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7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知足与不知足
张顺成
小的时候,每当我缠着父母买这买那时,父母就告诫说:“不要人心不知足,吃了五谷思六谷,吃了豆腐想吃肉。”这句话,至今未能忘却。年龄渐大后,又觉得要对这句话作些具体分析,如果不管在什么条件下,人人知足而裹足不前,对物质生活没有新的追求和向往,那社会的物质文明岂不停滞不前了么?诚如鲁迅所言,“不满是向上的车轮”,不知满足才能促使“人往高处走”,发挥人区别于动物的特长,动脑动手,制造和革新劳动工具,直至锐意变革社会,创建日益发达的社会物质文明。
然而,追求和向往新的更高级的物质生活,有个为全体人民着想还是为一己私利着想的问题。为了全体人民的物质生活更加富足充裕,为了创建整个中华民族日益繁荣的物质文明,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不知足。我们能满足于人均国民收入三百美元、五百美元吗?我们能满足于家家户户只有电灯、收音机,男女老少只是吃饱穿暖吗?当然不能。我们还要千方百计发展生产,使人均国民收入达到一千美元、两千美元……,使家家户户有电视机、洗衣机等等,使男女老少不仅能吃饱还要吃得更好些,不仅能穿暖还要穿得更舒适些、漂亮些,使我们中华民族的物质文明进入世界前列。因此,在对待全体人民的物质生活问题上,我们都要思变、思提高、思前进,并把这种不知足化为动力,在学习科学技术上不知足,在提高劳动生产率上不知足,在工作贡献上不知足,自勉自强,奋斗不息。但对待个人的物质生活享受、经济待遇,则应提倡一点知足,不能置客观可能于不顾,一味向国家、向人民伸手。
有的人常自诩贡献够大的了、够多的了,再为四化建设多出力、多流汗他不愿,但在追求个人物质生活享受方面,却永不知足。而当个人欲望没有满足时,就怪话连天,埋怨工资太低、奖金太少、国家太穷,把经济形势说得一团漆黑;成天唉声叹气,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心,意志消沉、工作消极。更有甚者,脑子里常想怎样去赚一笔钱,以至于发展到违法乱纪。
红军当年在井冈山的时候,从“官”到兵,每人每天仅发五分大洋的油盐柴菜钱,在物质生活上可谓艰苦矣,但没有人去考虑个人的物质生活享受,大家考虑的是冲锋陷阵,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今天,我们正着手医治十年动乱带来的创伤,国家在经济上还很困难,几年来党和政府仍通过增加工资,发放奖金,使广大群众的物质生活有了相当的改善;虽然一些人在生活上还有各种困难,但我们也应该体谅国家的困难和苦衷,在个人物质生活的追求上要提倡一点知足,要适可而止,不能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要坚决纠正那种巧立名目,滥发奖金,一切“向钱看”的作法。要提倡发扬革命传统,克己为公,不计个人得失,力争多作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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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绍兴所感
姜德明
现在,离鲁迅诞辰一百年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人们从各地涌进绍兴。电影《药》的摄制组早已赶回长春;电视片《孔乙己》的摄制组也来了。浙江电视台正在这里拍外景。很多刊物组织作者到这里来写稿,有人去了禹陵,有人乘了乌篷船到鲁迅的外婆家安桥头去了。在鲁迅故居的陈列室里,还有刚下火车的外地看客;在三味书屋前面有埋首速写的青年画家。绍兴,牵引着多少人的灵魂啊!
在我住的旅舍里,有来自西方和日本的客人,都是为探访鲁迅的故乡而来。那天,我站在院子里正同准备导演话剧《阿Q正传》的于村同志闲谈,一对象是来自欧洲的留学生男女青年,各自背着行装,用并不流利的中国话问:“您好,什么地方住店?”我们猜,这一定是刚下火车的、远道而来拜谒鲁迅故乡的个体旅游者。绍兴早已不是闭塞的古镇,鲁迅也不仅是我们的,而是属于世界的。
二十年前,我到过绍兴。这次重访,我怀有异样的心情。我发现绍兴变了,这里有了高楼,有了宽阔的柏油路,有了漂亮的公共汽车,还有宏丽的剧场,很象样的百货公司……我为古城的进步而欣悦。绍兴人民理应享受这一切。然而,我同时也感到若有所失。我是为了再次寻觅鲁迅先生在小说里描绘过的绍兴风物而来。我想凡是读过鲁迅作品的人都在自己的心里画了一幅图画,那是多么迷人的画!记得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访绍兴的时候,正赶上鲜藕和菱角上市的季节。一家家类似咸亨酒店的门前都摆着诱人的大菱,还有那温热的黄酒,茴香豆,尺字形的柜台。走进东昌坊口,一见那石板路、木板屋和周家台门,我就联想起阿Q、孔乙己、阿长妈、豆腐西施来……二十年后,这一切都哪儿去了?如果不是留下了三味书屋前的一条小河,不是留下三味书屋的黑色漆门,我简直怀疑是自己走错了路。
章贵同志,这位“闰土”人物的后代,如今也近五十岁了。近来他主要是接待中外来宾。他高兴地跟我说,孙道临在他们纪念馆的后院里住了几个月,为了写陆游的剧本。老剧作家杨村彬也是为写剧本而来,听说受了环境的感染,落笔一泻千里,从来也没有如此顺利过。然而,当他陪我去看《阿Q正传》里描绘过的长庆寺、土谷祠的遗址时,他沉默了。二十年前这两处建筑还在,现在只留得四根石柱了。据说十年前是为破除四旧而拆毁的。十年过去了,人们要问:应该拆毁的究竟是古代建筑呢,还是人们头脑里的无知和封建残余?
一路上,章贵同志不时指给我看,这边原来是一条小河,那边原来也是一条小河,现在都已填平。马路是展宽了,然而水乡风光已经不典型,要看得要到乡下去。但,那就不是绍兴了。我同章贵说:“如果绍兴没有了纵横的水道,临流的人家,没有了石板路和石头砌成的小桥,中外人士还会这样蜂拥而至吗?”
“所以,我们决定还要恢复几处被毁了的遗址,多留下一些鲁迅笔下描写过的环境。说真的,凡是来拍电影的,拍电视的,画画的,一方面来时很高兴,一方面也很失望。”章贵同志从心底里是爱绍兴的。
“除了恢复以外,我看最重要的是从现在起不要再拆毁足以表现绍兴风貌的建筑了。”然而,章贵同志说这也难。在一般人的心里,新的总是要代替旧的,而且标准也难以统一,究竟哪些该留,哪些不该留呢。
“那么,以后也就不必再吹嘘这里是什么东方的威尼斯了。你看,连三味书屋门前的小河不是也变浅,变得污染不堪了吗?而我二十年前初见它时,河里有行船,船上装满了鲜菜,那还是一条活的河,有生命的小河呢……”他没有回答我。我们默默地往回走着。
城市建设和保存水城的特色,包括名胜古迹等等,可能会发生矛盾。可是我们想过没有,全国只有一座水城绍兴,全世界只有一处鲁迅的故乡!因鲁迅先生的不朽之笔,全世界的读者都在向望着绍兴,难道我们非得要用现实来粉碎人们优美的梦幻吗!
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开始引起各方面的注意了。我在绍兴看了越王台,传说那是勾践的旧府,现在正在旧城基上建起一座城楼,让人联想起当年那傍山而立的府台遗址多么壮伟。我也去叩访了明朝青藤书屋的旧址,公家出了一万多元迁出了占据这园林的厂家。如今陈老莲为徐文长书写的“青藤书屋”的匾额已经挂回原处,庭园里也补栽了主人喜爱的翠竹和石榴,连早已毁弃的青藤也设法移来一株新的。可是就在这青藤的墙外,原来厂家的一个冶炼炉的大烟筒还在作着不伦不类的陪衬。看园老人说:“我担心这棵青藤能不能活?还有那石榴树和一小片竹林……池水原来是活水,现在成了死水,鱼儿能活多久呢……”
这次我并没有再访沈园。尽管我心里很想再去凭吊陆游和唐蕙仙断肠相思的旧地,去领略一番“沈园柳老不吹绵”的诗意,然而我听说,沈园墙外盖起了新的楼房,压迫得沈园无法喘息;又有人说,沈园墙外也竖起了高高的烟筒,不仅有浓烟,还有轰隆隆的机器声……我不想去,也不忍去了,还是让我保留着对沈园的美好记忆吧!
绍兴当然要发展,要前进,绍兴应该有楼房,也可以有工厂,绍兴人民理应享受现代化的一切物质文明。可是就不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我在想:如果传统的绍兴水乡风貌不再存在的话,后代子孙将会对我们说出多么不恭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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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书怀
陶峙岳百年魔怪舞,国步苦艰难。重霄发惊雷,为民解倒悬。奇兵向边塞,春风度玉关。将军何雍容,谈笑指天山。边军同举义,弃暗乐开颜。各族紧团结,军民共苦甘。改造大自然,开发戈壁滩。挥锄为富国,执戈以防边。万里若金汤,漠野变良田。且喜百业兴,万众齐争先。卅年勤建树,景物更鲜妍。伟哉共产党,饮水必思源。四化又长征,投砖幸有缘。遥望阳关路,欣看猛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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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乡规民约”好
姜芳
要讲多难兴邦,搞好治国安民,靠谁?“生气勃勃的创造性的社会主义是由人民群众自己创立的。”(列宁)请看这样一条消息:湖南省平江县广大农村社队,集中群众的意见和要求,普遍制订了“乡规民约”。其中规定:鼓励社员勤劳致富,不准投机倒把,坚决打击非法经济活动;鼓励正当的文化娱乐活动,严禁赌博,反对庸俗下流、有碍社会风尚的娱乐;鼓励移风易俗、勤俭节约,不准复活封建迷信,反对大摆宴席,奢侈浪费;鼓励植树造林,反对乱砍滥伐;鼓励计划生育,反对盲目生育;鼓励揭露、打击坏人坏事,不准打击报复、放纵包庇,等等。并具体规定了违反公约的行政处理和经济制裁的办法。然后,干部、党员带头执行,社员群众共同遵守。大家发扬了劳动群众的优良传统和美德,以高度的主人翁精神对歪风邪气进行舆论谴责和经济惩罚,迅速扭转了不正之风,使全县人民热火朝天搞生产。这是人民群众自己起来,整顿社会风气、治国安邦的一个创造发明!
现在,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有少数人借放宽政策为名,乱搞一些邪门歪道,诸如弃农经商、走私贩运、耍钱赌博、装神弄鬼、私占公地、打架斗殴等等,败坏了社会风气,扰乱了良好的生产和生活秩序。而其中有些现象,的确是由于我国法制的不健全,至今尚无明确的“条条”限制,有的的确还够不上“线”,因此一出事,大队、公社和公检法部门都觉得欲管不能,欲罢不得,有时就搞起一场“足球赛”。社员群众眼瞅着这些歪的邪的没人管,也只好憋一肚子气。而少数“乱世魔王”便正好趁这个“三不管”的空当,胡作非为。发动群众讨论制订“乡规民约”,来它个“约法三章”,就填补了这个“空白”。人民群众是立法行法的主人,他们完全有信心、有能力搞好自我教育,进而治理国家,改造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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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无题有感
 王荆
要有通俗文艺,却不要庸俗文艺。从庙堂文学中走出来,不是去迎合感官刺激和展览腥秽。平庸是文艺的低能,庸俗是文艺的死胡同。
脂粉气败坏艺术,铜臭毁灭艺术。迷恋于钱袋、满足于制作“初级产品”以充其多,是艺术良心天平的失重。
艺术的真不在于须眉毕肖,否则,画地球只能望“球”兴叹。艺术又忌失真,写月夜而星朗,绘斗牛而翘尾,描写地下工作却见“解放牌”汽车在奔驰……往往败坏了观赏者的胃口。
掌声中有真诚的祝贺,有庸俗的喝彩,也有故意的起哄,千万别把它作为艺术成功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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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荟萃精华的《中篇小说选》
刘会军
近两年来,可说是中篇小说崛起、繁荣的年代。不仅在数量上有二百五十多部,而且在质量上,在深刻的政治内容和娴熟新颖的艺术技巧的结合上,也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为了提供阅读的方便,为了促进文学创作的更加繁荣,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了《1979——1980中篇小说选》。共收有《天云山传奇》、《牡丹》、《女儿的信》、《布礼》、《啊》、《犯人李桐钟的故事》、《人到中年》等二十二篇,分作四册,约一百四十万字。
这里所选的大部分作品,揭露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罪行,揭示了左倾错误思想所带来的灾难和社会问题。它象一面镜子,象一部社会生活的教科书,促人思考过去,展望未来,从中悟出一定的生活哲理或斗争规律。这类作品所写的都是当代的人和事,好多重大的政治事件都是广大人民群众亲身经历过的,因而最受读者的喜爱和称赞。有少数几篇是写历史题材的。但是题材虽旧,却不落旧套,自有其新意或独到之处。这两类作品的共同特点,是注重写人,写人的生活和命运,写人的灵魂深处复杂入微的感情变化,从而塑造出许许多多植根于现实生活中,各具特征,有血有肉的艺术典型,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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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希望〔中国画〕 陈光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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