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6月18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电视文艺和新时期文艺的发展
——对文艺事业远景规划的一项建议
戚方
编者按:电视文艺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基础上诞生的一个新的艺术品种。目前,我国的科学技术与先进的国家比起来,虽然还不够发达,但是,随着四化建设的进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电视必将逐步发展和逐步普及。我们在研究文艺事业的发展和规模,确定文艺发展的方针政策和组织文艺创作的时候,不能不考虑电视这个客观存在的新因素。
今天,本报发表的戚方同志的文章,就电视文艺和新时期文艺发展的远景规划问题提出了一些建议。文章提出的问题是重要的,我们希望引起各方面特别是文艺界的重视,并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解放思想,努力探索,发挥所长,加强合作,在大力发展文艺事业的过程中,重视和发展电视文艺,使这一文艺新品种在我国的四化建设中,在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方面,更好地发挥它的积极作用。
我们在回顾文艺发展的历史时,往往对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予文艺事业的影响估计不足。我们在展望文艺发展的趋势和远景时,也往往容易把这个重要的客观因素排除在视野之外。国外的有识之士,大声疾呼地指出:人类正处于“视听技术大革命”之中,处在“一个影象占优势的文化的起点”。他们把以电影,特别是电视为代表的文化阶段,称之为“影象文化”。我们在考虑文艺的发展,规划文艺发展的远景时,如果不考虑到科学技术发展带来的新情况、新问题,我们将会落在历史发展的后面,会吃大亏,这是毋庸置疑的。
近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但进一步增加了文艺传播和交流的有力手段,而且大大扩展了各种文艺自身的表现能力,甚至因此而产生了新的艺术形式和品种。我国文艺界十大协会中包括的摄影和电影这两个品种,就是光学、感光化学和其它科学技术综合发展的产物。奇妙的电影的诞生,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带来了文艺传播手段和文艺形式的一场真正的革命。它是人类智慧所创造的一个奇迹。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内,它飞速发展,成了群众性最强、影响最大,并且具有最广泛的国际性的一个艺术门类。它把戏剧、小说、音乐、舞蹈等的表现形式的长处融于一身,又打破了这些艺术门类所难以避免的种种表现上的局限,给艺术领域打开了一个广阔的、别开生面的新天地。老舍在他的早期小说《有声电影》中,曾生动地描述过人们刚刚接触这个新奇而生疏的艺术时所表现出来的惊异心情。在电影的鼎盛时期,它获得了任何别的艺术门类所无法与之竞争的优越地位。所有别的艺术门类,几乎无例外地都借助于电影来获得自己的新的表现力(如小说、文学传记、长诗改编的故事片、戏剧艺术片、舞蹈片、音乐片、武打片等),而电影也在从各种古老艺术吸取营养中发展起来,不断扩大自己的表现能力和范围。人类艺术宝库中最优秀的作品,特别是小说和戏剧,几乎很少例外,都通过电影加以再创造,在银幕上重新表现出来。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被一一真实地再现在银幕上。我们许多人,往往是通过银幕上的艺术形象,了解历史、了解世界、了解革命的光荣传统。电影是各国文化交流数量最大、最频繁的一种艺术,并且获得了“盒子大使”的称号。总之,电影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世界文艺的结构,改变了艺术的传播和欣赏方式,丰富了人们的精神世界。
但是,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特别是电子信息技术的高度发展,风靡一时的电影,却遇到了科学技术的新产儿——电视的强有力的挑战。世界上第一个电视台一九二六年开始发射,四、五十年代开始大发展,不到半个世纪就以其不可抗拒的优越性,有力地冲击着整个文艺的结构和格局,改变着文艺传播和欣赏的方式。现在,在先进的工业国家,电视机已高度普及,从而引起了电视与电影的激烈竞争。象我国这样经济不太发达的国家,电视机拥有量也已达三、四百万台。目前虽主要集中于城市,但农村生产队甚至农户也越来越多地开始看上电视了。如果现有电视机每部平均每天有五人收看,那么在同一个时候看电视的观众就可达一千五百万——二千万人,每年达六、七十亿人次。即使在这样低的水平上,它所拥有的观众,也远远超过所有剧场的观众数目,并且不断把越来越多的电影院观众争取到电视机旁。
电视,首先是一种无比优越的传播媒介。它把电影院、剧院、音乐厅、留声机、收音机、录音机,甚至书报杂志、文艺展览等诉诸听觉和视觉的文艺的全部或部分职能统统担负了起来,成为超越一切传播工具的最理想的媒介。拥有一部电视机就拥有了一个小电影院、小剧场、小音乐厅、小画廊、小展览厅;电影、戏剧、音乐、舞蹈、曲艺、美术,甚至小说、诗歌就都可以欣赏到了。在我国的农村,如果每个文化馆拥有一部电视机(附有录相带放映设备),它就会成为农村的名副其实的文化活动中心:教育中心,科学普及中心,文艺欣赏娱乐中心。这对加速我国的四化建设,改变不良社会风气,加强对青少年的道德思想教育,培养社会主义新人,提高整个民族的文化水平,将会产生积极的作用。现在,在美国和其它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电影和电视在商业上的竞争,有人提出了电视要取代电影院、剧院的预测。看来,这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还不会成为事实。但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或将要更多地主要通过电视来领略和欣赏大部分艺术成果。在我国,电视的普及已经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正在成为现实。
因此,我们在考虑各种艺术的观众和听众时,现在已经不能,将来更不能仅仅盯住电影院、剧场上座率的统计数字了。换句话说,我们宣传群众、教育群众的文艺已经有了更为完善有效的理想武器了。我们文艺工作者、文艺团体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面对的已经不止是电影院、剧场的观众,而是数量大得无比的无线电广播的听众,特别是电视观众了。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一个相当大的比重,是要或将要通过电视这个更加有力的媒介来实现了。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变化!
电视的发展和普及,不仅改变了文艺的传播方式,使文艺的传播不可限量地扩大了范围,而且也不可避免地要改变着文艺的表现形式和方法,产生了并继续产生着新的艺术形式和品种。电视剧、电视片、电视小说等等的出现和大规模的发展,就是最好的明证。在一些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正在出现电视片大发展、电影院停业、电影制片厂倒闭、收缩或转为制作电视片的趋势。许多电影导演、演员、编剧,转入拍摄电视片或拍摄供电视播送的电影片。连台本的系列电视片、“电视小说”,成了吸引大量观众的“热门”。据报道,“电视小说”在葡萄牙观众中引起轰动:一部巴西的电视小说《星辰》,在葡萄牙电视台连续播演了九个月,打破了葡萄牙电视台的最高收视率,在这个国家的日常生活中“引起了一场小小的变革”。在八点三十分的时候,在全国“生活差不多完全停滞了”,如果谁在此时打扰了一个人,这会被认为“太不识时务了”。这种轰动的状况,在许多国家都曾出现过。
我国的电视已经在作拍摄电视片的尝试,并且产生了少数受到观众欢迎的电视片,如《有这样一个青年》等等。不过,应当承认,总的水平还很不高,数量那就更少了。但是,毫无疑问,电视文艺特别是电视剧、电视片是文艺发展中一种最年青的富有无限生命力的新鲜事物,它日益形成一种新的独立的艺术门类。它必将产生自己的理论,也必将产生出自己的大导演、大演员、大编剧,并且产生出伟大的传世之作。我们的文艺工作者,应充当开拓者,在这个崭新的文艺园地里努力探索,积极创造,大显身手。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作为一种艺术品种,它还没有被我们的艺术界所正式承认,在我们国家的文艺事业发展规划中,也还没有正式给它以一席地位,它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支持。我们最好的演员、导演、编剧,还没有人转入电视片的创作。我们的制片厂,也没有把制作电视片列为自己的创作任务之一。而他们所创作的电影片,却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要到很晚才允许在电视上播放。日本已经在把我国的古典名著《水浒传》、《西游记》改编成百部的连续播放的电视片。可是产生这些伟大作品的我国,却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和设想,更不要说实际的行动了。京剧和地方戏曲过去曾有演连台本的传统,这很可能是它们在电视上赢得更多观众的一种有效形式。这类问题,需要我们加以认真研究。
看来,我们在研究文艺事业的发展和规模,确定具体的政策和方针,组织文艺创作的时候,已经不能再无视电视这个客观存在着的新因素了!资本主义国家电影业和电视业在商业上的竞争,在我们国家不但应当加以避免,而且应使之协调发展,互相合作,互相促进,相得益彰。我们应当有正确的政策和方针,恰当地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不可以考虑组织专业作家、导演、演员,从事电视片的创作?我们的制片厂可以不可以部分地担负起电视片的制作业务?我们国家可以不可以拿出一定的经费提供方便条件支持电视片的发展?我们的电影学院,可以不可以担负起培养从事电视文艺的专门人才的任务?(在外国,许多电影学院早已改为电影电视学院了。)在电视日益普及的情况下,按照原来的老观念,不加分析地提出扩建剧院、电影院的庞大规划,未必是适宜的。这不是说不要修建,而是说应当考虑到存在着电视这个新的因素和特点。在外国,由于电视的发展,电影院向小型发展,用录相磁带代替电影胶片的“影院”大量发展,这种情况值得我们注意。我们的文化行政部门,似乎应当有专门机构从事电视文艺的研究、规划和领导。
我们的电视文艺,应当是整个社会主义文艺的窗口,它应当真正反映我们这个具有古老文化遗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文艺水平,应当反映出文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而不能用低劣的“艺术品”去降低人民的欣赏水平,迎合某种寻求精神刺激的低级趣味。但是,群众对现在的电视文艺节目是不满足的。我们的文艺领导部门、文艺团体、文艺工作者,都有责任为办好电视文艺,向它提供优秀的、高水平的、健康的、积极的精神产品。我们期望,通过各方面的共同努力,把电视文艺的水平大大提高一步,并使它不断地丰富和发展起来。
在适当的时机,召开电视文艺的专门会议,研究这方面的有关方针和政策、制定发展的规划和措施,看来是必要而适宜的。这不只是电视台的事,也不只是广播部门的事,更是文化部门和广大文艺工作者分内的事。
电视的发展还刚刚开始,方兴未艾。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还会给电视带来更大的改革。如卫星直接转播、磁带插盒、塑料录相盘(视盘)的发展,使国外电视节目更多地被国内拥有电视机的人直接接收到,或者象唱片和录音带一样通过各种渠道带到国内来。我们的文化政策光盯着影院、剧场的节目单已经远远不够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使文艺的传播打破了国界的限制,并且正在不断克服着语言上的障碍。我们的文艺将更多地通过电视这一传播媒介进入世界,外国的文艺也将更多地通过电视从空中直接进入我国。这是一种可喜的进步,但也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新的问题。我们应当根据这些新情况及时研究相应的对策,我们要发挥电视的积极作用,又要避免一些反动和消极的文艺的渗透。其中的关键,还是要不断提高我们电视文艺节目的质量,使之在电视文艺的国际交流中,处于竞争和竞赛的有利地位。
今后二十年,是祖国为实现四化而奋斗的二十年,也将是文艺繁荣的二十年,同时也必将是电视大发展、大普及的二十年。电视的发展,为文艺的繁荣提供了最有效的武器。目前,我们对这个武器的重要意义还认识不足,我们还不善于利用这个武器。现在是到了改变这种状况的时候了。我们应当根据这一新形势,来规划文艺事业的发展远景。这就是我不揣冒昧写这篇文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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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灿烂的星光
——关于影片《今夜星光灿烂》的一封信
亦代小鱼:
你要我谈谈对影片《今夜星光灿烂》的意见,我想了一下,把我的一些看法告诉你。不过,这部影片是在半个多月前看的,可能有记忆模糊的地方——尽管它给我的印象是那么深刻,但毕竟人到老年,记忆力不那么灵光了。
你说这部影片是你多年来难得看到的好影片之一,我也有同感。战争片很容易拍成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使人透不过气来,可这部影片却给人一种诗情画意的感受。剧作者白桦是位诗人,是用笔来表达的诗人;我看导演谢铁骊也是位诗人,是用影片的画面、声响来表达的诗人。两个诗人加在一起,便产生了这部诗的电影,也构成这部影片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
战争是残酷的,充满着死亡与苦难,怎样在电影里描写人民为祖国解放而战的正义战争?如果光是硝烟弥漫,炮火连天,岂不又落入陈套,观众不是早已看厌了那样的战争影片了吗?而在《今夜星光灿烂》里,剧作者与导演的匠心,就在于他们通过这场人民要求解放的战争,写出了一些平凡人的不平凡之处。他们不是用故事的情节来打动观众,而是用人物的崇高情操和正义的灵魂来紧紧地抓住观众的心。这里你感不到战争的残酷,即使五个年轻人在战争中倒下了三个,我们也只会感到他们献身的伟大,而决不会产生伤感和怜悯的心情。死有重如泰山,也有轻如鸿毛。对于死得重如泰山的人,我们只会肃然起敬,决不会因战争的残酷,而否定正义战争。
影片里的主要人物杨玉香,是个天真纯朴的农村姑娘。她为了报答电话员小于的救命之恩而愿意以身相许,做小于的妻子。这使在场的人感到突兀,也使观众觉得突兀。可这正是神来之笔,也是生活的真实。因为杨玉香一无所有,除了终身不渝的爱情之外,她还能给小于什么宝贵的东西呢?正由于她这种纯真的感情,所以她在梦中与小于成亲的场面,就显得那么自然了。你说成亲那场戏不符合一个农村姑娘的思想,完全是地主阶级那一套。但是你想过吗,一个从来不出方圆十里的农村女孩子,她能见到什么新式结婚的场面?她所能知道的或是看到的最美好的结婚场面,就只能是地主家里的模式。而且那种拜天地的仪式,对那些还没有受过反封建反迷信教育的农村姑娘,又是多么“天经地义”不可缺少的东西。我们家乡只要夫妻一吵嘴,妇女们经常迸出的一句话,就是“我是坐了花花轿子抬到你家来的”,或是“我是和你凤冠霞帔拜过天地”的,这就是她作为一个姑娘的最高幸福和荣誉。她没有看见过新娘戴着长长的白色披纱的新式结婚,更谈不上到政府去办婚姻登记的手续了。影片重现了历史的真实,那有什么可以厚非的呢?如果把这场戏写成到大饭店或教堂里,举行新式结婚,或是到政府去登记,那就显得愚蠢可笑了。至于杨玉香在梦里拜天地仪式中还向解放军连长和指导员连鞠三个躬,那正表现了她的朴素的感恩之忱,是令人信服的。
你说李秀明演杨玉香演得出色,我也这样想。她演得好就在于演得真,没有矫揉造作,只有农村姑娘的朴实无华,天真诚挚。特别是影片开场时的几个特写镜头。她的双眼里的表情——憎恨、恐惧、绝望,配合着门上那把大锁的特写,一连串回忆的镜头,说明自杀是她唯一可走的道路,同时也把观众的感情带进了戏里,而和她取得了共鸣。我一向认为李秀明是个有才华的演员,但是一直没有获得合适的表现机会。而杨玉香这个角色,才真正使她一显身手。
在《今夜星光灿烂》里,其他几个演员都是值得称赞的。他们不是在演戏,他们置身于现实生活之中。看不出有什么“舞台”的痕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对剧中的人物,赋有更多的同情,很快便置身戏内的理由。
导演的手法,有了新的突破。他在影片中写了一首诗,清新隽永;尤其使人难忘的是影片的结尾,一扫战争片的陈词滥调。无际的苍穹,闪烁着千百繁星,耳边是千军万马进军的跫音,眼前却是一个个逝去了的战友的音容,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一个信念:为了美好的明天,我们应该踏着烈士们的脚印,在崎岖的路途上前进,战斗,战斗,战斗!
这是我对这个影片的一些感受,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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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快把那丢失的爱找回来
——读短篇小说《月食》
傅活
物质的东西丢失了,人们常常急着去找回来,而精神上美的东西丢失了,要不要也赶快找回来呢?同志,当你读了短篇小说《月食》(《人民文学》一九八○年三月号)以后,就会得到适当的答案。
新闻记者伊汝和他的老上级、报社主编毕竟,从抗日战争期间开始,就一起打游击、搞土改、建政权。他们经常住在军烈属郭大娘家里,吃郭大娘做的小米捞饭,睡郭大娘烧的热炕头,喝郭大娘酿的枣儿酒。他们和郭大娘一家结成了同生共死的情谊。伊汝还和妞妞建立了深厚的爱情。可是,毕竟进城以后,特别是同那个带着浓厚小市民气味的何茹结婚后,他渐渐变了,以至连坐稳下来和郭大娘谈五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到后来,由于何茹的不乐意,他甚至不敢再留郭大娘在家里住,不敢再喝郭大娘酿的土酒了……。伊汝从这些现象中,感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即,取得政权后,会有很多因素促使我们的干部,慢慢地就把那些曾经依靠他们打败了敌人、夺取了政权的老百姓给忘了,就把党的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传统丢失了。因此,他在五七年一次党支部生活会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要丢掉了这个优良传统,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人民群众要唾弃我们?危险啊,同志们,我在给自己敲警钟。”这是多么深刻的见解。可是,当时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相反,发表这种议论的人,如伊汝,被打成了右派,流放到柴达木去“劳动教养”。而及时警觉过来的毕竟,也因为五九年写了两篇反映人民声音的情况报道和反对浮夸风,被当作“右倾”,发配到祁连山南草地去了。不正之风象月食时的黑影一样,腐蚀的面积越来越大,到了林彪、“四人帮”肆虐的年代,丢失的东西就更多了。所以,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们就有一个必须迅速把那丢失的爱找回来的任务,一个迅速恢复党的优良传统的任务。
小说《月食》的这一主题,是很有现实意义的。从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到作者对党和人民的深厚感情,也看出他对革命和祖国前途的真切关心。更可贵的是,作者一方面大胆地揭露了生活中的阴暗面,另一方面热情地歌颂了光明面,使人读了不但不泄气,反而增强了信心和力量。
小说生动地塑造了革命老干部毕竟的形象。毕竟进城后一度和郭大娘“生分”了,而且把自己的这种过失归咎于客观原因。但他很快就觉悟到自己身上的确丢掉了一些可宝贵的东西,也发现了病因。因此,他赶快又“接上了地气”,恢复了和郭大娘的亲密关系,并且在自己负责的报纸上,努力反映人民的心声。粉碎“四人帮”后,为了寻回从前那军民团结一家的爱,他等不及伊汝回报社,也不顾自己年老有病,就独自奔羊角垴来了。当他和伊汝、妞妞等在郭大娘的坟墓前重逢时,他是那样的高兴。他接着伊汝“心,是永远也不会变”的话题说:“不会变的,而且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从毕竟的言行中看到,他虽然有过过失,但他知过能改,身体力行地去恢复党的优良传统作风,他不失为一个好的干部。作者在塑造这个老干部时,写出了他的思想变化过程,显得真实生动,富有教育意义。
如果说,小说通过毕竟这个人物着重写了干部与群众之间的爱的话,那么,小说通过伊汝则着重写了与政治命运紧相关联的、夫妻父子之间的爱。伊汝虽然顶住了漂亮的女记者凌淞的诱惑,却顶不住政治上“左”倾错误的伤害,他与妞妞结婚三天就丧失了家庭之爱,长达二十二年之久。伊汝这个形象很有典型性。今天,不是有不少人在恢复政治生命之后,还有一个寻找失去的爱情的课题吗?何况象伊汝和妞妞之间的爱情,还包含着对老根据地人民的感情问题呢!所以,当伊汝从柴达木回到报社后,就赶快回羊角垴去。小说不但深沉地写出了伊汝的不幸遭遇,而且有力地表现了他对党、对革命、对人民和对妻子的一片忠诚,写出了他的正直、能干和重感情的个性。
小说以较多的篇幅描写了热情而慈祥的郭大娘。作为一个革命母亲,郭大娘热爱党、热爱子弟兵,愿把一切不幸和痛苦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当她看到毕竟身上滋长了官气时,她语重心长地提了意见,又以人民的宽大胸怀原谅了他。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当毕竟和伊汝分别在劳动教养时,郭大娘把自己卖掉棺材的一百八十元钱分成两包,留给处于困境中的毕竟和伊汝,表示了她对子弟兵的最后的情意,也表示了她相信党的优良传统定会恢复起来的信念。这样的人民,我们能够一刻忘掉他们吗?能够不全心全意为他们谋利益吗?
小说中写妞妞的笔墨不多,可是,她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何茹不是说妞妞“呆头呆脑”,说伊汝和她结婚会“拿不出手”吗?可是,只要你看看妞妞在植物园里借“毋忘我”花表达爱情时那独特而又巧妙的方式,你就知道她是何等的朴实和聪慧;只要你看看她在伊汝离去的二十二年中做的二十二双布鞋,你就知道她对爱情是何等的坚贞和深沉,就知道伊汝该为有她这样的妻子感到自豪了。人们把妞妞培育的白薯新品种的特点形容为“糖瓤赛蜜”,这正好是妞妞心灵的最好写照。
小说在艺术上是有特色的。它以《月食》为题,含蓄、深沉、耐人寻味。它借天文现象和古老风俗作为这个寻“爱”故事发生时的特定情景,既象征我国政治生活上的变迁,也象征伊汝和妞妞之间爱情生活上的变迁。毕竟和伊汝在发生月食那天分别重返羊角垴;伊汝和女儿心心在路上相见不相识;而妞妞在路上发现伊汝时,又象月食时的月亮那样躲开去。这样独具匠心的构思,加上优美的抒情、曲折的故事、可爱的形象,使小说构成诗一般的意境,产生动人的艺术魅力。小说刻画人物的手法是多样的。如对伊汝,着重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他的心理活动,写出他回羊角垴时,一路上的复杂心情;而对妞妞,则只以几个动人的细节,便突出了她心灵的美质。
当然,小说《月食》也有不足的地方,如作品有点拖沓,欠精炼;运用意识流小说的表现手法时,在怎样才更适合中国读者的习惯方面,也存在一些问题。我们期待作者在新的艺术探索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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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九七九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获奖作品集》出版
一九七九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活动三月底揭晓后,广大读者热切盼望早日读到这二十五篇当选的优秀作品。现在,这本获奖作品集在有关出版、印刷部门通力合作下,最近已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品集的卷首有巴金同志《在一九七九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发奖大会上的讲话》,卷末有《人民文学》记者写的《欣欣向荣又一春》。巴金同志的讲话和记者的报道,对这次广泛的群众性评选活动的意义,对一九七九年我国文艺创作所取得的丰硕成果,都作了高度的评价。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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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真善美的蓓蕾迎风绽开
——影片《今夜星光灿烂》观后
严寄洲
影片《今夜星光灿烂》,是部队作家白桦同志和著名电影导演谢铁骊同志培育的一株鲜艳的新花。影片的时代背景是波澜壮阔、震撼世界的淮海战役。但作家没有喋喋不休地描写战争中敌我双方那种繁杂的态势,没有腻烦地介绍各级指挥系统那种单调的战略战术部署,没有笨拙地塞进那种师、旅、团、营、连、排、班、战士等臃肿的编制人物,没有烦琐地叙述战役的复杂过程;而是巧妙地撷取了这一伟大战役中的一个侧面,谱写了一曲小小的、但却是响彻云霄的壮丽颂歌。《今夜星光灿烂》,逼真而又深刻地表现了剧中人的深厚而丰富的人情人性。把阶级之情、战友之情、儿女之情融成一体,充分表现了革命战士如此丰富浓烈的人性美和醇美高尚的人情美。导演根据剧本的基础,在影片中着力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年轻战士形象:十八岁的通讯员小郭、十八岁的电话员小于、十八岁的卫生员小孙、十八岁的司号员小段、十八岁的文书小邱。特别是以较大的篇幅(胶片)用浓笔饱墨描绘了两个主要人物——农村姑娘杨玉香和年轻的连长何战云。就是这些淳厚的、质朴的、散发着泥土味儿的、还带点儿孩子稚气的可爱的人们,他们为了彻底砸烂旧世界,为了创造一个自由幸福的社会主义新中国的伟大理想,他们前赴后继,奋不顾身。当我们在银幕上看到何战云、小郭、小于和小孙……为了壮丽的事业,一个个流尽了自己最后一滴鲜血,把宝贵的青春献给了党、献给了祖国、献给了人民的时候,怎不令人潸然泪下,又怎不令人肃然起敬呢!
谢铁骊同志所导演的影片,一贯以洗炼、鲜明、于平淡中见曲折、在冷峻中含热烈、风趣而不落轻佻的风格见长。在《今夜星光灿烂》这部影片中仍可以看到这一特色。导演力图深入挖掘英雄们为了信仰和真理而献身的崇高思想。通讯员小郭躺在血泊中望着疯狂肆虐的敌军坦克被自己所炸毁时露出的天真的笑容;电话员小于为了给司令员接通跟敌师长通话的电话,只身冲入敌师掩蔽部,最后拉响了捆满全身的手榴弹时视死如归的威严神情;卫生员小孙为了抢救战友而被炸断了腿还坚持让仅有的一副担架先抬走别的伤员时那种崇高而坚定的意志,都展现了我们一代青年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当然,这在灵魂空虚的人、没有理想的人和低级趣味的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但是,这部影片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编导通过生动的艺术形象,力图把十年浩劫中,人们被搅乱了的思想重新拨正过来,冲开人们的心扉,激荡起蕴藏在心头的最崇高的革命情操。影片中我军纵队陈司令员听到电话员小于牺牲的不幸消息后,他深沉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如果战争结束之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会想起这位十八岁的战友吗?不!今天回答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将来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这个问题,而且非回答不可!”是的,我们今天看完了这部影片,每个人都应当扪心自问:我将用什么样的行动来回答这个问题?
淮海战役距今已经三十多年了,为人民而战死的英烈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活着的幸存者,也都已经五十岁左右了。闭起眼睛来想一想,那些死者和生者,他们是那样诚挚、含蓄、深沉和平凡,而他们的一生是如此洁白如玉,熠熠发光。
如果说,编导者通过这部影片,将以灿烂的星光去照亮那一代青年人的朴实形象的话,倒不如说,那一代青年人,他们就是闪烁着共产主义思想光芒的灿烂星光。他们将照亮今天还活着的、思考着的、前进着的、成长着的人们的心,并在人们心灵深处浮现起向前的意愿,燃烧起革命的激情,使真善美的蓓蕾迎风绽开,使假恶丑的毒雾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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