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5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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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群众的贴心人
陈淀国
我踏着崎岖不平的泥泞小路,来到刘少奇同志旧居炭子冲对面的一个小山村,找到了大队妇女主任蒋泽。
她和我一面聊着,一面忙着。洗菜、淘米、烧火……两只手一刻也不停。原来,青壮劳力都在冒雨为重新开放的刘少奇同志旧居修道路、辟车场,几个老年妇女,便主动把后勤这摊子包了下来。当我问到当年她全家是怎样住进少奇同志旧居时,她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感情激动地回忆起往事来——
一九六一年五月四日下午,担任大队临时医院负责人的妇女主任蒋泽,正在忙着收拾草药。突然,刘少奇同志来到医院,探望住在这里的浮肿病人。他头戴蓝布帽,身穿蓝布衣,脚蹬青布鞋,就象乡里的普通干部一样。他从这张病床,走到那张病床,紧紧握着病人的手,问寒问暖。他安慰鼓励病人:希望大家好好养病,以后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当他来到女病房时,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少奇同志转过身子一看,有个细妹子在一张大床上爬着,周围堆了水桶、木盆、鞋子、衣物等不少东西。少奇同志看到这些,不解地问:“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这里就是我的家。”蒋泽回答。
少奇同志听后,更觉得奇怪,便继续追问下去。
原来土改时,蒋泽家分了好几间瓦屋,小两口心灵手巧又勤快,小日子过得挺红火。可是大跃进后,“五风”一刮,她家的住房便腾出作了公共食堂。从此,一家人只好东住住,西住住,打起“游击”来。末了,就在这临时医院里挤出一块小小地盘安了“家”!
可是,这里怎么能长住呢?少奇同志诚恳地对蒋泽说:现在好些群众没屋住,炭子冲旧居空着做么子呢?他要蒋泽带头搬进去住!
蒋泽很感激少奇同志的一片心意,只是她并不打算搬去住。她说:“不,那怎么做得!旧居陈列馆,群众、外国友人要来参观的。”
几天以后,刘少奇同志在旧居召开了干部、社员座谈会,谈到住房问题时,少奇同志又邀请社员搬到旧居去住。他诚恳地说道:由于“五风”危害,乡亲们的房屋不少被拆毁、占用。散了食堂以后,房屋问题就成了关系群众生产和生活的极其重大的问题。人必有屋,鸟必有窝。一家人没有一个落脚点,怎么也不会安心。定了屋也就定了心,定了生产。这个房子,应该腾出来。纪念馆不办了。谁来住?他让大家好好商量,作出决定。住进来的人,将来有了好房子,愿意搬再搬。他还嘱咐把有些楼板拿出去替没有门的人家做门……
经过少奇同志的一再动员,五月二十八日这天,蒋泽和其他几户社员,终于住进了少奇同志的旧居。
搬家那天,少奇同志已经离开炭子冲了;但他对群众的诚挚的情意,却久久地、甜甜地浸润着人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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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历史的要求
蒲明国 孙明南
据《河北日报》二月四日一篇文章里谈到:河北全省七十多万在职干部中,真正懂行的不足三分之一。省干部学校对多数是地、市、县计委正副主任参加的计划班学员进行考试,竟无一人完全答对“计划机关的主要职责是什么”这个题。农业局正副局长中有一半人分不清棉蚜、瓢虫、粘虫等十种常见的昆虫。有的电力局长居然把普通照明电压答成是一万伏特。这说明我们干部队伍中不懂行是个严重问题。如果缺乏专业知识,又不认真学习,尽管你对四化很热心,结果还是起不到好的作用。
这使我想起一月六日上海《解放日报》发表了《为什么这样的尖子冒不出来》的报道,讲的是上海药物研究所邹冈在一九六二年将他对麻醉镇痛剂机理研究的新发现发表在《生理学报》上,德国和美国的生理学家和药物学家在邹冈研究的基础上摸索出神经生物运动的基本规律。去年西德一位学者来我国讲学,放的第一张幻灯片就是邹冈的研究成果。而在十年动乱中,这个研究项目被斥为“脱离实际”,是“走资本主义道路”,邹冈本人也早就被迫改行了。撇开极左路线干扰不谈,就是这个研究所的党组织负责人,也并不真正了解邹冈科学研究的意义,没有给以足够的保护和支持。“外行领导内行”,曾是不可避免的历史现象,但我们也有很多领导干部,走过了由“万金油”变为内行的道路。自然也有固步自封,至今未变的。
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对领导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须是内行,否则,就会压抑人才、耽误四化。你看邹冈误了整整十七年!我们的人才本来就缺,还能经得起这样耽误吗?因此,邓小平同志讲:“在那个行的,不管年龄多大,必须力求使自己学会本行。学不会的或者不愿学的,只能调整,没有别的办法,你耽误事业嘛!”
由原来的“万金油”到内行,当然有困难,但是可以克服的。如果担负领导工作的党员,订它一个计划,努力在一定的时间内由知之不多到知之甚多;不愿变的,或变不了的,那就主动让贤。这样,问题就可加速解决。真正以四化为重的同志,应该有这种气魄。如果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能在本职工作中成为行家里手,那我们就一定能真正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提高党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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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花园村的怀念
商殿举
一九六一年八月,刘少奇同志视察黑龙江,曾住在哈尔滨市花园村。那时,花园村刚投入使用,房间没今天舒适,花木没今天葱茏,听说刘主席就要光临,窗子比每天都亮,花儿比每天都红。啊!刘主席来到花园不为花,仍象当年下矿井、串工棚;硬床上,铺着自带的旧军被,被絮里,蓄满北京阳光延安风;旧牙缸,白瓷褪了光泽,旧毛巾,中间剪掉又缝;餐厅里,不搞宴会,谢绝名菜,他说:人民的餐桌还不丰盛……走廊里,他与我们握手谈笑,花丛中,他与我们并肩合影。大家说,《论修养》的每项要求,他都带头身体力行……啊!花园村不忘那幸福的时光,每扇窗都睁着期待的眼睛:这里的党员和群众,都在努力学习他一样的作风……(附图片)
一九六一年,刘少奇同志在湖南省花明楼公社访问社员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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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术杂谈

漫谈“文”与“笔”
俞长江 高起祥
常听人们议论,“这人文笔好,清新流畅”,“那人文笔不错,犀利隽永”。在这里,“文笔”显然指的是某个人文章的笔法有自己的特点。其实在我国古代,“文”和“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南北朝时期的文学理论家刘勰,在他的《文心雕龙·总术篇》里就曾说过:“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梁昭明太子萧统编《文选》明确表示主要收录有韵的“文”。
从传统的文论来看,“文”“笔”分疆,而且多是重“文”轻“笔”,历代诗词歌赋的发展差不多都优于散文和小说。孔子说过:“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当然只追求形式,“藻华而质亏”,就过犹不及了。
在“文”与“笔”的结合上,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和郭沫若都给我们做出了榜样。鲁迅的杂文,是诗与政论的结合,既有情采飞扬的抒情又有鞭辟入里的分析,千变万化,跌宕多姿。郭沫若的文章也是这样,叙述时用“笔”清白如话,给人清新、明澈的感觉,可是“文”起来,又激情洋溢,高昂雄浑。鲁迅、郭沫若的文章之所以出类拔萃,堪称典范,固然与他们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和观察生活的深刻细密有关,但他们都有很深的文学修养,能诗能文,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与名家名篇相对照,今天有些作者的作品,包括某些已经有了些名气的诗人或小说家的作品,读起来仍不能令人十分满意,或感觉有“笔”无“文”,犹如一盘鱼目,黯淡无光;或感觉有“文”无“笔”,虽然珠光宝气,但是貌华实亏。看来苦练基本功,多读古今中外的名篇,写诗的多读一些小说、散文,写小说、散文的多读一些诗词歌赋,做到熔铸百家,撷采英华,加以创新,是应该大力提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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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熄灭了”与“烧完了”
——书林漫步
柏 园
以主人翁为名的小说《伊戈尔·萨沃维奇》,刻画出一个新时代的花花公子——他在享有特权的社会环境中长大,可以随心所欲地爬上高位,享受精神和物质双方面的最好待遇。但是伊戈尔对这种生活却感到厌烦,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成天恍恍惚惚,对什么也不感兴趣,精神极度空虚,忧郁沉沦,既无抱负,亦无目标,鬼混经年,逐渐发展成为见到什么都心惊胆跳,不能自拔。书中写到伊戈尔的顶头上司(其实就是他的生父,虽则此时他还不知道伊戈尔就是他的亲儿子)对此大惑不解,他选用了一句“文学用语”来评论这位少爷,说他似乎“熄灭了”——他说,你原来是一个欢乐的青年人,热爱生活,自信而又有点傲慢,但现在则变成“眼睛暗淡无光,显得冷漠而疲乏”,可不就是“熄灭了”?谁知伊戈尔听了一点也无动于衷,他恍恍惚惚地说:“您说得对:熄灭了。又形象又准确。”
熄灭了——这是这部当代苏联小说里塑造的一个当代少爷的形象。这不禁使人联想到很多东西,比如保尔·柯察金,卓娅,舒拉,古丽雅,甚至格里高里,等等,然后是“熄灭了”的伊戈尔!
无独有偶。美国有个心理学副教授今春出了一部简称为《职业性烧完》的书,书中分析一种病态,叫做“烧完了”。这里使用的“烧完了”和上引的“熄灭了”,真有异曲同工之妙。据这位副教授说,时下美国的白领工人或粉领工人(即职员的委婉称呼),他们对于工作厌烦透了,早上起床,懒洋洋的,要上班而不想上班,却又不能不上班,终日混混沌沌,郁郁不乐,心情烦躁,不知为何而工作,也无生的乐趣,政治、经济——懒得管;音乐、文学——头痛;至于醇酒与女人,已是十八九世纪旧时代才子佳人的玩意,现在是超现代化的技术革命时代,无所寄托,无所希望,无航标,无生趣,无欲望,无爱复无恨。副教授卡里·车尼斯称之为“烧完了”的职业病,仿佛蜡烛已经烧完,空余一缕残烟了。
无论是“熄灭了”还是“烧完了”,都是畸形社会中产生的畸形精神状态,说它是一种职业病,还不如说它是一种社会病。这样的一种状态,使人完全陷入精神虚脱或休克中,对人类来说,是一种蜕化,那样的人已不是社会的人,而是同一群禽兽差不了多少了。对社会来说,这是一种腐蚀剂,久而久之,会使社会完全瓦解的。
这两个词是一种有“趣”的社会现象,很发人深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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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温故知新录

郅恽拒开城门
马有才
郅恽是东汉时一位执法如山的小吏。据《后汉书》载,他在做京都洛阳的东门侯时,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天,光武帝带着人马出城去打猎,夜深了才回来。他们来到东门外,城门早已经关上了。随从们叫看守城门的快点开门。郅恽回答说:起了更就关城门,这是皇帝立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这个例。随从们告诉他是皇帝打猎回来了,并请光武帝亲自来到城下,让他看个明白。郅恽仍推说夜里看不清楚,不能随便开门。皇帝碰了钉子,只好绕到东中门进了城。第二天,郅恽上书批评光武帝说:“皇上跑到那么远的山林去打猎,白天还不够,直到深夜才回来。这样下去,国家社稷怎么办?”光武帝看了他的信,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奖励他一百匹布,并把那个管东中门的官员降了级。
封建社会的那些规章制度,并不值得我们留恋,但郅恽这种严格执行制度的精神,却十分令人赞佩。我们从事四化建设,需要有保证四化顺利进行的规章制度,只有严格执行这些规章制度,才能保障正常的社会秩序、工作秩序和生产秩序。当然,我们的规章制度还不够完备,但更缺乏的是郅恽的精神。这也正是需要重温这则故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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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海边
冰夫
杞柳从不冀求沃土、肥泥,在盐碱沙礓中萌芽吐枝,纤细的身材象芦竹蒿苇,柔弱里蕴藏着不屈意志。同伴中没有嫉妒和排挤,挽着臂膀,紧紧靠在一起,即使一万次疾浪迅涛袭来,依然坚强地护卫着岸堤。锚呵……一只生锈的铁锚,躺在沙滩上呻吟。潮水不断地咬蚀它,遍身布满海的齿痕。过去它多么坚定,一下水便牢牢扎根,任凭风浪袭击摇撼,从不随波逐浪行。自从离开了船体,它就变得软弱、孤伶;听不见水手的呼号,铁锚哪里还有生命?铁锚呵,铁锚,别再沉湎海滩的幽静,快跟随船队出海吧,搏击会使你恢复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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