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没治”还是不治?
  牛正武
这几天报上刊登了不少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的发言,很受群众的欢迎。人们说,从发言里不仅得到鼓舞,更重要的是看到了由乱到治的希望,增加了信心。
这使我想起在林彪、“四人帮”横行的日子里,盛行一句歇后语:瞎子闹眼睛——没治了。
那时候,搞特权成风。“有权就有一切”,“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成了那些“火箭干部”的信条,一朝权在手,便胡作非为,无法无天。那时候,走后门成风,请客送礼成风:请吃者曰,不吃不喝办不成事。吃请者曰,不吃白不吃,不要白不要。那时候,私分商品成风:好烟试抽,名酒试喝,罐头试吃,收音机试听,电视机试看,手表试戴。
那时候,人们看到社会风气败坏,作祟者的总根子是上边的林彪、江青一伙,感到没法可治,改变无望,只能用“瞎子闹眼睛——没治了”,来表示不满和愤慨。
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不再认为这种种恶劣的社会风气是不可扭转的恶性循环,看到了根治的希望,并起而声讨、抵制、铲除这种种歪风邪气。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把被“四人帮”破坏了的社会风气彻底改正过来并不那么容易。因此,人们对不良风气表示愤慨的那句“没治了”,至今仍然时有所闻,这并不奇怪。不过,今天说“没治”这句话的,有的是一边喊着“没治”、一边还在搞不正之风的人。有些人口头上也和大家一起对不正之风表示不满,实际上却对不正之风恋恋不舍。会上做报告振振有词,会下搞邪门毫不脸红。他们有请照样吃,有礼照样受,特殊化照样搞,后门照样走,嘴里还说着:“没治了,没治了。”那句“没治了”竟成了他们的遁词。这就使人们不能不提出一个疑问:究竟是没治了呢,还是不治?
这里要提醒那些有权治而不治者:今天,全国人心思治,人心思四化,人心思良好的社会风气,决不会再容忍种种恶劣的社会风气长期存在下去。如果有谁看不到全国人心之所向,迟早是要摔大跟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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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扫街的老郭
  胡克刚
沙——沙,沙——沙,……
这声音是那么均匀,那么沉稳,那么有力,那么坚韧。夏天,当东方刚刚露出一抹晨曦的时候;冬天,那些忠于职守的路灯还在寒风中闪烁的时候,这沉稳、坚韧、不达尽头决不停歇的扫地声就响起了。
啊,老郭,这是你,这一定又是你冒着晨风夜露一秒不迟地上班了。那准时响起的扫地声,犹如长鸣的金钟,唤我醒来,催我奋起。不,这不是扫地声,这是旋律优美的乐曲,是音韵铿锵的诗歌!
那是十年前一个深冬的清晨。我因为整天兵荒马乱,专业荒疏而感到心情郁闷,就老早起来,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在街上徘徊漫步。那时市内街道几乎都是脏乱不堪,而我们住的这条街却总是那么干净。是谁打扫的?我有点惊异,可又无心多想,于是继续信步踱去。走着,走着,忽听后面赶来一阵沙沙声。我扭头一看,是位年老的清道员,拿着扫帚,正在一块干净的地上细心地扫着我扔下的一些烟头。我心里立刻感到内疚,心想如果有人把我整好的讲稿弄脏,我也会不高兴的。于是,我转回身,抱歉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并和他闲聊起来。
从此,我和老郭就结下了交情,不论阴天晴天,清晨,我俩总要在一起,一边扫街,一边闲聊,互相冒冒气儿,也打打气儿。
然而,在我们相识半年后的一天,那从不曾中断的沙沙声消失了。那天,老郭是照常上班的,遇到破坏卫生、不尊重别人劳动的人,也照常是认真不苟的。谁料,这次他碰上了几个长发短须的“怪客”,敢打老师的“白卷英雄”。他们把吃剩的瓜皮、果皮满街乱扔,老郭批评了他们几句,谁知便闯了祸,遭了一阵毒打。等我出来时,他已躺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揉着他那条被踢伤的腿,我赶忙借来一辆三轮,拉他上了医院……一晃几年,这街上就再没见到他那朴实勤劳的身影,再没听到那日日响起的沙沙声。
1977年的一个春晨,老伴猛地把我推醒:“喂,你听你听!”沙——沙,沙——沙,啊,是他?我连忙穿衣跑下楼。“啊,老郭!”只见他容光焕发地站在霞光照耀的街头,胸前挂着菱形的红塑料烫金字的工作证。我紧紧握住他那满是老茧的手,俩人哈哈笑啊,笑个不停。
老郭又拉起了清扫车。受伤的腿虽有点跛,可手中的扫帚还是挥舞得那么有劲,那沙沙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坚韧、响亮——冬天的风吼压不下它,夏天的雀噪盖不住它,汽车的轰鸣比不过它。不论白天深夜,每当我为工作困难伤脑筋的时候,耳边常常响起那不达尽头决不停歇的声音:
沙——沙,
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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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油焖笋》之后
  ——一位政协委员的来信编辑同志:
我是江西省吉安专区永新县人,现任江苏省农业科学院研究员和全国政协委员,前几天到北京参加政协会。最近看到贵报第八版一篇题为《油焖笋》的小品文,我感到极有兴趣。其所以有兴趣,是因为大约在六、七年以前,我也买到过一瓶江西井冈山出品的油焖笋,和这篇文章中所描写的情况非常相似:“油已凝结,笋已发白”,味虽未变酸,很不好吃。我们一家人当时都很难过:井冈山是我国革命圣地,而恰好我又是井冈山的人,生产出这样的食品,不仅有辱革命圣地的名誉,我自己也很不光采。江西也从来没有那样的“烹调风格”!当时我们只是自认倒霉,并且引以为戒,以后再不买自己家乡出产的油焖笋了。
没有想到,事隔六、七年之后,情况仍然没有改进,江西制造油焖笋的工厂未免太不求上进了!我希望贵报除发表了这篇小品文之外,还能将我这封信转致那个油焖笋工厂,一定要改进产品质量,不能这样马马虎虎了,把东西推出门就了事!(我们家乡素来是生产茶籽油的地方,茶籽油即令是冬天也不会凝结的,不知该厂是用的什么油?)
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盛彤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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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欧陆风情
  吴祖光
  五、汉学家
女儿双双问我:“你们到法国去干什么?”
我回答说:“巴黎举行了一个会议,讨论的题目是: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文学。”女儿说:“真逗。”
想一想之后,我也觉得“真逗”。“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文学”,不是我们中国人自己也从来没有开过一次哪怕是很小的会来讨论过吗?在出国之前,由于需要写一篇关于抗战戏剧的论文并作一次发言,我曾找过一位戏剧艺术研究机构的负责同志,希望从这里得到一些有关的资料,但是我得到的答复是:“没有。”
我太孤陋,热心于中国学问的人远远不止于是法国人;参加这个讨论会的人遍及世界上的各个角落,英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德国人、荷兰人、巴西人……以及香港人,这些人都是“汉学家”。
主持这次会议的巴黎第三大学中国文学系主任于儒伯教授曾在中国读过北京大学,他对中国文学艺术的喜爱达到了着迷的程度。他的中国话说得不流畅,但遣词用字十分准确。
他的名字按照法语拼音应当是儒尔曼,于儒伯是他取的中国名字,还有一个别号叫如柏,完全是中国化了。在开会前,为了更多地了解我们参加会议的几位中国作家的情况,他争分夺秒地随时搜集材料。我坐在他的汽车里,他开车,在巴黎街上的汽车长阵里疾驶;在方向盘前面的小横格子上放着一叠纸和笔,在遇见十字路口的红灯,停车的短暂时刻,他抢着把刚才问过我的话记录下来。他的心看来完全放在询问和了解上了。
完全秃了顶的于教授还会唱两段京剧,一段是《捉放曹》,另一段是《四郎探母》。有一次,我们几个人为了抢时间,在大街的人行道上赶路时,他抬腿作了一个京剧武生的身段,喊道:“巴图鲁!杀!”
最近我才听到,儒尔曼之所以最终成为一名中国文学专家,起因于在40年代听了留法的中国歌唱家周小燕唱的几首中国民歌,他完全被美丽的中国音乐迷住了,于是开始专攻中文。
在巴黎见到的法国汉学家所从事的专题研究都是什么呢?开列下面的题目是很有意思的:
戴丽芬·波德立夫人在翻译柳宗元的诗,她和我商量“欸乃一声山水绿”怎样翻译更能传神?她不久前翻译出书的是《西游记》第一部。
巴黎第七大学吴德明教授研究的是汉朝的司马相如赋。
年轻的来仙客先生熟悉中国的曲艺和相声。他对中国的理解到了这样的程度,当听到诗人艾青说:“我离开巴黎已经50年……”时,他立即纠正说:“应当是48年,你是1932年离开巴黎的。”
最近法国翻译出版了中国的《盐铁论》和《商君书》。
各国汉学家在这次讨论会上的讲题涉及到的中国当代作家有:老舍、郁达夫、茅盾、萧军、丁玲、赵树理、巴金、张天翼、艾芜、沙汀、胡风、路翎、戴望舒、卞之琳、梁实秋、马烽等,谈得最多的是艾青。 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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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朴实中见精深
  ——《爱尔兰和爱尔兰人民摄影展览》观后
  邓历耕
《爱尔兰和爱尔兰人民摄影展览》8月8日至21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然后到呼和浩特和成都展出。这是爱尔兰在中国举办的第一个展览。
展出的一百余幅彩色照片,都是爱尔兰青年摄影家凯利和戴利的作品,是他们三年多来艺术创作的结晶。
在这些照片中,作者倾注了他们对自己祖国的热爱,用照相机描绘了爱尔兰美丽的大自然和丰富多采的人民生活:牧歌式的田园风光,迷人的山峦,宁静的湖泊,多姿多采的民间习俗,朴实的爱尔兰农民肖像……
展出的照片虽然是由两位摄影家拍摄的,由于两位摄影家的艺术风格的一致,使展览浑然成一体。凯利和戴利都喜欢用自然光拍摄,都喜欢纯朴无华的风格,都善于在平凡中发现美。他们没有借助于奇特的暗室制作技法,没有炫耀新的摄影设备和新的表现方法,而是力争真实地、不事雕琢地表现生活自身的美。有一张题为“耕地……”的照片,表现的是一台拖拉机在耕作,而拖拉机周围却是一群飞翔着的鸟,整个画面给人以强烈的春天的气息;《西部湖上的鷭》表现的是一只鷭鸟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游弋,照片的色彩是粉红色的,真象一幅水粉画,具有诗一样的美;《寂静与安宁》拍的是一条横卧在碧水上的红色的空船,表现了强烈的色彩对比;《卖主还是买主?农民赶集》、《集市上的幸福人》等则从各个角度表现了集市上的青年人的形象,生活气息浓郁。总之,许多照片的艺术表现手法,都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
凯利和戴利两位摄影家都非常喜爱中国,至今他们还精心地保存着近三年来的中国画报,从画报上来了解中国和中国的摄影情况。他们珍惜这次访华的机会,准备到我国各地采访拍照,回国后举办访华摄影展览,进一步促进中爱两国人民间的相互了解和友谊。我们预祝他们在这次活动中取得新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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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呵,彩云(外一首)
  于宗信呵,彩云,台湾飘来的彩云,多么浓烈,多么鲜丽,带来了故乡的气息——稻香蔗甜,桔黄花红,山青水碧……在祖国大陆,在母亲怀里,彩云呵,洒下盼望回归的泪滴;呵,如水的柔情,如火的情意,在蓝天上,写下一行行思念的诗句……
珍珠在淡水河入海的碧波之中,采珠女在采集着心爱的结晶,象映在日月潭山胞杵歌的舞步,象驶出基隆港出海踏涛的帆影……呵,捧起一颗颗放射异彩的珍珠,她们笑着打开了丰富美丽的心灵;因为祖国是孕育珍珠的母亲,把它,做为亲人团聚的礼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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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集市上的幸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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