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为题《石评梅作品集》书名后志
邓颖超
书目文献出版社嘱我为本世纪二十年代名女作家石评梅作品集题写书名,立即在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件难忘的往事。在二十年代,大革命时期,我已知高君宇(名尚德)同志是我党北方区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主管宣传工作,但未见其人。那是1925年1月,高君宇同志在上海参加我们党的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后,返回北京的途中,他特地在天津下车,到我任教的学校里看望我,因为,他受周恩来同志的委托来看我并带一封信给我,这样我们有缘相见,一见如故,交谈甚洽。高君宇同志和周恩来同志是在党的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期间相识的,两人欢谈甚深,彼此互通了各人的恋爱情报,于是高君宇同志做了我和周恩来同志之间的热诚的“红娘”,而恩来同志又做了我得见君宇同志的介绍人。我和君宇同志的那次亲切的会见,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个温和而又沉着,内心蕴藏着革命的热情,而从外貌看上去也较为成熟的青年。
在同年的3月间,我正在北京参加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的时候,突然听到君宇同志逝世的噩耗,深为悲痛,极想能够见到他的情人—石评梅女士,给予安慰。数日后,在北京大学旧址法学院的礼堂,举行高君宇同志的追悼会。由赵世炎同志(中共北方区委员会负责人之一,主管职工和宣传工作,1927年国共两党分裂后,7月在上海被捕遭杀害)主持,我去参加追悼会,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和迫切的愿望,希望能够见到女作家石评梅。但是那天很出乎我的意外,评梅女士并没有参加追悼会,可能因为她悲痛过甚而不能参加。但是,在追悼会会场的正中悬挂着评梅女士抄录的君宇同志自题像片的那首诗,作为她悼念君宇同志的悼词。因为,我和恩来同志对高君宇同志和石评梅女士的相爱非常仰慕,但他们没有实现结婚的愿望,却以君宇同志不幸逝世的悲剧告终,深表同情。君宇同志由于工作关系,一人独居,无人照料,阑尾炎发作后,因耽误时间而恶化以至不救长逝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仰慕高、石之间爱情和同情他们的不幸遭遇,总希望能有机会和石评梅女作家见一面,然而,石评梅女士由于失去君宇同志悲伤过甚,约三年后,她自己也离开了人间。我始终未能同石评梅女作家有一面之缘,至今仍引为憾事。北京解放后,我也曾与一些同志和青年一代几度到陶然亭,凭吊高、石合葬的碑墓,我向同行的人们讲述了高、石的爱情和革命事迹。由于对高、石俩人的仰慕和同情,缅怀之思,至今犹存。虽我们两对四人,已有三人长逝了,作为幸存者的我,有机会能为石评梅作品集题写书名,深感欣幸,故不计字迹拙劣,乐于题写。
1982年7月下旬于北京
〔编者附记:《石评梅作品集》共分三卷,第一卷是散文,包括《偶然草》、《涛语》及从未收集的作品,其余两卷是小说、剧本、诗及长篇游记,将陆续由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赤子之心
——怀念邓拓同志
刘广志
党的十二大胜利闭幕之后,散发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每天都送来祖国各地大量的喜讯。欣欣向荣的景象,使我想起了党报创办人之一邓拓同志一段不大为人所知的古道问水的经历。他那颗赤诚的共产党人之心至今使我深深感动。
那是1956年的春天,当时担任《人民日报》总编辑的邓拓,作为国际新闻工作者协会领导机构的成员,去华沙参加会议。回国时,他选择了一条崎岖古老的路——由欧洲大陆穿越中央亚细亚平原,跨过天山山脉,辗转西域,长途跋涉回到北京。
4月初,我们来到苏联的中亚,这儿离祖国已经不远了。在塔什干附近的撒马尔罕,我们看到了古老的泽拉夫善河。这座公元前四世纪时就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的古都,经历天灾人祸,但它靠着小小的泽拉夫善河的乳汁,顽强地生存下来,而且一直保留着浓厚的东方色彩。邓拓望着那些古代文明的遗迹,又看看脚下的黄沙和干枯的古井。水,今天在这里仍然很珍贵啊!当我们来到一望无垠的“饥饿的草原”,那里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妙风光,只有稀落的板房和泛着白色碱迹的人工水渠。邓拓时而叫汽车停下来,时而叫车子开过去看个仔细。漫漫沙原,历史的脚步在这里显得格外缓慢。邓拓查古问今,最关心的是水的利用。因为他想到了和苏联接壤的新疆,那儿也是个缺水地区啊!他不断地向当地的主人询问、了解,河、井为何干枯?新的水源在哪儿?怎样才能把清澈的水引向干渴的大地。到了阿拉木图,这里同新疆只一山之隔了。邓拓眺望着远处的天山,指着山峰上的皑皑白雪,感慨万分。那就是水源,是取之不尽的水源呀!
地处内陆的新疆占全国总面积的六分之一,物产丰富。但由于降雨量稀少,干旱对农牧业是很大的威胁。水对这里的人们是命根子。解放以后,党和人民政府对新疆的水利问题,给予很大的关心,做了不少工作,但由于条件的限制,那时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邓拓选择飞天山回北京之路,追溯的是历史,关心的是天山脚下各族兄弟的今天和明天。
乌鲁木齐市地处终年闪耀着白雪光芒的博格达峰的北麓,原来在乌鲁木齐河的东岸,解放后由于市区的扩大,河水在市中心流过,这里生机勃勃。在乌鲁木齐郊外的一户维族大妈简朴的家里,邓拓望着用黄土堆砌成的墙壁和大妈那双赤脚,听着大妈打着手势叙述解放前后生活的对比。从前不仅受地主、牧主的剥削,还有水霸和水捐。如今分了房子和牲畜。可是水呀,还是那么缺少,生活还不富裕。记得邓拓对新疆的几位负责同志谈了这次旅行的感受。他说欧洲气候宜人,自然条件好,人家是得天独厚呀。邓拓认为新疆水源是丰富的。天山上的积雪是水,可光靠引山水不行。草原上有乌龟爬行,说明这里有地下水。要想办法把地下的水引上来,把山上的水引下来。看看古人是怎么办的,外国人是怎么干的。不应该落在历史和外国人的后面。新疆幅员辽阔,现在有了人民政府,有各族兄弟的辛勤劳动,一定能找到引水、治水的好办法。
离开乌鲁木齐回北京,飞机意外地在酒泉停留了一天。我为不能早日回京而烦恼,邓拓却为这次滞留而“喜出望外”。他拉我进城,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小饭铺里喝羊肉汤,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这座历史名城。饭后,我们又穿过几条胡同,钻进一家大院找到了县志。酒泉在河西走廊的西部,北大河就在离县城不远处流过。邓拓研究历史,思索着现在,憧憬着未来。
邓拓同志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我们的祖国在历尽坎坷岁月之后,终于实现了历史性的伟大转变。茫茫的戈壁滩也起了很大变化。今年4月,我偶然在《人民日报》上读到了一则消息说,新疆在干旱地区找到6处高压自流水地下水源,在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打出的一口自流水井,日采水量达5,400多吨,等等。想起二十六年前,邓拓风尘仆仆,古道问水查源,如今西域大变样,我心中既兴奋又悲痛。如果他活到今天,旧地重游,喝上几口地下自流井的水,那该有多么甘甜!


第8版()
专栏:答读者问

小角色里有大学问
马琳
问:目前有些演员不愿意当配角,你是怎样看待这一问题的?
答:任何一个演员都想演主角,当“台柱子”,尤其是刚登台不久的青年演员,都曾幻想过一举成名。这是可以理解的。我是一个中年演员,解放初期刚演豫剧时,也有这种想法。但是戏里人物就那么几个,主要演员又那么多,不可能都当主角。所以一开始我演过《新条件》里的男角春生、《罗汉钱》里的男群众角色,演过《祥林嫂》里的鲁四奶奶、《小二黑结婚》里的媒婆。还演过古装戏、现代戏里的姑娘、贵妃、中年妇女等各种配角。演《小二黑结婚》里媒婆的时候,我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本来是希望演主角小芹的。可是导演点将让我演媒婆。我一听就一肚子气。论扮相、演技、唱腔我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偏让我到台上当拉纤说媒的妖婆,故意叫我到观众面前出乖露丑?谁不想让观众留下一个“美”的印象。我想不通,又不好说,结果偷偷地大哭了一场,埋怨导演,自认倒霉。导演了解了我的想法,作了很多思想工作。这才明白了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的道理。要爱的、追求的是角色的美,不要时时醉心于表现自己的“美”。
一个演员戏路宽点有好处,艺多不压身,都有互相借鉴的作用。作配角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你可以细心观摩主角一招一式的表演。演《罗汉钱》开始我就演配角,后来通过舞台学习就演了燕燕。《祝福》起初我很喜欢祥林嫂这个角色,心想要让我演该多好,可是分配让我演鲁四奶奶,我除了演好鲁四奶奶,还时时留心祥林嫂的戏。有一次主演祥林嫂的演员病了,临时我就上了台,从此就饰演祥林嫂。
另外小角色里也有大学问。配角戏少,出场少,唱、表演少,从这个意义上说,要在有限的场次里,塑造一个突出鲜明的形象,比主角更困难。我演《刘胡兰》里的老奶奶,当时才二十岁,为了演好这个配角,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在开封街头寻找模特儿,学习一些老太太的神态步履。最后比较好地完成了这一形象的塑造。所以不能小看小角色,小角色往往是演大角色的准备,大角色又是演小角色艺术积累的必然结果。
总之,红花还要绿叶扶。“红花”固然重要,“绿叶”精神更值得尊敬。只有好花,没有好叶衬托,好花也就减了精神。一出好戏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个配角演不好,这件艺术品就成了有瑕的白玉。配角,配角,就是要配合好主角。这样全戏才能演成“一棵菜”。
(李延祜整理)


第8版()
专栏:域外文谈

美国作家的一次盛会
申奥
去年10月9日至11日,在纽约举行了美国作家大会,出席的有3,000名小说家、剧作家、诗人、评论家和编辑。这是1930年以来美国作家的第二次大会。
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近年来许多工业垄断企业,如美国电报电话公司、克诺克斯公司、海湾及西方公司等,吞并了一些出版社,形成了所谓“文学工业综合体”。它们不顾作品的文学价值,单纯追求利润,大量出版质量低劣的书。仅克诺克斯公司所属的图书杂志机构,在一年中获取的暴利就超过了美国整个出版业利润的总和。在垄断资产阶级大发横财的同时,美国作家的生活却越来越艰苦了。目前,美国作家从他们的著作中平均每年只获得5,000美元(在美国这点钱连最低生活也维持不了),只有10%的作家年收入超过45,000美元。小说家约瑟·伊格勒夏愤慨地说:“我们辛勤劳动,过着拮据的日子,却养肥了一群混蛋。让我们象工人那样去战斗吧!”
为了改善作家地位,大会以压倒多数通过决议,建立一个全国性的作家组织,它的性质和任务是象工会那样,代表作家和出版商谈判,保障作家权益。女作家汤尼·莫尼逊呼吁作家们要团结起来,不要孤军作战。诗人梅里德尔·修尔说:“我们的团结比原子弹具有更大威力。”
剧作家阿瑟·米勒等对某些舆论工具如《纽约时报》,控制着每一个戏剧和每一本书的命运表示不满。还有一些大会发言强调作家的道德,不要为了稿费粗制滥造。一个女作家在会上谴责了阿威里·柯尔曼的小说《老邻居》,指控其中有露骨的色情描写并歪曲了工人生活。


第8版()
专栏:

矿山情
李建华谁说矿工与诗歌无缘?诗不就是对心灵的探索?!矿山最富有的是诗的蕴藏,每一块煤石都是一首诗歌。矿山的生活是豪迈的生活,矿工无私,矿工忘我。这难道不是最美的诗情?矿工的心里流着诗歌。乌金在我们手中见了天日,暖了万家,富了祖国。矿工用他一颗滚烫的心,热了矿山的沟沟壑壑。呵,矿山永远是沸腾的,生活和诗歌在这里结合。沸腾中透着安详的恬静,象祖国那永不停息的脉搏。有了煤才有了不夜的矿山,有了矿山才有百业蓬勃。这一条割不断的金色连环,孕育了矿工情深意切的诗歌。呵!情深,深到地层深处,诗情遍布矿山各个角落;呵!情真,真得如此朴实,象黑色的煤默默地给人光热。


第8版()
专栏:

月夜(油画) 王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