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1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三把火”别议
李志远
“新官上任三把火”历来是被人们作为贬义词用的。虽然时代变了,如今的官早已变成带引号的“官”,但人们的习惯看法仍未完全打消,例如,某同志刚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工作颇有些雄心和建树,有人却以猜疑的口气说:“哼,还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有些新“官”呢,因为怕犯“忌”,干脆也就不去放这“三把火”了。其实,仔细想想,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完全说成是贬义词,不太公正。
有“三把火”总比没有“三把火”好。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提到的那个滕子京,贬官到巴陵,本可以忘情于山水,?然以终。但他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忘上任后的“三把火”。于是“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他的谋政精神,不仅感动了范仲淹,就是在今天,不也被人们广为称道吗!当然,比起我们共产党人来,滕子京的“政通人和”何足道哉!我们的“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何止成千上万。但也确有极少数的“官”,真的成了官,甚至还步不上滕子京的后尘呢!他们从甲地到乙地当“官”,或从基层到上一级岗位就职,一把“火”也不放。他所领导的单位或部门,搞得冷冷清清。群众当然是不会满意的。
再者,一上任就“放火”,体现了新“官”弃旧图新、开创业绩的决心和气魄。有些同志,不满于现有成绩,不愿因循守旧,憋足劲头,立志有所作为。因此,他们一上马,就刻不容缓地着手去干。交通部长和铁道部长,一上任就以普通旅客身份深入基层,调查研究,体验生活,抓紧改进工作。水电部长上任后亲自写报告,一改过去那种领导让秘书代劳的不成文的规矩。这些事,很多人辗转相告,啧啧称好,衷心地感到可喜可贺。我想,如果有谁公开否定他们的“三把火”精神,恐怕大多数人是不会答应的。
从干部制度改革方面讲,点“三把火”还有其更深远的意义。比如说,废除领导干部终身制以后,干部流动的速率加快,有利于打破某些单位“一潭死水”的局面。
提倡“三把火”精神,当然不是主张乱点火,或点完“三把火”就吹灯灭火,而是说点的这“三把火”要有利于事业的发展,有助于局面的打开。至于“三把火”以后,不待说,当然应该继续把“火”燃下去。要做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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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梅溪清清
刘先琴
梅溪,我家乡的一条美丽的小溪,带着垂柳、野花和青草,闪着翡翠色的光芒,一次次从我梦中流过。我忘不了那透明的清水,忘不了清水般的童年……
小时候,我多淘气呀!我刚会站,就挥舞胳膊打掉了妈妈的眼镜;腿脚刚会走,就摇摇晃晃到大街上追汽车。妈放心不下,把我送进了幼儿园。我真不喜欢那个地方。吃饭时,每人一盘菜,不象在家,满桌饭菜任我挑;游戏时,每人一件玩具,在家里,那些布娃娃呀,猫呀狗呀都属于我一个人……
但是,我还是愿意去。我喜欢梅阿姨。记得第一次进幼儿园,我哭着闹着,不放妈妈走。妈急了,哄我说:“芸芸乖,妈到对面店里买个娃娃就来,啊?”我才不信呢,上次我要去看电影,她就是这样哄我的,可一觉睡到早上,还没见娃娃的影子!我哭得更凶了。这时,梅阿姨在一旁说话了:
“芸芸不愿意,干吗送她来呢?”
这个阿姨真好,我不哭了,抬头望着她。她真好看,脸蛋红红的,黑眉毛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好象眼皮一合,就会流出水来,可她眨了眨眼,流出来的却是笑。
妈妈却是一脸惊疑:“你这当阿姨的真是,孩子不送幼儿园,我怎么去上班?”
“芸芸,听见没有,妈妈要去上班了,下班来接芸芸,对不对?瞧,妈妈答应了……”我竟跟着梅阿姨去了。晚上,当妈妈准时来到幼儿园门口时,梅阿姨比我还高兴,她咯咯笑着,拉着我的手跑过去:
“快说,妈妈好,说话算话,芸芸明天还来!”
我渐渐爱上了幼儿园。我学会了“粒粒皆辛苦”的歌谣,学会“找朋友”的舞蹈,我爱和小朋友们一起唱歌做游戏,爱吃那简单可口的饭菜。
我最感兴趣的,是梅阿姨讲的那些故事。她盘腿坐在河边,乌黑的辫梢垂在绿草地上,声音比潺潺的水声还要动听: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象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象最明亮的玻璃……”
如今,我早已知道这是丹麦作家安徒生的童话,可那时我却认定一切都是真的。脚下是水晶似的梅溪,周围是醉人的花香,我仿佛跟梅阿姨一起,见到了那个美丽可爱的大海的女儿,柳丝是她柔软的长发,彩蝶是她翩翩的舞姿……当梅阿姨讲到太阳出来了,大海上飘着一串雪白的泡沫时,我清楚地看见,阿姨眼睛里那两汪清水终于掉了下来。她一任泪水流着,忘情地说:
“小朋友们,这就是海的女儿,她虽然不会说话,却用行动告诉人们,她的心灵象海水一样纯洁透明,象礁石一样诚实坚定。”
按照当时的年龄,我不可能全部领会这个故事的深刻含意,但我是听懂了的。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梅阿姨拿了一件新买的玩具到活动室来。她鼓起嘴巴,一吹,嗬,一只胖胖的小鹿站了起来,大眼睛,长耳朵,背上开满了鲜艳的梅花。大家爱不释手,这个摸摸,那个拍拍,好半天才传到我手里。我摆弄着,揪着它的小尾巴,一用劲,“噗”地一声,小塞子蹦了出来,小鹿成了一张“鹿皮”。我爱不释手。突然,一个念头占据了我的脑子,下课时,我把“鹿皮”揣进衣服,悄悄地溜出大门,一口气跑上河堤。我从怀里掏出小鹿,使劲把它吹了起来,放在绿茸茸的草地上:
“小鹿,累了吧,吃点草。从今后咱俩就是好朋友了。快喝吧,小鹿,这是梅溪,你看它多清多亮呀,只有梅阿姨的眼睛才……”我突然停住了。梅溪—眼睛—梅阿姨—心灵……我脑子里的思绪慢慢连贯起来,脸忽地徘红了。我抱起梅花鹿就往幼儿园跑……
当我羞怯地把小鹿塞给梅阿姨的时候,梅阿姨一把抱起了我:
“好孩子,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我更加害羞了——办了错事还是好孩子吗?我偷偷地观察着梅阿姨,注意她的每个眼神。该唱歌了,我这个班长故意躲在后边。梅阿姨投来示意的眼光:“芸芸,打拍子”。我那不安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我走到前边指挥的位置上,打起了拍子。手工劳动时,我比平时做得更认真,更快,更好。梅阿姨投来赞许的目光,把我的成果贴在墙上最显眼处……
启动记忆的闸门,我终于发现,在那些日子里,梅溪虽然距我千里万里,却总有一双和它一样清澈的眼睛珍藏在我心底,我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那上面留下印迹。
这就是你,梅溪,我永远相信,你还是当年的模样——在更多的孩子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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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哨所鸟会
张永权
山,象一道连绵不断的长城,向着远方伸去,一直伸进白茫茫的云雾中;水,象排排闪烁耀眼的水珠帘,挂在悬岩峭壁上。在这云雾山水之巅,就是我们前哨排的高山哨所。别看这儿离祖国的首都千万里之遥,交通不便,人烟稀少;别看我们日日夜夜,上岗下哨,了望巡逻,生活单调而艰苦;可我们边防战士自有我们的胸怀和欢乐。
天还没亮,在我们哨所的周围就响起了叽叽喳喳、唧唧啾啾的叫声,随着这欢乐的声音,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鸟儿便朝着我们哨所飞来了。它们在竹林里跳上跳下,在坝子里飞来飞去,有时漂亮的孔雀也会翩然降临,它们嘎哇、嘎哇地唱着,在群鸟中展开五颜六色的彩屏,显示着自己的珍贵和美丽。啊,那真是一幅高山哨所特有的百鸟欢乐图!可以说,我们哨所每天清晨,都有一次这样奇特的景象出现。复员离开哨所的班长,把它叫做“哨所鸟会”。他昨天的来信中,还问起它呢。
对于这样的奇景,每一个才来哨所的新战士都是会感到新鲜的。记得前年我参军刚来到这儿时,哨所周围的绿水青山和叫不出名的花儿,一下就吸引了我这个城市兵。第二天清晨,我外出眺望。看着那连绵不断的国境线,我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热潮:我是一个战士,是保卫祖国安全的哨兵!正在这时,一群鸟儿飞到了我跟前,它们在竹枝上对我叫着,把我的思绪打断了。我好奇地望着它们,多美哟,多好听哟!这些鸟儿一点也不怕我。那只红嘴鹦鹉更叫我喜欢。我慢慢向着它挨近,直到我伸出手把鹦鹉逮住,其它鸟儿才惊飞了。
鹦鹉在我手中挣扎着,不时发出可怜的叫声。就在这时,班长来到了我身边,他看了看我手中的鸟儿,严肃地说道:“刘兵,把它放了!”
“班长,捉来养在我们哨所多好玩。”
“刘兵,你知道边防战士的责任吗?”
“巡逻守卡,保卫祖国和人民的安全。”
“对。我们边防战士,要保卫祖国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要保卫春天的色彩,要保卫春天的歌声。”班长很激动:“就说这鸟吧,在我们高山哨所,它不仅是边防战士的朋友,也是春天的象征。小刘,这样美丽的地方,要是没有鸟的歌声,没有鸟的欢乐,行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手不自觉地松开了。鹦鹉飞走了,又飞了回来,对着班长叫着,似乎在说“大军好,大军好……”
晚上,在哨所的民主会上,战友们给我讲了班长爱鸟的故事。一次,班长他们在国境线上巡逻。一声枪响,一只锦鸡掉在他们跟前。班长把锦鸡捡起,一看只是伤了翅膀,便把它抱在怀中。当猎人来要锦鸡时,班长耐心地给他讲了保护鸟类和珍贵动物的意义,终于说服了猎人。回到哨所后,班长给锦鸡包扎了伤口。在他细心护理下,锦鸡的伤好了,能够飞翔了,班长又把它放回森林中。同志们说:爱鸟的故事在哨所可多哩。如今,鸟儿都把我们这些穿绿军装、戴红五星帽的边防战士当作亲人,它们都爱来我们的哨所嬉戏。
今天,当我站在高山哨所上,听着鸟儿的欢叫,望着鸟儿的舞姿时,我又想起远方的班长,于是,我提起笔把今天哨所鸟会的盛况记下来,寄给挂念着高山鸟会的班长。请放心吧,祖国的亲人——有我们在,春天永远不会消失。
春天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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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不要乱编“顺口溜”
于世春
有些同志向上级报告情况,往往把群众对某些问题只言片语的议论加以提炼概括,编成完整的“顺口溜”,听起来合辙押韵,顺口易记。但细一分析,不少“顺口溜”缺乏应有的准确性,在某些情况下,把个别人的反应严重化了,而且一经流传开来,又变成了另一个单位的思想状况的概括。其实,对于有些“顺口溜”中反映的问题,群众根本没想到,或根本没这样想过,只是有些同志假群众之口的编造罢了。比如前不久,听说某省的有关部门在谈到青年问题时,编了这样的“顺口溜”,说他们那个地方的青年“提共产主义就冷笑,提马列主义就讥笑,提社会主义就失笑,提为共产主义奋斗就哈哈大笑。”问题之严重使人们吃惊。难道那个省广大青年的思想觉悟就低到了这种可怕的程度?难道那个地方的党组织就如此无能为力?胡耀邦同志在党的十二大的报告中说过,现在是建国以来最好的历史时期之一。而那个地方对青年问题的严重估计,是否与中央的估计相悖逆了呢?因此,人们对这种“顺口溜”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问题还在于,某些“顺口溜”不只是夸大与失实,一旦流传,又会搞乱群众的思想,在哄堂大笑中破坏了政治思想工作的效果,甚至把一些个别的错误言论传播到社会上,造成对形势认识的新的混乱。思想政治工作是一门科学,科学容不得丝毫虚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提出问题是为了找出疗救的办法,而不应该捕风捉影,让危言耸听的“顺口溜”顺口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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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泰山
吉金穿过古刹、红门、石坊……越过柏洞、虎涧、龙潭……。看青崖,千屏万嶂,疑无路,峰回转,气象千万有洞天。泰山美景一幅幅,万丈碑刻一篇篇。惊昂首:南天门——红玛瑙一点点,松涛里,白云间。天梯高悬,切莫长吁短叹,十八盘上,怎能一步登天。万里之行始于足下。登天不难,全凭志坚。一步一捧汗,一步一欣欢。腾上玉皇顶,老少皆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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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雪莲迎远客〔版画〕  黄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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