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2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有感于“欠账”
金戈
党中央领导同志多次讲:多年来,我们对人民欠账很多。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心中便升腾起一阵热浪。
“对人民欠账很多。”这句话出自中央领导同志之口,确是党的心声。我们党,我们党的负责同志,如果不是把自己当做人民的公仆,不是同人民息息相关、血肉相连、休戚与共,那“欠账”之感由何而生,“还账”之心又从何而来?!简单一句话,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形象又回到人民心间。
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党的一贯宗旨。共产党为了全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艰苦奋斗了几十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些都是为历史证明了的事实。做着前人没有做过的伟大事业,党难免也有某些失误,在有些方面损害了群众的利益。今天,拨乱反正,总结经验教训,努力做“还账”的工作,这正体现了党和群众心连心的精神。
我作为一个在党的阳光雨露哺育下成长起来的青年,深感党和人民给予自己的很多,而自己的贡献太少了。虽然自己也做了一些工作,然而正如古诗所写:“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因此,每当听到中央领导同志讲“欠账”时,我的“欠账”之感也便油然而生。我想,如果有的青年朋友一听说党欠了账,便要登门讨债,若不如愿以偿,便牢骚满腹、消极怠工,甚至动摇了对党的信任,这就十分不应该了。党对人民有“欠账”之感、“还账”之心,但我们每个青年切切不可因此而去充当“债主”。我们青年人,有的刚刚步入社会,有的未出茅庐,不妨扪心自问:我们为党为人民做了多少贡献呢?“对人民欠账很多”,从这句话的字里行间,我们不但看到了党对人民的深情厚意,而且还看到了忧国忧民的满腔赤忱。试看许多老同志,为党、为人民奋斗了大半生,至今仍然是身不卸甲,马不离鞍,夙夜忧叹,为国操劳。我们怎能不更加勤勤恳恳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为党为国分忧解难?否则,就没有资格称党的儿女了。
我们面前当然还有许多困难,但是,在党的领导下,只要万众一心,共赴四化,不仅“欠帐”可以还清,而且一定能够开创新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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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白衣天使
解放军某部 常青
也许这个称呼是古老的,然而我还是想用它来称呼你,因为你的确是一位“天使”!
从医院回到海岛已经三天了,可是你那白色的身影和含笑的面容,却依然在我的眼前浮荡。一只海鸥,一朵浪花,甚至一片飞驰的白云,都会使我想起你,使我的心久久地跃动……
你是多么清瘦,穿一套小号的军装都显得过于肥大。你又是多么坚强,为抢救病人,自己竟累得昏倒在夜班房!
我是第一次住医院。失血太多,血库却偏偏没有B型血的储存。在这紧要关头,你毫不犹豫地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只说了一声“抽我的”,就再也不肯缩回自己的胳膊。鲜血,一滴滴流进我枯瘪的脉管,我苍白的面颊渐渐浮现出红晕;而你却晃动着苍白的面庞,为我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你总是忙碌的,两条腿总在不停地奔波。一会儿发药,一会儿打针;甚至连护理员的工作你也帮着去干,给这个擦脸,给那个喂饭。一个从台湾来治病的孩子,想吃螃蟹,你就利用休息日,跑了整整一天,终于满足了孩子的心愿……
我们都喜欢你那难得的好脾气。无论是老年病号的唠叨絮语,还是年轻病号的高谈阔论,你从不厌烦,总是微笑着听着、听着。当我夸奖你时,你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地说:“病人需要温暖……”我明白了,你护理的不仅是一个个生病的躯体,还有那一颗颗在病中苦闷的心呵!
出院的那天,我向你告别,同时,也祝贺你二十四岁的生日。你撅着嘴说:“人要是总年轻该多好呵!”“哪会总年轻呢?再过三十年,你就成小老太了!”我故意和你逗趣。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大声喊道:“不!我永远不会老!”我默认了。我知道,你是说你永远有一颗年轻的心啊!
退潮了,沙滩上留下无数美丽的贝壳;退潮了,浪花在一步步远去。环顾着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色,我怀想着曾经给予我这个病人亲切关怀的白衣天使,我更加热爱我的祖国,更加热爱我守卫的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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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人间说戏

打出手
黄裳
“打出手”是京戏武打中的一种形式。在战斗中间,双方手中的武器都出了手,但并不落地,而且可以打出种种花样来。通常是武旦必须具备的技巧。武生或武二花也有类似的表演方法,如《恶虎村》、《拿高登》的大耍酒坛子,仙人担,也叫做“出手”。
在“史无前例”的十年中间,在林彪、江青一伙煽动之下,全国武斗之风大起,新闻报道中有时也称之为“大打出手”,那出典就在此。不过规模气魄可是大大不同了,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更是说不尽的。现在我们就正在清算这一伙的累累罪行。按照林彪的“理论概括”,那时就是“好人打坏人,坏人打好人……”,倒确是多少点出了那“混战”的特色。今天试一回想,人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明确、高尚的目标那么起劲地混战不休呢?谁也说不清。可见林、江一伙挑动武斗,提倡“尚武精神”的结果,不但给全国人民生命、财产带来了不可想象的大破坏,同时也大大搅乱了人们的思想,思索起来,真是可恨、可恶透了!
“打出手”是前辈演员的可贵创造,是为刻画人物服务的一种艺术手段。但它带有很强的技术性,发展到后来又往往自成体系,渐趋定型。因而也就出现一种游离的状态。也就是为“打出手”而“打出手”。我想这是值得注意的。象京戏这样的古老剧种,遗产丰富,其中颇有一部分是属于“特技”范畴的。老观众津津乐道、念念不忘的往往也是这类奇妙的表演。我想这也不应一律看待。衡量的尺度也应该是看它对刻画人物作用的大小。据说谭鑫培还是余叔岩,在《打棍出箱》中表演神经失常的范仲禹,一跤跌在地上,脚上一只鞋子此时也飞到半空,掉下来时恰恰落在头上,被称为“绝技”。功力稍差的演员就只能接住那落下来的鞋子自己放在头上,差得远了。这种表演与人物的规定性结合得还是紧密的,比有些“打出手”表演还要来得紧密一些。我想,今天在抢救、继承珍贵的表演艺术遗产时,心里应该有数,不宜只记住许多“特技”而忽略了更重要的表演艺术的精粹。
京剧出国演出,多半获得极大的成功。外国观众雷鸣般的掌声,首先表现的是对中国人民的真挚友谊;其次是对新鲜奇妙的表演形式的赞叹,如“打出手”,但归根结底,打动了外国观众的心的,还不能不是写出了真正的人的命运与感情的艺术。这一点是不能不清醒地看到的。
什么地方在上演《白蛇传》时,因为演白蛇的演员不会“打出手”,于是改动了剧本,把“盗仙草”的任务委托给小青去完成了。我想这样的改动是不妥的。不会“打出手”,可以设法用另外的形式内容代替,这也就是“创新”。可以派代表去“打出手”,但《盗仙草》一折所体现的白蛇的真挚、炽热、百死不悔的爱情,难道也是可以由代表代办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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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南春秀〔年画〕
王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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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鞭炮
邵燕祥
(滴滴金二踢脚炮打灯起火……)响鞭,花炮,你带什么给我你带来过喜神你带来过糖果在我的童年你没有骗我你迎来了解放你迎来了欢乐在我的少年你没有骗我你许我以光明却熄灭了灯火在我的青年你欺骗了我又是一次解放一次认真的欢乐在我的中年又听到你的许诺我所期望的已经不是糖果也不是转瞬即逝的狂欢的漩涡你知道我的人民要过应过的生活我的祖国又徘徊了一阵要挣出泥泞的车辙我不因受过骗就总是满心疑惑我愿诚实地倾诉我愿拚命地工作新年将从今夜来这是个隆重的时刻响鞭啊,花炮啊起起落落我不信你会再骗我这是因为我相信人民我的人民也相信我
(滴滴金二踢脚炮打灯起火……)
1980年12月3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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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咏楠竹
洪洋根须咬住千年的岩石,举身指向高天的瑶池,绿叶飘忽在白云深处,山花簇拥着你绰约的风姿。雷霆滚过窄叶细枝,暴雨袭来山林狂嘶,任疾风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根根楠竹依旧挺拔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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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坝坝戏
姚光普
好久没有回巴山了。刚拢家,隔壁院子里的一群娃儿就活蹦乱跳地跑来告诉我,县上的剧团今晚要在二道坪唱戏。这在深山老林来说,倒还算是一件大事儿。
吃过晚饭,我和家里的人带着用火麻杆捆制成的火把下山了。我们穿过红艳艳的柿子林,涉过清粼粼的淌水溪,便来到大队保管室门前的晒坝了。虽然最后一丝夕阳还照在不远的猴子岩上并反射出明亮的回光,但坝子里却早已坐了不少看戏的社员。在我们山区难得看一次戏或电影,因此形成一个习惯:每次看戏看电影,大家都当逢年过节似的,都要穿戴一番。你看,老年人头上包着崭新的白布帕子,在一边互相裹着兰花烟拉家常,那些狂跳的青年们脚登高腰胶鞋在打篮球,而年青的媳妇们则穿上她们喜爱的英丹蓝布衫坐在一堆扎鞋底。这个时候,再加上几个化了妆的演员在那里翻打,做着演出前的准备,小小的坝子就显得挺热闹了。
随着夜幕悄悄地降临,一阵清亮的川剧开台锣鼓响起来了。那锣鼓象庆贺丰收的锣鼓一样直逗得坝坝头的人眉开眼笑。他们知道,戏就要开演了。虽然坝坝里没搭舞台,没挂幕布,没摆景片,可这坝坝戏的概念大家是很清楚的。看,那么多人在对着保管室围坐的时候,不是很自觉地让出了一块演出区来吗?
开台后,剧团演出了一个小川剧,叫做《金钥匙》。这个戏歌颂了一位老保管坚持原则,任劳任怨,一心为群众办好事的优秀品质和负责精神。据说还是大队党支部直接点的戏。巧得很,不需任何装饰和布景,大队保管室很自然地变成了剧中的保管室了,那房檐口吊着的一排金灿灿的包谷串子,更是独具一格。我暗自赞叹,艺术家们的“就地取材”给这个戏创造了多么理想的一个环境啊!演出中,演员们精神饱满,情绪高昂,唱做念舞是那样的得心应手,运用自如,而坝子里黑压压的人群又是那样的鸦雀无声。看来,这个戏的情节和剧中人物正在深深地打动着观众的心。
当戏到尾声,剧中的老保管手拿一把亮闪闪的金钥匙唱到“保管员托百家肩挑重担,一定要时刻记住社员的苦与甜”时,象山洪暴发,坝坝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那掌声,划破了朦胧的长空,回荡在演员们的心坎上,而且,直震得酣睡在猴子岩畔的野鸡也扑打着咯咯咯地惊飞起来……。
散戏后,我正点燃火把准备上山,只见大队的老保管吴大伯正精神矍铄地和一个青年后生交谈。我迎过去对大伯开玩笑说:
“大伯,看样子,今晚的戏是唱的你罗?”
“嗬唷,你看你。”他边说边把旁边那位小伙拍了拍,“我老汉和这位保管比起来,恐怕还差一个孙悟空的跟头哟。”
原来,我借助火光才看清楚,那位青年不正是刚才在剧中扮演老保管的演员吗?看起来他只有二十三四岁,闪着一对明亮的眸子,脸上还带有未抹干净的油彩痕迹呢!他憨厚地笑了笑,接着吴大伯的话头说:“为演好这个角色,我跟吴大伯见习了几十个小时啦。”听了这话,我心潮起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扮演一个老头子,演得那么逼真,生动,不正是生活所孕育出来的吗!
我正和他们攀谈,不料两位老小保管又去忙另外的事了。我望着他们去的方向,只见满山遍野的灯笼火把在无垠的夜空游动,夜色中的川北山乡经这么一点缀,有如嵌镶了无数的珍珠那样好看极了,那婆娑多姿的山影仿佛正踏着坝坝戏的锣鼓的节拍翩翩起舞,多么秀丽,多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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