每年都有59天的节假日,四十年里累计的节假日就有六年多,扣去这六年,余下的就只有三十四年了。可这个数字还有很多的“水分”。如果实打实来算,我们每天只干8小时,占一天的三分之一,这三十四年中实际工作的时间,也只有十一年多一点。这就等于说,我们每个人如果能月月出满勤,天天干满点,为党为人民工作的时间也仅有十一年多一点。假定一般人的平均寿命为七十岁的话,这十一年只占人生命的六分之一左右的时间。实际干活的时间,竟是如此短促,如此有限!
8小时工作时间,原本还有个效率的问题。效率的高低与劳动者的精神状态密切相关。胡耀邦同志不久前谈到:人的精力伸缩性很大,有的人精神萎靡,每天干8小时就疲劳得很;有些人鼓足干劲干工作,16小时也顶得住。每天干16小时的人,他的生命就比干8小时的要长一倍。是的,真正懂得人生的意义、人生的价值的人,必然是热爱工作、精神奋发、充分利用时间的劳动者。“闲不住的实干家”赵春娥,在参加煤场工作的十六年中,常常天不亮进场,天黑了才回家,总要工作十一二小时;她说得好:“一个人不能为党工作,活着有啥意思。”象赵春娥这样深刻理解生活的真谛、追求崇高理想的共产主义劳动者,永远是我们光辉的典范。
与赵春娥相比,我们某些人是有愧于生命的六分之一的。最近,偶尔跑了几家工厂,看到放开手脚干活的固然不少,上班时间里泡茶闲聊者也不乏其人。访诸科室,办事缓慢,公文旅行,悠闲度日者,时而见之。这当然与整个企业的管理有关,但也咎在某些人的精神状态。那种“一切向钱看”,“付多少钱干多少活”,或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个人及小家庭上面,“干工作象条虫,干私活象条龙”,实在是与我们肩负的现代化的重任不相合的。
党的十二大提出今后五年思想建设的主要任务,是普及理想、道德、纪律教育。这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支柱,也是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的根本保证。有共产主义思想的灵魂,才会有化之为血肉的职业道德感,才会有自觉遵守劳动纪律的事业心。裴多菲有句名言可以用来警策:“生命多少用时间计算,生命的价值用贡献计算。”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愈大,生命也愈有价值。珍惜它呵!革命者人生的精华——生命的六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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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村路上,他在散步……
  门瑞瑜
晨曦中,山屯被秋风吹醒了。在这条蜿蜒迤逦的村路上,他拄着一支手杖,有些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地走着……
“老县长!”一个早起下地干活的中年社员一眼认出他来了,凑上前亲昵地问,“你干啥起这么早呵?”
“散散步。”他停住脚步,微笑着回答。
“退休后就你一个人,可要多保重呵,老县长!”
他点点头,沉思良久,拧过身子说:“以后叫我老岳头,别叫老县长了。我生活得很好,每天都这样早起散散步……”
他叫岳持犁,曾是抗日联军的地下交通员,建国后,历任这个县的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工作了三十二个春秋,全县老少无不熟知他的名字,都习惯亲切地称他“老县长”。如今,他年事已高,疾病缠身,三年前退休,自己买了两间房子,住在这个城郊山屯里。一年前老伴病逝了。三个在外地工作的子女又都不在身边,孑身一人生活,难免感到有些孤独和寂寞。
在这条村路上,他留下多少深深浅浅的足迹呵!尽管记忆里有激动、欢乐,也有辛酸痛苦;有自豪,也有愧疚……但他所追求过的一切,曾为之献身的一切,却是不会消失和毁灭的。就说眼下的这条路吧,当年那是什么路呵!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到处是陷窝。有一次,他路过这里,不慎一脚踏进那泥泞的陷坑中,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这时,正好走过来一个纯朴的农民,热情地伸出手,拉住他用力拽呀,拽呀,好不容易才把他拽出了泥坑。
“谢谢你,谢谢你。”他深情地握着农民的手,感激地说。
“这没啥”,农民摇摇头,收敛起苦笑,板着铁青的脸,冷冷地说:“也不知咱们县的县太爷整天干啥的!真是白吃饭,连这路都不给修一修!”农民哪里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县委书记兼县长呢!
他的脑袋“嗡”地一声,脸上火辣辣地发烧,点点头:
“嗯,可也是……”接着,他镇静了下来,感到这位农民的可亲可敬。农民的意见是尖锐的,可又是多么正确啊!他从这里得到了启示,在一次县委会议上,谈了他“路遇”的感受:“我们总要踏踏实实地给人民做点好事情才成。否则,人民就会戳我们的脊梁骨……”会上,由他提出的修筑这条道路的建议得到了县委的一致赞同。后来他和县机关干部一起,参加了筑路劳动……
布满他的足迹,洒满他的汗珠的这条村路,不正是当年沟通他和人民的希望的道路吗?他想着走着,不觉之间,来到了屯边的水井旁。井台上静悄悄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砖头和石块,一把铁镐撂在砖石上……天这么早,有人在修理井台呢!
“人呢?莫不是老水倌”
正在他伫立环顾的当儿,老水倌从屯口走了出来,两手沾满了灰泥。先是一怔,然后招呼道:
“呵,老县长,是你?”
“老伙计,你辛苦了,全屯子的人都吃你打的水呵……”
“辛苦命不苦呵!老县长。”老水倌爽朗地笑出声来。
“你修井台,我给你当小工吧……”
“岂敢,岂敢。这活儿不多,一会儿就完的。”老水倌边说,边摇晃着那双沾满灰泥的手。“不过,你是没权了,有个意见和你提一提,不知中不中?”
“难道让意见烂在你肚里不成,快告诉我,我跟当权的说说。”
老水倌用一双惺忪矇眬满血丝的眼睛瞟了瞟那弯弯的辘轳把,叹口气说:“盖个井房子,接上电线,安个电井吧。咱这井台不能来个现代化吗?”
老县长发自内心地高兴说,“妥,我今天就去转达……”
他和老水倌心贴心地唠了好大一阵,才捡起手杖,离开井台,继续着清晨的散步。前边漫长的路很宽很广,金色的山头上开始冒红了。他的心境仿佛豁然开朗了许多。绵长不断的思绪又在脑海里翻腾起来。他想起了不久前读到的一位外国作家的话:“请追溯往事,回到自己的记忆中去吧,——在那儿,深深地,深深地,在百思交集的心灵深处,你往日可以理解的生活会重现在你的眼前,为你闪耀着光辉,发出自己的芬芳,依然饱孕着新绿和春天的明媚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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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访宋庆龄故居
周一萍碧树成荫掩画廊,清波环抱映濠梁。*哲人已去音容在,珍幅犹存彩墨香。矢志大同呈风骨,悉心福幼育新篁。登高尽揽幽园胜,仰慕高风颂国芳。
*故居南湖畔有前厅,原题:“濠梁乐趣”,现陈列着宋庆龄名誉主席的生平照片及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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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海上断想
刘道远
灯塔海上的启明星,夜航者的眼睛。
贝壳小小的心灵中,醒着大海的梦……   海鸥大海的邮递员,浪花是素笺……
  海潮洪波积压的心声,大海沉思后的行动……
帆远征者的翅膀,海上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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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史小品

  我国最早出口的万吨轮
施鹤群
偶尔翻阅《上海指南》(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0年版),在上海之最条目中,载道:“我国最早的出口万吨轮‘绍兴’号是1978年由上海船厂建造。”
阅后,不禁心头一震,笔者由于筹备全国造船史学术讨论会,工作之便,接触了不少造船史料,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我国最早的出口万吨轮,不是1978年建造的“绍兴”号,而是五十多年前由江南造船所建造的。
那是在1918年的事情,当时的江南造船所,即现在的江南造船厂前身,与美国签订了建造万吨远洋轮的合同。共造了四艘万吨轮:第一艘“官府”号,1919年1月开工,1920年6月下水(见附图);第二艘“西勒所”号,1920年6月下水;第三艘“奥连付”号,1921年3月下水;第四艘“客赛”号,1921年5月下水。这一批出口轮船,船长135米,船宽16.76米,深11.57米,满载吃水8.38米。排水量14,750吨,航速13节。
这是我国造船工业史上的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从1865年中国出现第一个造船工厂——江南制造局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以往中国所需军舰、商船,多是向美国、英国、日本三国所订购,而这一回中国的造船科技人员和造船工人,利用自己的双手,造出了万吨轮,向外国出口,这是我国近代造船工业上的奇迹!
二十年代四艘万吨远洋轮的出口,表明了当时我国造船工业的造船能力与技术水平已经接近或达到当时国际先进水平,也充分显示了我国造船科技人员和工人的聪明才智。
可惜,我国造船工业发展道路坎坷不平。由于当时社会制度腐败和三座大山重压,使得造船工业生产得不到发展,造船技术得不到提高,丧失了继续建造出口船舶的能力。这样二十年代初期建造远洋万吨轮一事,成为昙花一现,甚至连这段历史也被人忘却了。
(插图:马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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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大庆不仅是出石油
熊宇帆
最近,自费到大庆作三日游,漫步这座六十年代崛起的新兴城市,耳濡目染,不免有所感,有所思,乃至有所发,总觉得有几句话要说一说。
记得还是在会战初期吧,王进喜同志一心扑在油田的开发事业上,夜以继日,拚命战斗。一次,老王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工地回到房东家,刚想喝口水,忽然他猛地把碗一搁,转身又向工地跑去。那位早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房东大娘,指着老王奔忙的背影,十分怜惜而又钦佩地说:“真是个铁人哪!”王铁人的命名就是从这里发端的。想不到老大娘的一声感叹,竟成了中国工人阶级硬骨头精神的代词,为我们在困难的年代战胜天灾人祸提供了一根精神支柱。
如今,那位不知名的房东老大娘只怕是已经作古了,她老人家在王进喜同志背后的一指,却象一个特写镜头一样深深地印在人们的心上,至今传为佳话。我想,人总不免被他人指点评论的,是象大娘对于王铁人那样的指点呢,还是群众那种褒贬参半的评论呢,抑或是那种持之有故的怨怼乃至唾骂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自问:我得到的该不会是后者吧?我自勉:记住那位房东老大娘吧——就象记住自己的母亲一样。
如同齐莉莉同志从过去背账本、摸料发展到学习操纵电子计算机那样,许多大庆人从“干打垒”中搬到“四全”俱备的新洋楼中去了,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然而,更加令人高兴的是,在581栋楼房居住的二万多户人家中,却找不到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同志的住室,他们还都住在旧平房里,甚至有13名领导同志至今还在住“干打垒”。
我想,那些处心积虑营建私房的“同志”,那些挖空心思在分房中谋取私利的人们,不妨到大庆来看一看“干打垒”与新楼房的差别,算一算二万多户与二十几户的比例,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吧!“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大庆,我看到了比我们古人的精神境界高出不知多少倍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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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评弹艺人谈艺录》
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评弹艺人谈艺录》一书收集了著名苏州评弹老艺人徐云志、周玉泉、姚荫梅、蒋月泉、曹汉昌、顾宏伯、张鉴庭以及当今评弹界杨振雄、金声伯、蒋云仙等漫谈表演和创作经验的文章三十余篇。内容涉及的方面较广,诸如弹唱艺术、表演艺术、整旧与创新、学习感想等。这些文章是他们表演和创作实践的经验总结。其中如姚荫梅的《我是怎样编书的》,谈到他如何改编《啼笑因缘》的经验,杨振雄的《编演〈长生殿〉的体会》,阐述了他塑造李白这一人物的见解,顾宏伯的《三收三放》,介绍了他怎样运用文学悬念吸引听众的技巧,不仅对评弹演员有启示,对其他文艺创作也有借鉴作用。(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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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庆贺(速写)
       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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