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带着歉意去工作”
杨恒锐
已故诗人李季同志说过:“带着歉意去工作!”他直到逝世前几个小时,还在实践着自己的这句话。从李季同志身上看,“带着歉意去工作”,它的含义,不单是指过去做了什么错事,现在需要急起直追,多做好事,来弥补自己对党和革命所造成的损失。它的主要含义,应当是:即使过去的工作很有成绩,对革命有很大贡献,但同党和人民给予自己的荣誉和报酬相比较,在同我们所应给予人民的贡献相比较,仍然觉得相差很远,需要做更大的努力,才能在工作上无愧于心。
回顾我国几十年来的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进程,无数志士仁人、革命先烈,为人民不知疲倦,不知满足地工作到停止呼吸为止,正足以说明“带着歉意去工作”的人是很多的。现在,同心同德奔四化的新长征中,又有多少年老的、中年的、年青的新的志士仁人,正在抢速度、争时间,聚精会神地对四化做出最大的贡献。他们经历了十年浩劫,但并不抚伤哀叹,也不怨天尤人,而是急起直追,带着补回损失的“歉意”去奋勇工作,用创造最大的成绩,来促进四化的早日实现。这些人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是新的勇猛的战士。我们应当千百遍地赞颂这种带着“歉意”去工作的精神。
遗憾的是,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些和干四化很不谐调的现象,值得提高警觉。例如:有人以一贯正确自居,不研究新问题,不学习新事物。对于中央领导同志提出的“狠钻新本领,甘当小学生”,做“合格干部”的要求,似乎充耳不闻,无动于衷。这种人看来并无丝毫急起直追、带着歉意去工作的意思,总觉着“老子就是不错”。这种人是带着“骄意”去工作的。还有人信奉“有权就有一切”的反动哲学,一朝权在手,便把私利谋,什么“准则”不准则?搞四个现代化那是大家的事,搞个人生活现代化则是自己的本意。凭着“官”位和权势,为所欲为,这种人大概是带着“贪意”去工作的。也有人在革命战争年代流过血汗,为人民做过贡献,十年动乱中挨了整,现在官复原职,但意志消沉,精神不振,名为工作,实为休养,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别人忙碌,他很清闲。这种人大概是带着“闲意”去工作的。也有人则孜孜钻研关系学,千方百计谋上爬,一旦得“官”位,鸡犬齐升天。凡此种种,都是社会腐蚀剂,是和鼓足干劲搞四化格格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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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束玫瑰
(连载)
梅苑
渡头随想
中午2时50分,梁司机把皮箱放进车子的尾箱,汽车就离开东方宾馆直奔中山县。从广州到中山约100公里,途中要过四次渡头。梁司机估计每次顺利过渡,也要3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汽车离开市区,一片农村景色映进眼帘。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那视线所及的远景,路旁的绿树、垂柳、小河,迥异於欧洲的农村景色,自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秀美。但当我看到一些农妇挑着两个粪桶浇肥的一霎,当车子进入乡镇,在民房的夹道中穿过时,我突然感到很不好受,一下子象被抛进40年代的社会。
这时候,汽车慢慢停下来,梁司机通知我们下车过渡。
站在渡船上,凝目混浊的河水,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想起在欧洲时,常向朋友们介绍祖国古老而优秀的文化。为了回敬他们的优越感,有时,我也故意露出一点得意非凡之色。但现在,我深深感到:为了改变祖国的面貌,我们该要做多么艰苦的工作啊!
人类最易於适应环境。回国以后,我到处感到很新鲜。但是也有许多不习惯的东西。最不习惯的,倒不是生活条件,而是有些人身上滋长着一种使人讨厌的崇洋风气。我常常冷眼旁观某些崇洋者,对外国人必恭必敬,唯恐礼貌稍有不周之处。但对国内一些很有真才实学、有名望的人,却往往欠缺应有的尊敬。当然,对外国朋友客气、有礼是应该的,但近乎奴颜婢膝的态度,就未免有损国体了。
而我们这些生长在国外的中国人,从父母那一辈甚至再上辈,是吃够了被欺侮、被凌辱的苦的。我们从小就受长辈告诫:绝不要甘心居于外国人之下。我们有自己的民族尊严,我们不自卑、也不自傲;我们不排外,也不媚外。无数事实证明,中国人的智慧、科学头脑绝不亚于任何外国人,为何不能清除那种盲目崇洋的旧习?要想祖国并列于世界先进行列,首先要扫净这种盲目崇洋的落后意识。
我正站在渡船上浮想联翩,渡船已停泊在另一边渡口,汽车便驶上渡头,继续未完的旅程。
(1980年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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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方抒情诗
韩作荣
鹿鸣谷不闻呦呦的鹿鸣,
一条寂寥的山谷。
半山林涛,半山宿雾。
白蝶哟,你可看到驰去的小鹿?
鹿儿蹭痒的崖壁,
早开出梅花朵朵。
留下了只只鹿角,
插在路旁的枯树……
油锯,在密林轰响,
号子,在山野飘浮。
山谷响起小火车的笛音,
山林驰过一只钢的小鹿。
我在大江耕耘
我在大江耕耘,小艇哟,
是一副闪光的犁,
暮霭里,犁尖破土了,
两舷翻卷着青泥。
耕耘哟,一天、两天……
洒下汗珠,让种子落地,
播种哟,一颗、两颗……
播下了爱,播下理想和期冀。
江中长出青葱的树了,
被风儿摇动,弯弯曲曲,
江面飘动着层层涟漪,
麦田哟,泛起一片新绿……
我在大江耕耘,小艇哟,
是一副闪光的犁,……
榴花红了
榴花红了,一朵、二朵……
娃娃嬉戏着,一个、二个……
村巷静悄悄,塘里浮白鹅。
托儿所里刘妈妈,忙得乐呵呵。
嗬,东家的嘎子西家的妹,
南院的柱子北屋的锁儿;
那位邻家的小妞妞,
胖得象个小秤砣……
讲完了大白兔、小黑熊,
又唱起一支催眠歌……
人说,榴结百子吗,
你看,她的孩子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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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云中锦书寄深情
康芸华
编者按:本报6月13日转载了台湾《中国时报》上两名作家给大陆母亲的“信”。最近,我们收到了成都铁路中心医院康芸香和重庆建筑工程学院讲师康芸华两同志的来信。原来第二封信的作者康芸薇就是她们分离三十余年的亲人。康芸华同志给她的二姐回了一封信,情真意切。现刊登如下:二姐:
在今天的《人民日报》上,我突然看到了你给妈妈的信。看着,看着,我的手不住地抖,泪不住地流,这是真的吗?署名真是康芸薇,信中所写的不正是妈妈曾给我们讲过多少遍的事吗?是的,你确确实实就是我的亲二姐呀!
二姐,在你给妈妈的信中喊出了为什么在我们姊妹四人中,独有你受了那么多的苦?这喊声也正是妈妈的心声!妈妈曾一遍又一遍地给我们说过:由于抗日战争,由于台湾与祖国大陆的分离,使你自小没有浸浴过母爱。正是这一点,成了妈妈终生的遗憾。她日日夜夜惦念着你,担心你上不起学,牵挂你那有病的眼睛,更忧虑你会找不到工作,生活无着。妈妈曾几次梦中哭醒,告诉我们她梦见你孤苦零丁、沿街乞讨。妈妈还告诉我们,49年她本可以把你带走的,但她想到奶奶离不开你,她不忍伤奶奶的心,才没有坚持要你回到她身边。想不到,从此一别,天涯海角,音息杳然。1966年,妈妈患肺心病医治无效,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等到台湾回归祖国的那一天,要我们用尽一切心思来找到你,告诉你:妈妈永远想念你。
二姐,爸爸现在因年老已经退休了。前一阵在给我的来信中还写道“……我认为最大的憾事,就是你二姐和我们的分离。一想起你二姐来我心里就难过……。”爸爸渴望着在他的有生之年能见到你,能为他,也替妈妈抚慰你心中的创伤。爸爸曾问过我:“你认为你二姐会怪我,恨我吗?虽然是因为战争的关系,但毕竟在你们四人中只有她自小离开父母,当父母的没有对她尽到责任啊……。”
二姐,再说说我们姊妹吧。大姐康芸香当上了医生,弟弟康振麟是个工人,我在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当数学讲师。如今,我快满四十三岁了,你也是四十四岁的人了吧!过去常听爸爸妈妈说,我们两人长得极其相象。家里有一张你小时的照片,我的同学也都误认为是我的照片。象我们这样的亲姊妹,竟连见一面的缘分都没有,这多么叫人伤心啊!我想我们相见的那一天不会等得太久了吧。待到那一天,我一定要紧紧地拥抱你,一定要把妈妈对你的思念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二姐,即使暂时不能相见,也希望你能多多来信,告诉我们你的一切,好叫我们、特别是爸爸放心。你答应吗?我想你当然会答应的!
妹康芸华写于6月13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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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海柳〔摄影〕 张彬


第8版()
专栏:文艺新书

《中国诗歌史略》读后
唐然
江西人民出版社新近出版的《诗谈(上册)·中国诗歌史略》(曾铎著),抓住本质,侃侃而谈中国诗歌发展的历史轮廓,是值得一读的书。
作者简明扼要、提纲挈领地阐述中国诗歌发展的源流,对于不同历史时期的作家、作品,或理论倾向,都紧紧扣住了那个时代的特征去评价,是实事求是的。
这本书,从远古的片断歌谣谈到当代的1978年的新诗,这确乎是不易驾驭的。作者的论述一线贯串,轮廓清楚,抓住了本质。既能给一般的读者以诗歌史知识,又能给具有研究兴趣的人提供一些深入钻研的线索,或提供探讨的具体问题。作者只用了大约十万字的篇幅,论述中国古典诗歌的发展,其要略是明快的,论证要言不繁。值得重视的是,本书较为系统地整理和论述了中国现代诗歌发展史,即书中“新诗勃起”那一大部分,肯定和鼓励了新诗的创作与前途。虽然,作者用了十四万字较大的篇幅去论述,其结果,即使仍然存在挂一漏万的现象,或局部还存在下笔分寸不够很准,甚至个别差错的问题,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万事开头难,第一个人探了一探,后来者就将“抟扶摇而上”了。
邓小平同志曾指出:“我们的社会主义文艺,要通过有血有肉、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真实地反映丰富的社会生活,反映人们在各种社会关系中的本质,表现时代前进的要求和历史发展的趋势,并且努力用社会主义思想教育人民,给他们以积极进取、奋发图强的精神。”作者在论述新诗的发展问题上,特别注意了抓住本质的东西,抓住反映了社会本质的作品,进行艺术的和政治的分析。从而使人从书中感觉到新诗在推进时代的前进和历史的发展中所起的积极进取、奋发图强的作用。有一个可贵的地方值得一提,在论述新诗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把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有关诗的理论和作品及其巨大的影响作用,有机地论述了进去,这是历史的真实,是客观的存在。
这本书为广大诗歌爱好者,尤其是青年读者提供了知识和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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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谜语的起源
段宝林
谜语是人们很熟悉的一种娱乐,也是一种民间口头创作。它是什么时代产生的呢?我国关于谜语的最早记载在哪儿呢?历来说法不一。最近有人说:谜语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见《北京晚报》1980年5月2日的“知识小品”栏)。这种说法太晚了。南朝梁人刘勰在《文心雕龙·谐隐》篇中已说,“谜语”的体裁产生在距今二千二、三百年前的战国时代:“荀卿蚕赋,已兆其体”。但此说仍然较晚。
我以为商代短谣“女承筐”才是我国谜语的最古记录。原文见于《周易》的“归妹”上六:
女承筐,无实,
士刲羊,无血。
女的拿着筐子盛东西,本应有重量,但它却说“无实”,是虚松的;男的拿着刀剪割羊,本应流血的,但却“无血”。这是什么呢?这不是运用传统谜语最常用的“矛盾法”,非常含蓄而巧妙地表现了牧场上一对青年牧羊人夫妇剪羊毛的情景吗!它既生动地描述了剪羊毛的劳动特点,又“回互其辞”使人不易猜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谜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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