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22日人民日报 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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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参加国际世界语大会有感
巴金
最近我去了一趟北欧。我是第一次到那里。走出斯德哥尔摩机场时,我还以为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但是住下来,我感到了家庭的温暖。我在瑞典的首都住不到两个星期,离开这个由14个小岛构成、由70道桥连接起来的风景如画的和平城市的时候,我感到十分留恋。
我是去出席第六十五届国际世界语大会的。我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学世界语,自己也讲不清楚了,可能是在1921年。但认真地学习它、而且继续不断地学下去,却是1924年到1925年的事情。我在南京上学,课余向上海世界语书店函购了一些书,其中有柴门霍甫的《基础文选》和他的其它译著。我一本一本地读下去,买得到的书全读了。因为是自修,专门看书,说话不习惯。后来我在法国,常和两三个朋友用世界语通信。1928年12月初我回到上海,住在旅馆里,友人索非来看我,他当时还担任上海世界语学会的秘书或者干事一类的职务,他说:“学会的房子空着,你搬来住几天再说吧。”我就搬了过去,在鸿兴坊上海世界语学会的房子里,搭起帆布床睡了将近半个月,后来在附近的宝光里租到屋子,我才离开了鸿兴坊。但从这时起我就做了学会的会员,不久又当了理事,也帮忙做一点工作。有一个时期,我每天晚上同索非一起到鸿兴坊去“上班”,回答一些世界语者来信,修改函授学校学生的课卷。我还根据世界语翻译了几本书,如日本秋田雨雀的剧本《骷髅的跳舞》、意大利爱·亚米西斯的独幕剧《过客之花》、苏联阿·托尔斯泰的剧本《丹东之死》和匈牙利尤利·巴基的原著小说《秋天里的春天》。一直到1932年“一·二八”事变,日军的炮火使鸿兴坊化为灰烬,我才搬出闸北,上海世界语学会终于消亡,我也就离开了世界语运动。
在十年浩劫中,“四人帮”用“上海市委”的名义把我打成“不戴帽”的“反革命”,剥夺了我写作的权利。我偷偷地搞点翻译,空下来时也翻看家里有的一些世界语书。忘记了的单字又渐渐地熟习起来。我仿佛回到了青年时代,对世界语的兴趣又浓了。所以我出席了国际世界语大会。
五十多年前,我就听人讲起这样的国际世界语大会。在上海世界语学会里,我只是偶尔听见人用世界语交谈。现在来到大会会场,会场内外,上上下下,到处都是亲切的笑脸和友好的谈笑。从几十个国家来的人,讲着同样的语言,而且讲得非常流畅、自然。在会场内,人们报告、讨论,用世界语就象用本民族语言那样地纯熟。坐在那里,我仿佛在参加和睦家庭的聚会。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但是多年来我盼望的、想象的正是这样。我感到遗憾的,只是自己还不能自由使用这种语言,它们从别人口里出来象潺潺的流水,或者象不绝的喷泉;有时又象唱歌或者演奏乐曲,听着听着,甚至令人神往,使人陶醉。但是它们从我的嘴里出来,却象一些不曾磨光的石子堵在一起,动不了。不过我并不灰心。我们中国代表团里的年轻人讲得好,讲得熟,他们交了不少新朋友,他们同朋友们谈得很融洽,希望在他们的身上。
我去北欧前,友人劝我不要参加这次的大会,甚至在动身前一两天,还有人劝阻说:你年纪大了,不应当为这样的会奔波。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些年我一直关心国际语的问题。经过这次大会,我对世界语的信念更加坚强了。我坚信世界语一定会成为全人类公用的语言。
中国人把Esperanto称为“世界语”,我认为这种译法很好。经过93年的考验,波兰眼科医生柴门霍甫创造的Esperanto成了全世界人民所承认的唯一的“世界语”。它已经活起来,不断地发展、丰富,成为活的语言。我学习世界语的时候,手边只有一本卡伯博士编的薄薄的字典,现在我可以使用1,300页的插图本大字典了。世界语的确在发展,它的用途在扩大,参加今年大会的一千八百多人中间,象我这样的老人只是少数,整个会场里充满了朝气,充满了友情。
在斯德哥尔摩,我还有一些瑞典文化界的朋友,因此我也有不少会外活动。朋友们见面,首先问我关于世界语的事情,他们不大相信它会成为“真正的世界语”。我便向他们说明我的看法:世界语一定会发展,但是它并不代替任何民族、任何人民的语言,它只是在这之外的一种共同的辅助语。每个民族都可以用这种辅助语和别的民族交往。将来有一天,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的正式文件也可以用世界语印发。我常常想:要是人人都学世界语,那么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新形势、新局面?倘使在全世界都象在大会会场一样,那该有多好!世界语是易学易懂的,这是人造语的长处,不仅对于欧洲人,对于我们亚洲人,对于其他的民族,它也是如此。即使是人造语吧,它既然给人们使用了,活起来了,它就会发展、变化,而且一直发展、变化下去。由简单变为复杂,由单薄变为丰富,更丰富,而且积累起它自己的文学宝库……。
在斯德哥尔摩的大会上,我看到了世界语的无限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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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意大利首都著名的威尼斯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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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马可·波罗游记》的笔录者
吕同六
一部优秀的作品,可以传遍世界。1298年,在意大利热那亚一座监狱里,《马可·波罗游记》(下称《游记》)问世了。这部游记,以巨大的艺术魅力,向意大利人和欧洲人描绘了古老的中国文明和奇异的东方世界,轰动了西方。六百多年来,《游记》广为传播,成为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作品之一;马可·波罗的名字也作为中意两国人民友好的象征而载入史册。
当读者阅读这部脍炙人口的作品时,可曾想到,它还包含了另一位意大利人的辛勤劳动?他,就是《马可·波罗游记》的笔录者鲁思蒂谦诺。
鲁思蒂谦诺的名字,对于今天的许多读者几乎是陌生的。其实,他在世时就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了。
鲁思蒂谦诺又叫鲁思蒂凯洛,意大利比萨人,生活在13世纪。比萨是意大利中部一座古城,濒临利古里海,具有悠久的文化,又是同法国和东方交往密切的城市之一。鲁思蒂谦诺从小就受到比萨文化传统的熏陶。起先,他在比萨学习法语,后来前往法国,专门研究法国骑士文学。不久就用法语写作骑士传奇小说。13世纪是欧洲骑士传奇繁荣的时代,尤以法国最为兴盛。鲁思蒂谦诺在1270年用法语写成骑士传奇集《梅里亚杜斯》。这部传奇很快传入意大利,在各城邦君主、贵族的宫廷里以及骑士传奇读者中广为流传,并受到热烈欢迎。文学史家们认为,它是在意大利流传的骑士传奇的主要经典之一。
后来,鲁思蒂谦诺返回意大利。13世纪末叶,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座海上城市交战。1298年,鲁思蒂谦诺参加威尼斯的舰队,在库尔佐加海战中被俘,身陷囹圄。适巧马可·波罗也在同一战役中被俘,囚于热那亚监狱,成为鲁思蒂谦诺的难友。据另一说,鲁思蒂谦诺入狱的时间要比马可·波罗早数年,系在梅洛里亚战役中被俘。
在狱中,马可·波罗向鲁思蒂谦诺口述他在中国和东方的见闻,鲁思蒂谦诺用法语记录下来。一部举世闻名的《马可·波罗游记》,或称《东方见闻录》就此诞生了。
文学史专家认为,鲁思蒂谦诺在笔录《马可·波罗游记》时,态度严谨忠实。有的学者指出,《游记》的文字流畅自然,不尚浮华夸张,体现了历史的真实和马可·波罗口述的特点。但其中关于人物举止行动和战斗场面的某些描述,又可看出鲁思蒂谦诺的手笔。也有的专家认为,《游记》中某些场面所具有的传奇和浪漫色彩,是同鲁思蒂谦诺擅长于骑士传奇的写作分不开的。可以肯定地说,仅就笔录马可·波罗的口述,使之成书,广为流传并名扬世界而言,鲁思蒂谦诺的贡献也是值得后人铭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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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肯尼亚山
气势雄伟、巍峨壮观的肯尼亚山,是仅次于乞力马扎罗山的非洲第二高峰,主峰巴蒂安海拔5,199米。肯尼亚山之奇,在于它虽北近赤道,山顶却终年积雪。每年一、二、六月,天气晴朗,山顶的皑皑白雪在骄阳照耀下熠熠闪光,其它月份则云雾缭绕,自下仰望,真有“山在虚无缥缈间”之感。
肯尼亚山曾是1952年爆发的反殖民主义武装斗争“茅茅运动”十分活跃的地区。肯尼亚人民利用这里的天然条件坚持游击战争,给予殖民当局以有力打击。
肯尼亚山层峦叠嶂,峡幽谷深,有着丰富的动植物资源。那里野果繁多,是珍禽异兽栖息繁殖的天然场所。位于海拔3,350米、面积591平方公里的肯尼亚山国家公园里栖息着大象、斑马、豹、羚羊、蹄兔等珍贵动物。正由于肯尼亚山林茂、兽奇、水碧、山青,它是举世闻名的游览区,每年有很多国内外游客前来登山览胜。·治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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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名扬世界的意大利小提琴
李德真
在音乐之都维也纳,在艺术名城巴黎,在大西洋彼岸的费城和大洋洲的悉尼音乐厅,在几乎遍布五洲的许多音乐会上,意大利制作的小提琴都曾以其如歌如诉的奏鸣、幽婉动人的音色,深深地吸引着广大音乐爱好者。贝多芬、海顿、莫扎特、门德尔松……多少音乐大师的名作,简直与意大利小提琴结下了难解之缘。
早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音乐艺术就已空前繁荣。它促进了制琴业的迅速发展。从16世纪到18世纪,意大利出产的小提琴即闻名于世。玛基尼、阿玛蒂、斯特拉第瓦利和瓜尔涅利,是当时最杰出的4位制琴大师。他们制作的小提琴都有独到之处,具有极其优美和无限动人的音色,既如少女歌喉般婉转,又有管风琴般的肃穆庄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境地。至今,世界上一些著名的博物馆中,还珍藏有他们的杰作。人们把他们制作的小提琴看作稀世之宝。
玛基尼是意大利布雷恰小城里的提琴制作家。流传至今的琴板开料径切法和在琴内采用角木,就是他首倡的。他制作的小提琴发音深厚宏亮,传远效果好,音质别有风味。阿玛蒂是意大利北部克雷蒙纳小城中的有名提琴制作家。他制作的小提琴面板弧度较高,四周很薄,易于振动,音质甜美。斯特拉第瓦利是取得辉煌业绩的提琴制作家,他把全部生涯献给小提琴的改进工作。他制作的小提琴发音强而有力,音色圆润、含蓄、纯净、丰厚、优美动听。瓜尔涅利也是一位很有成就的提琴制作家。他制作的小提琴发音格外深厚宏亮。
几百年前,在没有仪器测试的情况下,意大利制琴大师们使用阿尔卑斯山生长的纹理均匀的云杉木做面板,完全凭借听觉来选择木料。他们用木棍敲击原木一端,而在另一端附耳静听,探测其声音是否清脆响亮。锯成板材后,还要用指关节轻击木板,听其发音高低、强弱和声音衰减的快慢来区别它的优劣。意大利古琴往往轻得惊人,这与当时采伐木材的方法有关。他们先选好制琴的树木,在冬天将树干的皮剥掉,待春天发芽,耗尽树干中的有机树汁,树干干枯后,用这种有良好共振条件的“新枯立木”做琴,声音特别理想。
300年来,世界上许多制琴师一直在模仿意大利制琴大师们的琴型和尺寸,制作提琴。奇怪的是,无论模仿得多么维肖,在音响效果上总是大为逊色。他们在工艺上有什么秘诀呢?
长期以来,世界上许多提琴制造家、声学家、化学家、数学家和物理学家,都参与了提琴的研究工作,努力寻求意大利小提琴发音上的“诀窍”。近10年来,国外科技界利用各种最新的技术对小提琴的物理、化学和声学各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测试和研究工作。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一些乐器研究单位和提琴制作家们,也在从事对意大利古琴的研究,并取得了一些成绩。看来,揭开300年来的古意大利提琴的秘密,为时也许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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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多采的挪威艺术
绚丽多姿、富有北欧风情特点的挪威艺术,在欧洲别具一格。无论是远古石器时代、铜器时代的岩洞艺术,或王国统一时期、9——13世纪的绘画、雕塑、服饰、器皿,以及挪威的哥特式教堂建筑装饰等等,都具有浓厚的民族气息。
挪威艺术家们创作的大量艺术作品,描绘了挪威美丽的自然景色,反映了当地人民多采的生活:海岸的悬崖、覆雪的高山、苍翠的森林、飞泻的瀑布,以及渔民的生活和惊险的捕鲸情景……人们可以从中看到挪威如画的风光和勤劳质朴的人民的风采。
13世纪挪威一度衰落。这个世纪末,丹麦封建主开始了对挪威长达几个世纪的统治;中世纪流行于欧洲的黑死病也给挪威带来严重的灾难。这一切,曾使挪威民族艺术的发展受到很大损害。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许多优秀的挪威画家、雕刻家,都不得不侨居欧洲大陆一些城市,如哥本哈根、德累斯顿、杜塞尔多夫、巴黎等地,从事艺术创作。近一个世纪以来,欧洲陆续出现的各种资产阶级艺术流派,对挪威的艺术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挪威民族是富有艺术才华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挪威本土又涌现出不少优秀的画家、雕刻家、工艺美术家。挪威艺术的民族风格重新受到重视,并得到发展。挪威人民珍视民族艺术遗产。首都奥斯陆为数众多的艺术展览馆是最好的证明。奥斯陆的国家展览馆陈列的挪威古代、中世纪和18、19世纪的珍贵艺术品,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但是人们要参观最有代表性的挪威现代美术作品,则要到奥斯陆的其他几座博物馆。在芒奇博物馆里,收藏着现代挪威最著名的画家爱德华·芒奇(1863—1944)的作品。芒奇以擅长人物画、风景画著称,他的石刻、木刻也很出色。他还为奥斯陆大学绘制了一套壁画。奥斯陆有一座专门陈列挪威著名雕刻家古斯塔夫·维吉兰(1869—1943)作品的公园。在维吉兰的作品里,充满生活情趣,欧洲古老的传统、现代艺术思潮、挪威民族风格融于一炉(右图)。维吉兰昔日的工作室,现在已辟为博物馆。饶有趣味的是,奥斯陆市政大厦,被人们称为“挪威历史教科书”。这是因为市政厅里有现代挪威艺术家以挪威历史为题材绘制的巨型壁画。
在挪威桑纳菲奥尔城,人们可以看见一座描绘古代挪威渔民与巨鲸搏斗的雕塑群像。这座雕塑群像,气势雄伟,形象生动,是挪威人民与大自然搏斗中的顽强、勇敢、无畏精神的象征(上图)。这是挪威现代艺术家克努特·斯特恩的作品。塑像安装在活动架上,每昼夜旋转一圈。这座富有挪威传统民族风格、构思巧妙、独具匠心的雕塑群像,深为挪威群众所喜爱。
·乐山·(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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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峡谷”
在喜马拉雅山西南侧,有一条南丹·卡南峡谷。严寒的冬季,这儿冰天雪地,沉寂萧疏,飞鸟绝迹,人踪罕见。但到来年五月中旬,积雪开始消融,几场细润的春雨之后,它就成了遐迩闻名的“花之峡谷”。
在短短的时间里,大自然在峡谷中铺展开五彩缤纷的鲜花组成的地毯。天空随即充满婉转清丽的鸟鸣。丛丛簇簇的石竹花、红色的报春花、黄白色的银莲花最早抽蕊吐瓣,却最迟枯萎凋落。布拉马·卡马尔花羞答答地将暗紫色的花朵掩藏在顶部苍翠欲滴的绿叶间,只在空气中散溢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在峡谷周围的高坡上,粉绿绛红的杜鹃花密布。在干涸的河道里,大片的紫黄莲开放着粉红和大红的柔嫩花朵。远处是蓝色的罂粟、黄色的拖鞋兰,深红的麝香草、蓝色的翠雀花,还有翠菊、雏菊、天竺葵、勿忘我……姹紫嫣红、争奇斗妍。
峡谷宽约二点四公里,峡口在海拔三千八百多米高处蜿蜒上升到四千二百多米高度的拉里·班克冰川的边缘终止,长约三点二公里。冰川融化的雪水,汇成普什帕瓦提河,雀跃欢腾,顺着鲜花怒放的峡谷倾泻而下。每年七月中旬至八月中旬,是南丹·卡南峡谷百花盛开的时期。附近的和国外的大自然爱好者、旅游者和香客纷纷慕名来到这个传奇般的“花之峡谷”。他们从峡口到峡谷中部,沿着普什瓦提河畔支起帐篷。然而更饶有兴味的,是到峡谷尽头挨近拉里·班克冰川的高处安营扎寨。那里,四周环绕着的本是蔚蓝色的地平面,奇峰突起的?岩峭壁和终年不化的积雪。可是,随着春天的脚步,巨大的花毯一天天地向帐篷前伸展。旅游者可能会在一天早上醒来时,突然发现娇嫩的鲜花竟开进帐篷里来哩!
花谷春天的早晨晴朗灿烂,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洁白的轻云。河水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银光。但有时也会碰到起雾。这时候,整个峡谷都笼罩在奶白色的雾霭中。霎时间,美丽如画的景色消失了,旅游者只得蛰伏在帐篷中,等候云消雾散。但在大多数日子里,人们可以在花海里徜徉流连,陶醉在花团锦簇的美景之中。
秋天临近时,这花团锦簇的“嘉年华会”也就临近尾声。待到花儿凋零,南丹·卡南峡谷彩色缤纷的花毯变成了枯黄色。随后,寂静和冰雪,重又统治了峡谷。然而,在皑皑积雪之下,又孕育着下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季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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