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2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人情交往与精神文明
草 絮
1月10日《新民晚报》第四版有一则小资料:据上海市有关部门对500户职工家庭抽样调查,1981年下半年与1980年下半年比较,家庭生活消费发生了新的变化。其中,礼尚往来的开支增加很多,去年下半年平均每户每月馈赠的礼金、礼品支出比前年同期增加了40%左右。
这个触目惊心的增长比例,清楚地告诉人们:婚丧喜事排场越来越大,亲友间送礼的标准也愈来愈高,大量的钱财在“礼尚往来”之中流去,加重了千家万户的经济负担和精神负担。
馈赠礼金、礼品的支出增加,又反映了“送礼行情”的上涨。据说,现在的送礼,出手十元左右是“寒酸”的“小儿科”;二、三十元也还不上“台面”;五十元左右算是“正常”;三位数才是“碰碰响”。如此行情,真有点谈“礼”色变。问题又不仅在此,更厉害的是与“礼”搭界的项目越来越多。婚丧喜事已经够对付了,又有逢年过节,走动走动,进门要个“礼”;托人办事少不了一个“礼”;有人出生、升学、参军,也少不得用“礼”相贺。旧的风俗礼加上新的各种名目的“礼”,数量之多够吓人了。尤其可怕的是,一些人竟以礼金的高低和礼品的贵贱作尺度,量人情的厚薄,弄得一些人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坚持送礼的“高标准”。拜金主义竟然污染了今天的人情,这是很值得我们警惕的。
人情交往本贵有情。我国人民有古道热肠的传统,亲友同事之间,一人有喜,大家相贺;一人有难,大家相帮;相互之间,赤诚以待。倘若人情被视为畏途,拜金贵物,不是转化为“无情”,也只能是掺和着虚情假意了。所以,礼金礼品之类,实在是对友情的亵渎。苏格拉底说过:“不要靠馈赠来获得一个朋友。”别林斯基也说过:真正的朋友“并不为了友谊而互相要求一点什么,而是彼此为对方做一切办得到的事”。他们对友情的理解是文明的,相反,用礼金量人情厚薄的人,则是庸俗的,粗野的,不可取的。
人情交往中的送礼标准愈来愈高,与一些索礼者的胃口越来越大有关。这些人一旦家里有可贪之机,就大做广告,滥发请帖,唯恐无人知晓。贪礼者,贪利也,竹杠敲得重重的。而且礼壑难填,胃口是越撑越大的。对此,鲁迅提出过一种对付的办法。他在一篇杂文里,引了一个贪心知县作生日收了一个金老鼠,还想收一个金牛的故事以后说:“有贪图金牛者,不但金老鼠,便是死老鼠也不给。那么,此辈也就连生日都未必做了。”我想,这话至今也还是有现实意义的。对付大张旗鼓的索礼者,就是要顶住。若是为此会断了“人情”,这样腐朽的、庸俗的唯利是图的“情”,还是断了的好。
我们正在大力建设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对人情交往中的种种垃圾也该打扫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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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投宿记
彭德汉
我又一次到这座城市来了。
当我走出火车站,穿过街心花园,看着路旁那栋干净的小楼,看着门前挂的“青年服务社住宿部”的牌子,不觉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去年初秋的晚上,因为搭乘的汽车在路上突然抛了锚,等到驾驶员把它修好再开,抵达这座城市时,已是晚上10点40分了。
头天,友人为我在某省级单位招待所订好了一个铺位,告诉我到达以后直接前往。这个汽车站,离我预约的招待所有好几里路。
我想了想,还是遵约前往。但当我来到时,发现大门紧闭。我近前一看,借助路灯的光亮,看到一张贴在左边门墙上的通知:“本招待所每晚10时半关门下锁,务必请客人遵守规定。”
糟了,我一看手表,已经11点了。我硬着头皮敲门。开始是轻轻地敲,后来则重重地敲,根本无人理睬。我干脆放声喊叫,“招待所的同志,请你们开开门,我是外地来的,因为汽车抛锚,来晚了,请你们开开门。”仍然没人理睬。这时候,一位好心的过路人来了,他对我说:“莫再敲了,这个门是敲不开的。前面马路口有个国营群众旅馆,你赶快去,可能还住得到。”
我谢别了这位好心人,快步跑到国营群众旅馆。果然,这家旅馆还没有关门。在雪亮的电灯光下,两个穿白色工作服的青年女同志,正在做关门的准备。我一步跨上前,说:“同志,我是外地来的,汽车抛锚,到晚了,可不可以帮忙解决一个晚上的住宿问题。”她们头也不抬,说:“不行,不行,登记的人下班了。”“还是想想办法吧!”“少说,少说,快走。”看来,这两个青年女同志属于铁石心肠的人。
我突然想起了前面不远还有个东风街招待所,可能有一线希望。于是不再答话,拔腿就跑。
很幸运,这家招待所大门虽然关了,可小门还开着,登记室有两个中年工作人员。我忙上前去,掏出介绍信,说明原由,请他们解决困难。不等我说完,其中一位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铺位了。”“临时铺行不行?”“不行”。声调、语气,跟前面那个女同志一模一样。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12点了,街道上行人依稀。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在街头通宵漫步吗?想来想去,只有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去过夜了。
路上街灯寒影,秋风瑟瑟。我快步奔跑,不觉已经看见火车站的街心花园了。
突然,我发现路边巷口上有栋干净的小楼,开着门,亮着灯,墙上挂着“青年服务社住宿部”的牌子,门口还贴了一幅横联“宾至如归”。
我怀着再去试一试的心情,来到门口。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横摆着一张桌子,正坐在那里交谈。他们见了我,其中一个年长点的,迎上来客气地问道:“同志,你是不是要住宿?”“是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摸出介绍信,并且说明情况,希望解决困难住一个晚上。
“铺位刚满。不过住一夜,我们可以想办法。”比较年长的那个小伙子,给我办了住宿手续,然后把我带到左边第一间房,这里有两张铺位。他说:“这是我们值班人员住的地方,将就住一夜吧!”
这时,已经午夜12点半了。小伙子们把大门锁上,年纪较轻的那个,在门口铺了一张行军床,年长的那位给我端来了一盆洗脸水,又拿来一瓶开水,叫我洗脸,喝水,确实使我这个在街上流浪了两个钟头的旅人,感到“宾至如归”的温暖。
我一边洗脸洗脚,一边和这个小伙子攀谈。我问:“你们这个服务社是待业青年组织的吧?”“不!”小伙子回答说。“我们这就算是就业青年了。自己组织起来的集体企业,也是职业嘛!不过,我们对这个职业是自由恋爱,不是拉郎配。我们大家都有一股子办好这种服务业的事业心,我们要向天安门那个卖盖碗茶起家的女经理学习。我们现在这个服务社,有住宿部、茶园、饮食部,不过都很简陋,将来我们要扩大发展的。”
“你们这么晚关门,很辛苦哟!”
“这是我们自己愿意的。我们规定深夜12点以后才关门,一则要做到夜夜客满、增加收入,二则也确实要做到名副其实的为旅客服务。象你这样特殊情况的旅客,值班室就加开临时铺。”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发现这个小楼上下里外,都很清洁卫生。临走时,小伙子和我握手道别,并欢迎我再去光顾。
虽然此后我并没有再去光顾这个住宿部了,但当我来到这座城市,看着这栋小楼,看见这块“青年服务社”的牌子,我就想起了这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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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拾柴集

科学文艺要有科学性
柏生 佟军
现在许多文艺作品都喜欢以科学为题材。大家都来关心科学事业,当然是件好事,然而常使人失望的是,作品中的科学工作者多是性格孤僻、行为荒诞的书呆子,而所描叙的情节又多不合科学道理。
例如,前一段时间某报上连载的一部中篇小说写了这样一个情节:由于太阳一次巨大的“色球爆发”,以致电视广播中断了。从科学的角度上分析,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而且这篇小说描写了一个古怪的青年,完全依靠个人的力量,关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研究出了具有惊人性能的探测鬼魂的电子仪器。这种给鬼魂穿上科学的衮冕又是多么不严肃,从这个青年进行科研的方式讲,也是错误的。
现代科学研究,早已脱离了居里夫人那个家庭实验室的时代。那时,他们可以凭借个人的智慧和简单的仪器从事研究,而且获得了伟大的发现。随着科学技术的飞跃发展,除了数学和理论物理的一部分外,大多数的科研工作早已进入了社会化劳动的时代。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就是当代整个科学和工业技术的结晶,一个重大项目的研究,需要许多优秀的科学工作者和工程技术人员密切合作才能完成。要研制一种原理全新的仪器,不仅购置元、器件的费用以及更为昂贵的调试仪器的费用绝非个人所能承担,而且机械加工等方面的问题家庭实验室也无从解决。
又如在《珊瑚岛上的死光》一剧中,也描写了一位马太博士,他一个人在荒岛上做出了一系列重要发明。
文艺作品中的这一类描写,已经在青年当中造成不良影响,使一些人误认为没有坚实的基础知识也可以搞科研,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钻牛角尖就可以发明创造。甚至认为可以不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以不听从领导和师友们的劝告,一旦完成了自己的发明创造,就可以一举成名天下知了!许多研究所和教育部门经常要接待这样一些热心科学而走上歧路的青年人。
有志于写科学题材的文艺家们,在下笔之前多接触一些科技工作者,熟悉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并请一些科技工作者当顾问,是有好处的。写科学幻想小说,要大体符合科学规律,不要闹出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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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史小品

自学成才的“茶圣”
文柏堂 欧阳勋
古朴、庄重的陆羽亭,坐落在天门城北文学泉(俗名“三眼井”)左近。它是为纪念我国历史上茶坛大师陆羽而建造的。陆羽(733—804),字鸿渐,唐代复州竟陵(今天门县)人,原是弃婴,被竟陵西塔寺(原名龙盖寺)智积和尚拾于城郊西湖之滨,收养长成。他不愿皈依佛法,削发为僧,而以勤奋自学成才,毕生研究茶事,实地考察茶叶产地32州、郡。唐肃宗上元元年(760)隐居苕溪(今浙江吴兴),闭门著书,写成闻名世界的第一部茶叶专著——《茶经》。对茶的推广、茶的知识的传播都有巨大贡献,古今中外,对此有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宋代以后,被人们尊称为“茶神”、“茶圣”。因此,宋朝诗人梅尧臣写诗赞道:“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学事新茶”。
早先的陆羽亭,是清乾隆戊子(1768)年天门知县马士伟所建。1957年县人委重建。在十年动乱中,该亭毁坏不堪。今年6月,县人民政府拨款重建,面积10平方米,高7米,呈六角形,为双层跳角亭,两层靠近顶端部分,各朝下垂以七个金瓜,中间一个略大。周围六个略小,有如众星拱月,精巧典雅,富有我国民族建筑风格。加上亭旁有品茶真迹“文学泉”,相得益彰,真可谓是游览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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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随感录

光荣与虚荣
王 涵
光荣与虚荣,一字之差,含义大不相同。
光荣是一种真正的荣誉,虚荣是一种虚假的光荣。
光荣是一颗硕果,虚荣表面上虽也有光彩,但象一朵不结实的花。
光荣是用事业上的成就换取的,虚荣往往是生活上追求奢华的表征。
爱虚荣的人注重酒席的丰盛和嫁妆的多少,头脑清醒的人则珍视爱情的价值和未来的幸福。
光荣会产生一种鼓励人们向上的精神力量,虚荣只会伴随着空虚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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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菜担儿
陈作诗扁担。条筐。嫩葱。鲜韭。扯着一缕晨雾,嘎吱嘎吱飞出山口。呵,惊飞了山雀,钻上云头,唱个不休,山尖托出红太阳,给白云镶上锦绣。带刺的黄瓜顶朵花,鲜嫩韭黄正可口,小葱小白菜,还捎着几枝子嫩藕。卖菜咧,卖菜!大街上串小巷里走,叫卖声唤醒山乡农家梦,菜担儿牵来娃子口水流。一条街撒下一串笑,一根菜担颤悠悠,老菜农,满脸纹沟流春光,撒在山乡农家心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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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九华山色〔中国画〕 应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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