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1月8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绿色的翅膀〔报告文学〕
萧复兴
邵来发原来可不是这样。他居然有这样多的闲功夫,迷上了养鱼和种花!到上海市胜利村邮电支局打听打听,自打1953年开始穿上邮电局的绿色服装,不管是送信送电报,还是摆地摊卖邮票、信封和花花绿绿的杂志,他是那号闲得住的人吗?
可是,现在,他象遁世的隐士,他象《秋翁遇仙记》里的花翁,洗心净面,悠闲地侍弄着他这四大缸金鱼和七十多种月季来了。看他那敦实的身板,黝黑的脸膛,阔阔的嘴巴,一身上下粗线条,和眼前这些玲珑的游鱼,纤巧的花朵,简直不相协调。他呢,却是那样神情专注,怡然自得。几缕悠然的花香,仿佛使他的心长了翅膀……
这可不是他的性格。急公好义,解人危难,助人为乐,才是他的秉性。
前些日子,“文化大革命”,先从广播里,报纸上,后在他的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腾而至。和他家一墙之隔,是北郊中学。他看见操场上跪着一溜老师,顶着烈日,吃着食堂的“剩货”。他看不下去了。这是革命吗?他找到江南造船厂的一位工人:“走,咱们管管去!”
没进校门,他又胆怵了。这可都是红卫兵小将干的呀!管这不是要和红卫兵唱反调吗?弄不好,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跪在操场上吃“剩货”呀!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硬着头皮去了。出乎意外,迎接他们两人的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红卫兵:
“你们是工人老师傅了,这个意见我们要考虑!”
他胜利了。后背却出了冷汗。“算了,以后这种事咱们少掺乎!”他退阵了。他在寻找避风港。
每天照样送信。一天,他去同济大学。外国留学生送给老教授的一朵朵法国名贵的苏福什达的月季花,桔黄色的花瓣迎风绽开,馥郁的香味象打洒的麝香袋四处飘散。“正破四旧呢,这花除掉了可惜。送给你吧,反正你是工人,没关系的!”老教授惋惜地说。上班多干活也要受打击,他正发愁时间没处打发呢。养花!他把月季驮在后车架上。花,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真喜欢这月季,从4月份一直能开到10月。春来春去不相关,花开花落不间断。窗前窗后,小小院子里,他栽满了月季。花越来越多,他做了个簿子,编上号,写了名,精心栽培,玩味欣赏,居然培育出了七十多个新品种。那象叶子一样绿的绿月季,是难得的佳卉。至于他用苦草嫁接而成,一株月季上盛开出二十多种姹紫嫣红不同颜色的月季,更是令人赞叹不绝。他的小屋被喷香的花朵簇拥着。他的名声吸引来了和平公园种花的老园丁,向他翘起了大拇指:“好!好!你简直成了种花专家了!”
“您那公园的金鱼很好玩,弄点给我行吗?”
“行呵!不过鱼可不好养,你能养得活吗?”
他又从公园弄回来鱼苗。这些小生命和他真有缘,五彩珍珠,五花水泡,狮子头,墨龙睛……一条条振鳍掉尾,越养越多,居然游满了他自己亲手用水泥做成的四大鱼缸。那鱼缸大得一点不亚于公园的。“养鱼大王”的绰号又不胫而走。
毕竟还有金鱼和月季,生活中还有色彩和花香。任凭四周甚嚣尘上,他寻找到了一丝心灵上的宽慰。白天,送完该他送的信件。晚上,躺在床上,透过窗口向小院望去,星光月色之下,习习晚风之中,能闻见花香沁人心脾,能看见花影婆娑摇曳,鱼儿款款游动,他也自得乐哉悠哉……
有谁会想到呢?这么宝贝的四大缸金鱼,竟一条条死掉了。这么好的花,一朵朵正在枯萎。邵来发的小院一下子清静起来,从早到晚很少能见到他的踪影。家里,成了他住客的栈,吃饭的店,点个卯,骑上车,他就跑了。象一阵风,一片云,吹走了,飘远了。他又闲不住了。
妻子正患肺结核呀!上医院看病,回家煎药,都是自己干。他干什么去了呢?
妻子生气了,跑到邮局里找他。邮局的领导笑了:“别找了!”
“不行!我得找到他,说个明白!”
“上哪儿找?他现在骑着车到处飞……”
是呵,是没处找。邵来发投递的范围,横跨虹口、杨浦两个区,内含八条街道,纵横四十二条马路。这中间有鳞次栉比的工人新村二十八个,外加旧上海遗留下的棚户区象雨后的蘑菇多得数不清。250个单位,6万多户居民,34万人口,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全靠着邵来发和他的伙伴们呢。别小瞧他们邮递员,他们是针,穿起了与全国各地、世界各地那千丝万缕感情的线呢!此刻,邵来发正忙着呢。别忘了,这是什么时候了! “四人帮”都粉碎四年了。十年的噩梦早已过去了。他的一膀子使不完的力气又有了可用的地方了。
“送个信也不至于没个白天黑夜地送呀!”
“哎!你这可是不清楚我们邮电局的行情。自从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国际邮件象涨潮一样地猛涨。许多港澳、台湾同胞和海外华侨纷纷来信寻亲找友。你想,这三十来年音讯阻隔,那些信大部分都是凭一些老早年间的印象、记忆。地址不详,姓氏不准,投递不出去,都成了死信!老邵就是让这些死信长上翅膀,干得正来劲呢……”
没找到丈夫,妻子的气消了。怪不得呢,原来又有了更迷人的事业,连他最心爱的花和鱼都顾不过来了。妻子心疼他,也心疼那些花和鱼。走回家的路上,街灯齐刷刷倏地亮了,一排排,象浮在半空中盛开的莲花。她在灯影下匆匆而过的骑自行车的人流中寻找着邵来发。可惜,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她也感到舒坦、熨帖……
一路车轮如飞。邵来发骑出了一脑门汗。他那绿色的邮袋里还有一封死信呢。一个多星期前,从市邮局转过来这封信,经过两个支局试投,都没有找到收信人。信封上已经贴着两张退信的白纸条。现在,这封信压在他的手中已经三天了。信,依然没有长上翅膀,象坠落在地飞不起的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连着三个晚上,下班之后,他顾不得回家,骑上车,寻找收信人。信封上写着:“上海其美路二道桥近同济大学第三户人家庄顾凤英收”,背面上写着“内附有汇款一张”。信是从美国波士顿寄来的。想必又是寻找亲人的。其美路,现在的四平路,全长十多公里,二千八百多个门牌号。信上没有门牌号呀!他从一号开始,挨门挨户问,已经问到一千九百号了,还是没有问到这个“庄顾凤英”。他真有点着急。信在他手里一天,收信人就要晚一天接到。万一有要紧的事怎办呢?工人生产不允许出次品,军人打靶不允许脱靶,做为一名邮递员,就不能允许在自己的手头上有一封死信。要让每一封死信都插上飞翔的翅膀!他就是这样简单而深切地理解自己工作的价值和意义。
第二天是星期天,邵来发一清早又要走。看看正在煎药的妻子,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妻子望了望他,那温馨的目光就是一切,只有他懂得。他顾不得多说话,骑车来到四平路。
按照昨天走过的门牌号码接着往下问。突然,在1197号门旁,他发现有一个信箱,上面写着一个“顾”字。象电光一闪,他的脑子里猛地一亮。“庄顾凤英”,哪里有姓“庄顾”复姓的?庄顾两字肯定一个是婆家的姓,一个是娘家的姓,这在旧社会是常见的。这个信箱上的“顾”字,会不会就是他要找的“庄顾凤英”?
正巧,门前自来水龙头旁有一个正在打水的小姑娘。邵来发问:“这里有叫庄顾凤英的吗?”
“庄顾凤英的没有,顾凤英有。”
“住在哪儿?”
“就在这弄堂里面。”
怪不得要安个信箱呢,弄堂在这一排房里面。转了一个大圈,他才钻进了这个小小的弄堂,遇见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请问这里有叫顾凤英的吗?”
“我就是呵!”老太太点头了。
“有封从美国寄来的信,找庄顾凤英。”
“那不是我。我叫顾凤英,不叫庄顾凤英。”
“您老伴姓什么?”
“姓庄。”
“您看,那就是您!”
“不是我。我国外没亲戚呀!”老太太紧摇头。
“您想想,解放前有没有亲戚到国外去的?”
老太太满脸象核桃壳一样密密的皱纹紧蹙一起,昏花的老眼眯成一条缝。过去的岁月太遥远了,淡忘得几乎没有影子。终于,老太太想起来了:“我有个姐夫,还有个侄子,原先在码头上推铁轮车。不过,四十多年了一直没消息……”
“那没错,这信就是您的!”邵来发先替老太太激动了。他把信塞在老人的手中。
老太太颤巍巍的手就是不敢拆信。她不相信四十多年杳无音讯的亲人突然还会象枯枝发芽,铁树开花一样有了消息。
“拆吧!没错!”邵来发催促着。
他过于激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一位中年人,他是老太太的儿子,昨天上夜班,刚才正在屋内睡觉。他走出来一把夺过信,拆开一念:“姑妈……”念得老太太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表哥来信啦,里面还有150美元的汇款!”儿子高兴地叫道。
等母子俩激动兴奋过后,想起应该谢谢这位不辞辛劳的邮递员时,邵来发早已经骑上自行车,拐出了弄堂口……
这样的死信复活,对邵来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几年来,他使1,410封死信插上了翅膀。其中有海外、港澳同胞的68件。这里面有失散十五年到四十六年的亲友重新恢复通信,得到团聚的信26件。86岁的陈宗棠老先生和三十多年失去音讯的儿子得到联系,便是其中一例。
信是从美国华盛顿寄来,地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上海天宝路永成酒店陈宗棠先生收。”背后有“寻我父亲”四个字,深深刻在了邵来发的心上。
天宝路没有这么一家“永成酒店”。沿路问了十几个老住户,都摇摇头。他来到张桥路附近一家小酒店。这酒店自打解放前一直到现在都是由一对夫妻开办的,也许知道“永成酒店”的情况。果然店主人告诉邵来发:“永成酒店在一个小学校的斜对面!”
邵来发找到这所小学校,斜对面人去楼空,矗立在面前的是一片高高轰鸣的工房。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说:“过去这里是有一家酒店。店主人1958年就搬到乡下去了。酒店也就拆了!”
“您知道店主人搬到乡下什么地方吗?”有线索了,邵来发激动了。
老太太摇摇头。线索又象断了线的风筝,飞走了。
“附近陈老先生还有什么亲戚吗?”
老太太想了半天:“飞虹路有他一个朋友。”
“您知道门牌号码吗?”邵来发又激动了。
“哎哟!这可不记得!过去倒是去过几次。”
“老人家,我是替陈宗棠的儿子找他,您能陪我去一趟飞虹路吗?”
老太太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坐在邵来发自行车的后车架上,去了,陈宗棠的朋友找到了。陈宗棠也终于找到了……
邵来发的名声大震。象当年大家称他“种花专家”,“养鱼大王”一样,现在他又得到一个“扑灭死信大王”的称号。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年夏初,一位记者在邵来发获得全国优秀邮递员的光荣称号,准备上北京开会的前夕,专门采访了邵来发。
邵来发手拿三封死信,两人一起驱车上路了。
头一封,寄天宝路346号陈某。查无此人。邵来发皱皱眉头,会不会是436号?一去,果然投中。只用了几分钟时间。
第二封,寄天德路121号姚某。整条天德路跑遍,没有此人。邵来发停下车,静静心,会不会是天宝路?一去,果然投中。只用了四十来分钟。
第三封,寄天宝路285弄4号肖某。到了4号,倒是有一位姓肖的,却不是收信人。285弄里面还有31支弄,进里面一问,回答没有此人。“你们再想想,临时户口中有没有这个人?”邵来发问。
“前些天从乡下来了一个人,不知道姓不姓肖?”居民们回答。找来这位乡下人,果然便是收信人。
记者掐着表,一路紧紧跟随,耳濡目染,叹为观止:“老邵,你真是名不虚传!三封死信只用了一个小时零一刻钟便全都送出去了!你说说,你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邵来发讲起死信变活,话稠了起来。爱什么就迷什么。就象当年迷上花和鱼一样,他现在又迷上了让死信长上翅膀的工作。国外侨胞来信常用老地名,四平路写成其美路,北京路写成爱文宜路。这样,新老地名就要记熟。粗心人常会阴差阳错,把天德路写成天宝路,把门牌号颠倒了,或少写一个数字。这样,同音、近名的路就要记熟。上海居民集中,人口密度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他就和公安局、派出所、居委会常联系。按姓氏笔划,和伙伴们一起编写了胜利村支局24块地段30多万人的户口册,厚厚25大本。无数的地名、人名、弄号、新村、棚户、工厂、学校……邵来发的脑子简直象一台电子计算机,不断往里面输入一个个信号,贮存起来。难怪他处理起死信来,这样胸有成竹,这样快,这样准!
邵来发的事迹上了报纸,慕名而至请他代为寻找失散多年亲友的来信越发多起来。他更没有功夫侍弄他那曾经芳菲一片的花了。鱼已经死了,怪可惜的。花再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飘零了。可又实在没时间养。想来想去,他把花统统送给了他的一个堂弟。一来,星期天休息时,他还可以去看看花。再说,退休了,他还要自己再接着种花呢。不过,他今年才48岁,离退休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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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黄山新曲〔组诗〕
晏明黄山新瀑谁见过黄山绮丽的人造湖?谁见过黄山最美的飞瀑?危峰夹峙的布水峰下,香泉、九龙瀑欢跃飞舞。高大的拦河坝斩断泉瀑,闪出一座蓝色的人造湖。悠悠白云在湖里徘徊,青青山影在湖里沉浮。当湖水滚滚漫过坝顶,飞流直泻宛若万斛珍珠。那奔腾呼啸的新瀑,在坝上飘洒着蒙蒙细雨。水电站唱着欢快的歌,发电机撒出万千明珠。黄山的夜这般宁静幽美,华灯似繁星在千山飘拂。呵,苍莽的黄山有多少新瀑?它星罗棋布为人们造福。
黄山搬运工他的背象一匹大山,他的肩象一座峰巅。短发在春风里飘动,象黄山松的一簇叶尖。他比太阳起得早,他比月亮睡得晚。燃烧的煤,充饥的面……在他肩上悠悠闪闪。涔涔汗水洒落万级石阶,象数不清的透明的花瓣。他的脚步踏遍群山,他的笑貌象晨星灿烂。他那肌肉隆起的脊梁,能驮起辽阔的蓝天。
翡 翠 池一万颗晶莹翡翠,一起在池中沐浴。一千种透明碧玉,瞬间在这里汇聚。是黄山的葱郁——从池中喷涌而出?是池中的翠绿——凝结着黄山的葱郁?百丈瀑布飞腾直泻,注入了千峰翠雨。绿的魅力,绿的想象,在池里飘闪着波光万缕。呵,碧绿碧绿的翡翠池,溶进了祖国最美的绿……
黄山杜鹃黄山杜鹃,是黄山的梦幻。一簇一簇燃烧着,在绝壁,在岩边。是一朵朵幻想的云,是一把把美丽的伞。测绘队进山了,攀上无路的峰巅。要测出更美的岩洞?要绘出更美的飞泉?是寻觅上山的新径?是描下攀援的栏杆?黄山杜鹃,编织着生活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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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漠情
全秉荣

说不清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大漠的。只记得,我小时候常对着窗棂格子望。视野里全是黄漫漫的一片,那么柔润,那么透亮,就象伸手可触的母亲的乳房。一天,我偎依在母亲的怀中,问:“那黄闪闪、软绵绵的是什么?”
“是锦缎、绫罗,是金子般的地毯……”
母亲的话给我的心插上翅膀,我要试飞了。
缠着哥哥,我在“锦缎”上爬。
搂着姐姐,我在“绫罗”上睡。
携着母亲的手,我在“地毯”上学步、行走……
我终于学会在大漠中迅跑了!
追野兔,打沙鸡,捡沙耳,采沙米……与村邻的小伙伴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有时跳进碧蓝的湖水中学游泳;有时钻进沙柳林里捉迷藏。饿了,采沙枣吃;渴了,双手捧起沙泉水……

小时候,我最爱骑小毛驴。它小走碎跑,温顺如羊。我骑着它,用细柳条轻轻一策,便稳稳当当地行进在沙路上了。这时,只有在这时,心灵的天窗打开了,我真想唱一支动听的歌,可脑子里空空的,唱什么呀?!
“叮咚,叮咚……”远处传来清脆的驼铃声。不久,迎我飘来一队“大漠之舟”。我双腿一夹小毛驴,侧“舟”而过。嗬!好大的“舟”,好高的“峰”啊!象一座大山向我横来。顿时,我感到自己和小毛驴的渺小了。我羞涩地抬起头,驼峰上坐着一位非常美丽的蒙古族小姑娘:淡绿色的衣袍,系一条桔黄的腰带,绛紫色的书包斜挂在背上,鲜红的领巾飘荡在胸前。看她只比我大一二岁,满神气,但并不骄傲。她甜甜地笑了:“你好呵,上学吧,这是咱的‘驼背小学’!”
“唉!可我的小毛驴……”我不知怎么回答她,也不知怎样离开了她。只觉得,那“叮咚、叮咚”的驼铃声,象最动人的歌,在震颤着我的心房。那时我虽是个蒙昧的野孩子,但我似乎领悟了那清脆悦耳的铃声,是天籁地籁的呼唤啊!
从此,我欢愉地上了驼背小学,仿佛登上了一座人生的峰岭。
驼峰巍巍,我的视野好开阔!
书声琅琅,我的胸怀真浩荡!
大漠有多大多广?能装进我的胸怀里来吗?三谁要感到思想贫乏了,请到我们大漠里来打捞诗情吧,保你有一个沉甸甸的收获!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多么明丽、空旷、幽静的画面呀!你若感到孤寂,那么,稍等片刻,晚霞就会燃烧起来了。好一个大漠的晚霞哟,它是从牧村的湖水里升起来的。一只不知名的鸟也跟着飞起来了。这时,你会想到王勃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但是,你要猎取更富有大漠特色的诗句,就得耐心等待那晚霞辉映下的“牧归图”了。
看!大漠的晚霞是在牧人的手上燃烧的——
牧牛鞭一响,收获了一条金子河;
牧羊铲一甩,收获了一条珍珠河;
牧马杆一抖,收获了一条玛瑙河。
于是,牛吼,羊叫,马嘶鸣,把空旷的大漠搞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一霎,有谁不会感到,大漠里的收获是沉甸甸的呢?四
我只是大漠里的一棵草,一棵不屈不挠的草!
我的个子生来矮小,连灌木的腰眼都探不着。我曾问过高高的松柏:“为什么我老长不高?”
松柏摸摸我的头笑了:“小草啊,你有大漠宽广的胸怀吗?你有大漠起伏的气概吗?你有大漠里一切生态的坚韧不拔的意志吗?”
是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具有大漠这一切呢?
我想,只要我不叛离大漠,把根基牢牢地扎深,大漠有的,我也一定会有!
从此,我恪守了这一信条——
风刀霜剑,不能杀伐我的枝叶;
暴雨如注,不能淹没我的花穗;
野火焚烧,不能伤害我的根须。
我终于活过来了,在灾难与命运面前,我仍然是大漠最忠实的儿子。尽管我没有成材,将来也不会成为大树了(这是我的先天不足),可大漠母亲还是对我十分宠爱:
春雨中,我吸吮着汩汩的甘霖;
夏日里,我沐浴着融融的光照;
秋风中,我采撷着累累的果实;
冬雪里,我编织着甜甜的梦幻。
我知道,草有草的精神,草有草的价值——
如果能肥田,埋没我好了!
如果能铺路,践踏我好了!
如果能流奶,咀嚼我好了!
如果能照亮,燃烧我好了!
我的一切是祖国的大漠给的,难道不应当奉献出我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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