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3日人民日报 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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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友谊之花

深情的眼睛
袁鹰
金秋时节,在滚滚向前的生活激流中迎接国庆,我又清晰地感到一双双深情的眼睛,正在五大洲的许多地方瞩望着我们祖国。
国庆前几天,在为来北京参加鲁迅百年诞辰纪念活动的外宾举行的招待会上,我遇到井上靖先生和他的夫人。我为先生又一次来华访问向他敬酒,同时感谢他们两位今年4月在东京的热情款待。井上先生笑吟吟地说:“我春天说过一定要来,今天终于来了。”
井上靖先生不仅是日本当代著名作家、学者,也是研究中国汉唐历史文化的专家。他不止一次风尘仆仆地去我国西北地区寻访和考察丝绸之路的遗迹,为长篇专著搜集资料。今年4月5日清明节,我随同林林同志正在东京。那天上午,我们先去祭扫中岛健藏先生墓,向那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表达哀思,接着,就去井上靖先生家造访。井上先生继中岛先生担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在专心著述的同时,不遗余力地主持日中文化交流事业,这种精神很令人感佩。我们坐在他那间放满中国古籍、碑帖和文物的小客厅里,听主人娓娓地叙述他在戈壁滩上旅行的回忆,芙美夫人悄悄地端出了几碟手制的小点心,精巧得有如工艺品。窗外,春雨刚住,弥漫着清新和煦的气息,使人感到分外恬适。井上先生当时就表示秋天要来北京参加鲁迅先生的诞辰纪念会。我们请他以后常到中国来,他微笑着点点头:
“一定,一定。我去中国,特别感到亲切,真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望着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作家那双深情的眼睛,顿时又想起王勃的名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两句为人们长久传诵的诗,近二十年来经常被引用来形容中国人民和外国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这种真挚的感情,我是亲身感受过的。十八年前的夏天,在阿尔及利亚,我们访问过好些从奥雷斯山走下来的“圣战者”,会晤过从安哥拉、喀麦隆的殖民者监狱里逃脱出来的独立运动战士,也同阿尔及尔、瓦赫兰和君士坦丁的教授、行政官员和作家、艺术家交谈过。所有这些初次见面的朋友,都一再为中国人民祝福,恳切地表示向往到中国来看一看。一次,在阿尔及利亚内地一个小城,我们偶然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穆斯林,他听说我们来自中国,就双手抚胸,道了“色兰”,然后紧握住我们的手说:“真主训诫我们,要寻求知识,就要到中国去。我年纪大,去不成了,希望我的儿孙能够替我实现真主的嘱咐。”这句话,我们后来在巴基斯坦也不止一次听朋友们提到过,人们说这话出自《可兰经》。这使我们一方面为祖国古代灿烂文化的久远影响而自豪,同时确也感到一阵惶恐。远方的朋友们渴望更多地了解中国,用深情的眼睛注视着中国,这里面包含着多么深切的信赖之情啊!而象井上靖先生,谈起丝绸之路上的焉耆、龟兹或者鄯善、和田,其知识之渊博,恐怕远远超过我们不少历史教师。又如今年6月底,我陪同日本文艺家协会理事长、著名文艺评论家山本健吉先生和其他几位日本作家去西安,山本先生那样熟悉古长安和唐诗中有关长安的吟咏,实在使人惊讶不已。这种时刻,联想到“海内存知己”的诗句,也不由得引起许多思索:作为创造了古代辉煌文化的伟大民族的子孙,我们该怎样才能无愧于祖先,为人类作出更多贡献呢?
近五年来,我逐渐发现,外国朋友在谈论万里长城、桂林山水、苏州园林、秦陵兵马俑和长沙马王堆文物的同时,有了更多新话题。起先,他们关心什么时候公审江青和她的同伙,关心某些老作家、老教授、艺术大师怎样遭受江青一伙的迫害,询问他们的创作、研究和演出的近况;后来,就探问北影或上影的拍片计划和文学作品、儿童读物的发行数字,打听有关计划生育、学位、稿酬等等具体问题,甚至《全唐诗》和《康熙字典》何时出版,城市污染如何综合治理……。去年参观波恩大学汉语专业时,一位女学生海迪小姐提了一个问题:中国现在研究萧红的有多少人?因为她正在将《生死场》译成德文。虽然我们回答不出具体数字,但对她的提问却很高兴。日本文学评论家丸谷才一先生不久前参加日本作家代表团第一次来中国访问,一到北京,就表示要了解文字改革的问题,他专门访问了文字改革委员会,坦率地谈了自己的担忧和建议。十多天的旅途中,这成了我们的经常话题,直到离开中国前夕,在黄浦江的游船上,还在谈论着。从他那双深情的眼睛里,我看到他敞开着的心。
诸如此类的生动事例,还可以举出不少。它们从一些小的侧面表明:我们常说的“朋友遍天下”,“海内存知己”,如今有了同一二十年前不尽相同的新的内容和新的含义,而这正是我们拨乱反正、振兴中华的前进足音的回响。远远近近的好心朋友们,无论他们对我们是比较熟悉的,或是比较陌生的,都在注视着我们,我们处处都能看到那一双双深情的眼睛。同我们自己一样,他们也期望着中国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山河添秀,日月增辉。那么,这种友好的回响,反过来不是又能促进我们走得更坚定、更扎实吗? 题图 傅旭(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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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友谊如潮滚滚来
张云方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偶有机会,我去土岐善麿先生私邸请教。这次晤谈,在我心中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土岐先生住东京目黑,距我们居处不远。“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时节,一踏进先生的小院,便感到一种清秋诗意。庭院里点缀着几株枫树,有的红得象火,有的刚刚泛紫。土岐先生爱枫,记得他吟咏过这样的诗句:“宁为枫叶红,不作二月花。”小院的点缀,正体现了主人高雅的情趣。
土岐先生是日本文学界巨匠,“三行短歌”以及罗马字拼音的倡导者。他积极提倡短歌口语化、生活化,给日本文学界以巨大影响。他兴趣广泛,尤喜汉诗,更爱杜甫的诗作,继出版《新译杜甫诗选》后,他又写了《杜甫草堂记》,并选译了中国百家诗人百首诗。学习日本文学的人,免不了要拜读土岐先生的大作。
土岐先生对中国怀有深情。战后,作为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顾问,他两次访问中国。其间专程访问了成都的杜甫草堂。在草堂前他读到朱德委员长的题联:“草堂留后世,诗圣著千秋”,深受感动。回国后,他即找来史沫特莱的《伟大的道路》一书,津津有味地阅读。朱德委员长的诗集出版,他即买来连夜披读。1978年初春,怀着对中国老革命家崇敬的心情,土岐先生为赞扬朱德委员长而写的题为《青春回顾》的一组“三行短歌”问世。其中一首是:“一钵袅立,故物芝兰吐馨,温暖一片将军心。”正是为了这首诗的翻译,我才前去麻烦先生的。
土岐先生的书房里堆满了书,墙上有个条幅,是1956年春老舍同志访日时书赠的。原诗是:“白也诗无敌,情深万古心,愁吟启百代,硬语最惊人。”先生拿出一本《人民文学》朗读起来:“诗吟新事物,笔扫旧风流。”这正是老舍的诗。先生说,他非常喜欢老舍的这两句诗。
又过了一年。1979年元旦,我接到一张土岐先生寄来的贺年片。那时先生已届九十三高龄了。贺年片上写着一首汉诗:
“睦邻反霸,道理相联,滚滚回声,唤醒河山;白雪富士,雾霭长城,天地虽阔,近如咫尺。”
当时,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刚刚签订三个多月,我完全理解土岐先生对中日友谊怀抱的深情。
没想到,1980年4月15日先生与世长辞了。现在,每当想到中日友谊的加深和发展,我就忆起那次临别时土岐先生的话:“岭上新枝续旧枝,友谊如潮滚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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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这是我国著名书法家费新我最近挥笔书写的日本著名诗人土岐善麿生前赞颂中日友谊的诗篇:“睦邻反霸,道理相联,滚滚回声,唤醒河山;白雪富士,雾霭长城,天地虽阔,近如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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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科技趣闻

万年冰层载历史
乐山
你想知道一万年前的气象史吗?远古以来,什么时候地球发生地震,哪里有火山爆发,哪年气候反常?这些情况,由于人类的祖先当时还没有文字记载,因此过去很难为人们所了解。现在,科学家们通过对极地冰层的研究,正在一步步地揭开这个奥秘。
“冰层记载历史”,听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它是确有科学根据的。在冰川密布、冰山峥嵘的世界第一大岛格陵兰南部,一个海拔8,700英尺的名叫戴伊3号的基地上,一支由丹麦、美国等国科学工作者组成的国际考察队,正在用钻井的方法,一层又一层地取出冰雪“岩心”的样本,进行分析、研究,以探索远古以来气象变化和火山爆发的历史。
隆隆作响的钻机,已钻到6,687英尺深处,快要碰到10万年前冰河时代以前形成的冰了。这一节一节6英尺长的圆形冰柱,被送往离钻井不远的依冰山开凿的冰下综合实验站。这是名副其实的水晶宫,各室之间有地道相通。丹麦和美国的科学家们正在这个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进行富有成果的研究工作。
自1966年以来,他们的苦心没有白费。丹麦科学家丹斯喀德经过反复观察,发现这里每年形成的冰层有如树木的年轮,是能够计算出来的。原来,冰层中有两种不同的同位素的氧:氧16和氧18。因为氧18的核中多了两个中子,所以它比氧16要重些。当天气转冷时,含有氧18的水不易凝结,这样雪里所含的氧18就相对少些。在戴伊3号基地地区每年要降厚达数英尺的大雪。因此,每年的冬夏更迭就可以从氧18、氧16数量的相对变化中看出来了。例如在最后一次冰河时期中间,丹麦曾出现一段暖期,连白桦树也一度重新出现,这个时期可在11,000年到11,800年前的冰层结构中清楚看出。
从过去9个世纪的冰层中显示出来的火山爆发的年代,与实际年代竟是如此吻合,其误差仅有一年,与十四世纪以前的相比,误差也只有3年。据此,人们知道在公元前7,000到8,000年间,地球上至少发生过7次大的火山爆发。
近年来,根据格陵兰戴伊3号基地及其附近的冰下钻探取出的冰样,科学家已能写出过去一万年地球上火山活动的完整历史。一些历史上记载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例如,从冰层研究中,看得出公元前约50年时在格陵兰曾因一次大规模的火山爆发,有过3年的酸性散落物。而根据罗马的文字记载,公元前44年罗马大将凯撒被刺身亡后,确曾发生过罗马上空日色昏暗达一年之久的事。现在测出这是火山爆发、地震的结果。此外,科学家们还在试图找出古代爱琴海上提拉地区火山爆发的依据。传说古代希腊克里特岛米诺斯文化就是在这次火山爆发中毁灭的。
随着奋战于极地冰雪中的科学家们工作的进展,记录在“冰雪史书”上的一页页地球历史,将愈来愈为今人所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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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今古人物

墨西哥的卓别林——莫雷诺
陈特安
提起卓别林的名字,一个富有特征、栩栩如生的流浪汉形象,就会浮现在人们脑际。在今天的墨西哥,也有一位卓别林式的明星——“墨西哥的喜剧之王”马里奥·莫雷诺。在拉丁美洲广大观众心目中,他就是墨西哥的卓别林。
莫雷诺于1911年8月12日出生于墨西哥城贫民区一个穷苦家庭。虽然他从小就喜爱音乐舞蹈,但因家境清贫而不得不成为浪迹街头的擦鞋童。艺术院校的门坎,对于他是无法跨越的鸿沟。然而,这位酷爱艺术、富于想象的年轻人并没有放弃他从事艺术的志向。他随时随地注意从生活中汲取艺术营养,街头成为他接受艺术熏陶的主要课堂。同卓别林参加过流动剧团相似,莫雷诺未满16岁就背着家庭加入巡回马戏团,从而开始了他日后大放异彩的艺术生涯。
在几十年的艺术活动中,莫雷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典型的贫民形象——坎丁弗拉斯。这个艺术形象博得墨西哥人民的喜爱和同情,引起劳动群众的强烈共鸣。在影片里,一个忧郁的、气喘吁吁的流浪汉,踯躅街头。他头戴破毡帽,身穿古旧的长袖衬衫,上唇两端各留着一小撮胡子,裤子用粗绳系着……这是典型的墨西哥搬运工或仆人的形象,是莫雷诺着力塑造的坎丁弗拉斯。他的遭遇牵动着观众的心弦,使他们不禁联想到自己的或自己熟悉的人的命运。自从坎丁弗拉斯的形象在1936年的电影广告上第一次出现以来,他那粗犷的滑稽和辛辣的讽刺一直吸引着观众。象卓别林一样,莫雷诺也是一个哑剧演员。他用自己的手、眼和腿,表演着各种细腻的动作,使喜、怒、哀、乐之情变幻不定以至瞬息颠倒,引得观众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止不住眼泪直涌。如果说,卓别林塑造的夏尔洛是资本主义社会里中、小人物的代表,他在使人发笑的同时,也使人清楚地看到他所代表的人们的不幸和苦难,那末,莫雷诺塑造的坎丁弗拉斯的形象,也有同样耐人寻味的深刻社会意义。
莫雷诺主演过多种题材的影片。在《周游世界80天》和《蓓蓓》中,他扮演下层人物的角色。成功的表演,使他闻名美国。而在《尼·桑格,尼·阿琳娜》(或译《既没有热血,也没有决心》)中,对自命不凡、妄自尊大的斗牛士的微妙讽刺,则使他成为国际上名声煊赫的演员。莫雷诺扮演滑稽的斗牛士异常成功。人们说,今天,他是唯一能够一再使墨西哥城拥有五万个座位的世界最大斗牛场座无虚席的“斗牛士”。
可贵的是,莫雷诺敢于把讽刺的笔墨泼向资本主义的达官贵人,对他们极尽挖苦、揶揄之能事;而对劳苦大众,则寄以深切的同情。在一个独幕剧里,他扮演一个好心而又笨手笨脚的招待员。这个招待员把汤倒在一个内阁部长的脖颈上而使他狼狈不堪;他把大拇指伸进一个贵妇人的土豆酱里,并使她的牛排掉落地板上,而又用肮脏的手把牛排拾起来放回盘上,弄得这贵妇人哭笑不得……。
莫雷诺的影片,几乎在所有拉美国家风靡一时;莫雷诺对下层群众的同情,使他受到广泛的尊重。正如《美洲》杂志指出的:“在拉丁美洲,再也没有别的演员象他那样受到人们的崇敬”。在墨西哥不久前的一次选举中,他虽不在候选人之列,但竟得票二千多张。孩子们模仿他滑稽的步态和肩姿,含笑念着他演出中讽刺资本主义社会达官贵人的台词。莫雷诺塑造的坎丁弗拉斯还成了墨西哥城主要大街的壁画上的中心人物。连墨西哥街头的擦鞋童,也往往装扮成坎丁弗拉斯的模样以招揽生意。每当莫雷诺要在公众场合出现时,当局就得关闭该地区的当铺,免得分文不名的穷人为了看他演戏而典当他们微薄的财产。
艺术上的成就使莫雷诺成为百万富翁。但贫寒的出身使他在成名致富之后并没有忘记劳苦大众。据报道,莫雷诺还是墨西哥十分有名的慈善家。他把巨额收入的一半用于赒济。收入越多,用于赒济的钱也越多。他每年接受约六千次救济的请求,甚至1970年他心脏病发作后,还继续救济穷人的孩子。1952年,他在墨西哥发表了一个社会改革纲领,倡议每年增拨二千万比索的资金建设住房、医院和诊所。这个被称为“马德拉拿—米丘加”的计划正在成功地实施中,目前已建起一百多座大楼,而且仍在继续发展。因此,他前不久还在墨西哥城获得人道主义者奖金。
如今,莫雷诺虽已年届古稀,但人们仍可看到他在不倦地阅读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的作品。他在继续不倦地学习世界,了解世界。(附图片)
深受观众喜爱的马里奥·莫雷诺塑造的流浪汉坎丁弗拉斯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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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澳大利亚拾零
狂热的足球场
每星期六下午,澳大利亚墨尔本市的街上异常热闹。小汽车挂着不同颜色的旗子,孩子们戴着鲜艳夺目的帽子,妇女们围着花花绿绿的围巾,无论男女老少都兴致勃勃,他们是去球场看足球赛或当“啦啦队”队员的球迷。
比赛时,队员们劲头十足,观众更是情绪激动,手上使劲挥动小旗、帽子和围巾,大声喝采。比赛结束后,运动员精疲力尽,观众也声嘶力竭。人们议论的主题都是有关球赛的胜负。
澳大利亚人喜欢足球的程度,世上罕见。每场球赛,都是风雨无阻。即使在前些日子运输工人罢工、吃面包都成问题的情况下,人们还是照样狂热地奔向球场。
严明的计时器
澳大利亚私人汽车很多,要在街上找个存车之处是很难的。在允许存车的街道两旁,每隔四米有一个机动车停车计时器。车的主人必须自觉地按每小时十澳分往里面投硬币,但一次只限两小时。如果超过了计时器允许的时间,一旦被警察发现,就要罚款十二澳元。当事人在两星期内如不把钱交到警察局,那就等法院传票吧。
冷清的电影院
由于电视的普及,去电影院的人剧减,电影票价也随着增高。看一部新影片要花五澳元以上(相当于人民币十元)。据说,有时一场电影只有三、四个人看。在一个能容纳四、五百人的电影厅里、这显得多冷清啊!即便是放映流行的美国片子,全场也不过只有四、五十人。前些日子,美国著名影片《飘》再次上映,电影院才又一次卖了满座。但这种机会是很少的。
孙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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