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星花集
黄淮
星星即使落进泥沼也是光洁耀目
的。
晚霞夕阳恩赐的艳衣能穿长久么?
彩虹且莫把它当成登天的高梯。
雷每句空喊都炫耀自己的权威。
山在攀登者的足下永远是矮的。
雾造成的迷惘不会持久。
藤只要爬上青云那管树的枯荣。
花枝总是举着胳膊把花朵擎起来。
鸟笼笼子里的歌唱不会是自由的。
摇篮久恋摇篮的孩子走路时腿软。
珍珠它的光彩是母亲的心血和苦
难。
?开启愚昧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思索攀援的一条小路。


第8版()
专栏:

别学曹阿瞒
闻山
前不久,我到北京大学去看望两位老科学家。看到他们现在精神状态比前几年大不相同,许多话都敢讲了,思想有如解冻的小溪。待我辞别他们走出南校门,只见沿着围墙,靠路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制家具,看的人熙熙攘攘,十分热火。旁边有人议论说:这是街道集体组织待业青年搞生产,既可以满足部分市民需要,又可以使这些年青人的精力时间不致白白浪费,是件好事……
忽然间,我脑海里浪潮翻腾,这桩“新事物”,和人口问题、知青问题、经济问题、社会治安问题……搅成一片,不由得想起1957年。当时正是马寅初先生当校长,他呼喊:中国人口增殖必须控制,否则会“拖住了技术前进的后腿”,“给政府带来许多麻烦”!可是这位学者的科学预言不但没人听,而且被拿来“批判”,他也离开了北大……而现在,我们就“多”出了两个欧洲的人口;我们得背着个沉重的大包袱,跟人家赛跑!
对着这些漂亮的家具,正想得出神,忽然觉得人丛里有几个人,穿戴有点特别,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绣像三国演义》里的那位神医华佗,背后跟着丹凤眼、卧蚕眉的关云长,和割须弃袍的曹阿瞒。
华佗见我盯着他看,便对我点点头,说:“你们现在搞社会主义,说是要靠科学吃饭,很好!你们可别学曹阿瞒,得学关云长。”他指指红面大汉关羽说:“他没读过你们的唯物论,却相信科学,知道箭头有毒,伸出胳膊就让我用刀刮,刮得骨头吱吱地响,血象自来水那样流,吓得帐上帐下将士掩面失色,他却饮酒吃肉,谈笑下棋,真是个好样的!可曹阿瞒找我治病,我说要砍开脑壳,取出风涎,才能除病根,他就以为我要害他性命,硬把我下狱整死。他那一套你们用来搞社会主义可不行!”
他认真地瞪着眼睛看我,我觉得这位科学家祖宗真是关心我们后代,可我一时却想不出话来回答。
他又看着曹操说:“不过,阿瞒自从跟我一起到地藏王那儿报到之后,他也深觉后悔,向我表示从此要学科学,而且拜我为师。你瞧,他起先那副拿长槊捅人的霸道模样,已改多了!”——华佗的神气,就象孔老二训子路的样子。
曹操听罢,陪笑道:“师傅连骂带夸,这心意弟子我晓得。您也别再夸阿瞒,我可有经验,世间多少人就是被捧坏了的。”
至今不曾说话的关云长用手拍拍曹阿瞒的肩膀,表示夸奖地说:“好了好了,改了就好,就有长进,俺们走吧!”
三个人,一前两后,踱着方步往中关村那边走去。我看着曹阿瞒跟在他师傅后头恭敬的背影,心里想:什么时候“公仆”们都听科学的话,有了病,敢刮骨疗毒,那我们国家的事情就好办了;但是,如果谁要学曹阿瞒,那历史还必定会严厉地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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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冰心和她的《小桔灯》
周晓
冰心是我国当代散文名家,她的散文教育了众多的读者,包括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儿童。这位老作家受到人们普遍的尊敬,不是偶然的。冰心足迹遍及欧美、亚非各地,具有长远而广泛的生活阅历;她经历了“风雨如磐暗故园”年代寄居异国时的生活沧桑,又受到社会主义时代新生活的激励,她对祖国的赤诚和对下一代的慈爱,是愈来愈诚挚深沉的。三十年来,她不仅用新的感情、新的眼光,继续以通讯和纪游的形式向小读者介绍世界各地的斗争风云、风土人情和文化艺术,使少年读者在开扩视野、增长知识的同时,受到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教育;她还满腔热情地追踪着历史的脚步,努力用多采的笔触为读者勾画出我们祖国的各个侧影。解放以来她创作的散文,大都收集在新版的《小桔灯》一书中。
五十年代,冰心尝试着用豪放雄健的笔调歌颂祖国大地上的建设,象《我们把春天吵醒了》,她的笔底仿佛氤氲着腾腾热气。这一类散文,节拍豪迈急促,作者的热情是使人感动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冰心那些既散发着时代气息,又保持着她犹如行云流水般的、婉约明丽的固有风格的散文。例如《国庆节前北京郊外之夜》,记述的是夜晚在动物园门前和几个外国学生一起候车的一个场景,其中溶合着她往昔寄居国外时的切身感受,情致欢快而又委婉,热烈之中仍不失明丽,作者那满心的欢喜所蕴含的情怀是深挚悠长的。它写的不过是一个街头小景,恰恰充分显出了冰心善于因小见大、以景抒情的特长。又如被用作书名的那篇《小桔灯》,回叙了解放前重庆乡间的一个生活片断,写“我”如何从一个穷苦木匠的小女儿身上感受到人民的力量;当她从这个勇敢、乐观、灵巧的女孩子手里接过送给她的小桔灯时,她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光明。这是冰心在找到光明之后,用明朗的心情回叙过去对于光明的寻求的,短短的篇幅所表现的时代变化及其影响十分深刻细腻。这篇《小桔灯》,可以说是我国儿童文学中一个精致的杰作。
散文特别讲究语言文字之美。冰心的散文确是十分注意词章文采的,但她的文笔既绮丽又朴素。试看《一寸法师》一文,以一个日本民间故事(一个长仅及寸的小人儿敢斗庞然大物的妖魔)为素材写成,从作者在日本访问时从石山寺小摊上买来的一件小小纪念品写起:
那是“一种只有一寸长的小木槌,把槌柄拔出,可以从槌身里面倒出米粒大小、纸片般薄的两个小金像来。这两个小金像,一个是僧家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槌子,一个是裙帔飘扬的宫妆美人。问起来知道是一寸法师的故事”。
这里的文词经过细致琢磨,可又象是不经意地信笔写下来的;这里用的是叙述性的文字,可作为一篇散文的开头,却是这样富有魅力,读者读到这里会急切地要读下去。整篇散文写得简洁自然,又写得和那把小巧的小木槌和那个精美的日本民间故事那样玲珑剔透。这样的散文,能够给少年读者以精神上启迪(弱小战胜强暴、善良战胜邪恶);同时,也能够给予少年读者以美的享受,在艺术欣赏中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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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小爱科学〔版画〕章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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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去见聂司令
(太行儿歌)
丹琳公鸡叫,鸟儿唱,东山升起红太阳,照着日本小姑娘。细眉毛,圆脸庞,坐着荆条小挑筐,手捧雪梨喜洋洋。挑夫乐,上山岗,看着日本小姑娘,情深意长把话讲:“聂司令,英雄将,率领八路好健儿,冲锋陷阵打胜仗。聂司令,慈母心,爱你就象爱儿女,别忘了恩深似海洋!”松柏高,河水长,小路上走着小挑筐,山高水远无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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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村林野
方殷日间——听松涛阵阵,
如潮水飘洒看林木群群
似千军万马。入夜——风停人寂,
静得怕人,细听得哪儿
又绽开了一朵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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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燕子还会飞来吗?
北京大学中文系学生 刘娟
槐花开了,空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洁白的花朵自由地绽开着,楼前、路旁……
不知为什么,路边那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几株槐树下竟长着一株桑树。每当春天来到燕园的时候,它也悄悄地换上春装,迎着醉人的春风摆动着。
这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多少青年向往这块地方,对它充满着幻想和热望。可是,谁也没有注意,百花园里却还飞来了一只乡间的小“燕子”。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棵桑树下,她踮着脚在采桑叶。树下放着几大盒等着换桑叶的蚕宝宝,周围站着几个好奇的大学生。也许和校园的气氛不太协调,所以招来了大家惊奇的目光。不一会儿,几个围观的学生七嘴八舌地问开了:“你是从哪来的呀?”“你没上学吗?来这儿干什么?”众目睽睽下,孩子羞涩地低下了头。“俺爹是这儿的工人,他病了好久了,俺和娘来看他。”
这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张农村孩子特有的红扑扑的脸蛋,小辫梳得又高又前,膝盖上两块整整齐齐的补钉,那是勤俭的妈妈一针一线缝的……小姑娘熟练地往盒里放着桑叶,蚕宝宝贪婪地吃着,沙沙响。小姑娘兴奋地对那几个学生说,这些蚕再过几天就要吐丝了,还说攒够了给她爹做个丝棉背心。她天真地告诉大伙儿:“俺们村养蚕的人家可多了,一养都是几大箔箩,等俺毕了业也上队里养蚕去!”嘻嘻嘻,几个学生笑着互相看看,一个蹲在地上摆弄蚕玩的学生直起身来,长吁了口气叹道:“咱们要是都那么想——啧!”他啧了一下嘴巴,摇着头走开了。其中一个好意地劝她:“还是好好读书吧!知识多了对国家贡献才大,养蚕算什么?”听着,淳朴的孩子惊讶地睁大眼睛……
深沉的夜空笼罩着静谧的校园,晚风,送来一阵扑鼻的槐花香。正走着,我突然发现在前边暗淡的灯光下,晃动着两个身影,大人胳膊上分明还拎着个包袱。我紧走几步,真是那个养蚕的小姑娘,她边走边抽抽答答地哭着。“燕子,别哭了,多会儿想你爹,咱再来。”“再想,俺也不来了!”燕子不哭了,她委屈地对母亲说:“这儿的学生们看不起咱们庄户人,他们笑话俺养蚕”。听到这里,我赶快追上她们母女俩,拉住燕子说:“燕子,谁说这儿的人都看不起庄户人,等放了假我们去乡下看你,好吗?”她并不相信地回头望了我一眼,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终于,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槐花又开了,那棵桑树呢?却多少有些寂寞、孤单。然而,它毕竟是顽强地生长着,在期望,也在等待,……
燕子还会飞来吗?


第8版()
专栏:闻者足戒

话又说回来……
董红云
“你走几步看看!”张厂长让准备来厂接母亲班的小王在他面前走一圈。
小王是个跛足的待业青年,听见张厂长这么说,脸微微一红,但知道张厂长的“目测”事关重大,便硬着头皮走了几步。
还没等小王停下,张厂长已经说上了:
“你看看,这样的身体怎么行,是个残废人嘛!你当实现四化是闹着玩吗?很艰苦哟!咱们是生产单位,好腿好脚的还得紧忙活,何况……”
小王觉得头皮一炸,却马上想起了衣袋里的东西,他急忙伸手去掏,将一张纸条递给张厂长:“这是陈局长——”
张厂长接过纸条,很快看完了,他丝毫没改变面部表情和声调,接着说:“是呀,——话又说回来,咱们是社会主义企业嘛,人人都得有饭吃,好啦,快去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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