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重担压快步
安成信
在我们乡下,惯于挑担的庄稼人有这样的体会:挑起重担上路,走起来左臂一前一后地甩着,扁担一弯一弯地颤着,筐子一上一下地跳着,步子迈得又均匀、又坚实、又快当。要是挑着两个空筐走路,那就轻飘飘的,慢悠悠的,反而没那么带劲了。由此,人们总结出一条经验,是:重担压快步。
我想,乡下挑担的这个道理,若是用在培养和选拔优秀中青年干部的问题上,不也挺合适吗?
领导者的责任,好比挑重担子,千斤重担,压到中青年干部的肩上,能行吗?不少老同志有这样的顾虑,群众中也会有不少人对此产生好心的怀疑。这其实是大可不必的。试想,我们党、政、军以至各条战线的许多老同志,几十年前进入领导班子之初,不是也很年轻吗?有的20岁左右就当师长、当县委书记了,有的30、40多岁就当部长、当省委书记了,而且多数人当得并不坏。我们一些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如磐夜色中抗击黑暗、争夺光明的年代,不是也都是20、30岁的华年吗?正是肩上的重担,才压得他们迅速成长起来的。
古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过来,如在其位,必谋其政,也是说得通的。起初也许谋得不怎么好,然而那个“其位”逼着你谋,且要求你谋得好,这样你就不得不费心思,花力气,吃苦头,于是过上一段时间,谋它若干次,也就可以变不会为会,变谋不好为谋得好了。这恰如挑重担一样,开始时免不了肩头发痛,腰杆发软,脚步发慌,但只要坚持下去,用不着太长时间,情形就会反过来的。所以,老同志要打消顾虑,敢于把重担给经过挑选的中青年干部,这些中青年干部也要提高勇气和信心,敢于把重担挑起来。重担压快步。事实上,近一、二年来,各地已经有一批优秀中青年干部在进入领导班子之后,由于重任在肩而迅速地成长起来,工作干得相当出色的例子,不是比比皆是吗?
我们党的希望,我们国家、民族的希望,正在于能有更多的中年和青年干部挑起重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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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小城过客
海笑
一辆北京牌越野吉普以缓慢的速度驶进小城,似逛街,似巡礼。
这是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小城的布局成“?”形:东边是煤矿区,南边是机械工业区,北边是文化教育区,西边是居民区。市内街道整齐,马路宽阔;道路两旁,白杨钻天;十字街口,行人熙攘。
须发皆白的老工程师,在两个身背地质包的青年人陪同下,竟在这不太繁华的城市、不太复杂的路口“迷路”了。他们时而驱车向东,时而向西,时而折向南行,时而又掉头北上,似乎要穷尽这小城的每一条道路,探索这小城的每一个旮旯。
汽车走完一个来回往复,曾见过大世面,到过北京、上海、天津、南京,也曾游过巴黎、伦敦、纽约、东京的老工程师激动异常,声如洪钟地欢呼起来:“啊,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25年前,这儿一片荒芜,不见人影。茂树恶木、嘉葩毒卉,乱杂而争植;“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当年的老工程师正年富力强,血气方刚,亲自率领一支地质勘探队伍来到这儿,用炮声唤醒了沉睡亿万年的地层,用钻机解放出埋藏地底的矿藏。
他们高举地质锤敲打岩石的地方,已无法觅得。也许已变成今天年产数百万吨煤矿的矿口,也许已变成矿山机械厂的厂基。
他们放过的第一炮、钻过的第一口井,也踪迹难寻。莫非今天供应城市几十万人口的自来水就是从当年的炮眼里喷涌而出?莫非城西的人工湖、游泳池就是当年一口钻井提供的水源?
他们坐在红柳树下休息,架起行军壶野炊的地方又在何处?那彻夜嗥叫的狼群和潜伏草莽的毒蛇又在哪里?还有那追人叮咬的牛虻、疟蚊又飞向了何方?
老工程师与新同伴们转游多时,虽然没有找到一丝一毫过去勘探时的痕迹;满目所见,不是工厂便是学校,不是商店,就是住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工厂烟囱如雨后春笋。可是他笑了,他感到欣慰,感到满足。几十年茹辛含苦,风里来,雨里去,爬山涉水,野餐露宿,皮肤晒得黝黑,须发熬成霜白,又算得了什么!十年“大革命”中受到的残酷折磨,无情打击,也不值得一提了。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兴趣盎然,弃车登上城郊的青山。在青山之巅,他不仅饱览了这座小城的风光,还看到他的千千万万的同行正在祖国各地紧张地踏勘;又看到了这31年来祖国大地上新涌现的许多城市:大庆、冷湖、乌海、攀枝花、石咀山、红柳泉……。
陪同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总工程师,我们是不是去拜访一下这儿的市委领导同志?”
去报功么?去邀赏么?
老工程师哑然失笑,摇头拒绝。接着,伸出在野外勘探中受伤的右手,斩钉截铁地一挥,说:“不,我们不去那儿。还是按原定计划,今天赶到地质队去。”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司机象猜透老工程师的心思,又一次缓慢地驶车穿过市区,然后,猛踩油门,加速向远方的草原、湖泊、高山驶去。
新兴的小城目送亲切的过客渐渐远去,也热切地盼望有更多新的姐妹城市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迅速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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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情高韵美 健笔春秋
王玉璋
《林伯渠同志诗选》和《谢老诗选》(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不仅是诗坛的瑰宝,也是革命先辈留给我们子孙后代的宝贵的精神财富。
一九六二年,陈毅同志曾热情地称誉林老诗“情高韵美,可以传世”。林伯渠同志也曾赞扬过谢老诗“清词如海”,“健笔春秋”。这是对林老、谢老诗作中肯的评价。
两位革命老人共同经历了我国从辛亥革命至社会主义革命的半个多世纪的峥嵘岁月。他们始终如一怀着深沉的爱国主义热情,不断地追求、探索革命真理,把他们的满腔热血无私地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我们读了这些金声玉振的诗篇,就犹如展开了一幅幅中国革命的历史画卷。“远水如云欲断续”,“风雨荒鸡盼早鸣”的黑暗年月;“吟鞭东指阵云横,要挽银河洗甲兵”的抗日战争;“铁骑横扫应无敌”,“遗黎个个歌云汉”的解放战争,以至“高瞻峻岭红旗闪,俯瞰洪流彩锦横”的社会主义建设,都在林老、谢老的笔墨之下,鲜明地显示了时代的本质。
诗讲意境,更贵情真。“战斗群雄血作碧,文章吾辈火传薪”。两位革命老人的诗篇是蘸着英雄热血写成的,因而意境深邃阔大,诗情如火灼人。追其根源,首先在于他们的伟大人格。“满腔热血酬祖国”,“拚将福祉贻孙子”,他们对祖国、对革命是一片忠肝义胆;“负暄山脚情尤挚,抵掌梅园语亦香”,对战友一往情深;“硕速化为千广厦,九州男妇尽欢然”,对人民又是如此忠诚。更难能可贵的是,尽管他们早在延安时期就被尊称为“老”,但他们从不居功自傲,更加严格律己。直至晚年,谢老还经常写诗:“行径万里身犹健,历尽千艰胆未寒。可有尘瑕须拂拭,敞开心肺给人看。”表现了一个革命家襟怀坦白、谦逊质朴的光辉品德。林老晚年也唱出了“白首壮心驯大海,青春浩气走千山”热烈奔放的动人诗句。而所有这些又都与他们那种共产党人的高风亮节相联系着。
林老和谢老勤于耕耘,诗作丰富。他们在革命斗争的激流中,稍有余暇,便走笔作诗。他们把诗作为宣传革命、激励斗志的武器,为改造旧体诗词,推陈出新,继承和发扬我国诗歌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作出了可贵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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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妇令夫随
磊落
医院的职工澡堂因为不收费,一向只限本院职工享用,后来由于管理不严,有的职工擅自带小孩、家属入内洗澡,时间久了,家属也成了当然的福利对象。诚然,仅限家属也无不可,问题在于家属中又混进了许多“冒牌”者,因此,常常造成澡堂拥挤,不仅使得下班职工不能入浴,而且由于混乱,失盗情况不断发生,职工反映十分强烈。
在整顿社会治安中,保卫部门根据群众要求,恢复和建立了必要的管理制度,禁止家属入内,并设专人看守,从而使内部治安秩序大有改善,失盗情况已不再发生,广大职工纷纷赞扬。
但是,好景不长。一天,来了一个神气十足的女人要洗澡,看门人一看她不是本院的职工,就请她抬头看规定。不看犹可,一看,这个女人却火冒三丈地说:“什么规定?取消!”然后大摇大摆地钻进澡堂去了。看门人一打听,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原来是新来不久的党委书记的夫人。
第二天,书记的命令果真下来了:取消澡堂的一切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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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给研究员(外一首)
丁芒
你让时间在显微镜里发光,
你把理想向试管里倾注,
你的生命就在这儿运动、呼吸,
实验室就是你晶亮的肺腑。
一扇门隔开了人世的风雨,
你尝的是另一种辛酸甘苦,
失败、成功、停滞、突破……
编织着你生命的曲谱。
你的神经象电视天线,
时刻向外界敏感地探触,
科技情报带给你兴奋、警惕,
期待的目光又使你分外焦灼。
粗茶淡饭,你一无所求,
却呕出心来献给祖国,
我看到工厂里沸腾的管道,
不正是跳动着你的脉搏!
给 工 程 师
万丈高楼谁砌第一块砖?
十里水库谁挖第一铲土?
谁播种了桥墩长出水面?
谁把第一根钢轨铺出?
都知道现代化是最美的了,
真看不够那铁道、桥梁与水库。
其实这些最美的东西,
都是你心中开出的花簇。
大家都在建设祖国,
可谁能比你更加幸福?
在辽阔丰饶的大地上
由你去执笔
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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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政论和杂文
顾家熙
政论、杂文本来是一种写来很自由,读来使人引起共鸣的文体。从《晨报》副刊到《申报》自由谈,从《新青年》的随感录到《语丝》的杂感,从抗战前的《太白》、孤岛上海的《鲁迅风》到桂林、香港的《野草》,它是五四以来报纸刊物上习见的一种文学式样。在文艺大军的行列中,政论、杂文站在时代前哨,说出读者的心声,一直受到读者的欢迎。
政论、杂文作者从来就是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他们为新兴的事业呐喊,他们针砭时弊不留面子。他们热爱老一辈革命家创造的丰功伟绩,为了使我们的事业更美好,更完善,对当前于我们伟大事业起腐蚀作用的不良倾向给以有力的批评。不批评就不能前进。我们要以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精神,去揭露和批评家长制、特殊化、一言堂、裙带风以及官僚主义习气、封建特权观念、小生产者的狭隘眼光和一切因循守旧的意识、旧习惯,批判阻碍社会前进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想、无政府主义思潮和形形色色派性。除去路障,我们的事业才能胜利向前。
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及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日子里,首当其冲遭受迫害的也正是这些勇于直言的先锋战士。我们为去世的老一代政论、杂文作者郭沫若、田汉、邓拓、冯雪峰、徐懋庸、王任叔、邵荃麟、何家槐、金仲华、宋云彬、孟超、吴晗、郭小川、陈笑雨(马铁丁)等表示追思和怀念。
政论、杂文近年在歌颂新的先进人物和先进思想,宣传党的优良传统,批评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一些消极现象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但总的来说,政论、杂文还没有充分发挥它的战斗性。主要是对先进思想、新生事物、新鲜经验(包括某些传统的恢复)赞扬和支持不够有力;还有就是对人民群众普遍关心的问题,议论得不够及时,思想不够敏锐;再有就是批评性的杂文现实针对性不强,对一些阻碍四化的不良倾向和思想障碍的抨击不够有力。
愿那些短小精悍、锋利活泼,形式和风格丰富多样,语言生动,文情并茂,兴趣盎然的政论、杂文,多多出现在报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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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河
北京大华无线电仪器厂 郑渊洁
一颗沙粒,
飞进了小伙子的眼窝,
真没想到,
它竟成了爱情的使者。
车间里这么多姑娘,
小伙子专请那一个。
说来奇怪,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棉纱擦掉手上的污浊,
她又打了三遍肥皂还不嫌多。
姑娘也曾惊奇地发现,
自己爱偷偷看他干活……
把眼皮轻轻翻起,
姑娘的手微微哆嗦,
小伙子还是感觉到了,
尽管很弱很弱。
她第一次这样盯着他的眼睛,
仔细地寻找那位不速之客。
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发现里边有条爱情的小河……


第8版()
专栏:

渔船出海〔木刻〕 谭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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