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2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共产主义思想与实践琐谈·
从“砍头”到“吃亏”
杨玉辰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这首《就义诗》,早为人所熟知。最近又看到广西边防战士步《就义诗》原韵写的另一首诗:“吃‘亏’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吟罢此诗,感慨万千。这并非是寻常的仿作,它凝结着边防战士继承先烈遗志的真挚朴实的感情。
为“主义”不怕“砍头”和为“主义”甘愿“吃亏”,似乎后者距我们更近一些。“吃亏”虽没有“砍头”那样壮烈,却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考验。有个朋友认为,“砍头”和“吃亏”毕竟是不可相提并论的两码事,大可以不必原韵步和。他还说,假如他自己处在夏明翰那个时代,也会为追求共产主义真理笑赴刑场,虽死无憾。这话说说当然容易,但真的事到临头,是否真会如此,我不敢轻信这样的许诺。当然,小事不拘而临大节不辱的人并非没有,但敢于献头颅却不肯牺牲一点个人利益的人,恐怕也是很难找到的。倘以“吃亏”论,被“砍头”也是一种“吃亏”,是一种比一般的“吃亏”大得多的“吃亏”。不可设想,平时为个人私利斤斤计较的人,能在关键时刻献出自己的脑袋。真正的不怕“砍头”和不怕“吃亏”,都不是偶发的冲动,而是受其信仰、人生观所支配。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时代不同,遇到的考验也有大有小,但只要有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和献身精神,就会在平时不怕“吃亏”,乐于“吃亏”,自找“亏”吃,在关键时刻不怕流血,以至献出自己的宝贵的生命。
写“吃亏诗”的战士们正把平时的“吃亏”和战时的献身统一起来,融为一体。请听他们对“吃亏”的见解:
“没有革命先烈的吃‘亏’,哪有我们的今天?没有我们这一代人吃‘亏’,哪有全国人民的安宁和子孙后代的幸福?哪有共产主义的到来?”
这是共产主义思想境界的写照,是战士心灵美的集中体现,是我们共产党人所宝贵的“吃亏精神”啊!
共产主义的思想和实践是具体的。胡耀邦同志在十二大报告中指出:“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包含着共产主义,都离不了共产主义。”雷锋之所以成为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主要在于他把共产主义的理想化为千百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行动,从甘当人民的“傻子”做起,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无限中去。那些仅限于对巨大考验的空洞憧憬,而不肯在眼前吃亏的考验中拿出一点行动的人,说穿了,不过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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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此是心花和血写”
——记李可染先生参观李逸民遗作展览
巧巧
12月7日,全国政协委员、总参政治部顾问李逸民同志的遗作展览在他逝世半周年之际,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开幕了。在展览会上,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他对每一幅作品都仔细地欣赏着,认真地评论着,时而展颜微笑,时而聚目凝思。他就是中国画研究院院长、著名国画家李可染先生。李可染先生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各项活动繁多,但是,当他接到请柬后立即表示说:“李逸民同志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他的画展我应当去!”
李逸民同志是我党我军久经考验的老党员、老战士,同时又是一位多才多艺、博览众书、有着较高文化素养的老将军。他生前擅书画、喜赋诗。早在六十年代,他的作品就在全军第二届美展中受到邓拓同志撰文好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右手在狱中伤残,绘画是左手。但由于他谦谨,从不让人宣扬自己,以至他的许多作品在他逝世后才得以与广大群众见面。
李逸民同志的作品构思大胆,寓意深刻,“意在画中,言在画外”。李可染先生对他的作品在艺术上给予较高的评价;同时对每幅作品中内涵的意义,也解释得十分透彻,以至李逸民同志的爱人周磊同志也深为叹服。例如,李可染先生看了他画的《残荷图》说:“秋天很容易萧瑟,但他总是这样乐观、不悲怆。”周磊同志连连点头说:“是的,他正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在十年浩劫中,人妖颠倒,黑白混淆,李逸民同志更是将他的爱与恨全部凝聚于墨色之中。在一幅《竹》的作品上他题道:“恶竹不自量,啸聚欲成林,稀疏几片叶,哪得作秋声。”以寄托他对“四人帮”的忿懑不平。1976年1月8日,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了。逸民同志一反爱画红梅的常习,挥毫作下了一幅漫天风雪的白梅,天低云暗,雪压枝头,白梅挺立,傲骨红心,以寄托他对周总理的哀思,也表达了自己决不屈服于“四人帮”淫威的崇高气节。李可染先生指着这幅作品说:“枝干穿插,变化多端,上下左右,四面生枝,不但画得好,还有更深的意义!”在一幅名为《批斗》的作品中,画了四只螃蟹围着一只气鼓鼓的青蛙,比喻坏人斗好人。李可染先生会意地说:“‘文化革命’幸亏被解决了,否则中国文化大毁灭!”
在李逸民同志的作品中松、竹、梅占大部分。李可染先生说:“中国人讲究松、竹、梅的气节,国画不是光画形象,更重要的是画品质、画气质,李将军的画就是这样。”他在一幅《松崖》的作品前,久久停留,侃侃而谈。他说:“这是一幅艺术性很高的作品,很有气势,笔墨关系很好,有骨力,是一幅非常好的画。”他还说:“中国画到了高峰,除了表现气势之外,还要表现韵味,给人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就好象唱歌一样,同样的歌子有的人唱出来就非常感人。”当李可染先生走过一段距离之后,又回过头来看这幅画,重复说:“这样看,这幅画多好!”
粉碎了“四人帮”,李逸民同志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他心情舒畅、青春焕发。他虽然还担任顾问工作,同时为政协文史资料审理大量稿件,仍然夙兴夜寐,画笔不倦。他在诗中写到:“屈子当年赋楚骚,只缘没有手中刀。志士英雄豪情在,芳草如今着意描。”看了他的作品《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可染先生说:“气势真大。这首诗是太白在政治上的问题解决后做的,也寄托了李将军的心情。”他的作品《秋实丰收》,李可染先生说:“这幅画表现了将军自己关心人民大众的生活,他和人民的感情是联系在一起的,丰收了他多高兴啊!”特别是对他的作品《莫忘菜根香》,李可染先生称赞说:“画的好题的字也好,他这是告诫我们不要忘记过去。我的老师齐白石当年很穷,他最爱画白菜。齐白石说:‘白菜应该是蔬菜之王’!”李逸民同志生前曾说过这样的话:“共产党人不应该谈什么个人享受,如果要进天堂,应该是天堂大门打开的时候,让人民大众先进去,共产党人留在最后。”
李可染先生兴致勃勃一气看完了全部作品,其间几次劝他休息,他说:“我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一见到画就来劲儿了。”我们不禁为可染先生的精神所感动。同时更加怀念多才多艺、耿耿正气的李逸民同志。他曾在一幅《红梅》上题道:“老兵自有豪情在,一片春光笔底来,此是心花和血写,历年经久自然开。”他的作品和他的精神是永存的,正如张爱萍同志在李逸民同志遗作展览会上的题词那样:“艺与人共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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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方印象
金蝉
冬天的向往
——写在旱冰场
纵然是七月流火的盛夏,
这里也依旧人群熙攘;
少男少女,象彩色的小鸟,
在快乐地旋转、飞翔……
旱冰场前,我忽有所想,
更理解北方,更热爱北方;
是的,就连令人战栗的冬天,
在北方人心里,也是天堂!
伊春
松香一般透明,
松香一样芳馨;
你本身就是一块松香呀,
——美丽的伊春!
今天我来看你,
把你抹上心琴;
为林业工人祝福,
为美好生活歌吟……
五花山
桦树银白、松树碧青,
杨叶金黄、枫叶火红……
大自然真是位神奇的画家,
胜过所有的妙手丹青!
我仿佛也化作了一棵树,
融化在绚丽的“五花山”中,
虽然,春天未能开花绽蕾,
秋天,我却定要万紫千红……
大连
虽然只是小住几天,
却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爱城市美丽的市容,
更爱市民鲜艳的服装。
大连,以盛产苹果著名,
它本身,也如同苹果一样;
我真想买个网兜,把它提走,
因为它不但有色,而且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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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曾朴研究》
顾熙
曾朴是晚清谴责小说之一《孽海花》的作者。《孽海花》出版后曾风靡一时,评论、考证、续作很多,在当时颇有影响,鲁迅曾称道其“结构工巧,文采斐然”,又批评其“尚增饰而贱白描”。
时萌同志在二十多年前,由于某种生活的机缘在曾朴故居虚霩园居留过一个时期,并促使他产生撰写这本小书的契机。当年与曾朴熟稔之乡先辈为他沥述往事,提供了资料。经过十年动乱,书稿竟然无恙,并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时萌同志在《曾朴研究》中,力求比较全面地介绍曾朴的生平、著译考、文学思想,探讨其诗歌的思想与艺术、曾朴与法国文学,以及《孽海花》后五回及《续孽海花》等等,还附有其诗文选录和各家哀悼曾朴之文墨。近代文学研究多年来是个薄弱的环节,本书的出版,为研究近代文学者提供了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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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清水出芙蓉
——介绍《文教资料简报》
韦顺
一个小刊物《文教资料简报》出版整整十年了,一直受到知识界的注意。《简报》的编者是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资料室和院图书馆的少数几位同志。从一九七二年始,他们“实地劳作,不尚叫嚣”,点点滴滴,切切实实地在精神园地里耕耘了十年。当出满百期的时候,他们曾谦虚地表示,如果把社会上发行的刊物比喻为琳琅满目的百货大楼,那么《简报》充其量不过是大楼边的一个“地摊”。
然而,许多读者却欣喜地在这个“地摊”上找到了别处很难找到的东西。十年来,《简报》编者精心遴汇了大量文献资料,介绍了一批古今中外的名人,其中一些是现在不大听说的了。如教育家唐文治,历史学家柳诒征,经学专家王伯沆,古汉语学者黄侃,金石家陆澹安,杂文家周木斋,图书馆学家李小缘,女作家谢冰莹、张爱玲,等等。更难得的是那不囿一说,崇尚事实的精神。比如,多少年来人们说《清宫秘史》的作者姚克是“卖国主义者”,《简报》却介绍了他爱国的史实;人家说曹聚仁是“反动文人”,《简报》却连载了他的自传体文章以明辩;五十年代就被判定为“内奸”、“叛徒”的恽逸群,粉碎“四人帮”以后,《简报》最先告诉读者他是一位“拂逆之来,咎非自取”的老革命家和硬骨头的学者。
我有时偶尔到《简报》编辑组跑跑,多少了解一点编者的甘苦。他们初办时只有一二人,现在也只有三四人。从组稿、选材、抄录、编写到筹划纸张、跑印刷厂、校对清样,全是自己干,每月一期,出刊之后,又是自己亲手包封、写签和邮寄。他们无力登广告,至今尚未能公开发行。
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刊物,在“四害”横行时期也无法避免一些无妄之灾。他们介绍了少年时代的鲁迅如何刻苦学习,于是就被人扣上“宣扬智育第一”的帽子;因为刊登了徐特立同志早年在湖南办学的资料,又有人质问“你们宣传这些干什么?有什么背景?”因为发表了吴世昌先生的有关《红楼梦》研究的征求意见稿,更遭到公开发表文章的批判,斥为红学研究中的“沉渣泛起”。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攻击,无拳无勇的《简报》编者只有报以沉默。
说来也怪,《简报》却在坎坷中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喜爱。老作家巴金,在刚刚走出“牛棚”尚未完全“解放”的时候,就默默地订了一份《简报》。一九七六年七月,他在《简报》四十六期上看到一处有关三十年代文艺史实有误,马上认真地写了一封说明当时真相的信给编辑组,该信在四十九期上以“一个读者”的署名发表了。这封信可能至今尚未为巴金的研究者所注意。
资料工作历来不大为社会重视。重科研,轻资料的偏向至今尚未完全扭转。但事实上,任何一种研究工作,都离不开资料。随着科学事业的发展,资料与科学研究的关系将越来越密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象《简报》这朴素无华而又内容充实的刊物,理应得到爱护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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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莫忘菜根香〔中国画〕
李逸民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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