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磨刀石
王涵
贺拉斯说过:“我不如起个磨刀石的作用,能使钢刀锋利,虽然自己切不动什么。”(《诗艺》第153页)锋利的钢刀诚然是值得赞美的。但是,要是没有磨刀石,又哪来锋利的钢刀?
* * *
磨刀石虽然切不动什么,不过,它却把自己的身躯,和着汗水,悄悄地、默默地全部献给了钢刀。磨的时间愈是长久,磨刀石的牺牲就愈大,钢刀则愈加锋利。
* * *
在中国乒乓球队男队里,有三名队员学习匈牙利的主力队员:陈勇学约尼尔,成应华学克兰帕尔,黄统生学盖尔盖伊。他们是了不起的“磨刀石”。他们拉出的弧圈球的质量不比匈牙利选手差多少,使我们的主力队员有强大的对立面,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这几块“磨刀石”为中国乒乓球队男队夺魁,是立了大功的。如今,当人们把一束束鲜花献给世界冠军的时候,请不要忘了那几位不登场的无名英雄。
* * *
不久前,日本乒坛宿将木村对我国的老运动员说:“你们中国乒乓球队太厉害了。为了在第27届世界锦标赛中打败我,专门培养了一个跟我打法一模一样的余长春,当他在布拉格的练习场上出现时,我看愣了,心里就感到不妙,结果我输了。”木村感到的“不妙”,正是社会主义国家训练方法的妙处所在。在世界冠军也成为一种商品的资本主义国家里,有哪个已经崭露头角的运动员甘愿作这样的“磨刀石”呢?


第8版()
专栏:

废墟的寂寞
王维洲
记不清是在一篇什么文章里,一个外国作家写过一座东方古国的迷宫。这迷宫在京城附近,方圆几十里内,山峦层叠,绿荫蔽天,其中隐现着红楼翠阁,荷塘曲桥。水上画楫轻舫,仙乐竞奏,恍若人间仙境……这是少年的我对圆明园的最初印象。这印象是神奇的,有着非凡的吸引力。经过三十年人生的坷坎道路,我没有忘却,现在,总算如愿以偿,我已经置身在圆明园之中了!
我看见了几块灰色的石屏风,一块建筑物地基的残留物,一些从草皮间裸露出来的黄土。最醒目的是一座大理石的门,在一个高岗上孤零地兀立着。它白得刺眼,象失去了透明度的冰。近前细看,其上还雕刻着细致的曲线,象是冻结了的花卉。
树林沿着连绵不绝的小山岗亭立着。树枝上还残留着一些在肃杀的秋风里飒飒响着的树叶,象一些生了锈的铁片。在几座错杂默立的土山后面,看到一片青绿的稻田。云缝里泄出的傍晚的霞光,从枯枝后面照过来,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这就是朝思暮想的圆明园!”我的耳边响起了这声音!圆明园,这是你的声音么?我早已知道,你在荒凉中啜泣。此刻,如果你有魂灵,我当献上一炷高香!
这恶果,只不过是1859年10月17日起两天两夜的事!我仿佛看见了这树林中浓烟滚滚,山岩间烈焰腾空。后来又集合为弥天乌黑的一大团,往外爆发出来,烟青云黑,掩蔽天日,所有庙宇、宫殿,古远建筑,被视为举国神圣庄严之物,其中收藏着历代富有皇家风味和精华的物品,都付之一炬了。在这些侵略者面前,任何传说中的魔鬼都将自惭弗如。这有二百座宫殿,一百多处风景的名园之冠,只四十个小时就成了眼下的凄凉样子。一个只有梦中才能构想出来的华美境界,被化为灰烬,使我们凭吊而来的人,心上好象中了窒人的一击,走进了一个噩梦似的。
正在我这样自思自叹的时候,忽然有人要我走开。一个姑娘在石门下摆着姿势,等待一个小伙子给她照相。三、四个青年人围在照相机旁,争着给姑娘当“导演”。这姑娘确是很美,眉毛黑,眼睛媚,皮色嫩。她穿着入时,上下一色的棕红西装,从领口到鞋袜都是贵重的装饰。她欣慰地笑着,一会儿以一只手掠起长长的卷发,一会儿做出一个舞姿,一会儿又以白白的四指支着下巴。终于,照相机响了一下。
我的心却一下子紧缩了。望着这四、五个打了胜仗般呼啸而去的背影,我难以移步!面对圆明园废墟,我们痛恨那残暴地毁坏人类文明的外国强盗,为中华民族被污辱被欺负而痛楚和懊恼。这是显而易见的爱国主义的主题。这个主题是圆明园的主旋律。这毫无疑问是对的,但光谴责历史上异国的纵火者,便能使自己放出光辉来么?要使我们有力量保护自己,要使国家富强,最重要的就得我们自己争气!


第8版()
专栏:漫步纽约

哈兰姆
冯亦代
前几年费孝通先生访美归来,我首先问他的便是有没有去看过闻名遐迩的纽约黑人聚居区哈兰姆。他说他一提出要去看看,便受到主人劝阻,经他坚持,才坐了汽车在哈兰姆边缘转了一圈,我深为他失掉观察的机会而抱憾。
从我年轻时读林杼译的《黑奴吁天录》起,就知道在美国这个民主自由的新世界里,生存着一些黑人,他们做牛做马为白人创造了财富,却享受不到作为人的生活待遇。以后又读了些兰斯敦·休斯和瑞却·赖特等美国黑人作家的诗文,知道即使时间已过了一个半世纪,美国的黑人还在受苦受难。因此,对于他们,我抱着无限同情,一直到前几年读了休斯所写的《辛泊尔隽语录》(TheBest of Simple),我才真正认识了黑人。他们不是愚昧无知、没有爱憎的。辛泊尔的机智、幽默、辛辣、讽嘲,正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当我到达纽约,於梨华问我要看些什么,我就提出要去看看哈兰姆。梨华一无难色,答应陪我去,而且同意我不坐汽车去兜圈子。但是为了壮胆起见,还是约了刚从哥伦比亚大学得到文学博士学位的李耀忠和我们一块去。
那天上午梨华领着我们搭地铁到一百二十五条街,然后向百老汇大道行去。百老汇大道到了上城区这一段,显得十分凄清,与时代广场附近百老汇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大道上很少有汽车来往,行人稀疏,两边的店面、房屋也有一种陈旧和破败之感。我们一路走进后街一带,看见的不是火灾烧剩下来的颓壁残垣,就是用木板或纸板钉住的窗口。有的废址已荒草凄凄,有的则有黄色野花点缀其间。越进入后街深处,人迹越来越罕见。当走了两三个街区之后,李耀忠便说不能再进,因为再向里去便是哈兰姆的中心区,很容易发生意外,我们就穿过一条横街走向一百二十四条街。
一百二十四条街和百老汇大道相交处一带,有几家酒排间和咖啡店。街角和人行道上,则散立着几簇老人和青年。他们看见有中国男女在街上行走,不免露出好奇的眼光,但这种眼光以老年人为多。
走过一家酒排间,里面透出一阵狄斯高的乐声。梨华说大家进去看看,话未说竟就把店门推开了。长柜台前放着一排高脚圆凳,上面已经坐着三男两女,男的是黑人与波多黎各人,女的则有白有黑。有的在热烈争论,有的在悠闲地啜着酒。看见我们进去,便停止了他们的谈话。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可能是酒排间的主人,扬着手向我们打招呼,表示欢迎,顾客们也向我们露齿而笑。不知为什么,这使我想起了海明威写酒排间小说中的人物来。我们环顾四周后,向他们致了歉,就出门来了。
哈兰姆居住的人家,如今已经不全是黑人,有波多黎各人、犹太人、波兰人,甚至还有华裔穷人,几乎全是从白人社会排挤出来的。但几乎所有的上层社会人士,一提到哈兰姆,没有不为之色变的。似乎这地方除了凶杀、吸毒、娼妓、酒鬼、小偷、无赖,便没有其他的人了。不过我在这儿所看到的,却是贫穷、愤怒与绝望,这里的人处在生活的边缘上,也许是天堂的门口,也许是地狱的门口。是谁驱使他们陷入这一境地的?我为他们不平,正如辛泊尔所说的:“好吧,只要基督再一次回来(指回到哈兰姆——冯注),我希望他一回来就生气。我希望他把那些虐待黑人的白人从高位上赶下来,从华盛顿到德克萨斯的所有的人!我希望他把白家伙全打倒在地上!”美国的上层社会人士至今对这地方怀有莫名的恐惧,难道只是种族偏见而已?我在哈兰姆仅仅消磨了不到两个钟点,还远没有资格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第8版()
专栏:随感录

瘦肉型猪的遭遇
丹赤
我们这里买猪肉,一直是每人每月凭票购买半斤。这是“十年一贯制”了。出乎意料的是,近一、二年内,猪肉敞开供应了,而且多是一、二等的肥肉。这本来是好事,但因家中无人再喜吃肥肉,所以为买瘦肉伤脑筋。
从凭票购买到敞开供应,这是形势好的一个标志。从挑肥肉到拣瘦肉,这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例证。据说,目前国内和国际市场上,肥猪肉都越来越不受欢迎,而瘦肉的供应却相对不足。因此,人们期望着培育出一种瘦肉型的猪。黑龙江某地在去年培育了瘦肉型的“三江白猪”,无疑是一个福音。谁料想这样的好事受挫了。原因是,收购部门仍按五十年代的“短、粗、胖”验等收购,猪越肥越能卖上好价钱。结果,瘦肉型的“三江白猪”,出售时屈居下等,挫伤了培育、饲养瘦肉型猪的科研工作者和广大群众的积极性,使各地搞瘦肉型猪的试验工作程度不同地受到影响。
深思之,这重要的一条仍然是实事求是的问题。党的三中全会以来,我们恢复和发扬了党的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和作风,进行了多方面的改革,办了一桩桩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是,近来常听有人嘀咕,上面开多大缝,下面才好开多大口。于是,在一些同志那里,“缓改革”变为“停改革”。明明是举手投足可办的事,也无人问津。坚持五十年代定的那种收购生猪标准,不管现在人们的胃口如何,还是“肥”的比“瘦”的值钱,何谈瘦肉型猪的培育和发展?说起来,这也不仅仅是养猪问题,其他领域、其他方面不也可以看到这种情况吗?


第8版()
专栏:

长白山风情
孙秀清
归一张狗爬犁奔驰在林海雪原,爬犁上端坐着一位少年。一杆猎枪抱在怀中,山鸡、野兔将爬犁堆满。凯旋的山歌震落了夕阳,铜铃声被晚风传得很远、很远
……你频频回头,是感谢大山的厚
礼吗?噢!是被神枪手爷爷抛在后边。
采一夜金风染红了枫叶,百里长白迎来了收获的一天。莫怪采宝姑娘性子急哟,是遍野的山货在催着下山。听,是谁亮开了歌喉?歌声飞进了那伐木的林间。小伙子忙将一粒葡萄扔进嘴
里,呵,生活——原来又酸又甜。
赞长白山气象站你们把家安在山巅,白云在你们脚下盘旋。每天,天池化作镜子帮你们梳
妆,瀑布弹着乐曲为你们催眠。虽然,温度计的水银柱常在零
下,可你们心中却长驻着春天。不要说隔得太远太远吧,其实——我们心心相连。


第8版()
专栏:

巴基斯坦速写
林墉 苏华
(老人、女大学生、真纳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