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9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为啥”?
郭宛
《主管部门对重复建设项目为啥制止不了?》这是《人民日报》编者为一封读者来信做的标题。这标题,不但吸引着人们的眼睛,而且启动人们的脑神经。“制止不了”的,岂只是“重复建设项目”?又岂止限于重复建设这样一个方面?《准则》公布实施以来,我们的党风确实有所好转,对社会风气也发生了良好的影响,但从对不正之风的“制止”来说,确实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最近中纪委关于杜绝“关系户”的通告,就是证明。那么,“为啥”长期“制”而不“止”呢?是得认真问一问,想一想的。
那原因,自然有复杂的一面。但我想着想着,想起了克雷洛夫的那则厨子训猫的寓言。显然,尽管厨子义正而辞严,但由于他心太慈而手太软,应该使用棒子的时候,他只使用了语言。所以在他大张正义之声的同时,那只鸡也被猫吃完了。用这则寓言来说明问题,自然并不贴切,沾染了不正之风的是人,不是猫;制止不正之风,主要得靠教育,不能主要靠棒子。但有一点值得我们深思:那些放肆地搞不正之风的人,多是重利轻义的。因此,不管组织上讲得怎样动听,只要批评、教育、处分、通报之后,他结算下来,仍然获有余利,那么,他就还要搞下去。我们不是听到过这样的豪言壮语吗:“大不了是个处分……”在他看来处分之后,仍有实利,那就是划得来的。所以,我觉得处理这种问题,政策的基点应该是,使他结算起来实有所亏。这些人很聪明,明知蚀本的买卖是不一定会作的。自然,我并不是主张放弃以教育为主的方针,因为沾染了不正之风的人中的大多数还是“君子”,可以喻之以义的。
中纪委通知指出:“有的党组织对这种严重不正之风不批评,不斗争,不处分,不过问,采取默认甚至支持的态度。”如果说,那位厨子对偷嘴的猫毕竟还是采取了指责训斥的态度的话,那末这些同志的态度比起那位厨子来,还要等而下之了。
这就不能不使人进而提出另一个“为啥”来:这些同志“为啥”会对不正之风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呢?我想按照事物本身的定律来看,是不是同“利害”也有些关系?是不是自己身上也有了点“猫气”,有口开不得?我不敢断然肯定,但如果这猫果真是吃了他“家”的鸡,我想他不至于象那位厨子那样夸夸其谈或无动于衷。所以,对这些人也应当有实际的政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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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巴山锣鼓草
姚光普
我爱巴山的锣鼓草。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到初夏,当姹紫嫣红的山花争妍斗艳的时候,便是家乡薅草的最好季节。你看,在陡峭的坡地上,在深邃的沟壑里,到处都有社员们手执宽大的半月形薅锄,在争先恐后地除草;而在他们的后面,总跟着两个打锣打鼓的精灵而又诙谐的歌手,伴和着“当咚咚咚,当咚咚咚”的响声,即兴编些好听的山歌,激励大家把野草除快除尽,这,就是我们巴山的锣鼓草。
听老年人说,这个风俗自古就有了。相传锣鼓山歌不仅是驱草的神灵,而且还是预报丰收的喜音。前不久,母亲来信了,她在信中第一句话就告诉我,锣鼓草又响起来了!还说过去的打鼓匠兼老歌手花二爸又重新放声高歌了。我看了之后当然感到特别的欣喜和激动,晚上翻来覆去的总睡不着觉,仿佛从遥远的巴山又传来永远在我心底鸣响的声音……
这一回,不是遐想,而是真正回到了巴山,一踏上我小时候放牛牵羊的小路,那青翠欲滴的山山岭岭便向我扑来,那迷人的“当咚咚咚”的响声也向我扑来了!一看南坡上一队人马正在薅草。哈,那身背二鼓、肩披毛蓝色青布褂领头的歌手不正是花二爸吗?
“花二爸!”我大声招呼他。我发现,他虽然五十出头,但那黑里透红的脸膛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脸上新添的皱纹,也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才显得出来。我不禁脱口说出:“花二爸,你倒没变样。听说你往年——”
“往年?”他打了个干哈哈。我看到这个苦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如今是何等的开朗。片刻,他才说,“小伙子,三月梨花朵朵开,正神不怕香炉歪,我唱山歌有啥罪?嘿嘿,他几爷子倒上了审判台罗!”几句话,把歇气的社员惹得哄堂大笑起来。
是的,花二爸是个倔强的汉子。听说在“禁歌”的那些年代里,有人曾恶狠狠地问他还唱不唱,他却用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问他的人,咳了一声嗽,清了清嗓子,用山歌作了响亮的回答:“半天下雨半天晴,斑鸠爱的刺芭林,农民爱的山歌子,叫我不唱咋得行!”但是,锣鼓草终于沉寂了!说也怪,那些年头,锣鼓不响,荒草猛长。多少社员对着长天呼唤着驱草的神灵,连那弱小的包谷苗儿也在草丛中悄悄地抬起头来盼了又盼。
“现在对罗,活路包产到户,我们请花二爸打锣鼓草还要排班站队。”一个憨厚老诚的中年社员冒了一句话。
花二爸裹了一袋叶子烟,慢腾腾地说:“你就不请我,我也要当咚当咚登门来。”他把烟点燃,看了看瓦蓝瓦蓝的天空,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内心的喜悦,边点头边说,“不是你花二爸俏,只是党的政策好,给我们撑腰壮胆了,我看到你们那股使不完的劲也要唱它三天三夜不翻重。如果那位偷奸耍滑,我还唱它一个‘不愿嫁给你那背时鬼’呢。”这一说,只见姑娘叫,小伙子们跳,简直热闹极了;可是,花二爸却稳得起。他慢口慢口地吸着叶子烟。我想,他一定又在编新词儿吧!
一会儿,那扣人心弦的鼓点又响了起来,人们象听到进军的号令一样一字儿排开,摆好阵势,迅速地、风快地翻动着手里的银锄,只见花二爸故意扬起脖子,喜滋滋地前后摆弄着头,神气活现地唱了起来:“山歌本是心里音,一无苗苗二无根。只因实行责任制,越唱越多越欢心。”那高亢、悦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似乎满山遍野都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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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石慧的音乐会谈起
赵沨
香港著名电影演员、演员协会理事长石慧,最近在北京举行了她在国内的首次独唱音乐会。由于她幼年时就学钢琴,有较好的音乐基础训练,故而对音乐的解释有一定的深度,有很好的音乐感觉。她的音色甘美,对欧洲传统演唱方法有一定的掌握,故而受到北京音乐工作者和听众热烈的欢迎。这里,我只从一个专业电影演员而有能力举行独唱音乐会的难能可贵的一点,谈一点感想。
一个演员,无疑地应有尽可能全面的技艺,这对于她表演不同的角色是很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较全面的文化素养可以决定一个演员的气质和表演人物的深度。这一点,我认为,很值得我们国内的演员艺术家,特别是年轻的演员们深思。我们过去有一个习惯,一个电影总愿意找一个新演员,导演甚至到处物色,这无疑也是一种必要的方法,但也应使已经演过一些影片的演员们,努力增长各方面的文化修养和技艺,以求其能适应多种角色的要求,而不是以一个“本色演员”为满足,似乎更应是大力注意的方向。
一个演员,要表现社会生活中的各种人物,不具备广博的知识修养是不可能刻画出丰富多采的“众生”形象的。在博大中求精深,才可能达到真正的精深。一个演员,他的知识修养对于某一角色的创造,表面上看,好象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却常常表现在其创造的人物形象的气质甚至形体上的细节之中。比如表演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或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外形的刻画固然重要,但感人最深的还在于表现他们的伟大人格。这除了剧情、动作的刻画之外,更重要的是表现出其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之下所规定的一定的精神状态——姑且称之为气质。
因此,我不想对石慧的独唱音乐会再讲其他的意见,比如在曲目的选择上如何更适应自己的特点和可能等等,但我认为这个音乐会的成功,应使我们国内的演员艺术家,特别是年轻一代的艺术家,从中取得更多的教益。尤其是如何努力增强全面文化、科学素养和可能的艺术技艺的训练中得到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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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文物

米袋的故事
黄永东 黄璧辉 孙曼云
1928年,广东南雄县游击大队来到南雄坪田坳,在一棵大树上救下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童养媳黄水秀。当知道水秀已经一天没吃饭,一个男同志马上解下身上的米袋,倒出赤黄黄的炒米,又拧开行军水壶盖,送到水秀的面前。水秀接过炒米激动得眼泪直流,两眼直望那男同志和米袋。有个女同志向她介绍说:“这是部队的负责人,县委书记彭显模同志。”彭显模同志给她讲了许多革命道理,最后问她:“你革不革命?”她低着头想了想,然后坚决地说:“革命!跟你们去!”
到了部队以后,水秀好象从地狱来到了天堂,乐得天天笑。秘书见她喜欢笑,又当了红军,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笑红。在共同的战斗中,她与彭显模同志产生了爱情。在一块生活,她发现了彭显模同志特别爱护他的米袋。部队搞到粮食,他总是装得满满的,行军作战都是自己背。彭显模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在一次战斗中,部队给打散了,老彭、警卫员和一个战士走一路。后来警卫员不幸牺牲,那位战士也腿部受伤倒下了。老彭将他背起就走。伤员在背上挣扎着不肯,他索性将两条米袋接起来象背小孩一样把他背上,边撤边打,终于安全回到预定的集合地点。
一天,部队出发打仗。黄笑红同志刚生小孩才10天,组织上决定把黄笑红同志和小孩安置到老百姓家里隐蔽。司务长拿着彭显模同志的米袋说:“老彭,留给黄笑红同志吧!她也是照顾对象嘛!”彭显模同志亲自把米袋交给黄笑红,放在担架上,帮她盖好被子。谁知这一别竟成为永别——彭显模同志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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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轮椅上的追求
解波 文 蒋铎 摄影
北京的一条小巷深处,缓缓行来一辆轮椅。两位老师扶着椅背,可爱的红领巾们围在左右,簇拥着头发斑白、半身不遂的坐车人。谁能想到,这位行动艰难的老人就是三十年代能歌善舞的著名电影演员王人美。今天,1981年9月9日,北京市王府井小学全体师生为了答谢她对学校的捐助,接她去参加了联欢会。
车轮辘辘地滚动着,引起了小巷里不少人的注目。左邻右舍熟悉她的为人吗?了解她的心灵吗?
她已经年过花甲、半身偏瘫;膝下子侄成群,积蓄无多。为什么要从多年劳动所得中拿出5,000元赠送给这个小学呢?
浓叶筛下秋阳点点,照亮了她左手背上残留的蓝墨水印痕,隐隐约约地显出“理想、目标”四个字。这是她在开会前特意写的,她想告诉孩子们,“做人应该有理想、有目标,你们比我们小时候幸福多了……。”
是的,她十三岁进歌舞学校,那些《月明之夜》、《三蝴蝶》、《小小画家》等儿童歌舞象磁石吸住了她的心。她从中学到了勤奋、正直、乐于助人等品德,也满心希望通过这些歌舞的演出,使所有的孩子都能成为诚实、勇敢的新一代。直到晨霜暮雪染白了双鬓,她那颗热爱下一代的赤子之心依旧那么鲜红,跳跃不已。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她抚摸着孩子为她系在胸前的红领巾,清癯的脸颊上浮起欢快的笑容:“我要经常到你们中间来,为孩子们写点东西,无论如何也要为孩子的成长浇一勺水。”
她哪里象个痼疾缠身、步履维艰的老人。在碧空银云之下,她左手背上的“理想、目标”四个字仿佛化成了一双翅膀,带着她扑向孩子们,扑向明天……(附图片)
王人美与王府井小学的孩子在一起畅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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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妈妈讲的小故事(外一首)
张天授上走红岩村,住着我们的人;下走有危险,那里是敌人。周爷爷关心咱,叮咛又叮咛,指着黄桷树,界限说分明。婆婆给妈妈讲,妈妈讲给我听,这个小故事,我永远记在心。
怀念一位烈士你在那严寒的冬日,呼唤着明媚的春天;冰雪怎能把大地封锁,热血化作燃烧的火焰。在你踏过的丛山峻岭,杜鹃花已处处开遍;人们是多么思念你啊,今日阳光照耀着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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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张干事摔笔
严瑞麟
八月中旬的一天,公社宣传干事小张把一支金星钢笔摔得粉碎,发誓再也不搞新闻报道了。原来一个多月前,公社党委周书记的姑娘高中毕业,在预考中落了选,她跑到公社找爸爸安排工作。书记当着公社干部的面,狠狠批评了女儿,严肃地教育女儿一心一意回乡学种田。这在公社的确还算件美谈,张干事就写了篇报道,不久被省报加“编后语”发表了。可是刚过了个把月,张干事就得知,周书记的女儿已经在邻近某公社搞到一个农转商指标,进了县棉纺厂当了工人。你说张干事气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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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给年龄平反
苏星
一天,县工业局副局长来找公安分局张局长。
“张局长,我爱人的年龄,十年前在临时工转正时,高了五岁,多亏当时的李局长批准缩下来。可如今又麻烦了,孩子整天要求她退休,然后好接班,年龄又整差五岁,不够退休年龄,你看有什么法子?”
“这事好办,我们只要‘实事求是’地恢复历史本来面目,给过去搞错了的年龄平反就是啦,有错必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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