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2月12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斯诺与“一二·九”
陆璀
在我的心目中,斯诺的名字往往和“一二·九”运动联系在一起。因为,斯诺确实是“一二·九”运动的积极支持者;而且,也正是在“一二·九”运动中,我才认识了斯诺。
在纪念斯诺逝世十周年的今天,我回忆起当年的一段往事:
那是1935年12月中旬,时值隆冬,冰封雪飘,寒凝大地。古城北平笼罩着一片危亡气氛和白色恐怖。继占领我国东北之后,日本侵略者又迫不及待地要攫取我整个华北,而国民党反动政府则卑躬屈膝,节节退让,对内继续加紧“剿共”,实行高压政策。当此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北平的爱国学生热血沸腾,拍案而起,继12月9日的大游行之后,又于12月16日举行了声势更加浩大的示威,发出了“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怒吼。反动当局除了出动大批军警进行镇压外,还关闭了所有城门,以阻止城外学生进城同城内学生会合。
这天下午,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等城外学校的游行队伍,在用血肉之躯冲开了西便门,参加了天桥的市民大会以后,又被阻于宣武门外。在愤怒和焦急中,我们突然发现城门底下有一道缝隙。当我把身子贴着地面,从门底下爬进去,抽掉门上的大铁闩,正想拉开大门时,一群如狼似虎的军警径直向我奔来,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把我打倒在地……,然后,我被推搡着,带到离城墙不远的一个临街的警察所里。
这个小小的警察所就象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乱哄哄。成群武装警察紧张地进进出出。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冰,望不见外面的景象。乘警察不注意,我悄悄地擦拭掉窗玻璃上的一小块薄冰,贴近窗冰融化处向外觑看。就在这一刹那,玻璃外出现了一张和蔼的笑脸。接着,我听到窗上“笃笃笃”三声轻扣,一个和气的声音用英语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我有点惊喜:也许,我能通过这个人同外面取得联系呢!于是,我用英语低声回答:“当然啦!请进来吧!”
门缓缓地推开了,一位身材修长、面容清癯的西方人悄悄地侧身进来。他穿着一件朴素的短大衣,举止安详,神情持重,展现在他脸上的微笑是如此诚恳、亲切,他的眼光是如此充满着同情,一下子就使我感到,他只会是个朋友,而不会是别的。
他伸出手来和我紧握了一下,自我介绍道:
“我叫埃德加·斯诺,是个美国记者。我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是跟着你们走过来的。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如实地回答了。他高兴地自语了一句:“清华大学,好!”边说边记在本子上,接着又问:
“你们为什么要上街?你愿意谈谈你们游行示威的目的吗?”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我们要求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团结起来抵抗日本的侵略……”我激动地回答。
他继续在本子上迅速地记着。然后又微笑着问:“但你们只是赤手空拳的学生,你们已经受到镇压,你认为你们能达到目的吗?”
“我们相信人民大众”,我回答,“只要把人民大众唤醒起来,中国就不会亡!”……
“走!出去!”几个武装警察吆喝着,使劲地把我推出门去。我回头看了一下斯诺,他无可奈何地跟在后边,缓缓移动着脚步,脸上显出遗憾的神色。
警察把我推上一辆敞篷大卡车。在我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名武装警察,对面还有两名持枪的大兵。
斯诺站在卡车旁,用充满同情和忧虑的眼光注视着我。
卡车的马达发动了。斯诺装着勉强的笑容向我挥手致意。我向他大声喊道:“再见吧!我会出来的!”他也对我喊道:“再见!祝你平安!”声音有些嘶哑……
这就是我和这位热爱中国的美国朋友埃德加·斯诺第一次会见的情景,一切犹历历在目。
由于同学们坚持斗争,同时,也可能和斯诺的出现有关,我在当天傍晚就被释放,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当天,斯诺就把他在学生示威现场目睹的一切,向美国报纸发了专电,有的还作为“独家新闻”,被美、英等国的报纸用醒目的大标题登出了。斯诺那真实、生动、公正的报道,象闪电劈开乌云那样,冲破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新闻封锁,把中国青年学生英勇斗争的信息传遍世界,引起全世界进步学生和青年的广泛同情和支持。当时总部设在巴黎的世界学联发起和组织“世界援助中国学生周”,并邀请中国学生派代表出席在日内瓦举行的世界青年大会,从而使中国学生的反侵略斗争和世界青年的反法西斯斗争汇成一股巨流。
斯诺和其他几位西方记者的报道,在一定程度上也冲破了国民党在中国国内严密的新闻封锁,在中国的一些中、英文报纸和刊物上披露出来。短短几天内,爱国青年学生的游行示威就席卷全国,成为后来全民团结抗战的雄壮序幕。
学生救亡运动的迅猛发展,使反动统治当局惊恐万状,决定进一步严加镇压。北平各高校普遍处在白色恐怖气氛中。1936年2月29日,数千名军警带着机关枪,两次包围清华大学进行大搜捕。第二天,组织上就安排我暂住到斯诺在盔甲厂十三号的家里去隐蔽。
斯诺夫妇的住处有一个小院子和几间中式平房,那时候成了燕京、清华、北大等几所大学的地下党员和爱国学生的碰头地点和庇护所。
原来,1928年就来到中国的斯诺,曾经作为记者,遍访过旧中国从东北到华南的许多地方。他目睹了旧中国人民的深重苦难,特别是亲眼看到我国西北部那场吞噬了几百万人生命的骇人听闻的大饥荒。这一切,强烈地震动了富于同情和正义感的斯诺,使他“难过已极,不能自制”。他自称这是他“一生的一个觉醒点”。他亲眼看到了国民党统治的黑暗腐败和日本帝国主义的步步入侵。作为一个坚决的反法西斯主义者,他极端憎恨日本的侵略,厌恶国民党的恐怖统治,深切地同情水深火热中的中国人民,同情中国人民的抗日救亡和争取民主的斗争。
1933年秋到1935年夏,斯诺在燕京大学新闻系任教时,结识了不少燕京的和其他大学的进步学生,同他们有过广泛而深入的接触。他在这一代中国青年身上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当时燕京的黄华、陈翰伯,清华的姚依林和北大的黄敬等同志,都常到斯诺家去。黄敬同志还曾经在他家里隐蔽过。随着华北危机的激化,他们去向斯诺打听时局动态,和斯诺夫妇一起分析形势,讨论问题。斯诺夫妇就象自己人一样为他们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正如斯诺当时的夫人尼姆·威尔士(注)所说:“埃德加和我认为我们同中国青年是一类人。我们站在中国爱国青年一边。”
那时我们党的北平市委曾一度被国民党破坏,但很快就恢复了。党的一些地下支部和党员千方百计地开展活动,通过各种合法的和半合法的团体把党团员和进步的学生组织起来。1935年11月18日,北平学生联合会秘密成立。我们的党正是通过北平学联和各校的学生团体,发动、组织和领导了“一二·九”运动。当时北平和天津一些学生团体发出的抗日救国和争取民主的宣言、通电等,都经过上述同志及时地送到斯诺手中,由他们帮助共同译成英文并打印出来,提供给外国记者、报纸和通讯社。在12月9日和16日两次大游行示威之前,也都先通知了斯诺夫妇,再由他们动员其他外国记者到现场采访并发布消息。斯诺还在现场拍摄了不少照片和小电影。这些都已成为“一二·九”运动的珍贵史料。就这样,斯诺和尼姆以实际行动,积极支持和帮助了中国青年学生的抗日救国斗争,作出了重要贡献。斯诺后来在回忆“一二·九”运动时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中国知识青年所表现出来的极大的政治勇气。情景振奋人心。”“一二·九”运动使他增强了对中国前途的信心,“他从中国青年的政治勇气中懂得,历史确实是可以被扭转的”。(引自斯诺夫人洛伊斯·惠勒为《埃德加·斯诺眼中的中国》一书所写的前言。)
我在斯诺家住了一个多星期,亲眼看到他们生活简朴,工作勤奋。斯诺几乎整天埋头在他的工作室里,那里堆满了各种书籍,特别是有关中国的书籍。他正在进行艰苦的努力,编译他后来在1936年7月出版的《活的中国》。在斯诺家我阅读了他已经出版的第一本书《远东前线》。他关于远东局势发展的预见,他对中国人民的真诚同情和热切希望,他追求真理、坚持正义、勇于探索的精神,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在一起谈形势,谈学运,谈平津学生的南下扩大宣传,谈清华“二·二九”的抗捕斗争。他一直关心并密切观察着我国人民抗日救亡运动的发展并继续向外报道。
一个多星期后,北平学联派我去上海参加筹备成立全国学生救国联合会的工作。为了避开警察和特务的耳目,掩护我安全地离开北平,斯诺亲自开小汽车把我送到火车站。他和尼姆一直把我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已徐徐开动时,才放心地和我隔着车窗挥手告别。
三个月后,斯诺经过我地下党的联系和介绍,作为第一位外国记者访问了陕北革命根据地,其结果是他的不朽之作《西行漫记》的问世。它震动了全世界,极大地扩大了我们党和红军的政治影响,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了。
现在,埃德加·斯诺的名字已成为中美两国人民诚挚友谊的象征。
斯诺和中国青年的友谊开始于北平,开始于原燕京大学美丽的未名湖畔。根据斯诺的遗愿和他夫人洛伊斯·惠勒的要求,他的一半骨灰就安葬在那里,以便他“可以同青年在一起”。这是非常有意义的。
他的另一部分骨灰安葬在美国纽约州的赫德逊河畔。
斯诺既属于美国,也属于中国。
斯诺将永远活在中国青年心中,永远活在中国人民心中!
注:尼姆·威尔士,美国女作家,曾继斯诺之后,访问了我陕北根据地,并写了《续西行漫记》等书。1949年和斯诺离婚。(附图片)
斯诺1933年在北京。
中国革命博物馆供稿
斯诺热情支持中国青年学生的正义斗争。这是他在“一二·九”运动现场拍摄的北平爱国学生英勇地同反动军警搏斗的珍贵革命历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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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表声明
提议召开北南方及海外政界人士联席会议
新华社平壤2月11日电 据朝鲜中央通讯社报道,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2月10日发表声明,提议召开由北方、南方和在海外的100名政界人士参加的联席会议,讨论所有统一方案和南北合作与交流的问题。
声明驳斥了南朝鲜“统一院”长官孙在植2月1日提出的有关南北合作与交流的建议。声明说,实现南北社会的完全开放和全面的合作与交流是北方在历次建议中提出的。南方提出的20条建议中的大部分内容是北方历次建议中的一小部分。在当前的情况下,南方提出20条建议的目的不是要敞开南北的大门,促进统一,而是要造成打开了南北大门的假象,维持分裂的现状。
声明说,在南北接近与统一的工作没有任何进展,遗留着许多问题的今天,当务之急是进行南北协商。
声明说,南朝鲜现当权者是镇压南朝鲜民主与统一运动的刽子手。在金一1月26日谈话发表以后他仍无悔改表现。因此,他无权参加南北协商。
声明说,在南朝鲜和在海外有许多忧国志士和为民主和统一而献身斗争的人士,必须让他们聚集一堂,实现真正的协商,商谈祖国统一大计。为此,北方建议举行北方、南方和在海外的政界人士联席会议,并作为争取统一的协商机构。联席会议共有100人参加,北方和南方各50人。声明说,联席会议可以毫不拘束地讨论包括建立高丽民主联邦共和国在内的所有统一方案,以及与统一方案有关的南北合作与交流问题。
声明向附录名单中提到的与会人士郑重地发出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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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斯拉夫外长在议会作外交政策报告强调
国际关系中必须杜绝霸权主义
新华社贝尔格莱德2月10日电 南斯拉夫外交部长弗尔霍韦茨今天强调指出,在国际关系中必须杜绝任何形式的霸权主义。必须禁止外国武装干涉,禁止任何形式的外部干涉,禁止采取各种压力和旨在破坏主权国家合法政府和秩序的行径。
弗尔霍韦茨是在南斯拉夫议会作外交政策报告时讲这番话的。他说,在过去的一年中,南斯拉夫坚持了不结盟政策的原则立场和始终不渝地坚持了铁托的道路,为加强国际关系中的积极进程,为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开展了活跃的和全面的外交活动。南斯拉夫坚决抵制了任何形式的支配主义和霸权主义,反对诉诸武力和干涉内政,坚决支持了各国人民维护独立、维护和平与安全、争取发展和进步的斗争。
他说,南斯拉夫在同一切国家的交往中都始终不渝地奉行不结盟政策。
弗尔霍韦茨在谈到今年秋天即将在巴格达举行的不结盟国家最高级会议时说,不结盟国家必须使这次会议取得成功,通过这次会议进一步加强不结盟运动的团结,使不结盟运动在国际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他呼吁两伊战争尽快停止,以便使这两个不结盟国家通过和平与谈判的途径公正地解决双方的争端,为建立睦邻关系创造条件。
弗尔霍韦茨在谈到欧洲形势时说,马德里会议的结局仍然是不可捉摸的,现在又增加了所谓波兰危机的问题。无疑,在欧洲任何地方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其本身的意义和后果来说,都超过了一个国家的边界。在客观上,对国家关系和整个欧洲的气氛都会产生影响。
他说,在这种情况下,最公正的办法是:每个国家的问题由自己去解决,其他国家不要从外部进行干涉、不要施加压力,不以任何形式影响某个主权国家解决内部问题的方向和方法。违背这一原则,必将引起新的集团对峙,是对维持欧洲安全与和平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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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共总书记指责苏联企图分裂西共和意共
新华社北京2月11日电 罗马消息:西班牙共产党总书记圣地亚哥·卡里略8日在向意大利《全景》周刊发表的讲话中,指责苏联想在西班牙共产党内部制造分裂和在意大利共产党内部煽动亲苏势力。
他说,苏联对西方存在的这两个强大的共产党很不感兴趣。“莫斯科首先认为这些共产党不顺从和不听话。”
卡里略说,他认为西共和意共对波兰问题所采取的立场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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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纳城绑架案和红色旅
世绍
(四)处境不妙
红色旅搞的恐怖活动,带有一些政治色彩,接连绑架了政治军事要员。他们还利用各种社会政治条件,力图摆脱警察的追踪。但警察当局同红色旅周旋了10年之久,也能采取比较有效的办法对付它。
去年12月22日,安莎社驻贝鲁特分社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用阿拉伯语声称红色旅已宣判了多齐尔的死刑;还说他的尸体可以在某一个村庄里找到。1978年,意大利前总理莫罗被绑架后,警方也接到过类似的匿名电话,当时信以为真,就派出了数百名警察,赶到红色旅通知的尸体被丢弃地方,却扑了空。后来,警方在罗马一条大街上的一辆被抛弃的汽车里找到尸体。鉴于这一教训,警方不再相信匿名电话,而仍把主要精力放在搜捕和封锁意大利北部地区的活动上。
12月27日,安莎社米兰分社又接到匿名电话,说红色旅发表了第二号公报,宣布对多齐尔的“审讯”已经开始了。警方还在米兰的垃圾箱里找到了这份公报,跟公报在一起的有多齐尔两手拿着公报站在红色旅旗帜前面拍的一张照片。警方经过分析,认为这张照片也是假的,继续进行已定的侦察和搜捕。
为了分化瓦解红色旅这个恐怖组织,警方以“多齐尔之友”组织的名义悬赏170万美元,征求有关多齐尔下落的重要情报。这一措施对发现线索跟踪追击起了不小的作用。
同时警方还采取有重点地袭击红色旅据点的办法,逮捕了一些恐怖分子,缴获了大量的重要文件。
被称为红色旅“理论家”的吉奥万尼·申柴尼,是这个组织的重要领导成员,原是大学教授,一年前转入地下,警察一直在追捕他。1月9日,警察终于在罗马郊外的一间学生宿舍里把他逮捕了,这是根据头一天被捕的两名恐怖分子提供线索找到的。警方逮捕他时,发现了红色旅的一个新的行动计划:准备另搞一起恐怖活动,把在北部搜寻多齐尔的警察吸引过去。
警方在侦察和搜捕中取得这样多的线索,是前所未有的。西方报刊认为,这表明红色旅已陷入不妙的处境。
(待续)(附图片)
意大利警察在搜捕红色旅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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