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4月28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亲戚越走越亲
——中尼友谊桥漫步
边烽
波曲河象一个跟着大人走亲戚的孩子,一出老家希夏邦马,就拍着小手,欢腾雀跃。它穿过喜马拉雅的千沟万壑,牵着樟木山青葱的衣角,一路欢唱着来到亲戚的家门口。这时,对面尼泊尔的里宾山高兴地伸过手来,我们的樟木山也伸出手去,这两只手紧紧相握,化成一道长虹般的大桥,飞架在欢腾的波曲河上,这就是中国、尼泊尔边境的友谊桥。
露珠在芭蕉叶上闪亮,太阳鸟在白蜡树上啾鸣,春天的曙光渐渐驱散晨雾,友谊桥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这是一座横贯东西的钢筋水泥大桥。五星红旗和三角月牙星白旗隔桥相映。里宾山上的娑罗树和樟木山上的香樟树,在晨风中吟啸,象是娓娓叙说千百年来中尼两国人民友好交往的历史,又象是为中尼和平友好条约签订二十周年而欢唱赞歌。
一千五百多年前,中国东晋时的高僧法显,为了寻访释迦牟尼的诞生地,曾经到过尼泊尔。一千三百多年前,唐朝高僧玄奘取道天竺(印度),也曾到尼泊尔寻访过佛教圣地——兰毗尼。两位高僧带去了古代中国人民的友谊。他们的遗踪和形象如檀香树那样,至今还留在那闻名于世的“神和寺庙之邦”。
在为尼泊尔和中国的文化交流作出杰出贡献的人物里,中国人民不会忘记阿尼哥和尺尊公主。公元一二六○年,阿尼哥曾带领工匠到中国西藏帮助修建大金塔,参加修建北京阜成门内的白塔。为了纪念阿尼哥,尼泊尔政府将一九六一年中尼合建的从加德满都通往友谊桥的那段公路,命名为“阿尼哥公路”。早在阿尼哥之前六百多年,尼泊尔尺尊公主被中国西藏地方的吐蕃赞普聘为后妃。她带来了尼泊尔的工艺、音乐、舞蹈及宗教文化。从那时起,尼泊尔和中国这两个山水相依的近邻就结成了亲戚。今天,在友谊桥头,中尼边民喝着米酒谈古话今时,每当提起尺尊公主,尼泊尔边民往往高举酒碗,欢快地叫道:“娜达!娜达!”(亲戚!亲戚!)
亲戚——娜达!这是中尼两国人民关系十分贴切的写照。千百年来,两国边民就相互通婚。当友谊桥还只是一座用红松和波特松搭成的小木桥时,它已象中国神话里的“鹊桥”那样,使多少不同肤色的青年男女,通过它而成为终身伴侣。
每到春末夏初,是尼泊尔人办喜事的季节。桥那边,新娘家门口,母亲点着柱香在前面引路,父亲背着爱女绕着迎亲的花轿右转三圈,然后把新娘送上花轿。花轿的帏帘是蓝、白、红、黄、绿的吉祥五色布或绸缎做的。淘气的孩子会悄悄告诉小伙伴:新娘子长着怎样一张水团花似的脸模儿,眉心还点着红豆豆痣。走到散发着松脂香味的木桥上,还能听到花轿里那喜在心间的人儿哭哭啼啼……
今天,在雄阔的友谊桥上,常常可以看到脸上洋溢着喜悦的我国边民,扶老携幼,带着小花鞋、小衣帽和松软的布片,往友谊桥那边走去。他们的尼泊尔小外孙诞生满三天了。外公一家见到小心肝后,先献上哈达,然后用右手第四指在小外孙白嫩的鼻尖上涂上锅底灰。老人们虔信这可以驱魔避邪……
晨风渐歇。友谊桥上,露珠在旭日下亮得耀眼。桥上开始响起脚步声和笑语声。尼泊尔的边民,男的穿白色衬衣或象树叶一般浓绿的上衣,黑色船形帽,黄短裤或紧腿线裤,腰挎木匣的“戈戈尔”弯刀,拄着走山道用的小木杖;女的戴着耳环、鼻饰、手镯和项链,穿紧身短衫,系着长统裙,大多携带着竹篓,健步如飞走过来。
友谊桥中央,有一道宽约二十多厘米的红色的横线,这就是中尼国境线。尽管它是那样庄严、神圣,但两国边民却友好往来,畅行无阻。他们象走到亲戚家的门槛前一样,抬步一跨,就跨过了这道国境线,欢笑着奔向邻国去了。
于是,尼泊尔的柑桔、蕃木瓜、长胡椒,特别是弯弯的小月亮似的香蕉,带着特赖平原的清香,带着阿龙河水的甘甜,通过友谊桥,送到中国亲戚的手中;而中国边民的盐巴、砖茶、牦牛尾巴,又放满了尼泊尔亲戚的竹背篓。尤其是那散发着高原牧草气息的白氆氇呢,将长久地温暖着尼泊尔亲戚的身心。
络绎不绝的尼泊尔边民,从我国驻桥解放军战士身边走过时,总爱双手合十,亲昵地招呼:“那木色的!”(您好!)而我们的战士则微笑着向他们行注目礼。有的边民赶路误了时辰,傍黑才到友谊桥,就索性将自己的背篓往我国桥头边一放,安心地去附近的八角友谊亭打尖、抽烟或住宿了。
友谊亭建在距桥头二十几步远的草坝子上。它和典雅的友谊室都滨临波曲河。在友谊亭附近的草坪上,有一头石雕的白色幼象。它的背上骑着个白胖可爱的男娃娃。幼象汲起泉水,高高地扬起鼻子,正向娃娃的脸上扬洒。那娃娃慌忙用手臂遮挡。幼象的淘气模样,娃娃的天真无邪,使中尼两国边民的心上都被喷洒了和平、友谊和嬉乐的甘泉。
站在友谊桥头向东北翘首眺望,越过哈达似的盘山公路,可以看到葱茏的山坡上,巍然屹立着一座烈士纪念碑,碑上镌刻着一行大字:
“修筑中尼友好公路的烈士永垂不朽!”
这座庄严的丰碑,它同友谊桥在春风秋露中朝夕相望。人们常常看到从友谊桥走过来的尼泊尔边民,摘下黑色船形帽,举起他们的国花——木杜鹃扎成的花环,敬献到烈士碑前。
友谊桥头,响起国际邮车的喇叭声,响起两国货车的喇叭声。在两国桥头的收音机旁,响起了加德满都和北京的声音……
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两个木杜鹃怒放的春天里,友谊桥头的不同语言的人们,曾经收听到周恩来总理先后两次访问尼泊尔的喜讯。以后,也曾听到尼泊尔的国王、王后和首相多次访问中国的佳音。在七十年代第一个春天,中国特使郭沫若副委员长应邀赴加德满都,参加尼泊尔王子比兰德拉的婚礼,还特地驱车来到这友谊桥头,观赏了两国相亲相连的青山绿水。一九七八年彩雉在友谊桥头鸣叫时,电波里又传来邓小平副总理飞越世界屋脊访问尼泊尔的消息。两个多月后,友谊桥头的边民又争相传告一句动人的话语。这是华国锋总理在欢迎尼泊尔国王和王后陛下的宴会上说的:中尼两国日益增多的友好往来,很符合两国走访邻居和探望亲戚的习惯,“亲戚越走越亲”。
“亲戚越走越亲”。中国总理这句诚挚的话语,是对中尼两国人民传统友谊的深情追溯,也是对未来世纪两国关系的良好祝愿。今天,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太阳鸟在芭蕉叶和白蜡树上啼鸣的早晨,这句动人的话语更加嘹亮地在友谊桥头回荡,在中尼两国人民的心头回荡。南来的印度洋季风,北至的喜马拉雅流水,将把这句话传遍天涯。
金秋图(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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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千秋谊凝俳圣碑
孙东元
四月春深,日本列岛,樱花烂熳;我国江南,草长莺飞。这时节,深为日本人民景仰的鉴真大师的坐像回国探亲,确是中日友谊史上的一件盛事。此时此刻,中日两国人民听着从扬州传来的喜讯,正沉浸在悠久友谊的温暖之中。
四十年前,我曾在日本久留米医科大学学习,又是日本文学史学的爱好者,巧得很,我又是扬州人,而且家就在鉴真大师当过住持的大明寺附近,因此,今天身在晋中,翘首东望,扬州烟花,扶桑春色,顿涌心头。那千情万意之中,更想起了早年留学日本时,在奈良唐招提寺看到的一座俳句碑。
那是十七世纪江户时代日本著名诗人、被后世誉为“俳圣”的松尾芭蕉春游唐招提寺时,瞻仰鉴真大师干漆夹纻像,感念大师之高德、缅怀日中之友谊而吟咏出来的绝句。原句虽是只有十七个日语音节的短歌,但却情景交融,深切感人,把诗人心中的亦即日本人民对鉴真大师的仰慕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三百年来,它不仅载誉日本文坛,而且在日本人民中广泛传播,脍炙人口,还长期被编入日语课本,一代一代地为人们所传诵。
俳句,是日本文学中一种特殊的诗体,盛行于江户时代。它写景抒情,具有东洋文学独特的风格,鲁迅先生也曾介绍过。但是,要将日文的俳句译成中文却颇不容易。记得一本杂志上曾刊登过李芒同志以古体诗的形式,将芭蕉的这一名句译成中文:“新叶滴翠,何当拂拭尊师泪。”寥寥十几个汉字,基本上把诗人崇敬、热爱鉴真大师的心情和翠绿的春景勾画出来了。但俳句也和我国古诗词一样,短句之中,蕴藏着无限情意。只有进一步了解诗人所处的历史背景、内心感受、立意所在,才能更深切地与诗人的心灵共鸣。从这点出发,我们还可以在想象之中,来到一幅既古远、又动人的诗境:
三百多年前,日本古都奈良,明媚的春光,唤来一片新绿。俳圣芭蕉远途来到唐招提寺,伫立在鉴真像前。他仰望大师慈祥、刚毅的面容,联想大师当年为了弘扬佛法,传律授戒,应邀东渡,虽双目失明仍不畏艰险,终在第六次东渡成功,为日本带来盛唐文化。此时此际,盛唐文化与日本固有文化相结合,已象春天的百花,开遍日本大地。鉴真大师以他失明的双目,注视着中日文化交流的累累硕果,耳际传来一片春声……。想到这里,俳圣芭蕉似乎看到大师眼里隐约闪现出一丝欣慰的泪花。他凝视着大师慈祥的形象,心怀激动,油然起敬,遂想采摘院中苍翠欲滴、柔如丝绸的嫩叶,拭去大师眼眶的泪珠。是啊,人们读到这里,不禁想到,要是这翠绿的嫩叶能使大师恢复视力,看看这如锦似绣的日本大地,又该多好……
芭蕉这俳句,短短十几字,既使人看到了日本妩媚的春光,又感受到诗人对大师的敬慕之情;既有诗情,又有画意。而这感人的绵绵情意,不正是历千百年而不衰,于今更加奔腾前进的中日友谊的源流之一吗!
值此森本长老护送鉴真大师像返国省亲,江南春意阑珊的喜庆日子,特向我国读者介绍这谊凝千秋的芭蕉名句,以表达一个曾经留日学习的扬州人,对鉴真大师的欢迎之忱和对俳圣芭蕉的感念之情。(附图片)
唐招提寺内著名的芭蕉俳句碑。
日本奈良县日中友协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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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桥〔木刻〕
伍必端
一座友谊的“桥”,飞架东海,把中日两国人民的心,紧连一起。架设这座“桥”的先驱之一,就是一千二百多年前的鉴真大师。为迎接鉴真像回国探亲,木刻家伍必端的新作《桥》,正是对这位大师和中日友谊的一曲颂歌。
滔滔的东海,泊岸的遣唐船,告诉人们:鉴真大师不畏艰险,终于东渡成功了。皑皑的富士雪冠,红云似的烂熳樱花,高耸的天平佛塔和富有日本风格的石灯,向人们展示了美丽的扶桑大地。最令人感奋的,是浮现在双目失明的鉴真大师脸上的欣慰。他那些合十欢笑的弟子,和日本天皇的代表、僧侣、群众迎来大师时的衷心喜悦,使我们沉浸在悠久友谊的温馨中。而缭绕天际的白云,翱翔海空的仙鹤,则是这座友谊“桥”万世永存的象征。
在这幅木刻中,作者吸取我国传统的白描和石刻技法,使它显得既古雅,具有浓烈时代特色,却又十分清新。而表现手法的浪漫主义色彩,则使这幅木刻的主题思想,越过时间空间,在中日人民心中激起共鸣。(平)(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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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俳句
陆心
日本诗歌的体裁颇多,有汉诗、和歌、新体诗、自由诗、民谣、童谣、歌谣、俳句、川柳等等。这是聪慧的日本人民在一年四季景色诱人的扶桑大地上,抒发对生活、对民族、对国家、对社会的丰富感情中创造的。
俳句并非排句之意。它又称俳谐之道。俳与诙在日语是同音,也是诙谐,是对事物的有趣的形容。俳句限定以十七个日语音节为一首,只用几句话便勾画出人物的性格,事物的动态,生活的变化,思想感情的活动等等意深情长的诗境,令人读之泌感心怀,回味无穷。俳句往往是抓住大自然的细微变化来表达作者的感触,因而季节感比较明显。在每首俳句当中,必有一句借用事物或景象的变化来表达当时正处在什么季节里。这在俳句里就叫做“季”。每首俳句一个题材,别无连句或分段,也不分前后句,这与我国的五言绝句或七言律诗截然不同。
俳句大抵起源于江户时代稍前的战国时代,而盛行于德川时期。经过兵马倥偬的战国年代,人们目睹群雄割据,战火纷飞,社会紊乱,生产凋落,以及家人的悲欢离合,禁不住用此简短的十七音唱出他们心里的喜怒哀乐,对当时社会表达了他们内心的极大不满,这就是俳句的开始。德川幕府建立后,二百多年全国趋于安定太平。和平环境自然是培养文化艺术的极好土壤。茶道、插花、围棋、歌舞伎、落语(单口相声)、俳句、浮世绘、甚至大相扑等等文艺活动象雨后春笋般应时而起,其中有的继承和发展了原有的;有的是结合外来文化的;有的是在新的历史背景下创新而起的。俳句可说是这种创新的文艺流派之一。尤其在尚文华奢的元禄时代,更得到了普遍的发展。在当时的日本社会,只有能作出几首象样的俳句,才能成为受人尊敬的文人。那时全国处处有句会、俳坛设立,而专致于此业的人,称为俳人或俳句的宗匠。
精通日文的妙趣,对俳句的绝到之处当会体会更深,也会为之喝彩不已,这正如对中文造诣较深的人,对唐诗神往陶醉一样。许多俳圣的作品,如松尾芭蕉关于青蛙跳水的名作,已成为人们传诵的绝句。
俳句不仅抓住些小事物的刹那间变化来表达其高超的艺术性,也能借此来抒发对社会的不满和抗议,成为具有极高政治性的作品。如小林一茶的作品就是对封建社会表示他愤愤不平的呼声。
明治维新以后,女俳人辈出。在当前,日本妇女所组织的句会远比男人的句会为多。由于俳句简练易成,具有极大的生命力和广泛的群众性。如今已成为日本社会广大群众喜爱的活动,全国各地大小句会林立,并有全国统一的组织。报纸和杂志也经常刊登各地的秀逸之句。当前日本俳坛的赫赫巨匠要数水原秋樱子(女)、楠田繁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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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圣芭蕉喜爱的石蛙
十七世纪的日本俳圣松尾芭蕉生前喜爱青蛙,曾写下了名扬日本文坛、意境幽绝的描绘青蛙跳水的名句。芭蕉曾在东京深川庵(今江东区常盘一丁目)居住十四年。在那里,他曾在古池边安置过一只青蛙石雕。
明治初期,由于深川芭蕉庵被拆迁,石蛙不知去向。后来,一九一七年一次海啸后,它在原芭蕉庵遗址附近被找到。人们当即修建芭蕉庙,把它供在里面。可是,一九四五年三月的一次大空袭中,附近的人为了保护这一珍贵文物而把它藏起来,从此不知去向。最近,住在原芭蕉庵附近的一位铁工师傅饭田繁藏,接受芭蕉研究人员寻找石蛙的请求,把一间十多年来不用的防火金库打开时,终于在一个布包袱里发现了石蛙。这只石蛙高十厘米,长二十厘米。看到这栩栩如生的石蛙,人们立即就会想到芭蕉那脍炙人口的名句:“寂静古池塘,蛙跃碧水轻波漾,乍闻幽韵响。”
(宜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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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瑞士的“西门塔尔牛”
世界名种“西门塔尔牛”,将越来越多地为我国人民提供营养丰富的奶和肉。
建国以来,我国引进不少“西门塔尔牛”。谈起“西门塔尔牛”,曾有人认为它的产地在西德,其实它的故乡是瑞士。
“西门塔尔牛”原名“红花牛”,自古生长在瑞士伯尔尼州“西门”山区,正因它品种优良,是瑞士传统的出口商品之一。早在十七世纪中叶,“红花牛”就开始出口到德国、法国,而后到加拿大、美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遍布五大洲数十个国家,总数约五千万头。“西门塔尔牛”的特点是:奶肉兼优,适应性强,产犊多,寿命长,耐高寒,肉质细嫩少皮层。母牛重七百多公斤,年平均产奶五千公斤,最高的可达八千余公斤。公牛重一千余公斤,平均日增重一点三公斤,出肉率百分之六十五。
去年十一月,四十六头瑞士纯种“西门塔尔牛”头一次从它们的原籍直接运来我国,在湖南、山东和黑龙江省落户。人们祝愿它们源源不断地繁衍后代。(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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