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吾日三省吾身
  东方既白
在十年大动乱中,所发生的骇异现象之一是,一方面批判曾子说的“吾日三省吾身”,是所谓唯心主义的关门修养;一方面又要你早早晚晚,“请示汇报”,不是一日三省而是十省,无非要把自己说得一钱不值。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唯心主义。有好几年的时光,就这样没完没了的消磨掉了。
现在,虽已时过境迁,但象这样闹剧性的历史教训,还是该记取的。
所谓“吾日三省吾身”,讲的是自我反省,自我批评,有什么不好?不易实行,倒是真的。试问,谁是白璧无瑕的完人?孔夫子不是圣人吗?但是子见南子,子路不高兴了,孔夫子也只好含糊地说:“天厌之,天厌之。”由此可见,作为一个无私的共产党员来说,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在做好事的同时,也不免做错事,经常进行自我反省,自我批评,有什么不好呢?特别是领导干部,因为权重,影响也大。如果能经常保持一副清醒的头脑,进行自我反省,自我批评,就有可能多做好事,少做错事。切不要自满自足,以为一贯正确,更不要自以为真理都在我的手里,已用不到自我反省,自我批评。天下没有这么一回事。把群众看作是阿斗的时期已过去了。
古来多少正直之士,是非常注重自我修养的。举一个例子,在明朝嘉靖年间,有一个直臣叫杨继盛的,他愤慨于当时赫赫有名的、炙手可热的权相严嵩的祸国殃民,甘冒杀身之祸,疏论严嵩十罪、五奸,终于惨遭杀戮。象这样一位大义凛然的直臣,看起来有点愚狂,其实他倒是事事细心、谨慎的,这在他赴义前一夕给妻儿的遗嘱,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在给儿子的遗嘱中有一段话:“心以思为职,或独坐时,或夜深时,念头一起,则自思曰:这是好念,是恶念?若是好念,便扩充起来,必见之行;若是恶念,便禁止勿思。凡行一事,则思之,以为此事合天理,不合天理。若是合天理,便行;若是不合天理,便止而勿行,不可为分毫违心害理之事……。”其意与“吾日三省吾身”相同,不过说得更为具体而已。
我们熟悉的东西快闲起来了,迎面而来的是我们从来不熟悉的,即使兢兢业业,差错和失误也在所难免。因此,把刘少奇同志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曾提过的“吾日三省吾身”这句古话,作为共产党员在实践中锻炼党性的途径之一,特别是领导干部把它作为座右铭之一,是只有好处、决不会有坏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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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宝剑·青春·墓碑
  ——记长埋陶然亭的一对恋人
  姜德明
30年前,我们刚到北京,便利用假日去看了陶然亭。那里风景美吗?明明知道去过的人回来说,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荒凉的臭水塘了,可是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跑去了。吸引我们的是几百年来入京试举的士子们在这里赋诗饮酒吗?是传说中香妃的坟和热闹过一阵子的赛金花的墓吗?是,又不完全是,因为我们更想一见的是高君宇和石评梅的墓碑。
我们很快地在荒凉的湖畔,找到了并立在一起的这对恋人的墓碑。看到评梅女士在君宇同志墓碑上手书的题词: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像
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
刊在碑上。
君宇!我无力挽住你
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
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
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评梅
高君宇病逝于1925年3月,年仅29岁。想不到3年之后,石评梅也埋骨恋人的墓侧。那是在1928年9月,她只有26岁。生前他们常来陶然亭散步,畅谈人生的理想。高君宇死后,石评梅为他立碑,经常来墓畔凭吊,思念引她进步的一位共产党人。看到这墓碑,有谁不为这一对革命青年的坚贞爱情而动心呢!
高君宇同志在五四运动时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代表,邓中夏同志的战友,李大钊同志的学生。1920年9月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君宇同志当选为书记。1922年1月,他同王尽美同志等代表中国共产党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和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他又参加了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被选为中央委员。1923年,君宇同志是“二七”大罢工的领导人之一,1924年又同李大钊、毛泽东同志在一起以共产党员的身份参加了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高君宇同志是我党早期的活动家之一。
石评梅呢?是“五四”浪潮冲击出来的一位新女性,一位渴望进步的青年。1923年毕业于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在学校时就热爱文艺,1922年在《晨报》副刊上发表剧本《这是谁的罪?》,以后又不断在《语丝》等刊物上发表创作。她毕业后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教书,这期间又编过《蔷薇周刊》。她似乎最爱写诗,但是留给世间的却是两本散文集,《偶然草》和《涛语》。虽然主要是爱情的篇页,情调也有些感伤,但是感情的真挚,文字的流畅,丰富了新文学创始期散文创作的成绩。1927年3月,君宇同志逝世两周年的时候,她在《语丝》上发表了《祭献之词》:
生命之星照临着你的坟茔。
溪水似丝带绕着你的玉颈,
往日冰雪曾埋过多少温情?
你的墓草青了黄黄了又青,
如我心化作春水又冻成冰。
啊坟墓你是我的生命深潭,
恍惚的梦中如浓醴般甘甜;
我的泪珠滴在你僵冷胸前,
丛丛青草植在你毋忘心田。
世界已捣碎毁灭不象从前,
我依然戴青春不朽的花冠;
我们虽则幽明只隔了一线,
爱的灵魂永远在怀中睡眠。
天空轻轻颤荡着哀悼之曲。
50年代初,陶然亭开辟为公园的时候,墓碑被保留下来。然而,经过十年浩劫以后,光秃秃的再也找不到这墓碑了!这是“四人帮”一伙有意让人忘记过去,忘记革命。他们存心要把世间一切美好的、能够激发人们高尚情操的事物全部毁灭掉。
我忽然想起清代诗人袁枚的一首诗:
江山也要伟人扶,
神化丹青即画图;
赖有岳于双少保,
人间始觉重西湖。
那些一心要使大地白茫茫一片,而把历史和前人的足迹全部抹掉的人,真的连当年的袁子才也远远不如。因为这位随园老人还懂得风景和文物的关系,知道西湖之美,它的灵魂在于湖滨有两位民族英雄岳飞和于谦的墓。人们喜欢西湖的山光水色,但是人们更愿意来寻找他们心目中崇拜的英雄。这是我们伟大的民族得以延续的精神财富,只有这些光辉的人物,才能使我们的山水草木愈加动容。
难道陶然亭湖畔的高君宇同志,不也是我们民族的优秀代表?石评梅虽然不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更不是什么英雄,但是一个在黑暗的社会里向往光明,热爱革命,珍惜过宝剑、青春和爱情的少女,不是也有权利伴随着她永远信赖的爱人吗!
陶然亭诚然有过骚人墨客的无病呻吟,也有过无足轻重的赛金花的闲话轶事,但是陶然亭确实也有过宝剑发出的闪光,革命爆发出的火花。戊戌变法的仁人志士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在这里秘密计议过大事;“鉴湖女侠”秋瑾往日本去寻求救国之道,临行前,女友们在这里为她送别;孙中山先生在这儿参加过政治集会;章太炎寄情革命,被袁世凯囚禁在附近的龙泉寺;李大钊、周恩来同志等,更在这里研究过怎样集结革命力量,以便更有力地同敌人斗争。这就是宝剑的光芒,这就是革命的火花。这一切难道不使我们更加看重陶然亭,更加留恋陶然亭吗?
我们现在正在规划和建设美丽的首都,用绿树和鲜花把我们的公园打扮得更加美好是必要的。但是,如何留下历史和先驱者的足迹更有意义,因为鲜花可以娱人眼目,而文物可以怡人心灵。我倒觉得陶然亭最为魅人的地方,恰恰是要指明它的古今胜迹,包括把高君宇和石评梅的墓碑复建起来。听说墓碑原物尚在,该不是太费力的事吧。
解放初期,周恩来同志旧地重游,曾经到高君宇、石评梅的墓碑前凭吊过,表示了对亡魂的怀念。1956年6月3日,周恩来同志审查北京城市规划总图时,看到陶然亭便讲到这一对墓碑,说:“革命与恋爱没有矛盾,留着它对青年人也有教育。”革命是不朽的,青春也是不朽的。让宝剑和青春永远闪光吧,让世世代代的少男少女们,在漫游陶然亭时,在这一对恋人的墓碑前留步沉思吧。(附图片)
  北京陶然亭畔的高君宇、石评梅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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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南写意
  宗鄂
瑶寨黎明一夜的蛙鼓刚停,寨子里好静!昨夜雨打芭蕉,溅湿了瑶家梦境。吱呀呀竹门半开,牛鞭响过田埂。犁尖划开水中冷月,黎明的脚步轻轻、轻轻。
澄江的早晨今年的雨水真勤,山是青青,水是透明;岸边的桐子花谢了又开,竹林里又拱出一茬新笋。小伙子把长篙一点,如飞的小船驶向江心;罱泥的船队出发了,将一串情歌丢在江边柳林。
黄昏即景一缕彩霞飘过山顶,落日洒下一河碎银。姑娘们走来了,穿过岸边青青的竹林;小伙子们回来了,竹篙上挑着一对鱼鹰。她接过他丢下的衣服,羞答答揉乱了水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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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海带丰收〔雕塑〕 张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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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算账
  侯新民
  大白天的礼堂里,灯光明亮。机关领导人从容地走上讲坛。他一手翻讲稿,一手往下按了按台灯罩,遮住刺眼的灯光,然后,开始了节约用电的动员报告。他列举了好坏典型,批评了不注意节约电的坏习惯、坏作风,又讲了今后节电的措施。最后发出号召:“千方百计节省每一度电为四化作贡献,”并且算了一笔账,说明积少成多的道理。
与此同时,与会者却在算另一笔账:在开会的这两个来小时中,如果把窗帘拉开,关掉电灯,能节省多少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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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八小时以外》
  杨连仲
《八小时以外》丛刊出版三期以来,引起了读者的兴趣和注目。
这株新花,把思想性、知识性、趣味性、实用性作为自己的特点,生动活泼地引导广大读者在紧张劳动、工作的八小时以外,增添些有意义的文化生活,成为人民群众精神生活的良师益友。
《八小时以外》文章短小、文字活泼、文风清新、内容丰富。我们透过《名人轶事》《夜读偶记》《峥嵘岁月》等栏目,可以看到不少趣味横生、意味深长的好文章。《把宝贵的时光献给革命事业》,介绍了马克思的孜孜不倦的忘我革命精神;《列宁的“八小时以外”》,介绍了列宁的多种生活情趣;《一身机智一身胆》,介绍了周恩来同志在白区的光辉战斗生活;《贺老总看戏》记述了贺老总平易近人……读后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仿佛他们正迎面向我们走来。
这本刊物的另一特点是图文并茂。如今年第三期的封面摄影,是一轮明月,一根竹影,被蓝色的、广阔的空间衬托着,显得美好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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