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4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笑的难易及其他
方遒
读了燕山客同志的《盛世易逢开口笑》(载三月二十四日本版),感到论述实在,很有启发性。尤其是文中提到的“值得大书特书的”那三次“开口笑”,即:粉碎“四人帮”,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和五中全会,更是概括得好,有见地。当然,一篇短文,有感而发,是大可不必求全的;但有一点,似乎还可以略做些补充。
那就是文章结语中和标题上的那个“易”字。
事情总是要一分为二的。同旧时代或林彪、江青之流横行时期相比,在当今盛世,逢上足以令人“开口笑”的大喜事,自然是“易”了;那么,为了跟前人“尘世难逢开口笑”对举而言,拈出个“易”字来,自然也是有根据的——但是,对这“易”字,又需要做点具体分析。质言之,就是:易而又难,易中有难。
且不说那三次“开口笑”中的第一次,需要做出多么严峻的决断,进行多么严密的部署;且不说第二次,需要在思想路线上,在真理标准问题上做了怎样艰苦的理论准备;且不说这第三次,需要在组织问题等议题上进行怎样繁重的统筹工作;就拿为刘少奇同志彻底平反一事为例,长期以来,需要批驳多少谬说,矫正多少曲解,澄清多少糊涂观念呵。可见,人们欣逢这三次“开口笑”,确乎是易而又难,易中有难的。
更何况,这三次“笑”,也还只是开了个头儿。
这就让人想起了一句名言:“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记得那些年,不只一个骗子引用这话,用来攻击革命者,也借以表现自己的踌躇满志。曾几何时,那一张张忘乎所以的笑脸又跑到哪儿去了?而如果仅就这个历史性回合来看,党,人民,是笑在了最后,因而也是笑得最好的。不过,历史还要开步走。我们事业的庄严性,我们严肃的责任感,都要求更多地看看那个“易”中的“难”。前些天,一位中央负责同志就曾说,“我们的路途遥远,道路险恶”。其中的分量、情味,不是值得我们多加体会的么。
只有逢易而知难,居安而思危,那么,当今盛世才会锦上添花;将来,我们的子孙,在叩响共产主义门环的时刻,也才会真正地笑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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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第一排开始
王路遥
一粒小小的水珠,可以反射出灿烂的阳光。最近到学校去深入生活,从老师教育孩子的一些小事情上,学到了不少深刻的道理,有些甚至和当前人人关心的国家大事,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一次,辅导员老师带着一支孩子的队伍,到校外去参加营火晚会。在营火晚会上,还有一些演员参加演出。这给晚会增加了色彩,也给孩子们增添了欢乐。一位魔术演员表演精彩戏法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孩子们,为了看破戏法的奥秘,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于是,第二排、第三排……都站了起来,井井有序的会场,顿时骚乱了。
我作为老师的助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我坐在最后一排,便首先劝说这最后一排的同学坐好,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又试图去说服我前面的一排,也就是倒数第二排,但效果仍是一样,几个活泼的男孩子,竟然象工地上的电动夯一样,一蹿一蹿地不住地蹦高。我只好放开喉咙,用
“高音喇叭”广播了几句:“同学们请坐好!同学们请坐好!”然而,同学们都象没有听见一样。于是,我真“一筹莫展”了,便着急地用目光搜索辅导员老师。她本来也在最后一排,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此时却怎么也找不见了。我欠起脚尖四处了望,终于发现她敏捷地钻到了最前边。我心想,老师比学生尤甚,不仅也跟着站立起来,而且竟挤到前面去了,我担心晚会非乱下去不可了。然而,我想错了。老师一到前边,好象没费多大力气,便让第一排同学坐了下来,跟着第二排也坐下了,再跟着,第三排、第四排……直到最后一排都坐下了。一切又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气氛热烈,秩序井然,老师也悄悄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营火晚会圆满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我钦佩地对辅导员老师说:“你真成!要是我,可就没办法了,晚会非得乱套不可。带学生,还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哩!”
她笑了笑,平淡地说:
“这有什么深奥的?只不过是一点普通常识罢了。你长期做这个工作,也会有这种常识的。第一排不坐下,巍巍然立在最前面,你让后面谁坐下谁也不干!遇到这种情况,非从第一排要求不可。你说,这不是常识么?”
看来,这位辅导员老师确是从多年的教育工作中,摸到了规律,总结了经验,或者用她的话来说,有了一点常识。
然而,这常识在我刚才来看,却又是那么深奥。再一细想,也并不矛盾。常识这东西,在没有被人认识以前,统统显得深奥,而一旦被人所认识,却又显得那么平常。大概古人也有这样的经验,所以才给我们留下了“顿开茅塞”这样的成语。
可是,有时候事情也不那么简单。比如,按理说,搞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就是要解放生产力、提高劳动生产率。这本来也是一项马列主义常识,然而在“四人帮”横行的日子里,却得不到承认。
“四人帮”被打倒了,社会主义事业得救了,但被“四人帮”败坏了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却没有一下子恢复过来,当然也不可能一下子恢复过来。特殊化、走后门、压制民主等形形色色的歪风邪气,严重地腐蚀着我们队伍中的一些人。
怎么办?这使我又不禁想起了那位辅导员老师教给我的常识。看来,解决这个大的社会问题,也同样得从第一排开始。第一排规规矩矩地坐下了,第二排、第三排……也就会跟着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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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革新传统年画的新尝试
苏光
李玉滋、李文龙、尹向前、宁积贤的《贺老总说戏》,是继承晋南木版年画的传统技法,创作出来的一幅新年画。晋南木版年画产地分布很广,历史悠久,宋代的木版画“四美图”,画中有“平阳姬家刻”的字样,就是古代临汾刻版的标记。
晋南木版年画的研究工作,是在一九六一年开始的。当时晋南专区(今临汾、运城两个地区)的美术工作者,已经收集和整理了三百多种木版年画资料。在文化大革命中,这些资料大部当作“四旧”毁掉了。粉碎“四人帮”以后,才将剩余的少许资料编印成册,也才有条件认真加以研究并开始创作。《贺老总说戏》,就是学习和运用这种传统推陈出新的新成果。
这幅画是根据贺龙同志一九四八年在“七月剧社”(山西梆子)和演职员谈戏的情节,作为创作题材的。在戎马倥偬的战斗年月,贺老总十分重视戏剧的发展,经常到剧团同演职人员研讨剧本,指导排练。这些事迹,晋南的老戏剧工作者至今记忆犹新。在创作构思时,作者们对此加以讨论,把描绘的重点放在“说”字上。说什么呢?按当时经常上演的《逼上梁山》的剧情,把说的内容又放在了“逼”字上。贺老总坐在画面的正中,似在讲述我们革命者在某种意义上同样是“逼上梁山”的英雄。这样,就打下了人物塑造的思想基础。演员们虽然一面化装,一面聆听,但注意力又都集中在贺龙同志身上,构图多样统一,情节富有故事性。为了发挥晋南木版年画的传统特征,作者在造型和设色时,大胆地使用品色和注意线描的作用,力求对比强烈和热闹红火的民间艺术效果。
这幅年画也有它不足之处,从人物的塑造看,主要人物贺老总的形象还有待进一步提高;从整个效果看,色彩也显得不够明朗。因为尚属尝试,相信这些缺点是可以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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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齐桓服紫谈
刘涌
偶翻《韩非子》,看到一个齐桓服紫的故事:齐桓公好穿紫色衣服,齐国臣民穿紫衣的就特别多。当时紫衣昂贵,五件素服之价不抵一件紫服。桓公对此很忧虑,对他的宰相管仲说:“我好穿紫衣,紫衣这么贵,全国百姓又喜好紫衣不止,该怎么办呢?”管仲说:“你想制止它,何不自己先不穿紫衣呢?你就对左右说:‘我特别讨厌紫衣的臭味。’假如左右有穿紫衣来见的,你就说‘往后站,我讨厌紫衣的臭味。’”桓公说:“好!”他接受了管仲的建议,立即实行。当天,侍卫近臣穿紫衣的没有了,第二天,首都臣民穿紫衣的没有了,第三天,全国百姓穿紫衣的没有了。
这个故事对当前自上而下纠正不正之风,是很可以有一些启示的。
多年来,由于林彪、“四人帮”的破坏和毒害,在我们的一些干部身上存在着很不正的风气,如搞特殊化,谋私利,拉关系,走后门,甚至收礼受贿、为非作歹等等。所有正派的人对此是十分愤慨和不满的。最近党中央决定从领导干部起着手解决,人民群众听了都拍手叫好,说这事牵住了牛鼻子。纠正干部不正之风,当然不会象齐桓公改变服紫风那样容易,但道理是一样的。如果各级领导干部都能从自身立即做起,党风民风虽非三日可大变,但肯定是指日可待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些领导同志必须象齐桓公那样,忍痛割爱,从“我”做起;果断迅速,从“今”开始。舍此两条,此事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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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南国春雷
〔外二首〕
洪三泰墨黑的云层是倒悬的山脊,那里面有亿万吨炸药堆积。——堆积着整个秋冬的热力!闪电象导火线点燃,破了苍天半壁……——雨,是筛落的碎石……
蛙鸣春水流过,春水流过,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好一场紧锣密鼓的开春曲。——种子,是活跃的音符撒落。
绿绿,这永恒的生命,随着雷声降临……象泛,象泼,象流动,南国千里跳动着绿的波影。她们在冻裂的田野上藏着,跃起!靠九天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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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别迟疑!
——《老舍的童年》后记
舒乙
因为要整理编写《老舍的童年》,很需要搞些调查,我便制定了一个访问计划。
第一天出发去访问父亲的一个做杂工的外甥,年纪也快八十岁了,晚年住在清河的一个敬老院里,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去世一年了。第一炮没打响。
第二天拜访父亲念师范时的一位老同学。得到的回答是去世刚一个月,终年八十二岁。第二炮也没响。
第三天的计划是走访父亲的姥姥家,并没有具体人做为对象,因为不知道姓马的后代还有谁住在那里。我按着父亲杂文中形容的方向,跨上车直奔德胜门外土城。连续进了三个小村,惊动了那里的几乎所有的居民。一连气见了五位老婆婆和三位小老头,最大的一位已有九十多岁。他们都直摇头,唯一办法是热心地把下一个村的方位指给我看。
黄昏的时候,我转到了土城黄亭子,正巧在“蓟门烟树”的石碑下,遇到一位推着自行车的老农民,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当天下午在大队办公室里还谈论过马家和舒家的事。他把我领到了马家。一进门,我愣住了:全家都戴着孝。马老者刚刚去世了一个星期。经过详细的探讨之后,明确了死者是父亲的表侄,终年七十九岁。最大的惊人之笔是他能记日记。据他老伴说日记中还有关于我老亲的记载。然而,日记已在三天之前被孩子们销毁了,原因是都不认识“古代字”,这是孩子们对繁体字的称呼。出了马家门,天已完全黑了。我对着星空长叹一声,急得要哭。
父亲生前常说,老朋友之中和他同庚的大有人在,都是狗年生的,他们之中有周总理、郑振铎、王统照等。从广义的角度上讲,他说的是一辈人。在这一辈人的一生之中,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整个社会包括政治、经济、科学、哲学乃至文学、艺术都有值得大书特书的跃进。不过,这一辈人中现在健在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回忆录当然是本人健在时搞起来最方便,因此,还得恳求老一辈的人抢时间,多给后人留下一些可贵的史料。对那些已故去的老一辈人来说,健在的同辈人也能提供许多有重要价值的回忆,抓紧时间走访他们也是一项需要抢时间的事。
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立即动手,绝不迟疑!要用分秒必争的态度去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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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招“嫌”榜
李萍
厂门口,贴着一张招考经济核算员的“招贤榜”,职工们高兴地议论说:
“这回恐怕厂里真正量才用人了!”当天,就有不少职工报了名“应考”。
两个星期过去了,报考的事杳无音讯。一打听,原来统计员早已安排好了,都是本厂领导干部的亲属子女。
没过几天,厂里增加化验员,又要贴“招贤榜”,有的人开玩笑说:“这是招‘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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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五保户”
王洪宣
某薪柴商店进了又干又顺溜的松木烧柴。不一会,窗口前就排了不少人。收款员小李刚要卖票,贾主任从屋里出来,朝排队买柴的群众大声讲道:“同志们,很抱歉,这些松木烧柴,商店决定下居民组送给五保户,请大家原谅!”
这几句话很灵,人们马上走开了。
过一会,医院的张大夫、影院的老孙、副食店的小王、饭店的老赵、百货店的小朱纷纷而至。贾主任告诉小李开票。小李惊异地问:“那五保户呢?”
回答是:“这就是五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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