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6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我保证了〔儿童电视剧〕
于文运

初夏,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公园街,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
以徐敏为首的学雷锋小组在活动。
冯利和杨兰帮一位拉煤人推着车向前走着。拉煤人回头看了一眼冯利和杨兰,感激地笑了。
张娜娜和罗青把便道上的瓦砾等垃圾往一块堆集,忽见一个人随地吐了一口痰,她俩走向前去向吐痰人行了个队礼:“叔叔请您不要随地吐痰!”
吐痰人尴尬地:“啊,对,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徐敏和于跃拿着刷子,在刷墙上隐约可见的打倒、誓死之类的标语……

徐敏家里,徐敏的弟弟在埋头写着作业,旁边另一个作业本上有着工工整整的字体:“徐豆豆”。
这时收音机里传出了报时的笛声,随后响起了“学习雷锋好榜样”的童声合唱。豆豆随着歌声的节奏在椅子上晃着。突然,他好象想起了什么,跳下椅子跑到厨房问:“妈妈,姐姐呢?”
妈妈:“姐姐找她们学雷锋小组的同学去了。”
豆豆撒娇地:“姐姐组织学雷锋活动,为什么不叫我?姐姐真自私。”
妈妈:“豆豆,怎么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姐姐是高年级的学生,和你们一年级的不一样。人家学雷锋的计划都向学校作了保证了……。”
豆豆没等妈妈说完就打断了妈妈的话:“什么呀,我们更做了。我们不光保证学习好,纪律好,还保证了每天最少做一件好事呢!我作的好事保准比她们的大。”豆豆说着回到桌前收拾好书包。
“妈妈,我的作业写完了,我去找姐姐去了。”豆豆向妈妈做了个滑稽的样子跑下楼去。

豆豆连蹦带跳地走在公园的大街上,不时地寻视着姐姐。
一位老爷爷拦住了豆豆的去路:“小朋友,报社在什么地方?”
豆豆看看老人说:“报社就在公园的前边,过了市武装部拐一个弯就是。”说着领老爷爷向前走去。
一会儿来到公园门口,豆豆说:“老爷爷,我不能送您了,我还得做好事去呢,您自己走吧,前边一拐就是。”说着向公园跑去。
老爷爷望着这天真可爱的孩子禁不住笑了。

徐豆豆走进公园。一块写着“爱护树木花草”的牌子映入他的眼睛。他端详这块新写的牌子一字一字地念着:“爱—护—树—木—花……”,“草”字他不认识,摇摇头大步向花圃走去。
豆豆见花坛里有一位园艺师用喷壶正给花喷水,便走上前去:“叔叔!”见这个人比爸爸大多了,马上改口:“伯伯,您叫我干会儿行吗?”
园艺师打量了一下这小家伙:“你可弄不了,不小心会把花弄坏的!”
豆豆马上认真地:“我保证小心,准不给弄坏。”
园艺师把喷壶交给豆豆,豆豆小心翼翼地给花喷起水来……
大街上一个个学雷锋小组在活动。
豆豆听到阵阵唱雷锋的歌声,便也哼唱着。不大一会儿,他浇了好多棵花。园艺师看着豆豆精心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小朋友,干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豆豆:“我叫徐豆豆。”
豆豆望着园艺师问道:“伯伯,您这里有比这浇花大的好事吗?我想干大好事。”
园艺师不解地问豆豆:“什么事算大好事?”
豆豆说:“就是比我姐姐他们清垃圾、给人引路、擦玻璃大的事就行。”
园艺师一下子还真被豆豆的问题给考住了,一时想不出“大好事”来。
这时,突然一群大孩子风风火火地跑来。豆豆好奇地望着,禁不住放下手中的喷水壶,也跟着跑了。
豆豆拉住一个胖乎乎的大脸大眼的男孩:“大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呀?”
胖男孩:“我们在玩打仗,你参加吗?”
豆豆一听说玩打仗,马上说:“我参加,保证听你们的指挥!”
胖男孩身边的一个小个子指着胖男孩说:“这是我们的侦察科科长,是团级首长。”
胖男孩学着电影里首长的样子对豆豆说:“据侦察兵报告,有一股敌人妄想抢我们的武器库,我们必须马上狙击!”胖男孩打量了一下豆豆,对豆豆说:“你很机灵,你就当我们的警卫排排长吧!”
豆豆眨巴了一下眼睛对胖男孩说:“玩打仗我愿意参加,可我保证了今天要做大好事呢!”
胖男孩认真地:“唉呀,还有比消灭坏人更大的好事?!”
豆豆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胖男孩的道理,连忙点头。
胖男孩指着前边的一所小房子对豆豆说:“那间小房子就是我们的武器库。我们去狙击敌人,你在这儿带班放哨守卫库房的安全。在我们回来以前,你不要离开这里,要象雷锋叔叔那样讲信用。”
豆豆坚决地:“请首长放心,我保证不离开!”
胖男孩和豆豆互相敬礼、还礼之后,胖男孩便同其他几个孩子一溜烟地跑了。
豆豆两手紧握着一杆木枪,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守卫着那间小小的房子——他们的武器库。

暮色苍茫,闭园铃“当啷”的响着。游园的大人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公园。
园艺师走出花坛正在锁门,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他静听了一下,便向小房子走来。
豆豆茫然地看着四周,大声地哭着,但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
园艺师大步走向豆豆。
豆豆听到响声,立刻不哭了,一双警戒的眼睛看着来人。
园艺师认出哭着的孩子是刚才帮他干活的豆豆,关心地走到豆豆面前:“豆豆,你怎么啦?”
豆豆也认出了园艺师,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没……没怎么。”
园艺师看着豆豆支吾的样子更加疑惑:“怎么会没怎么呢?谁欺负你啦?”
豆豆:“没人欺负我。”园艺师:“那你为什么哭?”
豆豆握了握手中的枪没有说话。
园艺师拉着豆豆说:“孩子,天都黑了,公园马上就要关门了,快走吧!”
豆豆歪了一下头,望着园艺师:“我不能走!”
园艺师:“不能走?啊,是不是你的腿出了毛病,不怕,我背你走!”
豆豆着急地:“没,没,我哪儿也没毛病!”
园艺师:“没毛病,那为什么不能走?”
豆豆严肃地:“因为我是警卫排长,我在站岗放哨。这是我们团长的命令。”
园艺师憋不住地笑了:“你是警卫排长?在给谁放哨,你们的团长是谁?”
豆豆不耐烦地:“敌人要抢我们的武器库了。我们的团长是大胖子,大眼睛……唉呀,这是军事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人。”
园艺师看着豆豆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思索了一下对豆豆说:“我明白了,你们是在玩打仗的游戏,可你的伙伴们呢?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换你呢?”
豆豆:“那……那他们准是还没打退敌人……
豆豆进入想象——
胖男孩正学着瓦尔特的样子带领着战友们狙击敌人……
园艺师拉了豆豆一下。豆豆从想象中醒来。
园艺师:“你的首长可能把你忘了,你可以回家啦。”
豆豆:“那不行!在首长回来以前是不能离开的。我保证了!”
园艺师:“那你们的首长要不来呢,你站到什么时候?”
豆豆望望越来越黑的天说:“我,我也不知道。”说着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园艺师看着这个如此讲信用的孩子,一时陷入幻觉——
豆豆成了世界闻名的园艺家……
豆豆在一个海军基地的设计室里研究着新型的军舰和飞机……
豆豆在一个现代化的军队里成了一名真正的指挥员……(园艺师的幻觉完)

公园的小房子前,豆豆依然站在那里。
园艺师看看手表问豆豆:“你一定饿了吧?”
豆豆点点头:“嗯,我饿了。”
园艺师:“我看这样好不,你赶紧回家去吃饭,我替你站会儿岗。”
豆豆马上说:“不行,不行!”
园艺师:“怎么不行?”
豆豆:“您不是军人。”
园艺师挠了挠头说:“对,我不是军人,没有权力撤你的岗……”园艺师眼睛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豆豆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园艺师跑步来到公园门口对面的武装部。
园艺师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军人边谈边向公园大步走来。
这时,公园的看园人正在往大门上挂锁。园艺师上前拉住看园人:“张大爷,请稍等一下,里边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
看园人没表示反对,只是说了句:“请快一点儿。”
园艺师同军人急步向小屋走去。小屋周围黑乎乎的。豆豆仍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
园艺师抢先几步走到豆豆的跟前小声地指着走过来的军人说:“这是武装部的刘政委。”
豆豆打量着这位和园艺师岁数差不多的军人,又看了一眼园艺师,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但仍不失“军人”的姿态,站的笔直笔直的。
刘政委看着豆豆那种威武的军人样子问道:
“哨位上的同志,请稍息,你是什么军衔?”
豆豆立正回答:“报告首长我是警卫排长。”
刘政委:“排长同志,战斗已经结束,你的任务完成了,请下岗吧!”
豆豆立刻把一只手举到帽檐边敬礼:“是,政委同志,奉命下岗!”
刘政委和园艺师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豆豆看他们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轻松的笑了。
在这宁静的公园里,他们的笑声显得那么宏亮,那么真诚,又那么的甜蜜……

园艺师、刘政委、徐豆豆向看园人道了谢,走出公园。
刘政委和园艺师握别:“我还有事,我走了。”说完走到豆豆面前,爱抚地摸着他的头说:“你是个忠诚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保卫祖国的忠诚战士,再见!”
刘政委朝豆豆和园艺师举举手,向武装部走去。
园艺师拉着豆豆的手:“豆豆,你家住在哪儿?我送送你吧!”
豆豆:“我家就住在前边的电台家属院,不用送,我不怕。”
园艺师:“对,你很坚强,是什么也不怕的。我家就在前边的十字路口,咱们还可同路走一节。”
街上的路灯通明。这一大一小虽然年龄悬殊,但却象诚挚的朋友一样,一边走一边亲热地交谈着。
园艺师突然问豆豆:“豆豆,你保证的都能做到吗?”
豆豆毫不犹豫地:“啊,保证了,就得做到,这还用问!”
园艺师近乎自语地:“嗯,真是个好孩子。”
豆豆:“伯伯,您保证过吗?”
园艺师:“我,我保证什么?”
豆豆:“保证说到做到啊!”
园艺师:“这……我们大人……更应该做到。”
十字路口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闯了红灯,险些同一辆汽车相撞。汽车急刹车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园艺师送豆豆走过路口。

徐敏家。
徐敏兴高采烈地跑到妈妈面前:“妈,我们今天学雷锋的活动向大队辅导员作了汇报,领导很满意。”
妈妈见豆豆没回来,便问徐敏:“你弟弟呢?”
徐敏:“我没看见他呀!”
妈妈着急地:“怎么没见,他说找你去,走了好半天了!”
“那我赶紧找他去。”徐敏说着抽身跑去。

胖男孩家。
胖男孩正在表演瓦尔特和卫兵说话的一段戏。突然,他看了一下闹表,“哎呀”了一声,又喊道:“他还没下岗呢!”撒腿跑出屋子。
十一
公园街十字路口。豆豆和园艺师告别。
豆豆:“伯伯,您该回家了。前边就是我的家,我走了。”他行了个礼向前走去。
这时,胖男孩沿马路跑来。透过胖男孩,我们可以隐约看到徐敏也向这边走来,并不时地喊着:“豆—豆!豆—豆!”
胖男孩发现了豆豆,急步走到豆豆面前不好意思地:“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
豆豆:“没事,我接了政委撤岗的命令了。”说着同胖男孩勾肩搭背地跑了。
园艺师望着孩子的背影……
园艺师的心声:这忠诚、坚强、坦白的孩子们,将来不管干什么,都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成为真正的人。
园艺师收回远望的目光,站在十字路口上深沉地看着马路上络绎不绝的车辆和南来北往的人流……
园艺师的心声:孩子们凡保证的事,都要做到。可我们大人呢?
——剧终


第5版()
专栏:

回声〔儿童独幕剧〕
〔日本〕坪内逍遥
对面是高山,山旁一轩农家,一个孩子和母亲到这里过暑假。大郎(五、六岁。高高兴兴地跳出来)真高兴!真高兴,妈妈叫干的活儿都干完啦,这回光剩下玩儿啦。(说着,高高兴兴地,这儿那儿地跑跳着)
大郎 万岁!万岁!
〔山那边响起了回音。
回声 万岁!万岁!
〔大郎吃了惊,奇怪地望着。
大郎 (自语)唉呀!这是谁呀!(大声地)谁在那儿哪……
〔山那边重复着。
回声 ……在那儿哪?
大郎 (自语)唉呀!山那边也问啦!(大声地)你是谁呀?
回声 你是谁呀?
大郎 我呀,是大郎!
回声 我呀,是大郎!
大郎 我才是大郎哪!
回声 我才是大郎哪!
大郎 不!你不是大郎。
回声 不!你不是大郎。
大郎 是大郎!
回声 是大郎!
大郎 唉呀!你真讨厌!
回声 ……呀!你真讨厌!
大郎 讨厌!
回声 讨厌!
大郎 去你的!
回声 去你的!
大郎 你!小狗。
回声 你!小狗。
〔妈妈从窗里探出头来。
妈妈 大郎!你跟谁那么粗声粗气的……
大郎 (要哭的样子)妈妈!山那边有个坏孩子,净这个那个的学我。
妈妈 那,你跟他说什么啦?
大郎 我跟他说:“讨厌!去你的!小狗!”
妈妈 你好好跟他说说试试,他也就跟你好好说啦。可别象刚才那样粗声粗气的啦!啊。
〔妈妈缩回头。
大郎 (向山那边)噢?——
回声 噢?——
大郎 别生气啦!刚才我不对啦!
回声 别生气啦!刚才我不对啦!
大郎 咱俩做朋友吧。
回声 咱俩做朋友吧。
大郎 你来这儿玩吧。
回声 你来这儿玩吧。
大郎 到这儿来!
回声 到这儿来!
大郎 我过不去!
回声 我过不去!
大郎 那!咱们就这样说话吧。
回声 那!咱们就这样说话吧。
大郎 行么?
回声 行么?
大郎 好吧。
回声 好吧。
〔妈妈又从窗口探出头来。
妈妈 大郎,吃饭啦,快回来吧。
大郎 唉!(向山那边)我吃饭啦,不说啦!
回声 吃饭啦,不说啦!
大郎 再见。
回声 再见。
妈妈 大郎!快点呀,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哪!大郎 妈妈,刚才我照你说的那样,和和气气的,跟他说话,那孩子就跟我好啦。
妈妈 嗯,你看是不!你跟人家好好的,人家也跟你和和气气的吧?可得好好记住点。
来吧,来吧,快回来吧。
——剧终
〔陈政译〕
〔转载自1981年第1期《小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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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十字路口〔短篇小说〕
向思鑫
“奶奶,是真的给了我吗?”小华把“真”字说得很重很重;说到“我”字的时候,声音却轻得象一根细丝在抖动。
他脸红了。他满了八岁,有过“我的”小猫,“我的”小狗,“我的”小人书,从来还没有过“我的”钱。
“是——真的”,奶奶把“是”字拖得很长,伢腔伢板地逗着孙孙。她,心里乐着哩!
“那……可以用吗?”
“可——以。”
“买手枪行吗,就是那种指挥官用的自动手枪?”
“行!”
“要是买竹笛?不,买焰火?”
“随——你。”
“要是——”
“别罗嗦了,随你,随你,只要用得得当。”
话音未落,小华刷地一下就奔出了门。奶奶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小华”,似乎想嘱咐点什么,可小华已经无影无踪了。
“报告司令,越匪偷袭我五号哨所!”通讯员举手行了一个军礼。
小华——现在已经是很老练的司令了——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沉静地说:“命令:包抄——立即行动!”
“是!”
闪动的人影。忙乱的脚步。手枪,沉甸甸的。
穿过柴林,绕过树桩。手枪,难耐地沉默着。
漆黑的夜。明亮的星星。手枪,张着口,闪着光。
“冲呀——”缨须在枪把下摆动着,象一簇飘忽的火苗。
自动手枪发言了:咕!咕!咕!冲锋枪、重机枪也发言了:剥剥剥!哗哗哗!音响汇集成一团浓厚的音云,就象节日的连绵不断的鞭炮;光线交织成一道稠密的火网,好象节日的布满夜空的焰火。
“冲呀——”这充满仇恨的音浪,冲撞着,翻腾着,此起彼伏,最后,汇成了一道震撼山谷的声音的洪流:“冲——呀——”
可是,现在——
十字路口:车的流,人的流。
霓虹灯:熊猫,手枪,汽球;手枪,熊猫,汽球;手枪,手枪,手枪……
红灯,绿灯。
不,向左。
掌声,象海浪喧腾着,扑打着大厅的墙壁。
“好啊!”“好啊!”——就象海浪中陡起的浪峰,掌声中还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热情的呼喊。
小华站在舞台中间,腼腆地微笑着。意想不到的成功!灯光也太强烈了!他眯着眼,捧着竹笛,不知如何是好。
乐队指挥滑稽地翘了翘嘴,飞来一个眼色。
他会意地点点头,回敬了一个感谢的微笑。然后又举起了竹笛。
海涛渐渐消退下去……
清晨,清新的露水珠儿。
阳光,从彩色的云霞缝隙里射出一丝丝金线。
苗圃,柔嫩的枝条:一排又一排,一排又一排,一排又一排……
鸟,滴溜溜地叫着;风,轻悠悠地吹着;树苗儿,肩并肩地长着,长着。
啊,多粗壮的腰围!多直劲的身干!
那哗啦啦的不是海浪,是树海的林涛。
林涛,象海浪一样地喧腾着,扑打着大厅的墙壁。
“好啊!”“好啊!”就象树海中陡起的山峰,掌声中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热情的呼喊。
可是,现在——
十字路口:车的流,人的流。
霓虹灯:手鼓,竹笛,二胡;竹笛,手鼓,二胡;竹笛、竹笛、竹笛……
红灯,绿灯。
不,向右!
湛蓝的天空。星星亮晶晶的,眨着眼。
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抬起头来,仰视着天空。
发射架矗立着。低矮的房屋衬托出它雄伟的身影。
小华瞥了一眼指挥室里的电视录象。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他。
“同志们!经过一年的奋战,我们的环球旅行火箭将要起程了,它将给神秘的天宇带去中国的问候。为了保证发射成功,现在,我检查:一号——”
“准备完毕!”
“二号!”
“准备完毕!”
“三号!”
“准备完毕!”
“很好!”小华满意地打着手势,并且点点头,“预备——放!”
火箭带着震撼大地的巨响,呼地一声飞向高空。
火焰喷射着,拖着一条红艳艳的光带。
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抬起头来,追踪着它。
它绕过月球,那洁白的月球;穿过星星,那闪光的星星:向更遥远的茫茫天海飞去……
可是,现在——
十字路口:人的流,车的流。
霓虹灯:电光炮,月球旅行,天女散花;月球旅行,电光炮,天女散花;月球旅行,月球旅行,月球旅行……
红灯,绿灯。
不,向前!
小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他本想不声不响溜进去的,现在,看样子是不可能了,因为,奶奶守候在门口。
“心急成不了大事——”没等小华走拢来,奶奶就开始唠叨了:“一句话还含着下半截子,呵,就跑了!那是压岁钱,要等过了年才能用……怎么?用了?”
“用了。”小华没精打采地说。
“买的东西呢?”
小华没有吭声。
“嗯?手枪?笛子——你老想的?焰火……”
“都不是。”
“那——怎么用了?”奶奶提高了声音。
“给人了。”
“给人?”奶奶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嚷过。
“你不是说了随你随你的吗?”
“随你随你,随你也要用得得当,怎么能……”
小华挺了挺胸,突然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说话也象个大人了:“别生气呀,奶奶。小明的爸爸出差去了,可他的妈妈却住了医院……你想,谁给他压岁钱呢?”
“那你——”奶奶的声音好象有些沙哑了。
“我到他家去,同他玩了一会儿。很多小朋友都去了,还有大人。我把钱用红纸包着,放在他的枕头上,等他上床睡觉的时候,就会——小华双手揪着奶奶的胳膊,狡黠地笑了,“也许,他会觉得,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
小华眼珠儿一闪,不再说话了。
奶奶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匆匆地走进房,又出来,用手巾掸掸衣服,才说:
“走!”
“哪去?”
“到小明家去。”
“干什么?”
“接来过年。”
“真的?”
“真的。”
“咳呀!奶奶!”小华险些儿跳了一丈高。
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十字路口。
向左,向右,向前。
走到卖手枪的玩具商店的时候,奶奶说:“小华呀,我明天要给你买一把手枪。”
走到卖竹笛的乐器商店的时候,奶奶说:“小华呀,我明天要给你买一支竹笛。”
走到卖焰火的土产商店的时候,奶奶说:“小华呀,我明天要给你买一簇月球旅行的焰火。”
小华嗯嗯呀呀,嗲声嗲气地和奶奶应答着,心里甜丝丝的。那甜呀,可比提着手枪指挥战斗,捧着竹笛登台表演,捏着火头点燃冲天的焰火还要带劲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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