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1月1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群众批评市长的启示
鲍仁
党的十二大以后,各行各业的同志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和作风去开创新的局面?使我想起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今年夏天,在某城市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幅照片。一座宿舍大楼,周围是一片水,水面上大楼的倒影清晰可见。
市长看到以后,赶到现场去了解情况。
“你是市长吗?我在电视上见过你。”还未到那座大楼,一位中年妇女拦住了市长。
“你快去看看吧,我们那里都成了河啦!”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气冲冲地接过去。
“你怎么跟市长这么说话呀?!”那位妇女批评小伙子。
“市长是我们的市长嘛,不跟他说跟谁说呢!”小伙子不以为然地说。
“在哪里?”市长问。
“那你跟我走。”小伙子说。
这时,周围聚集了几十个人。警卫人员有些紧张,担心出什么事。
但是,市长欣然随同居民前往大楼。他们走到楼房,只见大楼被一片污水包围,下水道还咕嘟咕嘟地冒着臭水,苍蝇在污水面上乱飞,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请你这市长看看。我们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啦,你看象话不象话?!”
新闻记者立刻走过来——这是一个多么生动的情节呀,一个有“新闻眼”的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镜头”。他问那位妇女:
“您叫什么名字?”
那位妇女火了:“怎么?提提意见就记名?”
“不是。您这样做得很对,代表了群众的意见,应该表扬。”记者解释说。
她气消了:“那我可以告诉你。”
市长看了现场后说:“谢谢你们的批评,我们一定尽快解决。”当天,他召集市建委主任、区长会议,提出:对群众意见要虚心地听,认真地查,尽快地办。
这件带点戏剧性的冲突发生几天之后,一支精干的排水队伍开到现场,一连干了半个来月,污水排除了,堵塞的下水道通畅了。
通过这件事,市长总结了两条经验:第一,有了问题,把当年施工单位的书记找来,让他亲眼看一看;第二,原来谁在这里施工,遗留工程还叫谁来干。
这一着真灵,时间不长,数以千计的堵塞的下水道疏通了。
这事,看似微不足道,却令人赞叹,发人深思。
其一,我们的群众不怕“大官”,敢于当面批评市长,理直气壮地说,市长是我们的市长,不跟他说跟谁说!这话说得多么好啊!这就表明,群众把市长看成自己人,相信人民政府的干部会为人民解忧。这不正是主人翁应有的风格吗!
其二,市长不怕群众,不当官老爷。群众当面批评,言词不算不尖锐,但领导虚心听取批评意见,迅速见诸行动,而且举一反三,总结经验,突破一点,推而广之。既表现了人民公仆对待群众的正确态度,又运用了唯物主义的工作方法,使“老大难”问题迎刃而解。
开创新局面,需要新的精神面貌,新的工作作风。这是群众当面批评市长给我们的重要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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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怀念安德里奇
罗荪
今年是南斯拉夫伟大作家伊沃·安德里奇诞生九十周年,也是他逝世十周年的纪念。他是一位为中国读者所熟悉的作家,他的长篇小说《德里纳河上的桥》和其他一些作品早已翻译介绍给我国的读者了。
1956年我有幸两次见到他。两次会晤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位正直、热情、坦率的作家,又是一位具有雍容风度的政治家,因为他曾经做过外交官,参加过民族解放运动,解放后担任过许多重要职务。
1956年10月纪念鲁迅逝世二十周年的时候,他专程来到上海参加了纪念活动。我陪同他访问了上海鲁迅故居,他对鲁迅是非常崇敬的,回国后写了一篇《鲁迅故居访问记》。
同年11月13日,我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了南斯拉夫。在当地时间下午两点一刻,飞机降落在贝尔格莱德机场,受到了主人的热情欢迎。当晚,在作家协会的大厦里见到了安德里奇同志,我们热情拥抱,紧紧地握手,他连声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的话是那么亲切,使我们就象在家里会见老朋友一样。八点,安德里奇和秘书长吴乔招待我们在作家俱乐部共进晚餐。俱乐部就设在作协的地下室,餐厅十分宽阔,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这里是作家、艺术家经常聚会的场所。主人为我们准备了丰富的晚餐,特别是为我们定了名贵的“烤火鸡”。安德里奇说,这是南斯拉夫的“北京烤鸭”。
南斯拉夫的葡萄酒是有名的,菜也是有名的,据说在欧洲的烹调术中南斯拉夫具有高明的技术。这一餐饭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我们走出作家协会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我们看到街道湿漉漉的,还以为刚刚下过雨,其实是由于街道每天夜间都用水冲洗。街道十分安静,听不到什么噪音。安德里奇陪我们散步,因为离我们住的旅馆很近,他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口。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走在这样洁净的马路上,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在贝尔格莱德访问期间,安德里奇同志多次陪同我们参观。常常谈到当年反抗法西斯侵略时,他是抵抗运动中的一位战士。他说在战争的年代,几乎每一个爱国的南斯拉夫人都参加了抵抗运动。我们从亚得里亚海滨的杜布罗夫尼克回到贝尔格莱德的第二天,他满怀喜悦地到旅馆来看望我们,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铁托总统将要接见我们。对于这位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二次世界大战中名震欧洲大陆的元帅,我们早已怀着崇敬的心情,希望能够受到他的接见。
过不多久,我们的大使就陪同我们去近郊的总统别墅,见到了铁托同志。这次接见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铁托总统的谈话是十分坦率的,他讲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做开辟工作的,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做完,也不可能把青年一代人要做的事包办下来。今天,我们要更多地为这一代人,我们的人民,谋求福利。
在我们将要结束这次访问时,安德里奇又亲自来到旅馆同我们告别。特别表达了他的心情,他说,由我们开始的两国作家之间的友谊往来,一定要坚持不断地继续下去,我们两国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们之间有着不少共同的经历。正如中国一位古代诗人所写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离开这个美丽友好的国家,已经二十几年了,虽然中间经历了一段波折,但是友谊却是永恒的,真正的友谊是不会被任何波浪所冲断的。在纪念伟大作家安德里奇诞生九十周年之际,引起我对他的真挚感情的怀念。
1982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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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他不是待业青年
宇之我跟着他,沿着闹市中这条古老狭长的小巷,迈进被陈旧的房屋簇拥着的小小庭院。啊!层层叠叠的花盆是流香溢彩的喷泉,美的芬芳和色彩挤走了盘踞的寂寞与灰黯。倒挂金钟摇着铃儿迎客,月季绽开妩媚的笑颜,那脉脉含情默默无声的是旖旎的桑叶牡丹,吊兰伸出修长的花蔓,莫不是让人离去后梦绕情牵?小伙子回头一笑,用一双育花的手,倾吐着耐人回味的无声的语言,他不停地侍弄花朵,他的眸子里是充满希望的春
天。是花儿太艳,香味太浓吧?顿使我受到强烈的感染;在这窄小的院子里,诗思竟似奔腾的骏马驰骋在想象的草原。采访本上,“待业”两个字刚刚不情愿地落下笔尖,一张打开的个体营业证陡地遮断我的视线;它倔强地展示出一个关于职业的崭新的概念。是的,他没能迈入大学的门
坎;但是,迷茫已经成为昨天。蓝皮的营业证在他心中铺开蓝天一片,鲜红的印章象绚丽的朝霞,抹掉了那层悒郁的薄雾轻烟。他将营业证揣进怀里,也把我的目光收到他的胸间。我似乎看到,在他那洁白的心扉上——而他手植的鲜花,同生活的花
朵一起开放着,各有姿色,争奇斗艳!他曾经是待业青年,他终于找到了一种美好的职
业,先别问他的待遇、工资和级别,他崇尚花的清丽,不怕开放,也不怕凋残;他喜爱叶的风骨,虽是衬托,也从不自贱;他更希望自己是一只蜜蜂,能酿蜜,却又不占据太大的空间。难怪他那么骄傲,——因为,他不是待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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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掏粪姑娘〔剪纸〕 韩德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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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望江挑花
唐大笠
望江的地形象个棉桃,滚滚西来的长江,如一条白练绕住棉桃的半周,而静静的武昌湖则是棉桃的内核。沿武昌湖傍山近水地带,已经发现五处新石器时代遗址,说明远在数千年前,先民已在这里从事耕作捕捞,繁衍生息。今天它同祖国万里山河一样,早已步入社会主义社会,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变化。但这里民情习俗,依然古风犹存,质朴奇巧的民间挑花艺术便是一个例证。早在五十年代,县文化馆就把民间农妇们自制的挑花头巾、汗巾、胸兜、背心、帐沿、镜褡等,作为文化遗产之一收集起来,准备整理与研究。可惜这个工作后来中断了。而十年动乱中,一切文化遗产几乎被摧残殆尽,何况这民间艺术!
“严冬过后绽春蕾”。一九七九年是鲜花重放之年,在大力拨乱反正之中,省艺术部门把二十多年前望江县报来的挑花样品,拿出来重新予以审理。美的东西青春永驻,拂去蒙垢,依然光彩照人。艺术家们皆拍案称奇,认定望江挑花最有安徽地方特色,花型与针法,既不同于苏湘二绣,也不同于云(南)贵(州)少数民族的刺绣。于是发动群众,以老带新,为北京人民大会堂安徽厅挑绣沙发靠垫、扶手垫、坐垫及台面布三百余件。一种十足土气的民间艺术,被放进现代化的建筑厅里,不仅不使华厦失色,反而为其增辉,这本身不就是一首歌么!受了二十年的压抑,今天终于入艺术之宫,登大雅之堂,能不为之庆幸么!
望江挑花纯属土生土长:家纺土线,挑在家织土布上。
每当春暖花开季节,农事大忙之前,正是挑花姑娘大显身手的时候,她们一边挑花,一边轻唱:“一阵日头一阵阴,把郎晒得汗淋淋。乖姐看了心不忍,送郎一条抹汗巾。抹汗巾,又抹汗来又遮阴。”这是一首古老的民歌,略可窥见古代青年社交方式,亦即挑花艺术的内含。如今青年男女表情达意的手段,早已经改变了,是不是还有人唱它呢?也许没有了。不过在采访中,我却听到更为动人的一曲心声:在那“荡涤一切”的叫喊中,挑花也在大破之列。农村生产队由队长挨户收缴挑花制品,然后集中焚毁。鸦滩公社长风大队吴家大屋一位女社员吴百花见了心疼。她丈夫正是小队长,收缴来许多挑绣制品。她贪婪地看不够,轻轻地问丈夫,能不能保留一点。丈夫道:“何必惹是生非?让他们破吧。”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理解丈夫的心情,但她更担心这种世代相传的挑花艺术会从此断根绝代。避着丈夫,偷偷剪下不同的样品秘藏起来。其实她丈夫并不是没有发现她这一招,只不过“不予追查”罢了。
粉碎“四人帮”以后,省里来人动员群众献出尚未破掉的挑绣制品,吴百花一下子献出许多不可多得的样品。省里干部为表示谢意,在当地供销社买了几条绒毛巾送给她。百花笑而不纳。她说若是为了交换毛巾,当初就不会那样干,或者索性不拿出来了。
从吴百花这位普通的农妇身上,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一切有生命力的文化艺术,都深深植根于人民心上,任何一种势力想要毁灭它,都是办不到的。
望江挑花艺术题材丰富多采,图案千变万化,色泽明丽光艳,具有粗犷、纯朴、鲜明的特色,当珍之为民间艺术财富,有所继承,有所发展,并且永远保持其乡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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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读者·作者·编者
11月5日,你报第八版在《书林漫步》一栏里,发表了吴思敬的《爱的诗篇》一文,向青少年读者推荐一本新书《奇怪的客人》。文章是写得好的。但是,这本书的作者是谁?书是哪家出版社出版的?书价是多少?我读完全文也没有找到。我认为,这是新书评介应该做到的起码的要求。希望今后你们向读者介绍新书时能注意到这些方面,这既是对作者的尊重,也是对读者负责任的态度。
北京读者 钟一清
钟一清同志的意见很好,我们诚恳地接受他的批评。《奇怪的客人》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作者是刘希亮、罗辰生,书价为二角。向读者推荐好书,却不注明书的作者,出版社名称,以及书价,是我们编辑工作的疏忽。这说明我们为读者着想不够。今后,我们一定注意改进。
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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