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3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冰灯
宋家玲大自然中水的结晶,伴和着一滴滴心血的结晶。冷的冰,本是死亡的象征,在这里,却是动人的生命。看那冰天仙的衫袖,正轻轻舞动。看那冰天鹅的翅膀,正搏击寒风……冰,给了它们骨骼、肌肉,灯,给了它们血液、灵魂。冰,让它们洁白无瑕,灯,让它们色彩晶莹。冰是冷的,灯是暖的,和谐地统一在生命之中。呵,塑造这些生命的生命,该有着多么美的匠心!恰恰是万物凋零,却让艺术在冰冷中苏醒。呵,艺术是永恒的,即使在死亡线上,它也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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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奉答邓大姊
华罗庚
申年元日邓颖超同志以“老同志、新党员”相勖勉,顿觉先总理音容宛在,典范犹存,行学先总理:从严从实,戒夸戒浮,为党为国为人民而鞠躬尽瘁。作《破阵子》,文不藏拙,言由心生。五十年来心愿,三万里外佳音,沧海不捐一滴水,洪炉陶冶砂成金,四化作尖兵。老同志,深愧怍,新党员,幸勉称,横刀那顾头颅白,跃马紧傍青壮人,不负党员名。外一首实干、苦干、拚命干,党员本色,空话、大话、奉迎话,科学罪人,实践明真理,历史证忠贞,聚沙成塔塔不固,长城那能一夕成,所赖在坚韧。(北京市《支部生活》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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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服老和不服老
司徒伟智
谁说古代就那么敬重老人?据说有一回,周文王手下那位九十岁的大臣鬻子,就因为老而遭到嫌弃。他老先生很不服气,说了两句颇为精彩的话:“使臣捕兽逐麇已老矣,使臣坐策国事尚少也!”
我实在佩服老当益壮的鬻子。
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要随着岁月的增长而变老的。提起老,人们有时会自然地联想到:房子老了,就摇摇欲坠;纸张老了,就发脆;连钢打铁铸的机器零件都会变老,那就叫金属疲劳,该调换了。然而,事物的这个规律,可不能套用于万物之灵——人!鬻子敢于声言“尚少”,看来他就懂得人生在世决不单凭膀粗腰圆,首要的是会动脑、善思考。大脑储存的知识要随着岁月的延伸而增添。现代生理学甚至表明:人的体力过了四十岁会衰退,但人的思维能力、判断能力却要在尔后继续发展哩。岂但“坐策国事”少不了老人,科学研究也同此理。德国科学家洪保德的最重要著作《宇宙》是在七十五岁才动笔的,美国作家杜波依斯完成了他的《黑色火焰》三部曲竟已经九十三岁了。
当然,鬻子如果自夸跟身强力壮的后生家一样能干,那也就可笑了。他的高明,就在不服老的同时,又服老。说“捕兽逐麋已老矣”,就是承认自己垂垂老去,体弱力衰,无法象青年人那样冲锋陷阵,一马当先了。老年人可以保持和发展他深邃的思维能力,然而,蓬勃旺盛的体力和记忆力却是一去不返了。而这,正是许多第一线的工作所不可缺少的:第一线的领导者,必须深入基层、亲劳胼胝;第一线的科学工作者,通常也离不开繁重的实验、观察、夜以继日;如此等等!或许这里有过例外?那么歌德说得好:“这种人是些不平凡的天才,他们在经历一种第二届青春期,至于旁人,则只有一届青春而已。”
既不服老,又服老,此之谓鬻子论老。从中,是不是可以给我们许多老干部、老教授、老医生、老演员等等以启发呢?要不服老:因为年老是足智多谋的条件,是可以大显身手的年头;又要服老:人老了,力衰了,一般说来不妨多多让年轻人来担任第一线角色,自己则从旁指导、顾问、抚之、翼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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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枣情深
刘德慧 张汝林
枣红时节,我们来到了沙石峪,听到漫山遍野的枣林里,飘荡着悠扬的歌声:
大红枣儿甜又香,
送给亲人尝一尝……
收获大枣的时候,唱支红枣的歌,这本是平常的事,但是,却分明听出这歌儿充满深沉的情思。啊,莫非沙石峪人又在回想那幸福的往事……
一九六六年春天,一个令人振奋的喜讯传来了:全国人民爱戴的周总理要来视察。
四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钟,周总理乘坐的直升飞机在村南广场降落了。整个山庄立即沸腾起来。几百张笑脸望着总理,几百双眼睛投来尊敬的目光。周总理笑吟吟地望着欢迎的人群,不住地招手致意。
周总理参观完北山大口井和“万里千担一亩田”,在山腰青石板上坐下来。这时,沙石峪人民拿出自己生产的最好的红枣招待亲人。总理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面仔细地问治山,问引水,问庄稼,问造田。总理要走了,人们纷纷挤上前来,捧起又红又大的甜枣对总理说:“总理,给邓大姐带一点吧!”总理一点也不见外,双手撑着口袋,风趣地说:“好,好,给她带点去!”忽然,周总理弯下腰去,炯炯的目光象在寻找着什么。噢,只见他拣起掉在地上的一个大枣,吹去沾在枣上的灰土,扔进嘴里就吃,边吃边说:“沙石峪这石头缝里长出的大枣,真甜!”在场的人们听后又幸福地笑了。我们的好总理呀,您吃着沙石峪的大枣甜,沙石峪人民同您在一起谈笑风生,心里不是更甜吗?
傍午,总理从北山回来,朝支书张贵顺家走去。他上炕倚着被垛坐下,端起支书嫂子倒给他的一杯白开水,边喝边对在座的人说:“多喝点吧,沙石峪的水可好喝呢!”随后,总理亲切地问她家几口人,一年得多少工分,生活怎么样,还幽默地说:“你们两个谁当家掌钥匙?”老支书夫妇俩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望着总理笑了。总理也爽朗地笑起来。总理又问支书嫂子:张贵顺当书记,起早贪黑搞革命,帮不了你多少忙。晚上开会回来,还得你去开门。你支持他吗?总理呀,你连一个农村干部的家庭小事也这么关心,你真是时时处处想着人民!
十一个年头过去了。
又是个大枣泛红的时节,张贵顺出席了党的第十一次代表大会。华主席以及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了全体代表,并合影留念。张贵顺被安排在第一排,正巧坐在邓颖超同志的身边。老支书激动地对邓颖超同志说:“邓大姐,您认识我吗?”
邓大姐紧紧握着贵顺的手:“怎么不认识,你不是让总理给我带过大枣吗?”张贵顺激动地点点头,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邓大姐问张贵顺多大岁数了。听了张贵顺的回答,她爽朗地笑了:“我比你大八岁,你还正当年哪!”
“是啊,我岁数不算大,就是胃不大好。”
邓大姐听了关切地说:“胃不好,怎么不把牙安上?”她要张贵顺会后在北京多歇几天,她好为他找个医生镶牙。张贵顺连忙辞谢:“邓大姐,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您工作那么忙,我怎能麻烦您呢?回去再安不是一样吗?”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老支书带着邓大姐的深情厚谊,满面春风地回到了沙石峪。
我们回味着这比红枣还甜的往事,沿着当年周总理走过的路,向北山走去。一路上,努力寻找总理的足迹。但是,映入我们视野的却是:一片片平展展的“长江方”、“千斤田”,一片片丰收的庄稼、茂密的果林。当年总理走过的崎岖山路,加宽后铺上了柏油,成队的铁牛在上面来往如飞;当年总理喝过的山泉水,已变成遍山流淌的银龙玉带……我们想,随着岁月的流逝,几经风雨冲洗,总理印在大地上的足迹,也许难以找寻了,但是,总理的光辉形象,永远、永远地印在沙石峪人民的心坎上,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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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老舍的童年
舒乙整理
论财产,这个胡同里最值钱的东西也不过是结婚戒指(也许是白铜的)或者一根银头簪。
人们的收入是那么少,以至不得不经常靠赊账过日子,形成了寅吃卯粮的传统。这就是说,领到了银饷便去还债,还了债,已经所剩无几,就再去赊。
这条小胡同的家家户户的门垛子上,当时,差不多都被画上了许多白道道,五道儿一组,颇象鸡爪子。这是赊账的标记,领到钱粮之后,按照鸡爪子的多少还钱。不过,老舍的母亲只让倒水的、卖炭的、卖烧饼的在自己的小院门外画道道,而不愿撒开了赊。
父亲去世之后,寡妇钱饷每月只有一两五银子,加上哥哥还可以领一两五,一共三两银子,不过,银子的份量愈来愈少了,发的愈来愈不准时,于是,门上的鸡爪子图案就愈来愈丰富了,母亲不得不拚命地洗衣裳和做活。
母亲除了洗衣裳和缝补之外,开始揽大批的衣裳回来做。当时,在北京做买卖的有许多是外省人,譬如说,干果商就大多是山西人,他们整年不回家,甚至三年也不回去一趟,他们要在北京做粗布袜子和衣裳穿,母亲的活就是给他们做的。
哥哥比老舍大九岁,哥哥很少和小弟弟玩。小弟弟整天坐在炕上,他很寡言,也很少动。
是啊,又有什么使他高兴呢。母亲和三姐忙着赶活,没有多少时间逗他哄他。她们常常把一块棉花扔给他,叫他自己捏个小鸡或小鸟。一块棉花,一根做活的小线,一片布头就占去他的半天时间。这些小棉花、小线、小布头就是他的儿时伙伴。他用小手把它们按照自己小心灵中的幻想变成种种可爱的玩艺,这是一种儿童的创作,这创作补偿了清苦、单调和孤独,给他带来了自己特殊的欢乐,他就这样消磨了自己幼年的大部分时光。
沉默寡言而富于幻想,安稳沉静而内心奔放,这和他日后走出这个小胡同成为一个思路敏捷的作家也许多少有点牵连,真说不定。
“小羊圈”使老舍和北京这个古老城市的下层居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使他理解他们的心和语言。小胡同和它里面的人成了他的作品的描写对象。人们在他的代表作《骆驼祥子》、《四世同堂》、《龙须沟》、《茶馆》和《正红旗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出一些影儿来,这些影儿的真实的蓝本就是他儿时的故里——那个哺育了他的顶小顶小的胡同。 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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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看电视小说《最后一班车》有感
树 元
看完电视小说《最后一班车》,使人心潮迭起,浮想联翩。你看,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那些赶末班车的人们,不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的你、我、他吗?那位爱发火,爱与乘客吵嘴的小售票员,不就是我们在车上、在菜场、在商店经常遇见的吗?至于在难寻立锥之地的车上,乘客与乘客,乘客与售票员之间的口角,那更是我们司空见惯的小事。也许,正因为这些小事是如此地常见,所以也常常容易被人们忽视。
然而,为什么我们的周总理也同老百姓一样,挤车、买票,坐在这辆末班车车尾的角落里呢?原来,这位“人民的总管理员”,是在接到一封叙说乘车之苦的群众来信后,亲身挤车来尝尝“梨子的滋味”的。他与群众促膝相坐,恳切谈心,并在记事本上认真地记着群众提的一件件小事。他一个个地征求意见,甚至连那个幼小的女孩也没漏掉。当小女孩天真地提了买不到会闭眼睛的玩具娃娃时,他也同样认真地在记事本上写下了她的“意见”。看到这里,我笑出了声,但也不能自已地落下了泪。我想,若是汽车公司的经理,不,即使是位科长能挤上末班车,听听群众的意见,那人们都会异常意外,异常激动的。何况,他是我们日理万机的总理呢?
短片的故事,本是根据二十二年前发生在首都的五路汽车上的一桩真事改编的。今日重温,使我更加怀念那些甘当人民公仆的领导同志,也更加希望我党的好传统、好作风,世世代代地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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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朱砂冲哨口〔中国画〕 陈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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