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9月3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闪光的马尔康
张世俊
马尔康三个字在藏语中的含意是什么,说法很不一致。有的说是装满酥油的房子;有的说是火苗飘动的山谷;有的说是文成公主走过的地方……第一种说法表示富足;第二种说法表示兴旺;第三种说法表示吉祥。可是在我最初的印象中,马尔康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那是民主改革前的一个夏天,我随一支勘测队来到这里,因为自治州政府即将迁移到这一片阳光充足的山谷。我站在河谷东面的一处山嘴上,怅惘地望着眼前的一片乱石河滩。河滩上一幢寨房也没有。一群群老鸹歇在几株白杨树上,树下,搭着几顶帐篷,三三两两朝佛的藏民冲北面的山根磕长头;山根处,一座喇嘛寺庙森然兀立。向导告诉我们,就在两三个月前,喇嘛寺念了三天咒经,把两个“山鬼”涂上花脸,一个放生、一个放死。放死的被逼下了河,放生的被撵进了山上的老林。向导说着流泪了。
1956年,民主改革运动开始了。随后,自治州政府大规模的建设工程破土动工了。工程的第一步是沿着梭磨河砌一道两丈多高的堤坎。担任修建河堤的是藏族民工,因为他们是摆弄石头的能手。动工那天,在一片锣鼓声中,一个壮实的汉子抱起一块一米多长的青石条子落入基槽。汉子安放完毕,直起腰身。冬天的太阳射着他赤裸的右臂,黑亮的膀子肉疙瘩鼓突突的。他是谁?给勘测队带过路的那位向导说,他就是那个“山鬼”恩波。
州府建设开工后的第二年,我调到远离马尔康的地方去了,隔上一年两年才回州里开一次会。我看到,马尔康的面貌逐渐变了,那荒河滩上出现了一幢接一幢的平房和两层楼的楼房,而当我走在刚用新土填起来的街道上时,总会想起那个为新城落下第一块奠基石的壮汉恩波。我好几次拉住几位藏族老伯,叫起恩波的名字,他们却都望着我诧异地一笑。他们都很象恩波,却又都不是恩波。
去年冬天,我来州里参加农村决算分配会。会上听说马尔康县的人平均收入达到了四川省第一流的水平,心情激动不已。晚饭后,我登上城东面的山嘴——就是我当勘测队员时站过的那道山嘴,向四处眺望。山嘴上有一条弯曲的小路,直通向白雪皑皑的山峰。峰顶上依稀看得见几爿小屋。我觉得奇怪:竟有人住在那样高的山上?正在这时,脑后突然飞起一串欢乐的歌声,扭头一看,一个藏族老大爷走了过来。老大爷壮实的身板,银白的头发,乍一看就象他身后的雪山。一刹那间,我突然认出,他就是恩波。我正要上前打招呼,他先开口了:
“同志是来看宝珠放光的吧!”老人边说边走。
宝珠?什么宝珠呵?我觉得奇怪,追上去问道:
“喂,老人家,您打哪儿来呀?”
“电视转播台。”
“那雪山顶上么?”
“呵呀呀,是全四川省最高的一座电视转播台。山顶上住着美丽的公主呢。”
我惊奇了。呆呆地望着那几爿被最后一道夕阳抹红了的雪山顶上的小屋。这时,走远了的恩波快乐地冲我喊:
“同志呀,你在望公主吧,别望啦,天一黑她就把宝珠撒下来罗,哈哈……”
老大爷快活的笑声震动着雪山,震动着脚下的马尔康城。这时,夜幕降临了,先前看见的那许多高楼和房屋一齐放射出光彩,透过那一扇扇彩色的玻璃窗,我仿佛看见许多的电视机屏幕亮晶晶的,上面映显着祖国各地的新的风貌……我忽然悟到藏族老大爷所说的话,这不就是放光的宝珠么?!这些宝珠不是公主撒下来的。美丽的公主并没有打这里走过。从这一片凄凉的荒河滩上走过来的,是伟大的党领导下的象恩波那样的藏族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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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葛基请客
彝族 普飞
这次社员年终找补,葛基家进款一千元。我和妻子都为葛基家高兴,这天,忽然葛基眯缝着眼睛进来了,从满是胡茬的嘴上,发出一句喜滋滋的话:“阿弟,我象去年一样招待大伙,你来吧!”说完,又急冲冲邀请别人去了。
我出街上葛基家去。一路上尽想着去年葛基家招待大伙的情景。
去年我们彝寨给社员进行年终找补时,葛基家的劳动报配,扣除了粮食款和其他实物款以后,因为还要扣除历年累积的超支款,结果,只找补进款一角钱!可是葛基却高兴得这家进那家出,要请左邻右舍的人到他家作客。我们去到他家,见正屋里铺着一床新草席,草席上摆了一席菜。葛基指着这一席菜对大家说:“这兔和鸡,是我家养的;白菜、菠菜,是我家自留地里拔的;喝的酒,是我家用自己的高粱换的。请大家痛痛快快地吃喝吧!”
只得到一角钱,竟办这么一席丰盛的菜,我们实在不忍心吃,有人转过身想离开了,可是,他们一家人硬是拦住我们不让走。还笑嘻嘻地说:“往年林彪和‘四人帮’搞‘革命化’,搞得我家年年超支!超支越来越大,我真不敢想我家哪一年才能还清超支款。三中全会以后落实了农村经济政策,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这次年终找补,我家扣清了历年的超支款还进了一角钱,这不是喜事吗!从进这一角钱开头,跟着来的将是一百元、一千元的进款。”
今年葛基准又要象去年那样招待大伙,我走进葛基家,见早有几个邻居用草墩坐在正屋里了。屋里象去年一样铺了一床新草席,不过,既不见菜,又不见酒,只有一篮葵花子和一大壶茶水。
葛基笑眯了眼说:“去年我请大家来庆喜,今年我请大家来一起发扬勤俭节约的好传统。一千元钱我送了九百元到信用社存着呢,这对自己对国家都有利。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大家都得加油干呀!”看到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也都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抓起香喷喷的向日葵子往嘴里扔。满屋子一片乐洋洋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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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因为您是母亲呵!
(外一首)
台湾籍 廖群我终于能象个孩子,跌跌冲冲地奔向您!趴在您的肩上,对着您的耳朵,急急忙忙、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有您才能听懂的话,因为您是母亲呵!我终于能投入您的怀抱,而不用再让梦来填补思念的大海,不必再用眼晴寻找您的呼唤,而是实实在在地守着您,感受看您温柔的抚爱,因为您是母亲呵!除了您,我还有什么最亲的亲人
呢?无论是新竹的果园,还是恒春的沙滩,都和着您的脉搏呼吸。祖国,我怎能不痴痴地爱着您,因为您是母亲呵!
常春藤您寄来一个包裹,一段青青的常春藤,还带着故乡的泥土香!您说您就是它,根连着故乡,心留恋着我的诗。您还没有忘记,我们往日的真情,把童年的爱又还给我。我真不明白,寄一个包裹,为什么要通过东京、香港!那一个个彩色的邮戳,增添了包裹的重量,我几乎难以承受!您寄给我的,是一个久别的故乡,
一个痴情的您呵。我真希望这常春藤,连接住故乡和大陆,我和您在那时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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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秋天,在原野
申家平中国,在秋天的原野里成熟,发辫上缀满彩色宝石。金风弹拨似黄河丝弦,舞姿轻盈比仙女迷人。苍白决不是你的形象红色的苹果等着采摘,金色的稻谷等着收割。田野上的路在弯弯曲曲中伸向远方,中国,在秋天的原野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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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沙梁子上落凤凰
綦水源
今年6月,我又来到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的沙梁子——联盟大队,收集回族山歌“花儿”。前年,我们由大队谭会计领着收集“花儿”,工作非常顺利,今年我们还去找他。没想到谭会计不在老地方住了。我们打听到他的新家,抬头一看,嚯,新盖了四大间宽敞明亮的房屋,进得门去,只见房里摆着刚油漆好的新家具,墙上贴着五谷丰登的年画,窗台上还放了一盆倒挂金钟,一盆虎皮海棠。我感慨地说:“多年不见人们养花,连花名都忘啦!”谭会计接茬儿说:“是呀!那些年连肚子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养花呢!如今咱沙梁子可是家家户户都养花。大队部门前还有个小花园哩!一会儿我领你去看看。”
晚饭后,我们来到“花儿”手社员马桂珍家,进门一瞧,嚯,两口子正领着孩子们在看电视哩!谭会计告诉我们说:“前年,全大队没有一家有电视,如今已经有16户社员买了电视机,还有两户买了摩托车呢!”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社员柯志英家去。她是一位年老的“花儿”手,前年我们访问她的时候,她脸上挂着愁容,思绪很乱,因为她说好的儿媳妇嫌这里穷,不想嫁过来。这次,我们看到的是满脸堆笑的柯志英,她乐呵呵地给我们倒茶,还在每个茶杯里放了两勺子白糖。我们一面喝着糖茶,一面观赏着她家的摆设。只见靠墙放着一张油漆得锃亮崭新的写字台,我摸了摸台面,拉开柜门看了看,发现里面放着一只收录两用机。
柯志英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咱那尕媳妇人品不错,也挺老实,粗活细活,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咱那阿不都总算娶了个好媳妇,咱们这个沙梁子,也能落下凤凰了。”
我们到联盟大队已经度过三天了,由于实行包干责任制,白天家无闲人,社员都在水稻地里拔草,收集“花儿”只有靠晚上。没想到晚上也没我们的份儿。头天晚上州文工团来这里演歌舞,第二天晚上,公社电影队来放电影,第三天晚上,从安徽来了个小型杂技队,来表演魔术和气功。粉碎“四人帮”以后,农村的文化生活,也是如此的丰富多采。第四天,我们便跟着社员也去下地。
好一派北国江南景色,轻风吹来,绿油油的秧苗,在水汪汪的稻田里,掀起绿色的微波。奇怪,这儿离村那么远,怎么传来了阵阵歌声?原来这是拔草的姑娘们把半导体收音机藏在田埂上的青草堆里。她们一面劳动,一面还在欣赏音乐呢!听了音乐会,姑娘们又唱开了“花儿”,其中一个唱道:
金宝银宝都是宝,
粮食要算宝中宝,
珍珠玛瑙灵芝草,
不如党的政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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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那达慕之晨
(外一首)
内蒙古阿荣旗 王忠范黎明走进了草地,牧村拥出欢歌笑语。箭的长弓绷掉了星粒,马的蹄声踏响哑泉溪,摔跤手的歌声挂上天宇。勒勒车和胶轮摽劲飞驰,满载着丰收向盛会献礼,长鞭抽响一声声汽笛……送羊毛路,抹满翠。车,掠草飞。一车,一车,排成队;一座,一座追呀追。马蹄在响,草原在飞……


第8版()
专栏:

南海农家〔速写〕甘迎祥
新居志喜
寸寸土地长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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