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5月17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家试(短篇小说)
苏策
车子在公路上急驰,虽然车内颠簸,却依然不能使郭长任的脑子离开演习。他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睛,演习的情况就象影片似的在头脑里再现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如果不是师长坚持说,‘这次演习你搞得太累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新婚的小林对你的身体很不放心哩!’自己是不会回来的。”
1979年自卫反击战的时候,郭长任是团长,曾经亲自带部队去攻打入侵越军的一个据点。别的部队都全歼了敌人,唯有他这里叫敌人跑了一股,主要是因为向敌后穿插的部队没有及时赶到位。事后他认真地总结了经验教训。这次演习,穿插部队动作很象那么回事,冲锋部队通过雷区的动作有了新发展,进攻敌人暗碉的办法也多了……
想起师长的话,郭长任笑了:“一年多啦,还算什么新婚?她接连来了好几封信,不放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不,我的关节炎累得又犯了……”
车子“嘎”的一声站住了。他象是从梦中惊醒似的问着:“这是怎么啦?”参谋拉开车门,伸手来扶他:“副师长,到了平远镇啦,这里正在赶街,你不给家里买点东西吗?”
“唔唔。”他推开参谋的手,从车子上跳下来。坐了这半天,膝盖好象比不休息时候还糟糕,脚一挨地,疼痛钻心。他急忙直起腰来,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市集,“是呀,得给孩子买点什么。这是路过这里的规矩嘛!”
街上人山人海,商店前面又摆了一串小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把宽阔的街道弄得很窄了。郭长任兴奋地挤进人群,一边想着:“故去的前妻留下的孩子大了,事情好办,新结婚的妻子带来一个小男孩,是应当给他买点东西的,可是买什么好呢?”他在街上来回转了两圈,东挑西看,最后,玩具啦,吃食啦,买了一大抱。
汽车一开进院子,窗子上就露出了林玉清亮晶晶的眼睛,接着门打开了,她满面笑容地跑到车子跟前,一边接着郭长任递到她手上的东西,一面笑着说:“唉呀,买这么些东西干什么?参谋同志,快进屋里坐。真是,哪有来到门前不进的呢?”
林玉清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毛,明亮的双眼充满了热情,身体微微有点发胖。丈夫故去时,她还年轻,当时决心不再嫁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单人生活的困难,在友人的劝说下,心又活动起来。经人介绍,和郭长任结婚后,就象是个重新点燃起的火把,青春的活力又在她血液中跳跃了,工作更加努力,操持家务更加辛勤,同时也开始注意自己的穿戴:什么样的发式更适合自己的脸型?什么样的鞋子更能显出自己脚型的美?
郭长任把帽子递给了妻子,坐在椅子上。虽然自己那么不愿意离开演习的部队,但是走进家门,眼看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玻璃明亮,桌椅清洁,厨房的锅台都擦得发光,不禁满心喜悦。他想起结婚前这间房子的样子,哑然失笑了,那时真是一片乱糟糟。
凳子被拉了过来,一盆热水放在了面前,是林玉清的愉快的声音:“看,你又瘦了。别动啦!就坐在这儿洗吧。你这个积极分子呀!累得够呛吧?”
才洗罢脸,一杯滚烫的热茶已放在了茶几上。洗脸盆端走了,厨房中又响起了做饭的响动,林玉清银铃似的声音也随之飞了过来:“老郭,有你喜欢吃的炒饵块,还有点豌豆尖汤。谁叫你不早点通知,先垫垫肚子吧。喂,收到我的信了吗?”
郭长任放下茶杯,笑了:“收到啦,知道你快要入党了。”
炒勺声突然停下了,林玉清跑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红润的双颊象是抹了胭脂,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老郭,自从和你结婚之后,总觉得配不上你,觉得自己应该象你那样全心全意地工作,所以,我要争取入党。”
郭长任感到心中热呼呼的:“不,不要这么说。玉清,和你结婚后,我觉得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干起工作更有劲了。支部同意接收你了吗?”
“支部书记和我谈过两三次话了,”林玉清兴奋得弯下腰把嘴对着郭长任的耳朵说:“他叫我赶快写个申请书,所以我就催你快回来。老郭,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抽空把我写的申请书改一改,如果不行,你就重新替我起个草吧。哎呀!什么东西糊啦?天呐!”
林玉清跑走了,一股暖流冲击着郭长任的心扉。他想起那几年自己被关进干校,妻子被折磨死,孩子被当作黑崽子赶下乡……那种穿着破草鞋、睡在烂草堆里的痛苦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家中又来了这么个好“后勤部长”,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把部队训练搞好,把战备工作做好呢?
“喂,怎么喊你几声都没听见呀?”林玉清端着热气腾腾的碗一阵风似的走进来:“回到家啦,快把那个什么部队演习啦、上次作战的教训啦全给我丢开,趁热快吃吧!”
端起了香喷喷的炒饵块,郭长任又想起了这些天在山野中的演习生活了:“野外虽然不能吃得象家里这样可口,难道不能再做得好些吗?师长、政委叫我回来一边看看病,一边思考一下这次演习的总结问题。是啊,对战斗行动中的部队伙食问题,是该认真的想一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酸菜,”林玉清高兴地挨着他坐了下来,“所以放得很少。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一点不放就没有云南风味了。老郭,这个豌豆尖可是最嫩的。你要什么?要麻油?要辣子?什么也不要?啊,老郭,一定抽空替我改改那个……我看,你就干脆替我写一份吧!”
郭长任笑着:“这是该你自己动手的呀。”
“哎呀,跟我打起官腔来啦!”林玉清不吃饭,却拿着筷子往郭长任碗里夹菜:“你是老党员,受党的教育多,可以写得好一点。你们给部队讲话,不是也常常叫参谋、干事起草吗?我把糊的挑出去了,可能饵块里还有点糊味吧?”
郭长任点头:“是有这样的事。好吃,不要紧。”
“你就是我的参谋嘛。”林玉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用一个副师级干部当参谋,你看我该是多大的官啦。老郭,等孩子回来,我给你做汤圆吃,我买到了吊浆面。”
“我一回来,小林,”郭长任把勺子伸到汤里去,“你就象填鸭子似的填我,非把我的胃填坏了不可。这汤可真鲜。”
“说起做汤圆,我就想起来了,”林玉清指着桌子上郭长任买来的那堆东西说:“你买这么多红糖干什么?小王给我们送来不少啦,一块块都象是透明的,漂亮极了。你再多吃点。”
郭长任喝完了汤,接过林玉清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望着她的圆眼睛微微一笑:“玉清,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再不要接受别人的礼物吗?”
“我是再三的不要呀。”林玉清用手撩了下额前的散发:“小王说,这怎么能算礼物?是我探家捎来的土产。我和郭副师长是老交情了,这你不知道?”
郭长任不等她说完,就接过了话茬:“是的,我在干校关着的时候,小王看着我可怜,常偷偷给我送吃的,我是非常感激他的。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再接受他的东西了。不应该。他在工厂里当一个副科长,工资不高,人口不少,生活上比我们困难多了,我们应该帮助他,怎么好接受他的礼物呢?”
“你说得很对。”林玉清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严肃了。“你就吃这么一点吗?好,等孩子回来再正式吃吧!你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去执行你的命令,处理小王拿来的红糖。”
黄昏时分,工作和学习的孩子都回来了。吃饭时候,大大的热闹了一阵。当他们坐在电视机前的时候,郭长任却回到住房里去。他洗了澡,觉得全身很舒适,也真的感到有点疲倦了,上眼皮沉甸甸的,老是往下坠。但是他依然不想睡,打开了台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拉开抽屉,拿出林玉清写的底稿。这时就听见背后响起了林玉清的银铃似的声音:“老郭,不管你指挥着多少部队,回到家里就得听我指挥。今天晚上你要给我好好休息,不准去搞你们的什么演习总结。去和孩子们坐一坐,电视不好看,就不看它。这些天他们很想你,你给他们讲点什么吧。”
郭长任从椅子上转过身来,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林玉清:“我是个急性子人,我想听你讲点什么。”他拉着林玉清的手:“首长既然叫参谋给他动笔,自己就得先说说嘛!快坐下吧。”
林玉清笑了,顺从地坐了下来,兴奋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你就别劳精费神地看我写的那个啦。哈,首长当然要作指示。老郭,我的家庭是贫农,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家里就年年不够吃,我的爹叫地主逼得投了河……我现在是工厂里的会计……嗨,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呀!”
“是的,这些不用说了。”郭长任打量着她,“玉清,一个人想入党,一定要有很好的思想准备,我想知道,你对我们党是怎么看的?”
林玉清睁大眼睛略略不安地说:“天呐!参谋要考首长了。我说,你问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用眼睛上下打量我,我觉得全身不安逸。唔,‘领导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革命这样两个伟大的革命到达彻底的完成,除了中国共产党之外,是没有一个别的政党(不论是资产阶级的政党或小资产阶级的政党)能够担负的’……”
“嗬!”郭长任抬起浓重的双眉笑了:“你还能背下这段,这在今天可真不容易啊!”
“我们共产党员最崇高的目的,是要消灭一切剥削制度,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你别插嘴,听我说。现在是要为建设社会主义而斗争,当前嘛,要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怎么样?”
“我们党的三大作风是什么?”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密切联系群众,还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有点不大准确吧?老郭,我没找到现成的答案。”
“我们党的性质?”
“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是各族人民利益的忠实代表……”
“读过邓小平同志谈端正党风的讲话吗?”
“那还用说吗?读过啦。”
“陈云同志不久前发表了一篇重要文章是什么题目?”
“《要讲真理,不要讲面子》。唉呀!你还有什么?快问吧!我憋得快喘不上气了。”
郭长任哈哈大笑起来:“这又不是真的上考场,紧张什么?”
林玉清急着呼吸了两口气:“快问吧!”
“不问了。”郭长任摇了下头,“我对你的答复很满意。看来,为了入党,你是认真学习了的。来,喝口水吧,我这杯子里有……”
林玉清象是突然年轻了十岁,她高兴得嚷着:“啊!考试通过了!通过了!”接着捂住嘴咯咯咯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这叫孩子们看见,还以为妈妈疯了哩。老郭,我真高兴,疯就疯一回吧!不过,我不喝你的水,我自己杯里有。对啦,”她朝着门外喊:“姑娘!汤圆煮好了吗?唔,煮好了,傻丫头,煮好了就给你爸爸端来嘛。”
望着摆在面前的热气腾腾的汤圆,郭长任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侧过头来望着自己的妻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更加了解她了。结婚之后,他只知道她工作认真,对自己照顾得好,和邻里相处得和谐,爱前妻的孩子……为此,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没想到,她还有着一些自己不曾认识到的品质。
他欣喜地咬开汤圆,拌和着核桃仁的红糖馅流了出来,烫了一下嘴,点点滴滴落进了汤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问:“对了,玉清,你把小王拿来的红糖怎么处理了?”
林玉清正在吃汤圆,没有抬头,爽朗地回答:“按副师长指示的办嘛!我们一点也不要。”
郭长任很高兴:“你把它还给了小王?”
“还小王?还给他干什么?”
郭长任觉得烫热的汤圆,囫囵滚过了食道,掉进了胃里。他有点吃惊地问:“那你给谁了?”
“你看你,吃完了再说吧,”林玉清莞尔一笑,“要不,你都要囫囵吞下去的。是这么回事:小王的父亲病死了,他母亲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有困难。小王写了报告,请求把她的户口迁来,和他一起住。报告送到局里,一直没批下来。”
“那小王应该去催呀!”
“催了。你怎么不吃了?”林玉清热情地说,“局里答复,和有关部门联系了,回答说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市有困难,叫小王按月寄钱给她,托乡下的亲戚照顾一下。当然,上边并没把门关死,可是小王却急得不得了。他在你困难的时候帮过你,现在找上门来,我们怎么能不管呢?”
郭长任坐直了身子:“那你是怎么管的?”
“我把红糖全给了赵月红,”林玉清两只白净的手一摊,“我们一星半点也不留。”
“赵月红是地委张书记的爱人吧?”
“小王就是希望张书记给他的报告批一下,说是只要张书记批了,事情就好办,还说要送些红糖给张书记意思意思。我把他送给我们的红糖送给了张书记的妻子,这就不用小王再送了,省掉一笔钱……喂,你怎么啦?”
郭长任推开了汤圆碗,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觉得头很沉重,膝关节又在隐隐作痛。他的喉骨上下动了好一阵,才吐出了一句话:“赵月红收了吗?”
“赵月红开始不肯收。”林玉清笑着瞅了郭长任一眼,“可她怎么能不给我们面子呢?”
郭长任皱起了眉头,把桌上的纸头推开,有点着急地说:“哎呀,玉清,你怎么能这样做?”
“那该怎样做?”林玉清吃惊地说:“你不是说我们应当帮助小王吗?几斤红糖根本算不得什么礼物。赵月红说是报告张书记,其实她是根本不会说的。老郭,这出不了任何事,你放心吧!”
“啊!玉清,”郭长任坐直了身子,“这虽然出不了任何事,却关系到一个问题,就是你对我们党是怎么认识的?如果我们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看法,那我们的党该是什么党?你想帮助小王的心情可以理解,只是办法不对。”
林玉清急得掉下泪来,叫着:“老郭,这,这是个误会,你应当了解我……”
第二天清晨,玫瑰色的霞光从窗帘缝中射了进来,郭长任醒来了,发现身边没有人。抬头一看,见林玉清坐在桌旁,一手托腮,望着桌上的一张纸片在沉思。霞光染红了她的半边脸,但是台灯仍亮着。
郭长任思索了一下,问:“玉清,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林玉清吃了一惊,急忙站了起来:“你累了,时间还早,多睡一会吧!干净的衬衣衬裤放在椅子上。我睡得很好,才起来一会儿……”
郭长任披着衣服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望着她,心中产生了怜惜之情,他觉得她象是突然瘦了,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玉清,来这儿坐。你是不是为我昨天说的话生气?”
“你想到哪里去了!”林玉清坐在床边上,“我是在想我自己……”
郭长任拉着了她的手:“是这样的,哟,你的手怎么这样烫?我不是和你说过那次作战的教训吗?我最喜欢的一个连长,他平时能说会道,却在执行向敌后穿插任务的时候,产生了畏难怕死的思想,没有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堵住敌人的退路,叫敌人跑了一股。现在党中央提出反对不正之风,也是一场大战斗,我们的同志,特别是共产党员,如果思想不坚定,不能按照党的指挥动作,就肯定打不了胜仗,歼灭不了敌人。我对这点很担心,所以昨天说的话重了。”
“你说得很对。老郭,”林玉清用不安的问询的目光望着郭长任,“你看……我想,我暂时不要递入党申请书了……我觉得我的思想觉悟不高,我,我还不够入党的资格……”
“不,不要难过。”郭长任紧紧抓着她的手说,“玉清,你各方面都不错,是个好同志。可是,也确实要知道,入党不是小事,是要为党的事业流血流汗直至牺牲自己的。你仍然可以争取入党,只是……”
“我,我配不上你……”
“玉清,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可你想得太小了,太窄了。”郭长任跳下床,把窗帘拉开,火样的霞光涌了进来,把屋子照亮了。他望着霞光欣喜地说:“我的好玉清,我们要想的应当是,我们配得上配不上党员这个称号。你说对吗?”
林玉清默默点头。泪珠在她眼眶里闪闪发亮,象是一颗颗珍珠在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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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草原风情马沛然
六月的草原
草原美,最美是六月。春风刚来到塞北。在冰雪酷寒的严威下,躲藏在冰层下的小草、小花,闻到了春天的气息,舒展腰,探出头,润开了笔锋,饱蘸着春意,不停地挥、不住地画,一天给草原涂一层颜色:先抹上一层鹅黄,再加一层翠绿,转而又染成墨绿。春风温煦地吹荡,草原霎时变得万紫千红!赤红如丹的百合,金光耀眼的罂粟,粉红的、大红的、米黄的、鹅黄的、雍容华贵的芍药……放眼望去,红一片、金一片,如彩霞落地,如火苗滚动,如千盏万盏节日花灯一齐竞放!白云朵朵,空气中浸透缕缕幽香,吸一口,如饮玉液琼浆,把人五脏六腑涤荡洁净。百灵鸣啭,蜂群嘤嘤,彩蝶翩翩,羊群溶入白云,骏马掀起洪涛。置身这美的旋涡里,你由不住手舞足蹈,如脱凡尘,飘飘欲仙。一只只旱獭,立起后腿,扬起前爪向你招手致意。它们皮毛光洁油亮,胖墩墩、憨态可掬,就象是草原母亲的胖小子,欢迎你来做客!不过,如果你想抓一只玩玩,那是徒劳的。它们一旦发现你露出歹意,便倏然一个转身,逃进深深的洞穴。
泉边、河畔、明镜似的湖旁,羊羔如轻轻滚动的绒团;牛犊似缀在锦绣上的颗颗玛瑙;活蹦乱跳的小马驹,如身披五颜六色,正跟着妈妈学步腾跃;神采飘逸的梅花鹿,偶或凑到人们身旁,倏而又远逝天边!面对这如花似锦的世界,你恨不能长一千只眼来看,长一万双耳朵来听。你恨不能生出一双巨大无比的臂膀,紧紧地拥抱草原,高声呼唤:草原啊,你是美的源泉!
香甜的乳汁
花的草原上缀着一朵朵银花,那是牧民们世世代代居住着的蒙古包。小小的蒙古包,高不到五尺,直径不足一丈,可是牧民的胸怀比草原还宽阔!
你一进蒙古包,主人一边向你致意问好,一边端出奶酪,敬上奶茶。喝口奶茶,通体舒适;吃块奶酪,满嘴生津。细品着香甜的奶食,你的目光由不住转到盛情的主人身上。他们那双手,又粗又大,孔武有力;他们那张脸,简直就是一尊尊粗犷的赤铜雕刻!风霜的利刃在他们脸上刻下道道深痕,刀刀笔锋显示着刚毅无畏,刀刀笔锋铭刻着生活的艰辛!
数九隆冬,冰雪封地。狂风给冰雪助虐,举起千万条银鞭,抽打草原,抽打畜群,抽打着牧民的心。牧民们跨着骏马,手握套马杆,冲进冰雪严阵,向酷寒展开一场场拚搏。日日,夜夜,马不停蹄,人不歇战,直到套住风魔,打散雪阵。再看看被风雪卷出百里以外的牧民,他们身披冰甲,赤铜色的脸上,又增添了道道刀刻似的皱痕。一个个,俨然是银装铁铸的草原守护神!
盛夏酷暑,太阳如火,烤得大地生烟。为了使畜群健壮去病,皮毛光泽无疵,牧民们把羊群圈到沙窝里晒羊。中午的沙土,炒熟花生烙熟饼,牧民们嘴干唇裂,鼻孔喷火,脸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滴滴汗珠深深埋进草原。夜幕降临,蚊虫成群扑到人手上、脸上、脖子上,咬疼了,咬木了,可牧民们两眼炯炯,一刻都不放松地监视着偷袭羊群的野狼。
奶茶为什么香甜无比?奶酪为什么令人满嘴生津?因为,它们点点滴滴都是牧民的汗水酿成的啊!
智与勇的颂歌
七月的草原,是丰收的季节,草原上要举行庆贺丰收的那达慕大会。男女老少,穿上节日的盛装,从四面八方云集到一起。
摔跤场上,健儿们如雄狮相扑,威武壮观,意志和力量的旋律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赛马场上,清一色的六、七岁到十来岁的男女儿童。人和马溶为一体,如轻燕流星,一个个勇敢敏捷的骑手!
套马表演是智与勇的颂歌。几千匹、上万匹骏马,在广阔的草地上散开,一声令下,套马健儿举着长长的套马杆向马群飞去,马群立时变成激越汹涌的波涛。套马手身贴马背在波涛上沉浮。一旦选准一匹烈马,就将套马杆轻轻一甩,绳套就准准地扣在马的耳根。骑手乘势将套马杆往怀里一拢,烈马被揪得扎鬃扬蹄。给马戴笼头的牧民飞驰而上,一下就给烈马套上笼头。有时,烈马奋挣,会把套马手从坐骑上拽下来。只见套马手就地跳起,两腿如桩子似地斜插在地上,任烈马狂奔飞驰,毫不放松。不用多久,烈马力尽气竭,乖乖地被制服。被套住的烈马,被牵到一个个慓悍的骑手面前。骑手跳上光光的马背,抓住马,牵马的人猛然给烈马脱掉笼头。去掉羁绊的烈马一下子又狂跳起来,时而鬃立蹄扬,咴咴嘶叫,时而后身跃起,拚力尥蹶。常常是骑手经不住烈马的俯仰腾跃被摔下马来。但见勇敢的骑手腾空跳起,顺手抓住马尾,烈马惊恐万状,拖着骑手飞奔,身后扬起一股烟尘。观众们手揪前襟,心提到喉咙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骑手瞅准时机,猛地一甩马尾,烈马立时被掀翻在地。于是,揪心变成一片狂呼。骑手这才放开烈马,擦着脸上的尘土汗水,露出胜利的微笑。
节日的草原,变成了一条欢乐的河。人们痛饮马奶酒,拉起马头琴,跳起安代舞,沉浸在无比激荡、无比幸福之中。
呵,美丽的草原!勇敢勤劳的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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