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台湾厅里
彭龄
我带着孩子,随着参观的人群,走进台湾厅,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我想起在地中海边和台湾海员几次邂逅后的情景。此刻,他们又浪迹何处?在基隆、新加坡?还是在马塞、夏威夷呢?叶委员长国庆节前的重要谈话早已通过电波传向四面八方,他们听过之后,该是怎样的欣喜呢……
过去,由于三十多年人为的隔阂,以及林江一伙横行时那种极左思潮的影响,我们和台湾同胞在世界一隅萍水相逢,不是彼此怀着戒心,侧目而过,就是视而不见,冷若冰霜,难得打一声招呼。
随着“四人帮”的垮台,特别是我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和呼吁“三通”之后,这种情景逐渐有所缓解。就象“春江水暖鸭先知”一样,最先感受到这股解冻的春风的,恐怕莫过于海员了。我们的远洋船队和台湾海员在外国港口不期而遇的机会就更多了。
我在拉塔基亚港接待我国的远洋轮时,就好几次遇到在外轮上工作的台湾海员。
他们一看到祖国的船,总是激动万分,不是隔着甲板远远地招手,就是在劳动之余,乘别国海员登岸逛马路、看电影或去酒吧的时刻,三三两两,聚在我们船舷边,一边看着卸货,一边悄声议论。有时,在码头上遇到我们的船员还大大方方地问候。
啊啊,那位叫念唐的,胸口戴着父母送给他的一枚心型项链的青年,此刻在哪里呢?他抚摸着我们轮船上的雷达、罗经,看着那“中国制造”的字样,禁不住热泪横流。他告诉我,他父亲在门前种了两株相思树,年年岁岁,都要把那通红晶亮的相思子分赠给亲朋好友,让他们年年相思,莫忘故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项链上那颗金色的小心,里面是父母离开大陆时带走的一小撮故乡的泥土,母子两代人戴在胸口已经三十多年……
啊啊,那位祖籍山东瘦削的海员呢?当他捧着我们递给他的崂山矿泉水,久久地盯着那商标,双手微颤。仰脖喝一口,却又久久不肯咽下。仿佛要一点一点细品那故乡水的滋味,不住地喃喃自语:“家乡水……家乡水真甜哪!”喝一口,说一句。他噙着泪笑了,我们眼里却涌满了泪花……
啊啊,那位年纪最轻,却又见多识广的小倪呢?他看着墙上挂的照片,立刻说:“这是人民大会堂!”台湾海员们端详着那雄伟、端庄,金碧辉煌的建筑,不由发出一声声赞叹。又是他,奶声奶气地说:“听说,人民大会堂里,全国每一个省都有一个专门的大厅,其中还有台湾厅呢……”我向他们介绍了人民大会堂、介绍了台湾厅的陈设,并告诉他们毛主席、周总理生前都十分关心祖国的统一事业。周总理的骨灰,在撒向祖国江河大地之前,就是停放在台湾厅的……
啊啊,那位年纪最长的老萧呢?他听了,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凭那泪水在多皱的脸上横流:“台湾同胞谁不盼望统一呀?我们年年盼,天天眠,盼白了头发,揉碎了心哪!我今年就要告老退休了,也许,我……盼不到那一天。可我相信,那一天总会来的!台湾要回归,祖国要统一,谁也挡不住!”
啊啊,此刻,他们都在哪里?
直到孩子扯扯我的衣襟,我才从矇瞳中醒来,朝前移步。但是,那些台湾海员们的身影却总在我眼前晃动。
我停在《苏花公路》的油画前,分明看见念唐正搀着他年迈的父母沿着苏花公路向这里走来……
我在看《日月潭》的油画。仿佛看见那祖籍山东的海员,正举着一瓶刚刚灌满的清水,向我笑着:“我要带回山东,请家乡的父老尝尝!”……
啊,这是《玉山积雪》,我又听到那位小倪在给我背诵《望玉山》的诗句:
浮岚高卷日初生,
一片晴光照眼明……
我停在一对水牛角前。在台湾,水牛象征着勇敢、勤劳、耿直和一往无前的精神。台湾人民常把水牛角赠给亲友,鼓励他们勤奋不息……忽然,我看见这对水牛角捧在了老萧的手里,他一脸憨笑:
“哈!又看见你了,老弟!我无儿无女,象水牛一样,劳碌了一生。今天,有幸返回,把这对牛角送给故乡,启迪后人……”
“爸爸,您今天怎么了!”孩子奇怪地望着我。我笑着抱起他来,走向洒满阳光的天安门广场。我在想,怎么才能向他讲明白,多少人埋在心底的那个坚定的信念是一定要实现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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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时代的传声筒”及其它
赵大昕
据一位写诗的同志说,目前“颂歌”在一些诗作者眼中有些背运。我读到过贺敬之同志给流沙河同志的一封信,其中提到:“从祖国前途命运出发,表现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这在当前的诗歌创作中应该有它的地位,不能一律被认为‘假大空’。”我很赞成这位当年曾以“放声歌唱”激励了广大革命青年的老诗人的话。“误认”的事确实有的,但并不难克服。因为不是颂歌的诗作中,也有“假大空”的,试问:“清晨升起在地平线,就象假死后跃出坟墓的少女”,这形象有几分“真”或“实”?如就文坛来说,在当前任意编造的那些哀怨故事中,“假大空”的例子就更不难举出了。稍加对比,就可看出“表现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并非产生“假大空”的原因,而破除“假大空”,也无需排除“表现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
更加值得重视的,倒是有一种人在散布着一种一律排斥“表现积极向上的情绪”的倾向。无论新老诗人,只要是写的“颂歌”,只要是表现了积极向上的情绪,便会被这种人讥之为“应景诗”,作者也便会被戴上“新歌德派”之类的帽子。在某次创作会议上,一个诗作者向人炫耀说,“七一”前某报刊向他约稿,他简而对之:“这种诗我不会写的。”说完作出一副清高自恃的姿态,同那种以“本人不是共产党员”傲人的派头近同,似乎这便是“人格”,这便是“诗魂”,居然还有人为之迎风喝彩。这显然并不是出于什么“误认”,而是奉行着一种所谓“新的美学原则”:“不屑于作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也不屑于表现自我感情以外的丰功伟绩”云云。而一遇批评,便斥之为“棍子”。一面又用“新的美学原则”的棍子来横扫诗坛:这也不是诗,那也不是诗,许多著名老诗人的诗也成了所谓“大白话”,不在话下。
当然,在这些妄自尊大的人中,大多数还是生长在新中国的青年,他们抱这种态度,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但不能不看到,其中的确“也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对于人民的事业并无热情,对于无产阶级及其先锋队的战斗和胜利,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他们所感到兴趣而要不疲倦地歌颂的只有他自己,或者加上他所经营的小集团里的几个角色”。正是他们,也的确有意无意地在制造着关于“歌颂光明”和“刻画黑暗”方面的思想混乱。在这个问题上,被文艺史上的事实所一再证实过的毛泽东同志的观点还是对的。我们也可以这样回答说:“勇于作时代的传声筒,热情地表现自我感情以外的丰功伟绩”的诗作未必不伟大,而那些不屑于作时代的传声筒,也不屑于表现自我感情以外的“丰功伟绩”的诗作,也未必不渺小。
我们的时代,多么需要诗人们把震人心弦的颂歌唱遍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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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燕塞湖(外一首)
屠岸三十里碧波斜卧在二郎山口,凶悍的洪水已化作驯顺的涟漪。石河水库呵,盛一湖醇醪美酒,斟满在山岭间,熏醉了天地……轻舟慢移在绿水上,异壑奇峰——迎面来,侧身去,幻出千万幅动画;一片片青峦摇曳来,光雾曚昽,林木阴翳,罩一层浮动的薄纱。水尽山穷,仿佛进入了死水湾——前山叠后山,两山间一水又相通……悬崖峭壁上有几个白衣人在登攀,在采药。嶙峋的老人石映在天池中。燕塞湖,为挣脱长城巨臂的环抱,变作奔跃的电流飞向秦皇岛!
莲蓬山循石级攀上莲蓬山,登上望海亭,让秋风轻拂我的发烫的脸庞,我凭栏远眺,呵,整个绿化城躺在海湾边,这样的静谧,安详!拨开槐树枝,俯瞰千万户人家:花园,商店,街道,如整齐的棋盘,闹市的中心,树丛里,耸立着电视塔,塔后的金山嘴,展向无边的海天……我再看近处,山窝里露出一角灰墙,林彪的别墅象古怪而丑陋的堡垒,那山道,就是他仓皇出逃的地方,严峻的史实迫使我仔细地回味。海城呵,你——延展如历史的破折号,为什么这样宁静?我的心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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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吴老的故事
王宗柏
力挽危局
吴玉章回广州后,蒋介石已经独揽了军权、政权和党权,排斥迫害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士。何香凝一见到吴玉章,就热泪纵横。她说:“现在是跟北洋军阀决战的最后关头了,可是国民党内部情形这样糟,怎么办?”他们联络了不少国民党左派人士,经过酝酿,举行一次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监察委员联席扩大会议,通过了二五减租、实行党内民主、反对个人独裁等有利于革命的决议。
但是,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国民党内左右派斗争也日趋激烈。首先,蒋介石违背国民政府迁都武汉的决议,硬要把政府迁往他的巢穴——南昌,遭到大家的拒绝。接着,蒋介石又要求撤换苏联顾问鲍罗廷。在吴玉章等人的坚决反对下,这一无理要求又遭否决。
为了制裁蒋介石,国民党中央特设了一个由吴玉章等参加的“五人行动委员会”,并发表宣言和决定召开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会期已到,蒋介石忽然捎口信来要求延期。吴玉章义正词严地说:“开会日期早就通知了,为什么他不来?现在法定人数已足,为什么要让大家等他一个人?”会议按期召开。通过了统一党的领导机关等限制蒋介石独裁的决议和条例,还选出汪精卫、吴玉章等9人为中央常委,选出宋庆龄、林伯渠等6人为政治委员,共同组成15人的中央政治委员会,作为中央的集体领导机构。这样,就实际上剥夺了蒋介石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和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职务,给蒋介石以重大打击。
这时,革命势力与反革命势力开始了公开的较量。中国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曾经力挽危局。吴玉章当时竭力主张把第四军(叶挺同志所在的“铁军”)调往南京,以加强六军(林伯渠任政治部主任)和二军(李富春任政治部主任)的防御,同时呼应上海的革命势力,监视蒋介石的反革命活动。他还想建立一支完全由我党掌握的军队,并已将人员、粮饷、军械准备好。可是这些措施,都因为陈独秀的阻挠和国民党右派的破坏,未能实现。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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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散发草原气息的歌舞
宋扬
活跃在内蒙古草原上的乌兰牧骑——红色文艺工作队,对首都观众是比较熟悉的了。这次,锡林郭勒盟乌兰牧骑代表队又为我们带来充满草原人民生活气息的歌舞,在首都舞台上飘散着芬芳的奶香。
从他们的演出中,使我们看到这支队伍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蒙古族演员,他们全部用蒙语演出。蒙古族民间有一句俗语:草原上的花不好看,别处却没有;草原上的鸟唱得不好听,别处的鸟却学不会。一个民族的文艺,是另一个民族所不能代替的,在发展民族文艺事业中注意民族化,这是锡盟乌兰牧骑代表队的一条重要经验。
锡林郭勒盟乌兰牧骑所有演出节目,都是自己创作和改编的。当党的六中全会决议发表以后,队员为之鼓舞,闻风而动,立即创作了《六中全会放光芒》和《歌唱伟大的党》等歌曲,演唱表现了草原各族人民对《决议》热烈拥护和喜悦振奋的心情。此外他们还创作了不少反映牧民现实生活,富有浓郁的民族特点和地区特色的作品。他们的演出,受到牧民的欢迎。
锡盟乌兰牧骑代表队常年活跃在千里草原上,把民族的艺术之花,捧献给牧民群众,尽管艺术水平还不算高,也还存在某些缺点和不足,但他们始终保持着乌兰牧骑的本色,为发展少数民族文艺、落实党的民族政策不断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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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湖秋色〔中国画〕 周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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